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星还算愉悦的表情一瞬间敛下,眸中毫无波澜,还面无表情恶劣的“啧”了一声,像是不耐。
――――――
黎寂洗了很久,久到他的面色都有些苍白,唇却被咬出伤口,甚至还渗出微微的血迹。
他穿着浴衣,脚步有些颤抖走出浴室,墨黑的发丝湿哒哒黏在头上。
黎寂嗓音嘶哑低沉,低低咳嗽了几声,看着坐在一旁的盛昭,顿了顿,没有说什么。
反而盛昭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盛昭,片刻还是接过去,喝了几口微微回复了些许体温。
盛昭继续一言不发,拿起吹风机,拉着黎寂就要给他吹头发。
他抿着唇,片刻才打破了沉默,“……不用吹了。”
“会生病的。”
她的嗓音淡淡的。
黎寂虚弱地扯起唇角,“吹了也会生病的,我已经觉得我生病了……真可怜。”
盛昭指尖轻柔的梳拢他的发丝,湿润的发丝冰凉刺骨,黎寂的体温也低到不可思议。
他感受着吹风机的温度,以及盛昭的体温,片刻之后才轻声开口,“这种事情,已经很多次了,反正你就当我……贱,就好了。”
盛昭猛地把吹风机停了,她润雅轻快的少女音都染上了几分哑意。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说?”
嗓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我从来没觉得你贱,也没觉得你勾引她,总是需要自我贬低来证明什么?”
“你难道只是想证明,我也看不起你吗?”
黎寂猛地顿住,似乎是嗤笑一声,自己轻轻呢喃道,“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的……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他的声音颤抖。
“我只是很怕,你也会这么觉得――”
黎寂侧过头看她,眼眶有些发红,就连嗓音也几乎轻不可闻,似乎带上了一丝,呜咽的哽咽。
第16章 靠皮囊而活
黎寂发烧发了一整天。
他说完话就晕过去了,随后是盛昭急急忙忙的叫救护车,在气温比较低的夜里被凉水冲了半天,想不发烧都难。
他那张艳丽冷峻的脸难得苍白沉静下去,一言不发地吃着粥。
盛昭在一旁递过水,看他恢复过来显然松了一口气,她揉着微微凌乱的发丝,趴在黎寂的病床上,呢喃着,“真的吓死我了。”
“是吗?”黎寂的话意义不明,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
似乎完全没有当时他们接吻互相躲闪、在酒会被下药差点被强迫的事情……
他的面色几分虚弱,薄唇也是苍白,只看着盛昭略微疲倦的脸。
是谁邀请他去的?那个想要强迫他的人最后怎么了?会坐牢吗?会受到惩罚吗?
他想要知道答案。
但他只能依靠盛昭,他只是个没有用处的金丝雀,也仅仅只能靠着一个人来获取信息了,甚至对开口想问这些问题而感到恐慌――
因为他和盛昭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也许她们只是动动手指,他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盛昭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拿过他手里吃了一半吃不下的粥水,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看着他略微躲闪的眸子,轻声开口道。
她的嗓音不大不小,轻轻缓缓,却带着意外的安全感。
“是陈朔星把他的邀请函给你的,骚扰你强迫未遂的李家小姐已经目前被拘留了,段铭和我已经做过笔录了,你晕过去的时间也采集了你血液里残留的药品,警察也会来找你询问的,如实说就好……”
盛昭交代完这些,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害怕。”
黎寂的眉眼被碎发微微遮住,显出几分晦暗,听到她这句话,指尖颤抖蜷缩一下,唇抿了抿,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视线只看着盛昭的衣服不敢看她的脸,却意外的感受到安全感。
盛昭微微凑过去,纸巾擦了擦他湿润却带着伤口的下唇,“说好了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她的目光有点冷。
李氏被撤资不好过是板上钉钉的了,得罪了盛氏集团,其他见风使舵的人看这意思也便会相应落井下石,李氏破产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盛昭会加把火的,一把更烈的火,让李氏迅速地湮灭。
比如李三小姐的违规药物,以及她口口声声说的“平等交易”,也能明白她这些年和多少人这样来过了,强迫未遂、强迫他人、使用违禁药物……也够她多蹲几年大牢了。
盛昭花了一天处理了这事显然是有些疲倦,连眼下都有几分晦暗的黑眼圈,朦朦胧胧打着哈切。
她每一件事都给黎寂交代了,让黎寂只是怔然看着她带着几分疲倦的脸,然后敛下眸子。
他其实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要交代,但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得到交代……可是盛昭给他了。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澈,那双眸子只是那般看着他,却给了他从未得到的安全感,甚至让黎寂有些颤栗起来。
他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那双漂亮的杏眼眸中似乎饱含着波澜无惊的海洋、或是璀璨折射的凌凌波光、以及真挚又温暖的安全感。
哪怕是看一眼都像要被灼烧一样。
黎寂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从来没得到过什么公道,也没什么人会用尊重的眼神看他――所以他素来的态度都是漫不经心、自嘲漠然一样掩饰着一如既往不会有人在意的结果。
就像他曾经漠然看着名义上的母亲喝醉了扇他一巴掌骂着,“那张脸比你爹还骚!你爹就是个贱人――你也是个小贱人。”。
他也只是踉跄着捂住脸又低着头漠然地洗衣做饭,打扫着一团糟的家。
就像是瘫软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上的伤,抬眸恍惚平静对自己身上泼水扒衣服的青春少年们充满恶意的脸,还有不断闪光的摄像头以及少年们带着恶意的嬉笑声,“快拍他裸/照,谁要他抢我们沈哥的女人,这张脸真会勾引人……”
他们叽叽喳喳的话黎寂已然想不起来,反正都是差不多一样的恶意。
以及年老色衰的父亲面色痴狂的推销着他给别的女人,“这是我儿子,好看吧?第一次这个数怎么样?”
他痴狂宛若疯癫的模样黎寂也记不清楚,只是想起来有点想吐。
还有什么呢?啊,还有――
他其实是感受过为数不多的善意的,比如红哥,他当时收留了无家可归在雨里宛若流浪狗的他。
给了他一个起码能吃饱饭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那个地方不太光彩,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才生活讨食,充斥着男人女人嬉笑的地方。
大抵是因为他乖巧又内向,让红哥怜爱,让他做了个简单的服务生,又被很多客人关照着,看不惯自己的人偷偷把他捡的小流浪猫打死了,最后只能看到小流浪猫吐着血又挣扎着要舔自己手的样子。
黎寂受过得苦比这多多了,所以不至于只是因为被女人觊觎说了几句恶心的话而难过委屈――所以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眼泪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而他毫无察觉,只是觉得眼眶酸涩,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是要把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是盛昭。
因为她用那双赤诚又漂亮热烈的眸子看着他,告诉他――不会让他受委屈。
可是他受得委屈够多了,再受一点也没关系。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眼泪也不自知落下,不是因为这一切的苦难痛苦,只是盛昭而已。
所以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又在恍惚中抬眸看见盛昭有些手忙脚乱地抹着他脸上的泪,轻声问着他。
“怎么突然哭了?坏人会受到惩罚的,我已经保证过了,所以不要哭了――”
可他只能躲闪着盛昭探究又关心的目光,面无表情抿着唇,眼泪继续滴滴答答的落下。
真丢脸。
最后盛昭看他哭得无声无息,面无表情,依旧是一言不发也哄不好,哀嚎一声趴在黎寂床边睡着了。
只是她的手还拉着黎寂的手,是刚刚她拉着他的手,尽了此生能说的所有软话,哄他不要哭,可是还是没有用。
无论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捏他的脸、他的手、都是不为所动的哭着。
盛昭哄了半天没哄好,只趴在他床边,低低呢喃着,最后尾音都迷迷糊糊,“你怎么比,段景瑞,还难哄……男人的眼泪,都好多……”
然后传出均匀的呼吸。
黎寂只是在她睡着后,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泪水浸润的脸,又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像被灼烧一般缩回。
他下巴尖上还带着一滴泪,然后滴答一声,滴在了盛昭的脸上,顺着她漂亮的面上滑下,然后落下一行泪痕。
黎寂几分恍惚,抬手将湿润的前额碎发拢到脑后,眸子恍惚朦胧看着她,唇角却不知道怎么微微勾起,随后也慢慢躺下,脸微微凑近她的头,也慢慢和她一般睡着了。
盛策寒显然听说了这事。
毕竟盛昭突然大发雷霆开始针对一向安分又素有合作的李氏集团,那天救护车还来了,吵吵闹闹,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找段铭问清楚了,脸上的神色也是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他们那天在那栋别墅接吻了。
是陈朔星看热闹不嫌事大告诉他的。
盛策寒特地挑了个盛昭回公司的时间去病房找黎寂了。
黎寂本来在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床头已然站了一个面生的俊朗男人。
他气质是旁人说不出来的矜贵高傲,一身高定的西服勾勒出高挺的身材,冷峻的面上也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眸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黎寂。
黎寂休息了半天养好了点精神,面上没有那般苍白,抬眸看着来人并不算友善,懒散地抬起眸子,唇角扯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弧度,哑声问,“有何贵干?”
盛策寒大抵是想居高临下、嫌弃厌恶地开口对他说,‘离开我妹妹。’的
但是他已经见识过盛昭的怒火了。
他不敢。
只冷着脸,沉默片刻开口说,“摆清你自己的位置,盛昭不是你能觊觎的――你以为你这种人配接触到她吗?”
他的嗓音低哑平缓、冷淡、高高在上。
“既然你们现在是‘合作伙伴’,那就时时刻刻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只警告你一遍,盛昭不是你能想的。”
盛策寒微微垂眸看着面色虚弱却俊美宛若建模一般的人,他的发丝微微凌乱,气质散漫又充满冷峻的诱惑力,那张脸都让他我见犹怜起来――
是下贱肮脏的男人。
也只能靠着皮囊而活了。
黎寂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眸子一如既往的冷峻深沉,他的唇角也是下抿,显得他几分苍冷,大抵是盛策寒的眼神过于压迫,或是他在这样阴沉的气氛下想到了什么。
他是微微颤抖敛下鸦羽一样的睫毛,片刻唇角扯出了一个微笑,嗓音干涩沙哑。
“……当然。”
第17章 心有点颤动
黎寂与盛昭那天的接吻他像是完全忘了一样,也不再躲她,反而在盛昭问起的时候漫不经心随意地说――
自己反射性这样做排解一下情绪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他吻过的人多了。
这么漫不经心眼波流转地说着,甚至嘴里还含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解乏。
好吧。
他是处处留吻、处处留情的人吗?
既然黎寂摆明了不想多说,她便也不去追究什么,他们二人恢复了往日里气氛融洽的样子。
黎寂的工作忙碌,但他总能抽出时间回家给盛昭做饭。
盛昭素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每次黎寂做家务做饭的时候顶多打打下手,或者在沙发上抬脚一脸无辜懵懂地看着黎寂,等着黎寂把地拖了。
毕竟以前都是家里的住家保姆做家务,盛昭真的没做过这些,甚至还会搞得一团糟。
这天盛昭正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公务,黎寂在一旁拖地。
虽然黎寂现在的收入够请保姆了,但是他还是亲力亲为,理由是,他喜欢做家务,会有心宁静下来的感觉,闲下来的话反而会恐慌。
当然,盛昭不懂这种心理。
她只呆愣看着说出这一番话的黎寂,甚至让黎寂耳尖红起来,凶巴巴地厉声让她抬脚不要打扰他拖地。
盛昭只好乖乖抬起脚。
但他做家务的动作真的很像一幅画,修长流畅的身材,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又认真的样子。
黎寂在旁边干得卖力,大抵看盛昭噼里啪啦打字的样子有点烦,拖完沙发旁边,起身的时候顺手抬手弹了一下她的头,又骂骂咧咧的继续拖地了。
“嘶――――”
盛昭吃痛一声,深吸一口凉气,挑了下眉头,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电脑屏幕。
黎寂拖完地了她还在打,黎寂收拾完桌子她依旧在打,等他饭做好了摆在桌上,她依旧在认真盯着屏幕。
黎寂顿了顿,一只手捏着自己劲瘦的侧腰,另一只手撑着饭桌,懒散地站着,脸却完全黑了。
“大小姐,沙发上坐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他大抵是要上前再给她一个脑瓜崩,刚伸出手,盛昭猛地把屏幕转过来,指着屏幕上的字体,嗓音微微拔高。
“我也在好好工作哦,而且――黎寂你上热搜了!”
她的嗓音轻快带着兴奋,一双眸子也弯起看着黎寂愣住的俊脸。
黎寂表情怔然,看着屏幕上打着“热”的一行字――“小配角中的神颜――黎寂。”
黎寂大抵是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只是顿住盯着那行字很久,片刻之后才开口,“……那现在是火了吗?”
“当然。”
盛昭把热搜点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当时黎寂演妖君的人物截图。
其实当初那部剧播出一半被骂得很惨,剧快要到大结局了,本来热度到现在也该降下去了。
谁知道演男主角的白幸幸似乎是被这么久的批判和网暴搞得精神失常,直接在线下不知道和谁喝酒的时候痛骂网友,语言肮脏又恶毒,视频今天早上爆出来的时候全网震惊。
视频里白幸幸大抵是在和圈内好友喝酒,一边喝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爹的,那群死网友,人云亦云嘴又贱,我敢发誓我演的没什么问题,凭什么骂我们啊?他们三观真的扭曲,完全代入那群反派了吧?我真的搞不懂这些人的三观。”
“草,她们知道我有多努力吗?还有之前我的粉丝到我评论下留言,说什么以前很喜欢你,但是这部剧太烂太恶心了感觉你也是男主角那样的人什么的要脱粉――我说大哥你配喜欢我吗?他这种粉丝能不能快点滚,脏了我的眼,一想到我知道被这种粉丝喜欢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