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的手已经伸向门把,梁宛不顾一切抱住他的腰。
“不行,我怕你去外面吹了风就冷静了,就不回来了。况且……”梁宛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声音轻而喑哑,“况且我忍不住了。”
她使足力气将Lee推到墙边,迫使他整个人面对她。纤细的手迅速地解开他大衣的纽扣,动作略显粗糙地将其褪下。再里面是湛蓝色的毛衣,她的视线微微上移。
他太高了,她没有办法脱下他身上的衣服。
“你能不能……自己脱一下衣服。”
从刚才到现在,梁宛至始至终低着头不与他对视,声音发颤。
指尖顺着腰往下,翻起衣摆,触碰到冰凉的纽扣,生疏地想要去解,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他腹部的皮肤。
好烫。
梁宛心脏一震,于瞬间蜷起了手指就要抽离,口中嘀咕着:“抱歉……”
一只宽厚的手掌倏然压住她鬼祟的手。
梁宛抬起头,指尖能感知到他的起伏。她喜欢肌肤的触感,贪婪地想要多摸一些。
周沥淡淡笑了,“抱歉?之后我不想听你一直不停地说抱歉。”
话音落下的瞬间,梁宛飘了起来。她以为是酒精的作用,直到自己降落在柔软的床上才后知后觉——Lee将她抱起扔到了这里。
周沥单膝跪在床沿上,双眼微垂,利落翻起毛衣的下摆,从头顶褪下。湛蓝色的毛衣飞去落地灯边的沙发上,梁宛视野里的周沥穿着黑色宽松单衣。
褪去冬日盔甲的他很不一样。
被衣服拨乱的头发凌乱蓬松。他的皮肤颇白,即便是在昏暗灯光下,梁宛也能感觉到。
他很干净。
这是梁宛对他这个人气质的评价。从第一眼见他,到如今在床上,她始终这么认为。
洁白的纯净中,又有着不确定。每每撞进他的眼睛,梁宛便感觉自己看着一个全然不同的人。下意识令她觉得危险。
周沥俯身逼近,手臂撑在她两侧,眉目平静望着她。
“你和我一旦开始,就不会有回头路了。”他单手慢条斯理解着她锁骨边的纽扣,低沉的嗓音略有停滞,“确定了吗?”
钥匙已经在锁孔中转动,只差推门这一步,她没有后退的道理。这是她求来的梦。
勾住脖颈的一吻代替了回答。
衣襟从雪白的肩头滑落,温暖的掌心游背而上,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她开始习惯Lee的触碰。亲吻原来可以不止于唇,眉心、颈窝,比酒更醉人,意乱情迷时,搭扣在寂静中被解开,吻无声无息地蔓延至雪顶樱红。
梁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激动又惶恐,无法平静。仰起的身体、蜷起的脚趾,她像一滩水那样找不着自己的形。
多么不公平,她赤条条地展现,表情也无所遁形。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Lee,仍旧一袭黑衣,宛若禁欲的信徒。
混沌中,她放弃过多的思考和犹豫,滚烫、纤细的手指解开之前那颗欲解却未遂的纽扣,那里比所有地方都炙热。
雪白的肌肤染上樱桃般的粉红。
周沥尽收眼底。
他的心底似乎对这个忽然闯入生命的意外——感到渴望。
她嘟嘟囔囔着为什么他还穿着衣服。周沥哑然失笑,应她之言褪去最后的枷锁。
梁宛记不得最后一点小布条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但想必是Lee的双手做的。他颇有服务意识,循序渐进,起初是修长匀称的手。这和自己尝试时的感受全然不同,她不用一心二用,不用耗费任何力气。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没有费力,却虚脱到飘飘然。
梁宛以为接下来就该是主戏了,却不然。他迂回、试探,令她叫苦不迭。
他太有耐心了,仿佛对这类事并无多大兴趣,一点也不猴急,甚至于可以用风度翩翩来形容。这太荒谬了。
如果不是梁宛口是心非让他收手时,他非但不照做,勾勾手,还含着笑意反复问她“确定吗?”,她就真以为他是被迫就范了。
花洒的水浸满浴池,梁宛这才惊觉背后不是柔软的床,而是冰凉的大理石。炙热的体温很快没过那股凉意。
从前预想的害怕没有到来。
那一刻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像一片空虚荒芜的沙漠一夜之间生长出绿洲。他所有耐心的动作化为她此刻的舒适,而非疼痛。每一次,她都忍不住要发出声音,用最后一点力气勾着他的脖颈不让自己往下掉。每一次,他都将她托举得更高。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在他与水珠共同的亲吻中彻底放手,全身心地相信他不会让自己跌倒。
“Lee……谢谢你。”
她想说的其实不是谢谢,但话到嘴边只能更改。梁宛闭上眼,如果这样的体验只会有一夜,她会好好享受,明天过后……
很久以后,周沥怀抱着虚脱的梁宛,轻柔地替她清洗。
“你什么时候离开挪威?”周沥问道。
梁宛躺着,半垂着眼看他,“十天后。”
虽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像偶像剧里那样一次就中,但今夜是快乐的。
“想要去看鲸鱼或极光吗?”
梁宛抬起眼帘,在混乱中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好半天才回答:“想。”
“我带你去看。”
打了一半的哈欠在泪水中停滞。
Lee要陪自己度过剩下的十天吗?
“困了?”周沥淡淡笑,“等把你的头发吹干就去睡吧。”
温暖的风中,梁宛靠着周沥忍不住瞌睡。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游颈而上,穿过发丝,轻柔地像梦。
一场为期十天的挪威童话。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写结局,说再见。
第05章 005
隔天醒来,房间里昏暗,只有书桌边的一盏灯亮着。梁宛寻着光看去,Lee正坐在那儿办公。电脑边放着一个装了水的玻璃杯。
他又戴上了那副细边眼镜,着装齐整,两人之间忽然蹦出昨晚没有的距离感。
梁宛坐起身,下腹传来的酸胀感令她始料未及,下意识轻呼了一声。这感觉算不上多难受,只是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听见声响,周沥停下打字的动作朝她看来。
“怎么了?”
“没,没事。”
梁宛清了清嗓掩饰尴尬。事后穿上衣服见面的气氛令她抓狂。早知道就应该止步于一夜/情,那样她此时此刻应当已经逃跑了。
周沥收紧眸光,伸手示意,“洗漱后先吃点东西。”
梁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买了三明治和咖啡。
“嗯好,”她起身去找昨天被他脱下来的衣服,“现在几点了?”
“两点。浴室有一套新衣服,你可以穿。”
梁宛一滞,“两点?那岂不是过了退房的时间?”
“嗯,我续了。”
梁宛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想想还是算了,只是她有点心疼这白白多花出去的钱。总不能白嫖了他,还要他出房钱。
换完新衣服出来,梁宛在镜前伫立片刻。衣服应该是他刚去附近买的,吊牌都摘了,但想必不便宜。他的审美不错,贴身穿的衣服触感也柔和。
头疼,怎么给他钱好?
“Lee,我没有带那么多现金,你可以给我一个收款账号。”
周沥合上电脑,目光越过她。
“走吧,先回你的民宿整理行李,明天出发。”
显然他忽视了她刚才那句话。
“出发去哪里?”
“往北边走,去看极光。”
梁宛这才想起昨晚温存后的约定。他真的要和自己旅行?梁宛开始担心起安全问题。虽然他们睡过了,但也只是睡过的陌生人关系。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而Lee就不一样了。
骗财骗色不太可能。她看起来不像有钱的,至于色,是她骗的他。Lee如果是坏人,只有可能是变态杀人犯了。
周沥拉开房门,转身问吃完三明治的梁宛还有没有东西落在房间。梁宛摇摇头起身,把脑海里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也一并摇走。
走向民宿的路上,梁宛还是没忍住试探。
“你之前说你来奥斯陆是为了看爷爷,那你和我去旅行没关系吗?”
“嗯,之后我还会回到奥斯陆。”
“你爷爷也住在这附近?”
“嗯。”周沥在她问下一句之前反问她,“想去看看他?”
“不是不是。”梁宛猛摇头。
既然是露水情缘,和他身边的人和事牵扯越少越好。
周沥笑笑,自然换了话题,“有什么一定想去的地方吗?”
梁宛沉吟片刻道:“想去的地方太多了,一定要去的反而选不出来。我之前看人推荐挪威缩影,我们不如走那条路线?”
“你知道挪威缩影有哪些地方?”
梁宛干笑两声,“不知道。我只是看他们拍的照片很好看。你是不是不太推荐?”
“嗯。”周沥淡淡应声,“自驾会比较好。”
梁宛垂眸,“那就依你——”
“你想去我们就去,时间来得及。这次没能去的地方,下次来再看。不要留遗憾。”周沥云淡风轻地说,梁宛却看着他出了神。
下次……不知道何年何月的事。
也许不会再来,再来也不会和他。
梁宛回民宿整理行李,顺带邀请周沥坐了会儿。她的行李颇多,多了一套衣服更显得拥挤。
她发现Lee没有视线随处飘的习惯,自从进了屋就在桌子上办公。等到她理好行李,Lee才抬头问她明天想要几点启程。
“我不知道,这随你。”梁宛想起一件事,“对了,之后十天的费用都由我来支付,只要你别选太高级昂贵的东西就行。”
周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安静的时间里,梁宛摸着腹部,思索片刻后问他要不要住在这里,反正有两张床,明天可以一早就出发。
她想当然觉得他会拒绝。
果然如此,他态度平和地婉言拒绝,说明天来接她。
梁宛不死心脱口而出,“我们已经睡过了,现在只是在一个房间也不行吗?”
问出口便觉唐突又冒犯,蹙了蹙眉。
“可以,”半晌后Lee的答复却出人意料,“我回去一趟。”
对于他的回答梁宛震惊了很久,足足到他提着行李箱回来。她指着另外一张床,让他把今晚要用的东西放上去。
话落不久,梁宛自己就意识到了问题。在周沥的目光中,她清了清嗓,小声说:“不分开睡也没关系吧?”
多几次机会,多点中标几率。
说完她心虚地背过身。
过了很久房间里都没有响起他的声音,梁宛回头看见他已经坐回桌边办公。
她刚想说什么,周沥抬眸穿透她的眼神,淡淡笑着说:“晚上大约要陪你,现在可以让我工作一会儿吗?”
梁宛像一具突然宕机的机器,木讷地看着他,脸颊随着秒针的拨动而愈变愈红。
Lee好像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一下午,梁宛就坐在床上刷手机,时不时用余光看Lee。他没有避讳她,也许是因为知道她听不懂德语,连开视频会议也光明正大。
梁宛也不爱黏人,更知道工作中的人不喜欢被打扰,哪怕是下床倒水喝都蹑手蹑脚避开摄像头,不想让他的同事们误会他有女朋友。
周沥开完会,抬眼瞧了瞧在床上举着手机半梦半醒的人。他的余光早已将她刚才的动作尽收眼底,低下头重新看回文件,他却难得走了神,半晌后哑然失笑。
突然砸下来的手机惊醒了梁宛,她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噪音,摸着被砸疼的下巴无声哀嚎。
微信上谢晚馨又发来新信息。
「宝宝,你能不能带点挪威的纪念品回来?我会把钱转给你的。逸程下个月生日,我想给他多准备点礼物,他可向往北欧了。」
……
梁宛不太喜欢看到她对这个男朋友太过上心的模样,但也没法劝说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的事她不好过多插手。
「好,但我只能带一些小件的。我的行李箱几乎爆满。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都可以!他喜欢收集冰箱贴和小摆件,就那些吧。」
梁宛答应了。
切到工作群,风平浪静,谈话都是些工作日常。梁宛放心地关闭微信。
余光飘向Lee,有个人比她还苦,来挪威看爷爷还要没完没了地工作。她唉了一声,感叹他和别的德国人不一样,一点也不反内卷,真不知道是哪个行业。
周沥一直工作到晚上,床上等着他的人已经睡成大字,手机压在胸口,炙热滚烫的。
他刚伸手碰到她的手腕,梁宛就醒了,睡眼惺忪地问他几点了。
周沥发觉她很浅眠、易醒,今早也是醒转了一次,只是很快又睡过去。
去吃晚餐的路上和回来时,梁宛都正经地和他并排走,仿佛昨晚那个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的人不是她。
结束用餐,梁宛用国内抢单的那一套,先一步付款。
到夜晚,二人依次洗了澡,周沥回到房间时,发现她很有公德心地给那张大床套上了一次性四件套。沐浴露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无法忽视,无法无动于衷。
今天漫长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像有着一条无形三八线,无人跨越。而这静谧无声的雪夜里,梁宛知道自己要什么,Lee应该也明白。
太阳高悬时,那些刻意拉远的距离,只是此刻相嵌的铺垫和序曲。
和昨晚又不同,他们不在浴室,没有花洒与水珠,所有的潮湿与黏稠都来自于他们自身。
梁宛仰着头,如梦里那样溢出声音。
紧紧抱着Lee宽阔的背,她承认自己开始迷失、贪恋。
“如果不止十天就好了……”
沉沉睡去前,梁宛这样在脑海里想。
却不知道自己正嘟囔着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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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宛和周沥计划分两天坐完挪威缩影的五段车程。第二站米达尔前往第三站弗洛姆的末班车在下午六点,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起得早点赶到米达尔。
自从来了挪威,梁宛的就有止不住的倦意,和周沥在一起的两晚,她一觉能睡到清晨,半夜不会惊醒。清晨后被窗外各种细微的声音打断睡梦,短暂醒来又睡去。
出发日,梁宛原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周沥。她想不通为什么她每次都不会被他吵醒。和昨天一样,他已经下楼买了早餐带上来。今天换了花样,香肠、鸡蛋、土豆饼和牛奶。她当然不能奢望挪威随便一条街上会有中式早点。
火车第一程从奥斯陆去往米达尔,所需时间大约五个小时。
一上车梁宛就从双肩包里取出相机。老天爷很给面,是晴天,天蒙蒙亮,还在与黑夜斗争。好在无论是树梢顶端的针叶,还是湖泊另一端的群山,都有它们清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