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宛的脑袋从他的胸膛蹭到脖颈,头发揉得凌乱,柔软地摩挲他颈部的皮肤。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的发尾刺痛他的皮肤,他眼中闪过一瞬的震动。
梁宛又像树獭一样抱了过来,重新缩回他怀里。
周沥别过头,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握着拳揽过她的腰,走到大街上。
“住在哪里?”
梁宛嘀嘀咕咕:“公园边……不对……二楼……六楼?嘿嘿,记不得了。”
周沥深吸一口气,抬手看了眼时间。
“去酒店还是去我家,选一个。”
“酒……酒店。”
再怎么说,人生地不熟的,酒店应该比他家安全些。
“护照带了吗?”
梁宛突然伸直了手,忙乱地在她的挎包中一顿找,纸巾、头绳、充电线都落到地上。
周沥的太阳穴在跳。
他按住她捣乱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从包中抽出。
“我找。”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用纸巾简略擦了一遍,翻出她的护照本放进口袋。
周沥弯了弯唇。
泰国人。
红色护照本?
他垂眼,静静看了梁宛片刻。
-
风雪过后的夜晚依旧凌冽,风吹散了醉意与身上不少的温度。
雪融后的地滑,梁宛走不稳,只能紧紧抓着Lee的手臂,身体微倾靠着他。
抬起头,夜空清澈透亮,没有云影。
梁宛的脑海是混乱的。
晕眩、紧张、害怕、兴奋……还有犹豫。
她原本的生活按部就班,从未有过多么出格的事。纵使她有许多疯狂的想法,但她没有真正实施过。她真的要那样做么?
她希望Lee只是一个健康不滥情的男人,但千万不要太过纯情。她自私地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又有一个声音说着不要伤害他人。
“你不舒服?”周沥缓下脚步,侧目问她。
她微醺泛红的脸上有很多情绪,细眉拧着,略显干涩的嘴唇无意识努了努。周沥微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她忽闪的睫羽上。
她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人的魂却仿佛游离在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梁宛摇摇头。
“嘶——”她头一偏᭙ꪶ ,抵靠在他肩上,“头晕。”
周沥没有再说什么,一路无言带着她走到最近的酒店。
梁宛看了一眼酒店的房钱,心开始滴血。她忘了他们所在的街区是繁华区,酒店定是不会便宜,更别提他们走进的还是一家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钱虽是Lee支付的,但她还没有无耻到睡了他还要他付钱的地步。
准备找个机会还给他。
宽敞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漆黑一片,仅有落地窗外的一点城市星光。
梁宛站着,恍忽地看着黑暗。
黑暗中Lee身上清洌的香气淹过了自己的酒气。
她感到意乱情迷。
灯亮了。
她转身正想说什么,看见Lee重新拉开房门,要出去的架势。
出于本能,梁宛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要走吗?”
她皮肤很白,此刻手也与脸一样,泛出粉红色。不知是因酒,还是因刚才一路走来的寒冷。
周沥抬眼看向她。
“去一趟便利店。”
梁宛不太相信,定定地看他,不放手。
可是她不相信又能如何,她也不想把他吓跑了。
“好……那你快去快回。”
回?
周沥笑了笑,没应声,走了出去。
门咔一声关上后,梁宛走到窗边俯瞰城市。
她的意识清醒,只不过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同处一室了,下一步呢?她该怎么做?
另外,她也没有信心确认Lee还会回来。
他已经尽责把她送到酒店,也许他就这样回家了也说不准。刚才的说辞兴许只是想摆脱一个纠缠不休的人。
梁宛等了很久,久到她看累了窗外单调的灯光,窝进沙发里昏昏欲睡。
Lee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被骗了。
梁宛悠悠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她怔了怔,只有玄关的灯亮着。
“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Lee?
梁宛愕然起身,心跳在一瞬间加速。灯亮起后,Lee的身影在梁宛眼前变得明晰。
是他没错。
桌上摆着不少食物,有从便利店买回来的,也有从餐厅打包回来的,而且多是些有助于解酒的。
梁宛一动不动,周沥扫了她一眼,把另外一个纸袋放到沙发上。
“不想穿有酒气的衣服睡觉的话,可以换这一套。”周沥说,“明天下午一点前退房。”
话音还未落,他已经走到门前。梁宛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次若再错过,她不会再有勇气冲动一回了。
“Lee,你先别走。”
周沥回身,拧动门把的手停下。
“还有事?”
梁宛眼一闭心一横。
“你能不能和我上/床?”
第04章 004
压下去的门把手失去施加的力,回弹了起来。咔一声击在梁宛心上,她颤了颤,心情与赴死没什么两样。她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说出这番话。
Lee看着她,微微低头,玄关的顶灯从上方投射下来,他的神情完完全全隐藏在阴影中。
对未知的紧张让梁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注意到玄关是下沉的,脚后跟硬生生在台阶上磕了一下,人往后一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闭上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Lee沉在阴影下的面容不同,灯光将她照得明亮,面颊上的绯红与紧张全都无处遁形。
她支着地正要起身,一只手递到了她面前。
梁宛怔了怔抬起头。Lee垂着眼,昏暗中他的眼神晦涩难懂,表情平静得似没有听见那句话。
借着他的力起身后,梁宛听见他比之前还要低沉的声音,掺着些微的沙哑。
“如果你喝醉酒之后喜欢邀请人发生关系,”周沥停滞住,半晌才道,“那么你找错人了。”
一番话与刚才起身带来的晕眩感让梁宛脑袋嗡嗡的,一时说不出话。
周沥抬眼,淡漠且带有审视意味地看着她,“酒品不行少喝酒,外面的人比你想象得危险。”
言尽于此。
“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邀请的。”
梁宛脱口而出,一瞬间就懊悔了。她的话太没有说服力,她才见了他三次。
周沥没说话,片刻后轻轻笑了声。
“Mia小姐,如果我没有出现在那家咖啡厅,现在和你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我。”
梁宛怔住,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蒙着雾气的湿润眼睛眨了眨,忽然低下头。
周沥转身的动作停滞住,半晌垂眸深呼一口气。
“你的戒备心不够,有些人接近你是别有目的,”他顿了顿,加上一句,“以后小心些。”
她没有听进他的劝告。
“我接近你就是别有目的。”
梁宛倏然抬头。
这句话是真的。
周沥的眸光暗下去,眼帘却缓缓抬起。
“第一天在Hkok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你吸引了。老实说,我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平时也不是一个多主动的人。我人生里冲动过的次数只有两次,当然,之前一次我只是询问对方有没有女朋友。你是那么多年以后,第二个让我冲动的。”
真假掺半的谎言,才最容易让人相信。
梁宛直直看向他眼底,不闪躲。
只有在衣袖下隐藏着她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指甲掐在虎口上,疼也意识不到。她在违背她一贯的诚实与良心,她真怕自己以后会遭了报应。
“Lee,我是认真的。你对我来说很特别,所以我才会本能地想要和你……”
“Mia,”周沥打断她接连不断的“告白”,他侧身望着镜子里她的身影,褪去臃肿外衣后是一身洁白的毛衣,衬托得她像一只无辜又无害的雪狐,“没有人会把醉话当真。”
“我没有喝醉!”梁宛着急了,牵住他的手腕,“我,我刚才是装醉的,也记得住处的地址。我只是……只是想骗你待得久一点。”
血液似乎全都涌向了大脑,她此刻的话语全都是不假思索说出口的。她下意识用力一拽,而Lee站定不动,力量的差异使得她向他倾倒而去。
周沥伸起另一只手抵住她倒向他的肩头。
距离悄然越过警戒线。
周沥低眸。她昨晚或是今早洗了头发,散发着淡雅的花香。
冬季就这样染上初春的信号。
梁宛站稳了,心跳因为这冷不丁的贴近而加快。先前褪去了厚重的外套,如今贴在她肩头上的那只手,恰好能感知到不自然的心跳。
阴影中那双冷清清的眼睛垂下,静静看着梁宛。
偏偏她此刻想的全是不能就这样放他走,缓了片刻便又开始喋喋不休。
“我知道仅仅三天就谈上/床太快了,我以前也没有这样过,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有一见钟情,有出于本能的冲动。因为是你我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就连梁宛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中掺了几分真几分假。
她仰着头看Lee,在幽深如潭的眸底看见夜狼一般的目光。他在审视,在剥开她层层谎言的伪装去看透她这个人。
梁宛不擅长与人对视,这一眼令她萌生出退缩的想法。
他的城府似乎比看起来的更深,梁宛没有把握。失控不是什么好事。
她清了清嗓,默默收回视线,轻轻搭上他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周沥面无波澜地听着,视线款款降落在她的手上。
白得有血色,透着浅浅的粉,手背上细细的青色筋脉延伸至她匀称的骨节上。她的手腕很细,细得他可以轻而易举捏住,若是用点力……
周沥不自觉反手将她禁锢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她的怔愣与惊愕。
指尖穿插在她指间,摩挲着那里脆弱柔软的皮肤。将她的手反过来,掌心泛着粉,有些滚烫。
她的生命线很长,这很好。
腕骨上有一个半指甲大小的烫伤痕迹,椭圆又近乎心形。
周沥用拇指覆上去,像一片羽毛轻轻地抚过,他能感觉到轻微的凸起。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指腹划过那片皮肤时,梁宛晃动的眼眸和忽然被抽离了力量的身体。
“怎么留下的?”
低沉的声音仿佛那杯Irish Mist,迷雾缭绕,扰乱人的心神。
嗓子里的水分烧干了似的,干涩沙哑,梁宛回神用力吞咽了几次,才缓缓曲起被他捏着的手指说:“小时候冲热水袋的时候,烧开的水不小心溅到了这里。你生活在德国,也许不知道热水袋的用途,在中……我们家乡,我们用它取暖。”
梁宛吓了一跳,差一点就说错话。
周沥睨了她一眼,松开手,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
“既然没有醉,你能照顾好自己,我更没有理由留下。”
“……”梁宛哑口无言,转了转失去温热触感的手腕,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可是……”
“你是认真的?”
周沥却没有走,微微低身侧头审视她,忽然打断她又要开始的滔滔不绝。
梁宛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没什么,”周沥低下头,单手摘去眼镜,搁在梳妆台上,轻轻低语,“不是开玩笑就好。”
冲动不是他的生活方式。
但生命中也允许有一次意外。
梁宛只听见他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
“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可以再说——唔!”
封住她的嘴唇柔软冰凉,携着他刚才喝过的鸡尾酒味,树莓的酸甜,柠檬的清新,酒精的迷醉。
梁宛以为Lee是儒雅温吞的,表里如一的。
可当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揽着她的腰肢往他怀中倒去时,她看见了他儒雅外表下不一样的一面。
他的入侵不加掩饰也不停歇。
一股酥麻的暖流穿透身体,梁宛脚软得站不住,慌慌张张地勾住他的脖颈。
周沥卡在她腰上的手更用力了,托起她下沉的躯壳,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后脑勺,将她抵靠在墙上。冰凉的墙面摩擦他的关节,皮肤在看不到的地方开始泛粉,发红。
细密的吻滑向嘴角、耳下、颈侧。
梁宛的喘/息声不受控地变得粗重。
原来,完全被一个人的气息包裹住是这样的感觉。
梁宛无法思考,无法平静地呼吸,强睁着的眼睛止不住颤抖。在逐渐被水汽占据的视野里,梁宛第一次看见Lee镜片下的眼睛。他闭着眼,循序收紧了她的腰,一点一点地靠近。
原本的目的抛却脑后,梁宛闭上颤抖的眼,此刻只想出于本能地赴这一场露水情缘。
忽然,周沥停止了这一个吻。
梁宛惶惶睁开眼看着他,沙哑问道:“怎……怎么了?”
她仰着潮红的脸看他,周沥弯唇笑了笑,“我出去一趟。”
梁宛愕然,拉住他不让其走,“你反悔了?”
“没有。”周沥回眸,轻笑道,“忍一下,我去买安全套。”
忍一下?
梁宛的脸一下热得如同被放在油锅上煎。
听起来像是她急不可耐了。
两秒过后,梁宛忽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安全套?这可不行,那她还怎么达成目的?
“不用,我不喜欢那个东西。”她心虚着低下头说。
周沥抬了抬眉,不语。
“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性/病,我不是来报复社会的。”
周沥的指腹触碰到她发烫的耳垂后,“我也没有。但如果没有安全套,你会有怀孕的风险。”
梁宛颤了颤,下意识用力吞咽了一下。
周沥察觉到这不寻常。
又听她说:“我会吃药。”
“急性避/孕药对身体有损伤。”
周沥不推崇为享乐伤害身体的方式。
梁宛顿了顿,搬出自己高中大学时的经历扯谎,“我长期服用短效避/孕药,因为我生理期一直不准。”
见Lee还是不语,梁宛着急地皱起眉,“真的。一个月吃25天的那种药,所以我现在是不可能怀孕的。”
周沥垂手,依旧道:“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