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国际知名的黎闻烈,和经常登上财经杂志的黎向衡,作为大学老师的黎晗影着实低调,再加上酒吧里晦暗不清的灯光,经理将与施愿举止亲密的他错认成了另一重身份。
“这是施小姐您的新男朋友吗?”
他奉承道,“长得跟明星似的,我瞧着真是比您以前带过来的几个都要帅!”
“我——”
黎晗影刚想接话,就被施愿掐住指节。
她无意与经理客套,淡声道:“我常订的卡座你帮我留了吧?现在带我们过去。”
“愿愿,你怎么不跟他解释一下我只是你的哥哥?”
黎晗影在卡座落坐后,忍不住询问施愿。
奈何酒吧的音乐太响,他用正常的音量提了几次,只得到施愿听不见的回答。
不得已,他主动坐到施愿身边,看她把酒单还给到来的侍应生,半仰着面孔和似乎是熟识的对方调笑道:“我决定听我哥哥的话,他不让我喝酒,我以后就都不喝酒啦!”
“施小姐不喝酒,那我们这些人的提成可怎么办哦?”
大家都是男人,黎晗影很清楚那位年轻男侍应生看向施愿时,眼中闪烁的情绪。
他长得是有几分颜色,可跟自己相比还差了许多。
……施愿的眼光很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念头在脑海产生,等黎晗影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这种类似雄性竞争的比较很是荒唐。
“那就按照老三样点几瓶吧,只是这次不喝,你去帮我存起来。”
“好嘞!”
侍应生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离开片刻,又折返回来,拿着张寄存单让施愿签字。
他弯腰的时候,白衬衫上的黑色领带垂落在施愿的脸畔。
黎晗影紧挨在旁不好动作,施愿往外坐了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中性笔,扫了眼寄存单上的酒类名目,夸奖道:“小安,这些都是我爱喝的酒,一瓶不差,你还挺上心的嘛!”
她盈盈笑着,面容在彩灯的映照下,生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话音未落,却是没有按照规矩签名,而是拽着侍应生的领带,将龙飞凤舞的名字直接写在了他胸口的布料之上。
“能够服务施小姐,就算没钱赚,我也很愿意。”
施愿美丽到极点的面容和一掷千金的阔气,让这句平时听上去充斥着无数虚情假意的恭维,突然多了几分羞涩和真切,这句话出口,在酒吧混迹多年的侍应生,忽然感觉到从几分钟前开始就坐在施愿身边一言不发的青年,英俊斯文的面孔多了几分沉冷。
他见好就收,欣喜地摩挲过那字迹鲜明的衬衫表面,而后退了下去。
施愿这才有空转过头去看陷入沉默的黎晗影。
“哥哥,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她偏着面孔,狐狸眼狡黠,笑意无辜。
忍耐再三,黎晗影终是不由自主开了口:“愿愿,这种人你不应该跟他有过多往来,他们和你调情玩笑,只不过是为了从你身上多榨点小费和提成出来。”
他的话仿佛将施愿看成了涉世未深的少女。
苦口婆心的劝告,引来施愿咬着舌尖憋不住的一声笑。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货色,逢场作戏,当然我开心最好。”
她捧脸吃吃笑着,慢悠悠地说完无情言语,又话锋一转,“不过——哥哥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呢?这可一点都不像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你。”
“总不能是因为,你吃醋了吧?”
第17章 调情与前男友
“愿愿, 你不能随便说这种话。”
施愿的身上,似乎总有股叫人无法招架的魔力。
耳畔侵入这句话的瞬息,黎晗影突兀感觉到自己回暖的手指又有一刻的僵直。
他努力不去回避施愿紧盯的视线, 放平语气解释:“我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只是认为付出金钱得到的言语回馈很空洞, 而且听多了人会容易迷失自己, 变得无法接受实话。”
之前在家里说教。
到了酒吧还要说教。
施愿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与之调情的欲望, 尽数被黎晗影浇灭。
“嗯嗯嗯, 好好好——”
她放下捧脸的双手,意兴阑珊地回应道, “哥哥讲得都对,我有认真在听。”
说归说,敷衍归敷衍。
但整个酒吧就好像别称叫做“施愿迷弟后援会”,施愿一坐下,也不管旁边还有如同电灯泡一般光彩烁亮的黎晗影,去了个小安,他们这桌又接连来了个小孟、小宋、小徐。
抛开寄存的酒单不提, 施愿统共点了两杯果汁和一些小吃果盘,放在两个托盘,一次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分成了四五个年轻英俊的侍应生来送。
送完他们还磨磨蹭蹭不愿意走,找尽机会跟施愿搭话。
“施小姐,您做了新的美甲吗?这色彩搭配可真好看。”
“还可以吧,因为开始上班了,只选了个款式简洁的法式。”
“施小姐, 您真是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您把我给忘记了呢。”
“怎么会?你嘴这么甜, 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
“施小姐,您好偏心,只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小安身上,我也想要嘛。”
施小姐。
施小姐——
施愿的脾气今晚出乎意料的好,不论谁来,不论说些什么,她都乐呵呵地全盘接受。
六点半到七点半,一个小时的时光,黎晗影都用来耗费在了被迫观看她同男人调笑上。
“……”
口头上嗯啊应承得那么好,实际的行为却做出了十二分的挑衅。
黎晗影的脉搏突突跳着,他静候着机会,终于找到一个没有人来的间隙,沉声同施愿说道:“愿愿,我还是不太适应酒吧这种喧闹嘈杂的环境,想庆祝能不能换个地方?”
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一晚上蕴在施愿笑意间的朦胧倏而深邃起来。
她凑了过去,攀着黎晗影的肩膀,在他的耳侧轻轻言语:“我知道哥哥心里烦的是什么,如果这么在意,不想要他们打扰,不如和我一起跳舞去?”
黎晗影当然会跳舞。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黎家子孙,在晚宴场合需要用到的礼仪技能一样都不能少。
但这不代表,他会在酒吧暧昧迷离的舞池里放任自己。
黎晗影不假思索想要拒绝,可他的目光无意识朝远处一瞥,又瞧见了下一波准备走到卡座这边来的男侍应生——电光火石之间,他听见自己的齿间溢出一个含糊的“嗯”字。
然后他就变成了施愿手中的牵线木偶。
被她握着衣袖,被她带动起身,看她向走来的侍应生一挥手,叮嘱对方看着卡座的皮包外套,又在那个年轻男人羡慕嫉妒的眼神里,亦步亦趋地被施愿拉到了舞池的最中央。
来回交织的镭射灯忽然在某个须臾凝结投射到他们的脸上,仿佛众生聚焦的各异目光。
黎晗影顿时感到喉咙发紧。
自己应该和施愿靠在一处跳舞吗?
分明不久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过,彼此之间永远都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他回望一秒施愿亮闪闪的眼睛,忍不住转头向四处看去,才发现那都是错觉,沉浸在燃动乐曲中的男女各自扭腰摆胯,无人关注他们是谁,也无人探究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哥哥,不准关注他们。”
“你只能看着我。”
“也永远只能看着我。”
施愿不讲道理的命令拉回了黎晗影出神的思绪。
她包裹在淡粉毛衣裙下的身体缠绕在他的咫尺呼吸间,旖旎婀娜地扭动了起来。
像是一匹柔滑似水的上等绸缎,又仿佛一条撩动人心的游蛇。
黎晗影身躯的不同部位在无法预料的刹那中,被或重或轻地蹭过——他明白了施愿为什么要叫自己来跳舞,她只是想看着他在无力抗拒的引诱下步步深陷,终致沉沦。
五分钟不到,黎晗影又想紧急叫停。
却突然被施愿上前一步抱紧。
这下不再是似有似无地撩拨了,而是实打实地肉贴肉。
只要周围的环境稍微安静些许,施愿就能听到他掩盖在发烫皮肉之下的激烈心跳声。
黎晗影条件反射就想把她推开。
在手臂使力前夕,施愿将他抱得更紧。
她洁白细腻的手臂从挽起的毛衣袖口中探出,滑鱼似地挽上他蒙着薄汗的颈项,娇媚声音随同灼热的胸膛一起发出震颤共鸣:“刚才转头的时候,我好像在某个角落看到我那个当初纠缠了大半年的前男友了,每次遇见他准没什么好事——”
“哥哥,拜托拜托……他真的很烦,你就帮帮忙,我不想让他看见我。”
自打那件情事以后,顺从施愿似乎变成了黎晗影新养成的习惯。
他僵硬着双手,眼见施愿又要踮脚贴到他耳边说话,只好按照嘱咐搂住了她的腰身。
酒吧的歌曲换了一首,从动感劲爆转变成绵长抒情。
施愿就着这个姿势,旋动的步伐不停。
在她的带动下,这回黎晗影真的和她一同跳起了舞。
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黎晗影背对着身体,朝她询问:“愿愿,你不会在骗我吧?”
施愿则计划得逞似地亲密抱着他,睁眼说瞎话:“怎么会呢?我那个前男友叫容怀瑾,哥哥也见过的。就前两年的事,我玩腻了想跟他分手,结果他说要跟我同归于尽。就算到现在,联系方式都被我给拉黑了,还会时不时换个号码给我发消息,真是烦死了。”
……
事实证明,人往往会一语成谶。
就在施愿编造瞎话,哄骗黎晗影和自己紧密接触时,她口中的那个死缠烂打的讨厌鬼前男友容怀瑾的确在这间酒吧。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和几个跟班都待在vip包厢里。
每隔十分钟,他会派人出去在酒吧里搜寻一次。
后仰靠在猩红的长款沙发上,容怀瑾随手扯下深蓝领带丢在一边,敞开的衬衫衣领里,同他一身精英打扮格格不入的皮质项圈反射出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光泽。
他的旁边,家中生意依附于容家的,同样作阔少装扮的年轻男子连忙起身为他倒酒。
容怀瑾接过烈酒一口饮尽,面无表情的脸孔仿佛刚才喝下的不过是杯清水而已。
优秀的隔音材料阻断了外界的喧闹乐声,愈发衬得包厢内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那位倒酒的青年鼓起勇气开口道:“容少,咱们都在这家酒吧守株待兔这么多天了,施小姐真的还会再来吗?我听说自从黎董事长意外去世后,她就待在家里不怎么出来了,好几个曾经天天和她玩在一起的少爷小姐们,最近也没看到她。”
“她待在黎家干什么?”
容怀瑾微阖双眼,仿佛在休憩,声音却极为清醒冷凝。
“黎氏集团公开的股份变更通知里根本没有她的名字,她和黎家那几个,特别是和黎向衡的关系差成那样,留在黎家不出来,等着黎向衡亲自把她扫地出门吗?”
对于施愿,跟班们只知道谈恋爱的时候容怀瑾把她藏得很深。
像是恶龙守护着最重要的宝藏,就连最亲近的朋友也从未泄露过。
后来两人分手大闹一场,搞得圈内人尽皆知,容怀瑾也逐渐变成了阴晴不定的疯子。
他总是想方设法从各个渠道收集同施愿有关的消息,又或者忽然现身在施愿常去的场所之中,却又不向任何人说明这么做的用意。
今日跟班大着胆子提起,眼见并未引来容怀瑾的暴怒,便继续小心翼翼地劝道:“是啊容少,原先我们都以为施小姐是黎董事长的私生女,想着她是黎家的血脉才算配得上您。”
“现在遗嘱公开,真相大白,她真就只是黎董事长下属留下的,一个寄住在黎家什么好处都捞不到的孤女,您又何必对她上心呢?我瞧她除了一张脸,真的是一无是处……”
跟班的话音落下,容怀瑾霍然睁开狭长双眸。
他斜了对方一眼,嗓音似笑非笑:“你真的觉得愿愿除了长相,一无是处?”
摸不准容怀瑾的想法,跟班本该在这种情况下见好就收,含混过去。
可他想到前几天容夫人将他叫过去聊天时一番语重心长的托付,又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施小姐性格还那么无情,不值得您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他的回答结束后,包厢又陷入漫长的寂静。
容怀瑾重新闭上眼睛,舒展的眉峰好似真的把来自外界的劝说听了进去。
跟班战战兢兢坐回原处,背过脸暗自舒了口气。
只是胸腔里的恐惧和滞闷刚刚散尽,还未来得及吸入新鲜氧气,容怀瑾悦耳却阴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些话,是我母亲让你来对我说的吗?”
“容、容少——”
这熟悉的语调出现,就意味着又有人要遭殃。
跟班的舌头几乎打结,哆嗦着唤了容怀瑾一声,视线里映进他屈起指节勾手的动作。
人在紧张到极点时,会情不自禁出现作呕的生理现象。
他强忍着喉咙深处传来的痉挛感,一寸一寸移了过去,“夫人,夫人是为了您——”
啪!
话音堪堪开了个头,容怀瑾快狠准的一记耳光就将他整个人打倒在地。
“谁准你这么说愿愿的?”
“你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一字一顿,每个字眼都仿佛自喉咙深处渗着血般吐出。
将人半张脸扇得高高肿起的巴掌施加在跟班身上,容怀瑾依旧认为无法抵消对于施愿的侮辱,他又站起身,扯着对方的衣襟,将手边的玻璃杯狠狠砸向他的额头,“她跟我分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脑子有病,我配不上她,我绝不允许你还是我的母亲多说她一个字!”
包厢里,施暴的行为仍在继续。
剩下没有牵扯其中的其他人不忍目睹地别过了眼睛。
被殴打的跟班起初还会发出几声凄惨的求饶,很快就呜咽着闭紧了嘴巴。
他知道,越是求饶,容怀瑾只会下手越重。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她才会觉得受到了打扰——”
“你们都该死,我也该死——”
容怀瑾再次高高举起拳头。
然而没等他砸下去,包厢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容少!”
来人咽下一口干涩唾液,用颤抖的声音报告道,“施小姐她,她她来了!”
第18章 废物利用前任
酒吧的空调温度适中, 但在喧闹的气氛烘托下,跳完两支舞的施愿不免感到闷热。
她见好就收,挑了个差不多的时间圆谎, 和黎晗影说前男友已经走了, 又道自己出了汗要去补个妆, 让他先行回到卡座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