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这话应不应该说，说完之后感觉有点儿汗流浃背。
不过好在没人追问，同学们都很大方地给予了掌声，让她的紧张稍微舒缓了些。
等海洋馆游览完，走到了自然馆。讲解员喊了新的同学上前演讲，林芷茗很顺利地回归人群之中。
她松了口气，跟着人流的方向继续向前参观，澎湃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一天的行程结束，从南城科技馆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过。
林芷茗抬头看了眼天边，只见临近傍晚日光橙的刺眼，给漫天鳞片似的云朵染成了烂漫的橙粉色。
夏天实在太热了，哪怕已经到了傍晚，这个世界也只会从炙烤的火炉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等到上大巴车坐定后，空调的冷风才让林芷茗浑身的燥热逐渐褪去。
这会儿没有摄影师跟在面前，算是难得的休闲时间。白丹坐在她身侧，拍了拍她肩膀，小声笑道：“你刚才讲的不错啊，最后那么刁钻的问题都能回答出来。”
“我都快紧张死了。”提起刚才，林芷茗还忍不住心有余悸，“最后那个问题太吓人了，还真是毫不客气。”
“没办法，现在就业前景是很多人最关注的问题。”白丹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咋们俩的专业，恐怕很多人都会好奇将来能干什么工作。”
“有些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些专业吧。”林芷茗向后一躺，“唉”了一声，“就业面是窄了点，跟那些大热门不能比。”
“确实。”白丹眼睛弯弯的，“不过，虽然就业面很窄，我也挺喜欢这个专业的。我从小就想当龙王呼风唤雨，虽然现在是没法成为龙王了，好歹也能成为天气预报员，还是不错的。”
听到这些话，林芷茗笑了起来，调侃道：“龙王到天气预报员，你这差的似乎有点多啊。”
“管他呢，能学自己喜欢就行，不然岂不是这辈子都一眼看的到尽头了？”白丹还笑着，又问，“你呢，你应该也很满意吧？”
林芷茗“嗯”了一声，毫不犹豫道：“那是当然。”
虽然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太理想化，前三年的大学生活也有过遗憾，但风雨天晴的经历过后一路走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就像白丹所说的，人只活一世，如果都不为梦想努力，那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想想，像你这种漂亮又聪明的人，还能怎么不满意？”
白丹抬起头蹦跶了几下，似乎在畅想着什么，“要是我有你的智商外貌，能有啥烦恼，不仅学校奖学金全要了，哪怕是恋爱我都要多谈几个男人……”
说到这里，白丹突然一顿，转头看了看，确定不会突然溜过来个摄影师后，压低声音对林芷茗道：“话说，你谈过恋爱吗？”
“啊？”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林芷茗被吓了一跳，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心虚回答，“没有……”
“没有？”白丹见她结巴，有一瞬间的疑惑。
不过她没有多问，只是叹口气道：“其实很多时候，爱情事业还是难以两全啊，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够牛掰，爱情顶个屁用！”
林芷茗顺着她回答：“确实，屁用没有。”
因为刚才撒了个谎，她莫名有点儿脸红心跳，回忆起自己和时昱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为期仅二十八天的恋爱，咽了口唾沫。
一个月都不到……跟没谈过也没区别吧。
虽然……
林芷茗脑海中无意识闪过时昱笑着靠近的身影，和反复贴过来很多遍的温热的唇。
她的面颊登时烫了起来，立刻目光四处乱转，强行将这些记忆压了下去。
没有注意到林芷茗的表情变化，白丹又挽起她的手道：“俗话说得好，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她拍了拍林芷茗的手背，语重心长又斗志昂扬：“将来南城的学术届殿堂之上，一定会有你我二人的名字。”
林芷茗同她的双手交叠相握，十分真挚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明天回南城，不久，也许是燥热褪去带来了困倦，白丹打了几个哈气，嘟囔一句“我累了”，便闭上了眼皮。
林芷茗没有打扰她，伸手将空调推成一条小缝，随后抱起手臂，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大巴已经启程，四周闹哄哄的，都在兴奋地交流着一天的所见所闻感受。呆坐了一会儿，她划开手机，打算干点什么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刚点开微信，便看到一条名字为“。”的好友申请，没有自我介绍。
？
林芷茗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点进对方主页。
那人头像是一片米黄色的宣纸，上面用铅笔简单画着一条正在吐泡泡的小鱼。
来自南城，没有个性签名。
应该是从微信群里面加的。林芷茗接受了请求，还没来得及打字，对面消息立刻蹦了出来：【哟，这就加了】
句号：【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斟酌一下，啧啧】
林芷茗：？
愣了不过三秒，她就反应了过来。
这熟悉又欠揍的语气，此刻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林芷茗有些无语地点开对方主页，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键盘给句号哥备注。
——时昱。
哪怕隔着屏幕只有两句话，林芷茗都能想象到此刻对方那欠揍的表情，莫名头上冒火。
眼不见心为净，她习惯性点头像想拉黑对方，点了一下没成功，于是又点了一下。
头像还是没点开，手机却震了震，对话框中出现了一排明晃晃的【我拍了拍“时昱”】。
林芷茗被吓一跳，手抖了抖，反应过来后立刻撤回“拍了拍”，尴尬得有点想关机装死。
这“拍了拍”简直是个专治手滑的魔鬼功能。
她懊恼地皱眉，正打算再次尝试拉黑时，忽然看到对话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时昱发过来一句话：【哟，这么激动呢，话都说不出了只顾着磕头】
时昱：【磕一次就够了，平身吧】
林芷茗：“……”
第10章 非礼
盯着对话框，林芷茗磨了磨牙：【只是手滑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消息发出去后，她点了免打扰模式，还没来得及按返回键，对方的消息就一连串冒了出来。
时昱：【是不是手滑另说】
时昱：【但你的确应该给我磕头道歉】
时昱：【我刚才差点解释不清了】
林芷茗看着这三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道歉？还解释不清？
她思索一阵，除了VR里挡了对方一段时间的路，她似乎并没有惹过时昱。
只是因为挡路就要她道歉，是不是太神经兮兮了？
林芷茗很想问问前因后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跟他继续掰扯，最终决定直接如他心意。
她诚挚回复：【对不起，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时昱又甩过来一个问号：【？】
时昱：【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就对不起】
时昱：【你的对不起可真随便】
林芷茗：“……”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睁开。
东不行西也不行，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她非常努力地压下心中的怒意，以虚心求教的语气淡定回复：【请问，我哪儿错了？不好意思啊，确实不知道】
这次时昱没有秒回。
林芷茗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见窗外风景都走过了七八颗树，时昱的消息还没有过来。
她觉得这人可能在虎她，就是没想到她还真问了，所以一时半会儿想不着词儿。
有点无聊，林芷茗刷新了两次页面，退出去点开朋友圈。
她从来不发朋友圈，所以也不常看，只有没啥事干的时候才会拿这个来打发一下时间。
昨天新加了节目上的好友，朋友圈多了不少新人。她一条一条地顺着往下刷过去，发现大家的朋友圈基本都是生活碎片分享，偶尔冒出几个感想语录，每个人语气各异，透过文字能猜到背后之人的性格。
刷了一段时间，她的注意力忽然被一条下午三点的朋友圈吸引了。
【张逸轩：想不到看个VR还能被非礼，这就是帅哥的代价吗，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体验一下。@时昱】
很简单的一条文字，没有配图，下面是B组成员齐刷刷的一排[耳朵]表情回复。
林芷茗差点就把这条划了过去，但是在看到艾特对象时停住了视线。
非礼，还艾特时昱?
他的意思是时昱看VR的时候被非礼了？
林芷茗感觉自己头上冒出了几个问号。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坐在旁边怎么不知道？
她努力回忆着VR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是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想起来。
时昱似乎，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跟什么人互动过。
莫名联系到时昱刚才发过来的那些无厘头消息，林芷茗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个预感萌生的下一秒，“叮”的一声，时昱发来一张图片。
她点开那张图片，发现是一张胳膊照片，冷白修长的胳膊上，三道红色抓痕尤为醒目。
时昱：【你在VR室抓的】
时昱：【你就说说看怎么办吧】
林芷茗：“……”
张逸轩朋友圈里所说的“非礼”，该不会就是指的这三个红痕吧？
林芷茗觉得这件事从诡异变得荒唐了起来。
手上划了几道痕迹，正常人率先想到的不是磕着碰着了，也至少也是跟仇人打起来了，怎么都跟非礼扯不上关系。
这个张逸轩……脑回路还真是离谱。
她感觉自己很冤枉，但毕竟这个痕迹是她挠的，不好辩解，于是回复：【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发完一看，道歉太多，她的脑子都快不认得“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时昱很快开始阴阳怪气：【对啊，反正你不是故意的嘛】
时昱：【就嘴皮子一张一闭说句对不起完事了？真是轻松】
林芷茗：“……”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有些怒了，狠狠按着屏幕回复：【那你想怎么样，我伸胳膊让你抓回来？】
时昱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几乎要溢出屏幕：【哟，这么大方呢？】
时昱：【但我没那种挠人的癖好，不必了】
【所以？】林芷茗手指开始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打字，【要不我去给你买点驻容养颜膏每天给你涂？绝对保证你的绝世美手不会留下一丝疤痕，依旧是那个容光焕发的宇宙第一男明星殿下】
她憋住呼吸打完这长串话，点击发送，内心顿时爽了不少。
只是刚喘了口气，时昱的消息就又发过来：
【你给我带来的困扰，可不只是买点药就能解决的。】
看着这条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感觉的消息，林芷茗有点崩溃。
如果时昱是因为被“非礼”而困扰，那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到底为啥非要找她讨个说法！
不就是个印子吗，谁能想到只是不小心抓了一下会被人误会成非礼啊！
她自暴自弃道：【这样吧，既然买东西不能解决，那你告诉我你要多少赔款？】
虽然时昱这人完全不缺钱，大概率还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但是这会儿林芷茗也没辙了，钱都不行的话，总不能让她赔命吧？
想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我没什么其他东西可以赔你，要命没有要钱一丁点儿，你自己选吧。】
发过去，她静静的等着对方的消息，很快，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又突然消失了。
林芷茗不明所以，很耐心地继续等着，直到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中……”再次浮现，不过只停留了几秒，再次不见。
林芷茗：“？”
她忍不住发送消息：【你微信抽风了？】
时昱还是没有立刻回消息，直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又消失好几回了，在她快要失去耐心之前，终于跳出来一长段。
时昱：【狂犬疫苗一千五+破伤风五百+碘伏十块＋棉签十块+创口贴二十块+创伤费一千块+精神损失费两千块=五千零四十元】
时昱：【给你抹个零，五千块，不用谢】
恍惚之间，林芷茗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揉了揉眼睛，反复看了三遍，才确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
时昱：【不好意思，你给我挠破了点皮，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只能什么疫苗都打了】
时昱：【我这个人啊，很惜命的】
林芷茗：“……”
她的目光触及“狂犬疫苗”这几个字，涅起了拳头，努力克制住自己冲出去就给他一拳的冲动。
这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嘲讽她是狗。
深吸一口气，林芷茗打字：【其实吧，我觉得你没救了，还是等买骨灰盒的时候再联系我吧】
发完，她没有一丝犹豫，将这人丢进了黑名单里。
.
等大巴回到小屋的时候，林芷茗心中的怒火基本上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从情绪中脱离，她只觉得自己有点搞笑。
明明知道时昱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和对方针锋相对，之前想着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结果到头来自己说的话都做不到，多少有点打脸了。
但思来想去，林芷茗还是觉得，这件事错不在她。
要怪，也是怪时昱实在是太贱了，是个人都忍不了。
反正现在已经拉黑了，就让他在黑名单里一直呆着吧。
下车后，睡了一路的白丹已经恢复了精神，兴高采烈地拉着林芷茗去看天边的云。坐在花园小课堂上和白丹聊着天，林芷茗很快将方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
第一期录制只有两天，今夜过后便要返回南城，许多同学都在花园里拍照留念。
临近傍晚，日光橙的刺眼，漫天鳞片似的云朵被染成了烂漫的橙粉色，和逐渐暗下去的浅蓝色天空模糊相连，好像一副泼天的水彩画。
白丹看了眼天边的云朵，随口说了句俗语：“天上鱼鳞斑，不雨风也颠，明天说不定要下雨。”
林芷茗也看向天边，一不留神被从云朵缝隙中闪过的太阳闪了下眼睛，慌忙低头：“明天几点回南城啊。”
白丹耸了耸肩：“不知道，谁知道节目组怎么安排的。话说，今天你看那个VR……”
她忽然停住了，许久都没再说话。
林芷茗奇怪地看过去，问：“啊，VR什么？”
此刻两人坐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些，拍照的同学逐渐走得所剩无几，刚才热闹的花园已经宁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