苍荻大军营帐连绵不绝,旗帜在风中飘扬。片刻后放下手,他翻身上马,“走,去找嘉阳长公主,听殿下差遣。”
一行人立即行动起来,他们避开苍荻军的巡逻队,又从金禹关撤了出来,偷偷摸到了南襄军大营前。
正在主帐中与李皓商议下一步计划的祁婧惠听到卫兵禀报秦熠求见,不禁讶异地挑了挑眉。秦熠不是回雁京了吗?怎么突然来秧州了?
祁婧惠满心疑惑,但她担忧是否雁京出了状况,没时间多想,立刻让人将秦熠带进来。
却没想到来的人不只是秦熠,还有秦秀灵和陆院正。三人并肩走入营帐,恭敬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祁婧惠示意,随后看向陆院正,问道:“你们这是?”
陛下龙体欠安,陆院正身为太医院院正,理应在雁京全心守护陛下,怎会突然跑到秧州来?
事情紧急,秦熠不敢过多耽搁,他先是快速地将雁京目前的大致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随后他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江老是陆院正的师父江神医。”
祁婧惠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动。她瞬间想起当时在冰川中听瑶儿说起这位江老时的情景,那时她心中就隐隐有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她拧眉看着进入营帐就主动走向李皓查看其左臂伤口的陆院正,同时与李皓对视一眼。
李皓早已知晓承武帝的病情,秦熠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江神医是否一定能治好承武帝,但他特意带着陆院正不远万里赶来苍荻接人,这一举动无疑表明承武帝的病有了转机。
“你们已经去金禹关看过了?”祁婧惠将视线转回秦熠身上,问道。
秦熠点头,“殿下,所有通路都守满了苍荻军,戒备森严,我们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偷偷潜进去。”
“那就打过去!”祁婧惠听闻,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她转头看向陆院正,问道:“李将军的伤势如何?”
“启禀殿下,李将军断臂之处的愈合状况较为良好,伤口没有出现明显的恶化迹象,恢复进程尚属正常。”陆院正躬身回答。
祁婧惠闻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彻底放下。
军医的医术水平有限,此前她一直担心李皓断臂的伤口会恶化,从而引发更严重的状况。如今听到陆院正说伤口恢复得不错,她这才放下心来。
李皓穿好检查伤口时脱下的外衫,朗声笑道:“殿下尽可放心,臣虽失去左臂,但臣的右手依旧有力,定能为国征战。”
祁婧惠颔首,叫来传令兵,“立刻召集所有能工巧匠,再将大营中所有铁链收集起来,不得有误!”
待传令兵领命退下后,祁婧惠的目光落在秦熠和李皓身上,严肃地说道:“秦熠,工匠们由你调度,下悬崖所需要用到的所有物品,务必督促他们连夜打造完成。李将军,大军交付给你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攻克金禹关,并占领启宁镇外的那座山。此事务必全力以赴,不容有失。”
秦熠和李皓立刻起身领命,出了主帐,秦熠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匠营。
而李皓则迅速召集了掖州、林州等军将领。
诸军将领齐聚一堂,李皓神情严肃地说道:“各位将军,长公主殿下命我等,需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攻下金禹关,任何人不得拖延,否则军法处置!”
将领们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嘉阳长公主为何突然下令攻打金禹关。
金禹关依山而建,地势极其险要,山峰陡峭高耸入云。整座关隘都是由巨石堆砌而成,石块间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而它的城门更是坚固无比,与鹭南关城门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易守难攻的要塞,要在短时间内攻下,各军将领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虽然人人皆知金禹关极难攻克,但此时嘉阳长公主手握虎符,他们只能服从命令,全力以赴。
随着李皓一声令下,十万大军迅速集结,浩浩荡荡地向金禹关进发。
第116章 重逢
“轰——”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大地都随之颤抖,远处浓厚的尘烟升腾而起,弥漫在天际,将那一片天空都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掖州军统领看着金禹关城墙上的巨石在这猛烈的冲击下崩裂开来,碎石滚滚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身旁的林州军统领,“老刘,你见过这么大阵仗吗?”
老刘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他们脚下的地面晃了晃,老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稳住身形,摸着下巴上那乱糟糟的胡茬,忍不住咋舌:“我滴个乖乖,这是用了多少火药啊,老子带兵这么多年,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看这架势,威力可比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厉害多了。”掖州军统领也羡慕地说道。
这些火药自然不是普通**可以比拟的,这是现如今大宸威力最大的火药。
他们偷瞄一眼负手站在前方的嘉阳长公主,她面色冷峻,有条不紊地下令继续炸城门。
两人心中感叹,朝中有人就是好啊,这一两硝石一两金的火药就像不要钱一样往上面堆,他们今天可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惜一切代价。
“金禹关这辈子也是值了,估计苍荻从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大手笔用金山来砸开这扇大门。”秦熠嘟囔着用力揉了揉被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震得生疼的耳朵。
可不就是金山嘛。
金禹关坚固无比,如果硬攻,不知还要耗费多长时间,牺牲多少将士的生命。
可他们现在耗不起,江老年事已高,他们怕江老等不起,更怕陛下等不及。
既然那扇坚固的铁城门冲不开,那就炸开它。
嘉阳长公主一声令下,那不知道建在何处的神火营就源源不断地将火药运送到秧州。
短短三日时间,上万斤火药如同小山一般堆满了忠勇营的库房,简直惊呆了众人的下巴,在场的人谁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库房外更是重兵把守,不容半点闪失。
直到今日晚间,夜幕降临,嘉阳长公主再次下令,一批又一批的火药在士兵们的护送下,运到金禹关城墙下。
金禹关守关将领大惊失色,他竭尽所能想要拦截这批火药。然而大宸兵士们用自己的命冲破苍狄大军的阻碍,将火药送到了关隘城墙角下。
苍荻又试图用水淋湿火药,使其受损。但嘉阳长公主早有准备,特意让工匠用最好的防水粘布将火药妥善包裹着。
最终苍荻兵只能无力地看着火药被点燃,坚硬的城墙巨石被炸开一条裂缝,碎石四处飞溅。
随着越来越多的火药被运送过来,爆炸声响彻云霄,城墙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如同一张狰狞的大嘴,吞噬着苍荻兵的希望。
守关将领灰头土脸地坐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上触目惊心的裂缝,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在持续不断的轰炸下,大地剧烈颤抖,守城将士们随着金禹关的倒塌一起被掩埋到地下。
祁婧惠看着被强行炸出来的城墙缺口,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她举起右手向前用力一挥,“攻进去!”
“冲啊!”
随着长公主一声令下,李皓双腿夹紧马腹,一马当先,率领着十万大军迅速向金禹关的缺口冲去。
祁婧惠身着铠甲紧随其后。
金禹关内喊杀声震天,与被长公主魄力激励的大宸军不同,苍狄守军似乎被火药惊人的威力吓破了胆。
残存的苍狄守军毫无抵抗之力,被大宸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当启明星在天上闪烁时,大宸军彻底占领了金禹关。
李皓迅速安排一营军士在金禹关镇守,快步来到祁婧惠面前请示道:“殿下,已经安排妥当,我们随时可以启程。”
祁婧惠颔首,尽管一夜未睡,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她依旧神采奕奕,“秦熠带路。”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秦熠,身上还带着硝烟味,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带领数万大军向启宁镇疾行而去。
“监镇大人!启宁镇外驻扎了数万大宸军!”差衙一路狂奔,火急火燎地冲进监镇官府邸。
正在膳堂用晚膳的启宁镇监镇官被这喊声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你说什么?”
差衙急得直跺脚,大声喊道:“大人!大宸打到启宁镇来了!”
“怎么就打进来了!”监镇官嚯地站起身来,头上直冒冷汗。他的瞳孔急剧紧缩,恐惧到了极致,“金禹关没守住吗?”
“金禹关……被强行炸开了……”差衙颤抖着回道。
膳堂中一起用膳的妻妾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尖叫出声,各种哭喊声在膳堂内回荡。
“别吵了!”监镇官忍无可忍怒吼道。
屋内的哭声骤然停止,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他,只有几声抑制不住的抽噎声偶尔响起。
“老爷……”监镇官的正妻无助地唤道,“我们该怎么办啊,老爷。”
监镇官定了定神,看向差衙:“大宸军有攻城的迹象吗?”
“没有,”差衙困惑地摇摇头,眉头紧皱,“大军只是驻扎在启宁镇外,他们已经起灶开始做饭了,不过小的看见有几千士兵去月安山了。”
“月安山?”监镇官停下了一直在屋内团团转的脚步,疑惑地反问,“那里有什么?”
“管他有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不等差衙回答,他转念吩咐妻妾,“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司殿。”
司殿有一条可以出城的暗道,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妻妾们虽然不知道这时候去司殿要做什么,但都害怕会被老爷留下,纷纷慌乱地冲回自己屋内收拾自己值钱的细软。
一时间,各个房间里都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嘈杂混乱。
不止是监镇官府邸,整个启宁镇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街道上,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哭泣声此起彼伏,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启宁镇上的混乱,祁婧惠丝毫未放在心上。
此刻她站在悬崖边,神色凝重地俯视着那深不见底的崖底。山风呼啸着吹过,她的发丝随风飘动。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用了两日时间,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抵达了启宁镇。
尽管此时天色渐晚,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悬崖上的情况更是复杂难辨,但他们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接到江老返回大宸。
片刻后,她命人将这几日工匠们用铁链和木板赶制出来的软梯顺着崖壁降下。
待软梯固定妥当,秦熠毫不犹豫地率先抓着软梯往山崖下探路。当初崖壁上仅有几根铁钉时,他都可以来去自如,如今有了软梯,更是如履平地。
他小心翼翼地攀爬时,还不忘分出精力照拂在他上方的祁婧惠。
等彻底踩到了地面,他连忙快步走到软梯旁,扶住有些脱力的祁婧惠,“殿下小心。”
祁婧惠微微点头,向旁边走了几步,将软梯下的地方让出来。
她抬头仰望着那高耸的山壁,有软梯的时候都如此艰难,当初秦熠将瑶儿平安背出这个小山谷,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心思。
“辛苦了。”祁婧惠收回视线,看向秦熠。
秦熠有些不好意思地龇着牙傻笑道:“殿下言重了,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没过多久,秦秀灵下来了,她毕竟行伍多年,虽面色稍显疲惫,但并无大碍。
倒是陆院正,他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宫中行医问诊,甚少经历这般艰险的情况。
在高处悬空时,他数次险些踩空,每一次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再加上攀爬软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好不容易切切实实踩到地面上时,他已经浑身瘫软,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陆院正,还能走吗?”秦熠看着陆院正这般模样,担忧地问道。
“能……能走!”陆广维咬着牙,努力撑着地面想要爬起身,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数次尝试都以跌坐在地告终,一旁的兵士见状连忙扶起他。
陆广维擦去额上的汗水,“殿下,下官失礼了。”
“无碍,”祁婧惠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看向秦熠,“走吧。”
他们到达山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为了不惊扰到小谷村的村民,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行人并未点燃火把。
秦熠带着众人借着月光在山崖下茂密的树林中穿行。
刚走到树林边,不远处一道苍老的声音正中气十足地骂人:“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让你这三个时辰内别喝水,还要喝,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这病不想治了?”
“江大夫,我没喝水。”一个中年男人小声地辩解着。
“你还敢撒谎?!”老者的怒火更盛,骂人的声音也愈发响亮,“喝没喝老夫看不出来?你这么能耐还来老夫这里做什么?浪费老夫的药材吗?”
“我真没喝水,”那名中年男子还在嘟囔着,“我就喝了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