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的插曲很快过去,殿中的舞女也换了一拨人,比起其他人,这次的舞女明显要美貌的多。
尤其是中间的红裙女子,可谓是绝色潋滟。
女人五官深邃,笑颜如花,明眸皓齿,头上的金钗随着主人妖娆的身姿转旋,白玉脸颊明珰乱坠,嫣红的广袖开合遮掩,腰间的银饰闪闪发亮。
舞女一颦一笑动人心弦,迷醉众人,连姜静行都难得用心欣赏起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
不比殿内的满朝勋贵,殿外长廊上坐着的大多是年轻人,其中既有一些世家子弟,也有一些没有资格坐在殿内的小官。
宫廷琼宴难得,又能坐赏名花,望着不远处女郎蹁跹的衣裙,很快便有几个才子高声佳咏,聚在一处斗起诗来。
随着对面的舞乐声传来,后殿女眷所在的风云阁也是渐入佳境。
昭阳长公主坐在一侧首位,她身边是几位宗室郡主,随后是朝中有封号的命妇和她们家中的女郎。
陆筠玉手轻摇手中团扇,一双美目漫不经心地从殿中人身上扫过,又在姜绾身上停留一瞬,之后便看向对面自己皇兄的妃嫔。
看到一处空位后,不解地问道:“云贵妃怎么还未到?”
谁知话音刚落,一道柔婉的嗓音便传了进来:“是臣妾的不是,让公主久等了,本宫一会儿自罚三杯可好?”
说着话,云贵妃便带着宫人优雅地走进来。
陆筠本是随口一问,见她打趣说要自罚三杯,便也打趣说道:“我可不敢让娘娘自罚三杯,若是喝坏了身子,皇兄可是要罚我这个做妹妹的了。”
云贵妃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公主哪里的话?”
如今宫里太后皇后皆已去世,云贵妃便是后宫第一人,众人见她,纷纷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待她落座后,便听下面的一位宫妃关心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才晚到了片刻?”
陆筠听到后也是关心说道:“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回去休息吧,不必强撑着。”
云贵妃面色如常,笑着说道:“不过是有些宫务要处理,不碍事的,况且公主府中的花木难得一见,本宫自然是要先饱饱眼福才好。”
听她如此说,陆筠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云贵妃看着下面的歌舞,心里的怒火也缓缓平息下来,对玢柔的杀意却是一阵高过一阵。
本以为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宫女,却没想到还真让她笼络住了自己儿子的一颗真心。
本来锦绣很顺利就将人带了过来,云贵妃也没有多言,直接就寻了个由头,命人将玢柔杖毙,然后便带人来了承明台。
谁知刚走到半道上,她宫的太监便过来回禀说人被燕王带走了,着实是将她气的不轻。
可眼下宴席快要过半,若是再不去,恐怕要惹人非议,云贵妃权衡之下,只得先来了承明台。
殿中舞女一舞将毕,很快便躬身退下,殿外的叫好声也越发清晰。
女郎总是要矜持一些,但外头的热闹也是吸引了不少人频频扭头看去。
陆筠见此,便吩咐身边的宫女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后,宫女拿着一张宣纸走进来,回禀道:“几位郎君以玉兰花斗诗,最终博文伯世子拔得头筹。”
陆筠拿过宣纸,轻声念道:“...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
“倒是一首好诗。”她放下宣纸,夸赞几句后又说道:“也是本宫的不是了,既然是赏花宴,又怎么能一味地坐在殿中欣赏歌舞。”
闻言,云贵妃也应和道:“公主说的是,诸位不必拘束,殿外烟花草树,如此美景怎可辜负,让女郎们自去便好。”
听到殿中身份最贵重的两个人都如此说,青春正好的女郎们也渐渐放开了性子,寻了两三个闺中好友便向外走去。
见有女郎出来,外面喝酒吟诗的世家子弟们更是显摆自己,反倒真的传出不少佳作来。
有人张狂自信,将此次宫宴当做扬名之地,想借此铺就一条青云路,有人小心翼翼,处处藏拙,生怕惹来无妄之灾,也有人只当此宴是寻常宴席,一味地埋头吃饭。
此话说的便是章云彻。
他手上的筷子就没停过,桌前的御膳都被他吃了快一半儿了。
霍鉴琦一口未动,眼神四处探看着,想寻找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看到。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也许对方没有来,然后就发现,很多人都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向自己这边。
霍鉴琦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身侧,章云彻狼吞虎咽的样子映入眼帘,让他不由得咬牙彻齿道:“你丢人别带着我,昨天晚上没吃饭吗!”
章云彻咽下口中饭菜,抬头,理直气壮回答:“没吃。”
原来最近博安侯公务不忙,闲下来后,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府中。
时间一长,他看自己儿子就越来越不顺眼,觉得他天天拈花惹草,招猫逗狗,实在让人心烦,于是就断了章云彻的月俸,逼他在家中苦读,连荤食都给他改成了三日一供。
章云彻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已经三天没吃肉了。”
为了今天的御膳,他可是连早膳都没有用。
见此,霍鉴琦忍不住闭眼,悲呼道真是交友不慎啊!他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奇葩!
还被这么个憨货拉上了辰王这条船。
姜璇并不知道外头有人欲眼望穿,就等着见自己一面。
她并没有出去赏花游玩,只是坐在风云阁一处凉亭,和几位贵妇轻声闲聊着。
因为昨天晚上,姜静行特意将她叫到了自己书房,给了她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几个人名。
“兄长这是?”姜璇不解。
闻言,姜静行咳嗽了一声,觉得有点儿尴尬,毕竟拉红线这种事儿她也是第一次做,做的还不是那么熟练。
“朴家来信,希望我这个做姑父的能为玲儿寻一门亲事,名单上的人都是一些和他适龄的男子。”
姜璇霎时明白过来,贴心问道:“兄长可是想让我明日考察一番名单上的人。”
姜静行点点头头,解释道:“这些人的真实情况我会让人去了解,我是不想让孩子们盲婚哑嫁。”
然后嘱托她在今日的宴会上看一看,和这几家府中主事的夫人们先聊聊,将靖国公的意思透出去。
虽然朴玲不姓姜,但也是很得靖国公府看重的,不是能让人挑三拣四的姑娘。
回到今日。
姜静行妹妹的身份,让姜璇很轻易就打入了命妇们的圈子。
礼部尚书的夫人坐在姜璇对面,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然后落到姜绾姐妹二人身上。
都是姿容不俗的好姑娘,一个长相清丽,气质温婉端庄,一个容貌娇俏可人,文静雅致,再加上不俗的身世和身份,许多人家都动了结亲的念头。
肖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喉,静思默想到,只是这靖国公只听说有一个女儿,且已经被赐婚给了燕王,就是不知这另一个是谁,是否也是姜家女。
肖夫人的疑问不止一家有,很快便有人先耐不住性子。
只听肖夫人身旁的一位贵妇人问道:“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
她是看着朴玲问的,因为她在姜璇认亲宴那天见过姜绾,所以很清楚她才是靖国公嫡亲的小姐。
姜璇扭头,将朴玲叫到身前,称许道:“这是我的侄女,也是绾儿的表姐,兄长子嗣单薄,玲儿又乖巧,在家中跟亲生的女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说着,她又嘱咐朴玲:“玲儿还不见过几位夫人。”
朴玲走上前行了个福礼:“朴玲见过几位夫人。”
“好孩子。”
“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纷纷夸赞,让朴玲有些害羞。
姜璇又将姜绾叫过来,温柔说道:“你们姐妹无需陪着我们,也去赏花吧。”
虽然说是要给朴玲谈一门婚事,但小姑娘害羞,脸皮也薄,还是不要在场的好。
姜绾听从姑姑的话,和朴玲走出凉亭,漫无目的地赏起花来,最终二人停在一丛海棠前。
朴玲望着花圃兀自出神,她其实也猜出了姜璇要做什么,因为昨晚朴律霖也告诉她了,朴家送来书信,将她的婚事托付给了靖国公府。
“姐姐在想些什么?”姜绾见她神情忧虑,于是轻声问道。
听到这句话,朴玲只好摇头,她心里的想法哪里是能说给姜绾听的。
姜绾拉下朴玲掐住花瓣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姐姐,我们是一家人,我总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朴玲樱唇微颤,只是她的心里很乱,也理不出什么思绪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绾正要再问,却看到对面有人向她们走来,只好先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来的也是两个姑娘,正是胡绮楠和李清婉。
李清婉本不想和胡绮楠走在一处,但若是她独自一人走去男席找胡重光,恐有害自己的名声,所以她只得拉着胡绮楠一起去寻自己表哥。
胡绮楠看到姜绾二人,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个笑容。
她实在是不愿意和李清婉待在一起,况且靖国公府和魏国公府联系紧密,两家姑娘交好也是常理。
于是她主动上前问好道:“姜小姐。”
姜绾和朴玲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便只好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常礼。
“不知姑娘是?”
胡绮楠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是绮楠莽撞了,我出身魏国公府,姐妹中行五,我早就听说靖国公府小姐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姜绾听她说自己是魏国公府的人,想到父亲和魏国公之间的交情,也起了结交的念头,便自谦几句,又给她介绍自己身边的朴玲。
等聊了几句话后,胡绮楠颇显热情地说道:“不如我们同游吧。”
完全无视了身旁的李清婉,也没有给姜绾等人介绍的意思。
听到她这样说,李清婉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看向姜绾的神态也很不满。
毕竟这是害得她哥哥病重的罪魁祸首,但碍于这是皇宫,她也不能说什么,于是几人便一同向太明池走去。
太明池本就风景一绝,如今装饰上花木,景色更是引人注目。
姜绾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承明台的景色,偶尔还会和刚认识的胡绮楠交谈几句。
虽然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两个人很是投契,话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等在看到一株金色百合时,她不由自主的就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这是百合花吗,浅金色的还是头一次见。”
胡绮楠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一道略显尖细的女音打断了。
“这是凤首百合,公主府的花匠研制了许久才得到五株,你自小长在乡下,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听明白她的意思后,胡绮楠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正要转身喝止李清婉,却见李清婉直接越过她们向湖边走去,口中还惊喜地喊道:“表哥。”
第51章 玢柔:太医,太医!
胡重光本来在和几位友人交谈,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便转身看去,就见自己表妹笑着走向自己。
自己姑姑则站在不远处,脸色隐隐作怒。
李清婉见自己表哥身边还有其他人, 心中害羞, 脚下的步伐也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行了个礼。
胡重光身边的男人也听到了那一声亲热的表哥,十分有眼色的离开这里。
面对友人临走前打趣的笑容,胡重光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
他躲过李清婉要缠到自己手臂上的手, 对着胡绮楠叫了一声姑姑。
朴玲没想到会再见到此人, 不由得对着胡绮楠惊讶道:“这是你侄子?”
胡绮楠听出了她话里的讶然, 但事实如此, 她也只好点点头。
她其实很能理解朴玲心中的惊讶,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亲侄子, 会比做姑姑的还要年岁大...
胡重光看向朴玲, 眸光闪动, 没想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此时就俏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姜绾三人也走近太明池,被胡重光躲开的李清婉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不妥, 只好再次走到胡绮楠身边。
胡重光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姑,这位是……”
就在胡绮楠要开口介绍姜绾二人时,却听到太明池对面传来几声大叫,随后传来一阵类似铁器撞击的响动。
胡重光是武将,对这些声音再熟悉不过, 顿时脸色大变, 转身向太明池对面看去, 只见主殿周围,原本还在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们, 此时已经是乱作一团。
今日入宫来参宴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各家的侍女小厮,来往侍奉的宫女太监……很快,整个承明台也跟着乱了起来。
宫人脚步匆匆,就连最在意仪态的贵女们也是花容失色,人群顿时慌作一团,互相推搡着往外跑,也不顾上脚下就是价值千金的花草。
姜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拉住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宫女,厉声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乱?”
宫女瘫软在地,裙摆还沾着缕缕血迹,清秀的脸上满是惶恐。
“陛,陛下遇刺了!”
闻言,姜绾瞳孔瞬间紧缩,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再次急忙问道:“那靖国公呢,靖国公可还安好!”
“我不知道……死了有好多人。”
宫女被吓坏了,用力挣开姜绾掐住自己的手腕的手,慌忙向外跑去。
姜绾没有从宫女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也是顾不上其他了,此时她心里只有自己父亲的安危,转身便想跑过去亲自看一看。
胡绮楠等人也听到了宫女的话,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的脸色苍白。
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惨死在刺客刀剑下的人会是谁!
魏国公府的人都在女眷这边,胡重光还算冷静理智。
他虽不知道姜绾的身份,但还是伸手拦住姜绾,沉声说道:“太危险了,你不能过去。”
“滚开!”
见有人阻止自己,姜绾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狠意来。
她的动作不复刚才的端庄温婉,竟然直接将胡重光一个大男人推了个踉跄。
看她如此失态,朴玲也是心生不安,但还是上前拉住她的手,坚信道:“妹妹,你冷静一点,姑父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是先去找哥哥和姑姑吧。”
姜绾见朴玲神情惶恐,拉着自己的手也微微颤抖,顿时冷静下来。
朴玲说的对,父亲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的。
但姜绾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始斟酌自己下一步能做些什么。
太明池对面是承明台唯二的两座大殿,主殿里坐满了大雍的文武权贵,肯定会是刺客们行刺的主要目标,宫里的侍卫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过去护驾,就算自己进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