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些什么,别想挑拨我和我家里人的关系!”
“就算黎叔叔走了,向衡哥晗影哥他们也都会护着我,容怀瑾,你敢动我吗?!”
“哈——”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愚蠢?”
“黎向衡摆明了十分嫌弃你,从前他之所以帮你出面来跟我沟通,不过是碍于黎伯父的要求,而黎晗影和黎闻烈根本不管事,又能在黎家说得上几句话?”
“如今黎向衡升任不久地位不稳,且黎家和容家在不少领域都有合作关系,我就算真的对你怎么样,你确定黎向衡不会直接把你打包送给我,而是选择冒着风险来找我麻烦?”
手机那头的施愿像是被说中心事无可辩驳,又仿佛被容怀瑾厚颜无耻的言论气得说不出话来,无声了很久,才全无底气地憋出一句:“你敢这么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极度骄傲的人,在尊严被折弯的刹那露出的真切情感,最容易令人动容。
黎晗影的心脏因施愿显露无疑的痛苦无奈而抽搐一秒——他随即意识到自己无法再继续坐在这里,保持平静听完两人的对话。
他迅速站了起来,抬头沿着闪光标识的指示,找到贵宾休憩室的位置。
情况不出他所料,门把手上白光盈盈的密码锁,向他昭示着无法直接入内的困境。
而随着黎晗影的靠近,在不远处假装喝酒的、容怀瑾的跟班们也凑了过来。
“黎二少,您怎么也来酒吧玩了?”
纵使得罪不起黎家,但他们家族的事业皆挂钩在容家旗下,几位青年不得不上来阻拦。
“我的妹妹施愿在里面,我需要进去一趟。”
黎晗影尽量表现出心平气和,“你们应该知道休憩室的密码,能否告诉我?”
“不会吧?没看到施小姐啊,只有容少和他的新女友在里面——”
跟班的为首者,也就是报告施愿行踪的青年,故作茫然地冲黎晗影睁大双眼,话说到关键处停下,又微微扯动唇角,半挑起一抹大家都懂的狎昵笑容。
贵宾休憩室的隔音效果很好。
不打开门看,人站在外面就算把耳朵抵在门板上也难以察觉里头的动静。
没有直观的证据,双方各执一词,想怎么说都行。
但这一刻,从毕业开始就在教书育人的黎晗影,不打算再跟任何人讲道理。
他天生带笑的薄唇绷紧,最后重复一遍道:“把密码告诉我,方才我妹妹打电话跟我说了,她在女性贵宾室里,发生了一些突如其来的状况,我要进去看看。”
“二少,真的不行。”
“让您进去了,容少不会放过我们的。”
事已至此,跟班们死撑道,“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女士房间的密码啊——”
这句推脱的话语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晗影的瞳孔瞬间放大,凝结的眸光间悄然显出一丝无法克制的怒意。
他伸手指了指走廊前头的拐弯,一处平时无人注意,仅用来存放杂物的宽敞死角,平稳无波地说道:“不进去也可以,你们几个,先跟我过来一下。”
……
酒吧经理匆匆赶来时,黎晗影的脚正从一个倒地青年的脸上抬起来。
他无视周围哀嚎的声音,信手整理一番衣服上方不存在的褶皱,对见此情况,面露惊恐的经理伸出右手:“您好,刚才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叫黎晗影,施愿是我的妹妹。”
黎晗影的低马尾有些乱了。
几缕漆黑发丝凌乱绽在深邃的眉眼旁边,无声呈现出一种克己者逾越的美感。
然而酒吧经理却不敢凝神欣赏。
姓黎的青年,用脚指头想就能想到对方是施愿那位做人低调的二哥。
他在施愿进门前说了什么?
作为新欢的黎晗影比施愿的前几任都要好看?!
一时之间,他无法分清究竟是黎家二少跟其他几位富少在酒吧打架斗殴更严重,还是自己调侃这两位没有血缘的兄妹是那种暧昧的关系更严重。
“对于造成的损失,我很抱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以三倍的价格补偿给您。”
像是被酒吧的暖气熏得发闷,黎晗影随手解开了衣领最高处的象牙扣,他又指了指倒在地上不断发出痛呼呻/吟的青年们,“还有这几位,他们的手脚应该都骨折了,也麻烦您把他们送到就近的医院。”
把该善后的麻烦都处理好,他客气地命令酒吧经理解锁密码。
在进去前,又彬彬有礼地告诫道:“希望今天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
大门开启又关合,一道厚实的房门作为分界线,把在万丈压力之下情不自禁头顶冒汗的酒吧经理,和平静走入其中,见证沙发上情形的黎晗影彻底阻隔开来。
黎晗影手上掌控的分寸很好。
门开浅浅一道供人侧身的缝隙,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人能够窥得不该看到的画面。
他的脚步踩在厚铺的地毯上接近于无声,只是开门时的那一声清脆提示,也没有引得单腿架在沙发上,背对着入口的青年任何警觉的回眸。
容怀瑾借用沙发抵住施愿,两人之间的体型差,让他更方便地将施愿整个人困在怀中。
尽管只是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但能够再次亲吻到心上人的嘴唇,他的神经、血管、皮肤、肌肉,通通都在无声传递狂喜灭顶的颤抖。
“容怀,容,唔——”
“放开我,你、别太过——”
勉强发出几个音节,施愿说话的权利又被凶猛的唇舌剥夺。
她被容怀瑾漫长的深吻逼空了体内的氧气,潮红弥漫面颊,瞳珠因缺氧微微翻起。
无力的拳头捶打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更像是某种值得玩味的情趣。
就在施愿怀疑没等到黎晗影来,自己先要被容怀瑾吻得完全晕过去之际,透过青年散下来的半长发的间隙,她被潋滟泪光打碎的视野,终于映进了猎物自投罗网的身影。
第20章 他的暴戾一面
甜美的、柔润的、不设防的。
让他日思夜想的。
容怀瑾反复吮咬施愿颤抖的嫩红舌尖, 痴迷地注视着她那半眯起的湿亮瞳孔中,情绪从最初伪装的楚楚可怜变作对于自己超出约定界限的不满和忿恼。
……真美丽啊。
怎么舍得放开呢?
所以,心甘情愿被利用来演一场做给他人看的戏, 也是自找的结果。
耳畔传来闯入的第三者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容怀瑾无视施愿眼神间的鲜明警告, 上瘾似地闭上眼睛, 直至唇面的疼痛和后颈衣料被人拽紧拉扯的触感一同降临。
“唔!”
黎晗影的力道极大, 不做抵抗的容怀瑾被拉拽着踉跄几步离开沙发, 终于放松了对于施愿的桎梏——而与此同时,一个恼羞成怒, 不具半分表演成分的清脆耳光在他面孔上骤响。
“容怀瑾,我迟早、迟早会杀了你!”
这句话也不像假的。
他听见施愿抖索的话语下意识笑了笑,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
骨感分明的手指抹去下唇被咬出来的鲜红血迹,他再度炽热而隐晦地望了施愿一眼,顶着发热发胀的脸庞,转过头来对着面无表情的黎晗影勾起唇角:“晗影哥,这么巧。”
其实容怀瑾和黎晗影并不熟悉, 这么多年以来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不可告人的心理作祟,就好像称呼情敌为兄长,能把他同施愿归类为并肩的一对。
“这是女士休憩室,请问容少在这里干什么?”
黎晗影的目光迅速在得到自由的施愿身上略过,初步检查完毕,见她的衣着除了肩膀处略显凌乱外尚算完整,神情也较为正常,便把注意力放回在面前这个欺负妹妹的混蛋身上。
他候了几秒, 候不来容怀瑾的回答,越发面沉似水道, “让我猜猜——”
“容少是在挑衅黎家吗?”
这些年在赫海市,容家一直屈居于黎家之下,彼此相安无事到迄今,黎晗影冷不丁问出这样一句话,其背后的真正含义不可谓不严重。
容怀瑾定了定旖旎荡漾的心神,将情智从时隔几年再度拥有施愿的狂喜中抽离。
他仍然阻拦在黎晗影和施愿中间,表情不复过往状态下的狂躁神经质。
一张克制的假面匍匐于五官之上,使得他的处事行为,皆呈现出完美到虚伪的得体礼貌:“怎么会是在挑衅黎家,我们一路以来不都是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吗?”
容怀瑾说着话,单手将身体厮磨过程中散开的西装下摆扣起,见黎晗影并不看望向这里,便顺着对方视线定格的所在,使自己的双眼落回到半蜷在皮质沙发上的施愿那头。
一秒之后,他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晗影哥是说,我刚才对愿愿做的事情,是在挑衅黎家吗?”
他微微歪过头颅,意味不明地道出一句,“可真是冤枉啊。”
对于这般唱念做打的虚伪戏码,黎晗影毫无回应的兴致。
他捕捉到原本垂头静坐在沙发上的施愿,因容怀瑾投向她的目光再次颤抖起肩膀来,一股无可附加的心疼和怜惜压过怒意,在情绪之间蔓延。
他急欲绕开青年快步来到施愿身边,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对她的境况做出温柔抚慰。
容怀瑾却又一次不识相地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晗影哥怎么只顾着自己的妹妹,却不搭理我呢?”
容怀瑾挑眉反问一句,继续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当年愿愿跟我那么恩爱,我们甚至约定好了等她学业完成,就注册结婚永远在一起。现在她已经毕业很久,对我的承诺却迟迟没有实现,等了她那么长时间的我来索要一点利息,应该不算过分吧?”
耳闻对方的话里涉及过去,黎晗影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复杂。
那蛰伏在血液之中的不息怒火也稍作凝滞。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深知施愿对待玩腻的另一方态度有多么恶劣。
动不动的迟到、翻脸、放鸽子是常态。
稍有不如意时的斥骂和恶作剧也比比皆是。
更遑论她不留情面地将容怀瑾甩掉,受不了打击一时情绪过激的青年说分手就同归于尽,而她并不给予半分安抚,仅仅抱臂靠在一旁嘻嘻笑道“要死你自己一个人去死”。
——相比往昔诸多将别人真心反复践踏的恶劣行径,眼下施愿得到的报复仅仅是被容怀瑾堵在女士休憩室里强吻,似乎也不算过分。
黎晗影烦闷片刻,仍然依照本能护短道:“愿愿当年对你做过的事,我愿意代她向你道歉,但容少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你想要得到这段感情里的补偿,可以拜访黎家正式提起,而不是在这里仗着性别和体型上的优势,去欺负一个反抗不了你的女孩子。”
“晗影哥怎么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了,这不是欺负,也不是挑衅,只是在给愿愿一个机会而已。”
见黎晗影像是因为顾忌着什么,足下生根似地立在原地,容怀瑾也就放下了手臂。
他慢悠悠地调转回去,捡起施愿挣扎间掉落在地毯上的高跟鞋,紧接着俯身半跪下去,托着施愿套有单薄丝袜的脚尖就要抬起,“圈子里都在传,愿愿很快就要被成为新任黎家家主的向衡哥扫地出门了,你说她性格这么骄纵,平时得罪的人那么多,没有了黎家的保护,从今以后还能在赫海市顺顺利利地待下去吗?”
被容怀瑾戳中痛处,原本想要把他踢开的施愿不由僵住身体。
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黎晗影,见黎晗影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抬起头来同自己对视,只好咬牙忍耐着容怀瑾相隔一层丝料游弋在肌肤之上的、如同蛇类一般的手指。
就在这时,黎晗影脱口而出道:“谁说要把她赶出家门了?”
容怀瑾啊了一声,堪堪抵住施愿脚尖的鞋面如水般滑了过去。
他握住束缚在掌心的纤细脚踝,重新调整着穿鞋的姿势,垂着眼帘淡声说:“难道不是吗?大家都在这么议论罢了。要是黎伯父去世后,愿愿还能接着风风光光做她的大小姐,也不至于自己偷偷跑出来,和陆观承商量结婚的问题不成,反倒被有心人拍下来了吧?”
容怀瑾的话仿佛一把尖刀,毫不留情捅破了那一层勉强维持的假象。
从施愿不想坐以待毙,第一次找到陆观承且不小心把事闹大开始,这个问题就始终横亘在其中,尽管一时之间他们想不好如何妥善处理施愿的办法,麻烦却在一步步持续发酵。
在黎晗影思忖的间隔里,玩够的容怀瑾替施愿穿上了高跟鞋。
他捋平西裤上隆起的褶皱,用雕塑家注视心爱作品似的眼神来回欣赏着施愿的双足。
如果忽略唇面上凝结的血痂,如果是不知真相的局外人闯入,大约会认为这是一场有情人之间的暧昧往来,而非作恶者仗着时下有礼自身的情形,对另一方的进一步挑衅。
视线死角处,被容怀瑾裹挟着上演了计划超出部分的施愿,耐心也处于告罄的边缘。她借着二人身体相叠的阻挡,在容怀瑾的腰侧狠狠掐了一把,示意他见好就收,尽快退场。
施愿本没指望黎晗影为自己出头。
毕竟归根究底,在她身上发生的这件事,更像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轻量版本。
传到外界耳中,容怀瑾也远远够不上犯罪——说出被玩弄过后狠狠抛弃的前男友,多年以后回来报复的手段,不过是把她堵在休憩室里强吻,只会被别人当成荒诞的笑话来听。
施愿只想利用这点情况,向黎晗影表明自身的难堪处境。
从而加深他的内疚感,迫使他不得不肩负起兄妹以外的责任。
“那么,就请晗影哥好好想清楚,施愿对你们家而言究竟算什么。”
容怀瑾用来日方长一词来劝告自己按捺留恋之情,路过沉默的黎晗影身边时,他又停下来,半是嘲讽半是戏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如果怎么也拗不过向衡哥的决定,不如请你早点放手,把愿愿让给我,做女友情妇,还是玩物金丝雀……总好过被赶出去无依无靠。”
不知是哪个对于施愿的轻蔑称呼,终于刺痛了黎晗影的理智。
他仰起脸来,沉声唤道:“容怀瑾。”
容怀瑾用齿尖研磨着唇面的伤口,持续而尖锐的痛楚令他挑起眼睛回望黎晗影。
“今天的事情,请你出去好好告诫你的朋友们,不要在圈子里到处张扬。”
还是维持着那套文雅公子凡事都要讲道理的做派,听到这些话,容怀瑾难免有些失望,又认为施愿在黎家三个男人中选择未来伴侣的眼光实在算不上好。
他随意应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只是这样吗?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回应他的,是黎晗影咔哒一声解开金属表带搭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