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晚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并无关系,我与他并无瓜葛。”
这般解释的话语,在此时此地,显得苍白无力。她与裴铎在一起的诸般证据确凿如山,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将其抹去,根本无法抹去。
元席很沉默,沉默地一言不发。
姜宁晚想要继续解释的话,卡在嗓子眼儿处。
该如何解释?说自己并不喜欢裴铎,说自己与那人在一起实是被逼无奈?可不管怎样解释,她都似与裴铎脱不了干系。
姜宁晚深吸口气,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早先,我跟你一直在此处安稳度日,直至一场意外,我流落至陵府地界。蒙裴家小姐引荐,得以进入裴府,这才与裴铎相遇。裴铎的祖母,裴家那老太太见我八字吉利,便……”
后面“送入裴铎房中”这等羞于启齿之词,她终是改了口。
“裴家老太太便有意撮合我与裴铎。”
说到此处,姜宁晚情急下,伸出手,一把攥住元席的衣袖:“我是不愿的,我真的不愿!你要相信我,若我真心愿意,又怎会离开裴府?你信我、信我。”
“我与他绝无……”姜宁晚急于辩白。
“我知道了。”元席忽的出声,打断了姜宁晚的话。
姜宁晚被这陡然提高的声音惊得愣住,攥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元席起了身,身形高大,姜宁晚仰起头,想要看清他面上的表情。
元席却转身便朝着门口而去。
姜宁晚呆愣在原地,待见他真的踏出门口,她立刻起身。
她小跑上前,手伸出,满心欲拉住他。元席却忽地转过身来,黑沉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无端让人心底生冷。
“你要去哪”这四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却未能出口,姜宁晚就那样僵立在原地。
“赵大娘说你身子不适,你且先在里头好好歇会儿。”
这句话明明是关心,可姜宁晚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
她紧抿着唇,半晌,才开口:“你……去哪?”
“不会走远。”
元席抛下四个字,便再次转身离开。
姜宁晚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她静静地站着,目光空空的,待听到外面赵大娘与他的说话声,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没有走远。
他是在跟赵大娘他们一块儿说话。
姜宁晚立在原地,想听他的话,进屋歇息会儿,扶着门框的手却不自觉地攥得愈发紧。
第71章 我有孕了
午后, 姜宁晚别了赵大娘与赵大叔,回到小屋。进得屋内,一应陈设, 皆如往昔,未有丝毫变化。靠窗的小几案上, 摆着她昔日里常用的针线,针儿线儿, 安安静静地躺着。
姜宁晚至窗边缓缓坐下,透过半开的窗子向外望去, 他在外头静立。她抿紧唇, 未发一声, 只静静地看着。
天色愈发沉了, 待至晚间, 一声轰隆巨响, 雨水哗啦哗啦地直往地面灌。
姜宁晚在如注雨幕笼罩下, 半梦半醒, 觉面上有丝丝凉意,有水渍沾染。
她惊醒了, 旋即,将窗子关上, 关好窗子后, 想起晾晒在外的衣裳,起身,径直朝着门口奔去。
她伸出手拉开门,尚未抬首, 却冷不丁瞧见眼前之人的衣摆。姜宁晚顿时怔在原地,自从二人一道回来后, 他们一句话都不曾说上。
她欲言又止,刚张开口,未及出声,他竟径直低下头来,伸出臂膀,将她推进屋中。
姜宁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觉唇上一股灼热气息袭来。
元席双手捧住她脸颊,旋即低头吻上她的唇,吻如疾风骤雨般,愈发深入。
“嗯……”姜宁晚被他迫得连连后退,直至脊背紧贴后头冰冷的墙壁,寒意透体而来。
他的气息很熟悉,可在此刻,又带了几分陌生,让她心生惶惑。
姜宁晚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轻推,呼吸、急促而慌乱。然而元席却猛地抬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姜宁晚被迫仰头,只得承受着他。
外头雨声愈发大了,将屋内的动静尽皆掩盖。
良久,这个灼热的吻方才结束。
姜宁晚只觉手腕一松,方才压迫着她的人抽身而去。
她骤然被松开,仿若失了依靠,几欲跌倒。她呼吸急促,胸脯起伏不定,额上隐隐有细汗渗出。
“他也是这样亲你的?”
元席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仿若寒冬腊月里的冰风,直直地吹入姜宁晚心间。
姜宁晚尚未缓过一口气来,身体一僵,她僵立片刻,时间仿佛凝固,而后缓缓抬起头来:“你听我好好解释,好吗?”
“那……天,你在亭子里看见的、听见的一切,都是裴铎故意为之。他强迫我,我是被逼无奈,只能屈从。”
“在裴府时,我与他发生的一切也皆是他逼迫的,我不愿,却毫无办法,只能与他虚与委蛇。”
姜宁晚尽量条理清晰地说清一切,待语毕,她手心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屋子里头,烛火昏黄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烛火光昏暗不明,元席的神情便隐于这暗影中,叫人难以瞧清。
姜宁晚脊背仍旧紧紧靠着冰冷的墙。
忽地,元席大手一伸,攥起姜宁晚的脸。
姜宁晚顿时面上露出疑惑、诧异,眼中满是惊愕,未及她反应过来。
下一刻,元席炽热的吻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摁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余地。
姜宁晚着实被惊到了,她只觉被攥之处疼痛难忍,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害怕、陌生。
元席像是失了心智般失控了,手上力气愈发大起来。
姜宁晚难受至极,下意识地使出浑身力气偏过头去。
元席的吻落了空,沉沉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偏过去的侧脸上。
半晌,屋内一片死寂,唯闻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姜宁晚轻出了声,带着一丝颤:“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不习惯他此刻冷漠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他们是陌生人一般。
元席并未应答,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那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姜宁晚犹豫地抬起头,目光望向元席,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方才说的话好似起了作用,元席向后退了几步,随着他的后退,方才带给她的压迫感,也散去几分。
姜宁晚这才微松了口气。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屋内气氛凝重。
元席忽又上前几步,脚步声响在姜宁晚耳边。
姜宁晚记起方才的难受,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半步,这细微动作却自然而然地落入元席眼中。姜宁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硬生生止住了向后退的动作。
元席瞥了她一眼,而后,他径直上前,将姜宁晚打横抱起,大步迈向一旁的软榻,将她好生放下。
姜宁晚刚半躺下,便听见他道:“赵大娘说你身子不适,我方才在外面按着药方熬了药,现在去给你端来,你先休息会儿。”
语罢,元席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外间雷雨轰隆轰隆,在他开门时,狂风裹挟着雨丝卷入屋内,姜宁晚能更清晰地听到雷声。
她半撑起身,手抚在小腹上。
等了会儿,元席方才去而复返。
他手上稳稳拿着碗,里头药汤还冒着热气。
元席坐在姜宁晚身侧,他伸手扶着姜宁晚起身,另一只手则舀起一勺药汤,放在嘴边,仔细地吹了吹,方才将勺子送至姜宁晚唇边:“试试,应该不烫了。”
姜宁晚的注意力并不在药汤上,她注意力全在元席脸上,见他神色似是平和下来,先前的愤怒、冷漠已然褪去。姜宁晚舒了口气,沈煜还是那个温柔的沈煜,是令她熟悉万分的沈煜。
姜宁晚伸手,欲接过药碗:“我自己喝就行了。”
“自己喝快一些。”
元席却并未放下勺子。
姜宁晚见状,再提醒了句,元席这才递过碗。
姜宁晚不喜苦药,接过碗后,眉头紧皱起,她尽量一鼓作气地将药汤往嘴里灌。然药汤苦,还是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忙弯腰,元席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姜宁晚咳得面色通红,好半晌,方才止住咳嗽,直起身来,待她直起身,元席才缓缓收回手。
姜宁晚在此时忽地伸手,一把攥住了他大掌。在元席的注视下,她拉过他手,径直贴在她的小腹上。
她声音放得很轻:“沈煜,我有孕了。”
言罢,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元席。
气氛有几分沉默。
“谁的?”
姜宁晚骤然瞳孔一缩,攥住他大掌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
元席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姜宁晚的手贴在小腹上,有几分僵硬。
“罢了,不必说了,不管是谁的,我都会养。”
他在质疑她。姜宁晚一下子白了脸,心中隐隐约约的那点喜悦如泡沫般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说得很急:“你别瞎想,是你的。”
再次拉过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小腹上,似要将自己的情感都通过这一动作传递给他,试图让他相信。
她重复道:“是你的孩子。”
“跟你分开后不久,我就知道自己怀孕了。裴铎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身孕了,孩子跟他无关。”
“我知道的,孩子绝对跟他无关,他碰……”
姜宁晚还要再说,却被元席打断了。
元席面上神情难辨,他豁然起身,带起一阵风。姜宁晚手中的药碗,“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药汁洒了一地。
“我再去煎一碗过来。”
门又开了,冷风倒灌进来。
姜宁晚面上沁凉,手心亦是冰冷。
夜深了,雨竟是愈发大了,外间雨势汹汹。
“旺顺管事,您放心,小的一直在盯着。”一小厮哈着腰,向旺顺回禀,“姜姑娘倒还算老实,没做出什么有违常理之事,一直都乖乖在屋子里头待着。”
旺顺微颔首,神色稍缓,从袖中取出几枚赏银递给那小厮。随后,又神色凝重地好生嘱咐定要用心盯着,切不可有丝毫懈怠,万不可让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黑云蔽天,风吹得那窗扇哐当作响,雨如矢,密密麻麻地打在屋瓦之上,噼里啪啦。
窗外雨帘重重。
在紧闭的门前,立着一个高大身影。
元席手中捧着药,左手轻放在门上,却半晌未曾推门。
屋里头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
一门之隔。
元席背过身,目光投向夜幕中。
那日在小亭子里,她紧紧抱着那个男人脖颈,白皙的指尖攥得发红,面颊绯红,额发濡湿,她一次都没有推开那个人,就那样任那人死命地亲抱,口中还亲昵地喊着那人的名字。
同为男人,他看得清楚,那个叫裴铎的人目光中满是赤裸裸的占有、爱慕。
他亲得用力了些,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推开自己。她一次,一次都不曾推开那个裴铎。
元席又想起她唤自己沈煜,说他从前很温柔。元席骤然间额际突突地发疼发涨,她在透过他,看什么?
屋子里面,姜宁晚其实并未入睡。从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她便悄然起身,屏息凝神,等着他推门进来。
然而,等了许久,却迟迟未听见推门的响动。
他是还在生她的气。
姜宁晚抿了抿唇,随后,她下了榻,缓缓行至门前,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伸手推开门。
门开,她甫一抬眼,便看见元席正用手用力摁着额迹,眉头紧皱,额上青筋隐现。
姜宁晚见状,急忙上前,欲伸手帮他揉捏,手才刚抬起,尚未及触碰到他,元席便避开了她。
姜宁晚伸出去的手便滞在了半空,显得突兀、尴尬。
“我没事。”元席语气平静下来。
姜宁晚看的清他难看的脸色。
“把药喝了,然后早些歇息。”元席依旧神情不变,将手中的药递过去。
姜宁晚默默接过药,将药一饮而尽。
元席接过空碗,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离开。
夜雨滂沱。
姜宁晚僵立在原地,茫然地抚上小腹,方才喝下去的安胎药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小腹有了几分隐隐坠痛的感觉。
第72章 孩子保不住
今日一整日, 情绪一直起伏不定,姜宁晚低垂着眸子,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而后, 她方才推开门,缓缓在榻上坐下, 歇息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那隐隐刺痛渐渐散去。
屋内昏暗无光,
姜宁晚躺了下来,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褥子, 良久, 却无丝毫睡意。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 不停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