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郁瑟却没表现得多欣喜,她说了句谢谢,要走。
池欲一把拉过她:“哎,你这么不想看见我,我长得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郁瑟反应很大的甩开他的手,她大概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放轻了声音:“对不起,你还有事情要说吗?”
虽然是问句,但郁瑟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好奇他要说什么。
池欲收回手,他忽然俯身问:“为什么总是躲我早上和你说话无缘无故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郁瑟偏过头,垂眼不看他。
她睫毛长,垂眼的时候纤浓的睫毛垂下,比看人的时候更富有吸引力。
她说没不高兴,语气极轻。
“还没呢”池欲说:“有什么事和我说,别一言不发,缺钱了就找我,谈恋爱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你尽管来问我。”
池欲眨了一下眼,有点无赖地说道:“我挺有经验的。”
郁瑟嗯了一声,目光落到池欲的脸上。
视线交错,池欲盯着她看,问道:“所以郁瑟,理理我成吗?”
池欲说了一句看似很暧昧的话,但其实无论是他的语调还是神情,都只像是在以长辈的姿态说这句话。
他太直白了,也从不知道收敛,想要郁瑟理他就坦然地这样说。
反正他问心无愧,真心实意如此,出发点也只有让郁瑟不要和他闹别扭,都是一家人,郁瑟是他妹妹,关心她是池欲应该做的事情。
郁瑟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她点点头。
夏风吹过月季花丛,身后大片的月季花影和人影缠绕,透色玻璃上熙熙攘攘,郁瑟衣摆晃动,粉色的珍珠绕在她手腕上。
郁瑟看见她把那串珍珠握得很紧,好像在握住仲夏夜里一场轻拿轻放的梦。
可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从此变好,郁瑟偶尔带着刺的语句,莫名其妙的冷脸,都让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障。
郁瑟这个态度对家里来说算不上困扰,毕竟她很少和家里联系,平时都说不上几句话,态度好不好的也不太感觉的出来。
家里说实话也并不在意郁瑟是什么态度。
除了池欲。
郁瑟对其他人还好,说几句话叫他们阿姨小叔都亲切得多,但一到池欲跟前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话爱理不理,甚至看见他就跟看见陌生人一样,转身就走。
池欲当面问过她,让她有意见直说,别搞得跟他做哥哥的亏欠了郁瑟一样。
郁瑟还是老样子,嗯了一声,其他的什么也不说,低着头,目光不知道在看哪。
池欲定定看她,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估摸着是气得不轻,问:“你之前认识我不然为什么整天不理我,你对别人也不这样,怎么,就见不得我”
他这个举动让郁瑟不适应地想挣脱,她握住池欲的手腕,仍然没看他,语气很轻:“嗯。”
池欲怔愣,似乎不可置信:“你嗯什么”
郁瑟的目光在池欲的脸上一瞬而过,他们的视线对视一秒,像只蜻蜓忽点水面,泛起轻淡的涟漪,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郁瑟语气很冷,说道:“对,见不得你,我不喜欢你不可以吗?”
这话太直接了,毫无隐藏也不会被解释出其他意思,池欲眼底划过一丝茫然的暗色。
他应该是头一次被人当面这样说,还说的怎么不留情,郁瑟心想池欲应该很生气。
想来也是,池欲做上位者做习惯了,很少有人会忤逆他,更别说是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当面说看不惯他。
果不其然池欲神情紧绷,扣着郁瑟下巴的手陡然用力,眸色森然:“不喜欢我我哪得罪你了”
郁瑟仍然不看他,但语气很冷,没感情一般,说的理由让人始料未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很特殊吗,凭什么别人都喜欢你就需要我也喜欢你,就不。”
好一会没人说话。
如果郁瑟的地位再高一点,在池欲的心里占据份量,那么她说这些话确实能够让池欲侧目。
可惜郁瑟没有。
池欲收回手,他背往后靠,双手举起,眉眼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和他身上这身黑西装莫名不相配:“行,你以后都别理我成吗?”
第132章
池欲说到做到,他反正也没什么事需要郁瑟帮忙,不理郁瑟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
但郁瑟不是,她对池欲的态度家里很容易就看出来,一次宴会旁边的人都起来给池欲敬酒,唯独郁瑟不动。
那天赵锦也在,她找了个间隙拉过郁瑟,让她和池欲不要闹得太僵:“你爸可顾不得你, 你要学会给自己要靠山, 和他搞好关系对你没有坏处。你想想他一句话你能少废多少功夫。”
郁瑟低声说自己知道了。
赵锦便让她去给池欲敬酒,她说道:“你今天这样, 这场宴会一结束谁都知道你不懂礼貌,没家教,对你不好。”
可是池欲向来都是宴会的主角,又难得参加一次这种酒会,他身边人来人往,单晾着郁瑟,好像看不见她站在旁边一样。
郁瑟也不说话, 她给人一种池欲接这杯酒也可以,不接这杯酒也没关系的感觉。
池欲只当没看见, 过会还是宋清出来打圆场, 和郁瑟碰碰杯,说道:“去玩吧,家里天天能见到,不用搞这些场面功夫。”
郁瑟喝了一口酒, 她说谢谢小叔, 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
宋清点点头。
也是这天宴会,郁瑟在和别人说起池欲。
她和别人不熟, 但女配的使命大概就是通过制造一些麻烦的绯闻和差错来促进主角的感情。
郁瑟身边的几人说起池欲,然后问郁瑟迟疑和宋清的关系怎么样,一个人大概是见地方隐蔽,便言辞暧昧地讲:“他们俩还没结婚就住在一起,是不是早发生过什么了”
“这不是正常吗,池欲长得又那么好,还是omega ,肯定的啊。”然后问郁瑟。
郁瑟附和了几句,她说的要比其他人露骨得多,旁边的人都在会意的笑。
可笑了还没有几秒,声音戛然而止。
一抬头,池欲在站在不远处,他举着酒杯,目光很沉。
周围的人纷纷颤颤地低头,宋清走过来,几位家长大概也看出这边的情况了,慌里慌张地来给池欲道歉。
这位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光一个姓周就能让人吓得人腿软。
中间那位能说是沾了一个妹妹的名分,他们这些外人议论几句是纯粹他妈的嫌命长。
池欲的眼神只定在郁瑟身上,眼底翻卷着暴戾,他或许顾忌着这是公共场合,没发作,仰头喝完酒就偏过头。
那天宴会到很晚才结束,宴会的地点在郊区,位置偏远,宾客有的干脆就在酒店里住下了,不住这的人零零散散地往外走。
池欲最后离场,等人走到差不多了才坐上车,过了一会宋清也上来了。
处理郁瑟完全用不着池欲动手,他只需要在第二天等着郁瑟过来跟他道歉就行。
郁瑟过来的时候是九点多,池欲在书房看资料。
她敲了两下门,里面良久才听见一声自动门锁松动的嗒声。
推开门,进门先是沙发,然后才是他常待的办公桌。
室内灯光明亮,池欲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翻着文件,连头也没抬。
郁瑟走到他面前,把一杯水放在桌上,玻璃杯底和实木桌面的触碰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低声说对不起。
没称呼,没甜意。
明明有一副甜言蜜语的嗓音,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生冷之意。
池欲还是没理。
郁瑟沉默几秒,提高音量重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是承认今天不该编排池欲,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才这样讲的。
她说了一段很长的话,言辞恳切,说完等了一会见池欲还在低头翻书,应该是不会理她了,郁瑟退后两步说:“对不起,我先出去了。”
刚走到门前,就听到放文件的声音,然后是一句:“你不是往后都不要理我吗?”
郁瑟转过头,池欲背往后靠,手搭在椅背上撑着脸,眉眼压低,显得格外冷峻:“过来。”
郁瑟便走过去,她脖颈处有明显的红痕,想必这次能过来给池欲道歉也不是郁瑟主动的。
她缄默几秒,如实讲:“不是我说的。”
池欲哦了一声。
郁瑟又说:“我没有说以后都不理你,对不起,那时候是我说话太快了,没有思考好。”
“是吗?”池欲脸上连笑也没有,他冷着脸,往日即使面无表情也微微上扬的嘴角此时平直一条:“我冤枉你了”
反正他说什么郁瑟都不能反驳,郁瑟解释道:“没,是我的不对。”
池欲看向郁瑟的脖颈,他猜出来郁瑟今天为什么会过来了,但没管。
他目光落在郁瑟身上,里面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戾气看得人低头,池欲问:“我和别人上床你在旁边看到了,这么笃定。”
郁瑟说没有,她背过手,略显慌张,这种慌张感或许来自于宋清,如果今天池欲不说原谅她,那么宋清也不会放过她。
她不想道歉,但现在显然由不得她。郁瑟低着头,眼睛像是被水淋湿过一样,茶色的眼瞳上布满了均匀的水雾。
池欲的手动了两下,他出乎意料地没接着这个话题再问下去,好一会说:“你道歉也有点诚意。”
“什么诚意”
池欲笑笑:“让我高兴的诚意。”
郁瑟没懂,池欲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她手腕细,一只手就能圈得住。
池欲没收敛力道,他握得很紧,郁瑟这时才露出不安,她紧张地想甩开池欲的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可是池欲却没多说,他忽然松手让郁瑟出去。
池欲很少会回家,但他无论是去学校参加校董会还是在家都会非常巧合地遇见郁瑟。
见面郁瑟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对他出言不逊。
池欲有时候回两句,有时候则忽视她,反正一切有宋清处理,池欲只需要享受郁瑟的道歉就行。
转角的对视,对话时的欲言又止,郁瑟偶尔沉默偶尔接话,偶尔又乖巧无比。
按理说以池欲的性格,在他面前耍脾气的早该被他收拾了,但不知为何即使郁瑟对他口出不逊,池欲也没像对其他人那样对她。
没人知道池欲的想法,他比年少时更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说话时语气轻佻,但情绪总是下一刻就收住,好像别人永远没办法从他的神情中估算出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对其他人又是什么看法。
事情的转机是池欲外祖母的寿宴,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出席,池欲和宋清自然也要一共赴宴。
郁瑟随着几位同辈同时上前祝寿,说了一两句话又退下。
而池欲和宋清的婚事在家里算大事,因此被留下来问话。
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问题,问感情怎么样,订婚宴都办了,什么时候办婚礼,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打算出去旅个行,培养一下感情什么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池欲头疼,他皱了皱眉,外祖母担心拂了他的兴致,拍了拍他的手拦着旁边的人不让问了,说:“等忙完这段时间,婚礼也可以准备起来了,祖母就等着那天。”
池欲开玩笑地讲:“您来参加随礼吗?不随我可不办了。”
外祖母素来宠他,闻言连声附和说:“随,随礼,祖母早就给你备下了,一定叫你满意,现在是有办的想法了”
以往这个话题池欲全是糊弄过去,大部分时候他会说快了,至于快了是什么时候没准信,反正办不办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这次他目光一偏却和人群中的郁瑟对视上了,她正认真地看着这边,眸色安静,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眼底是还未收敛住的情绪。
很难说池欲那一刻具体从原主的眼睛中读出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想法,郁瑟随后听见池欲说:“很快了,再等等看。”
再等等。
可是还需要等什么呢
这样的场合池欲免不了被灌酒,他也有心要热场子,不管谁来敬酒都接,虽然有宋清在旁边帮忙,但无奈来的人太多了,是故宴会刚过半池欲就喝得差不多了。
他酒量好,可毕竟不是千杯不醉,宴会中途便找了个机会去楼上休息。
外祖母家专门给池欲留了单独的一层,早些年池欲也在这住过。
刚上二楼池欲就看见走廊的尽头郁瑟正独自站在露台处,她抬眼看过来。
池欲步伐一滞,半醉半醒地迈步朝露台走去,问道:“吃过饭了吗?”
在靠近郁瑟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没想到郁瑟自己往前走,回应道:“吃过了,你喝多了吗?”
池欲点点头,他晕乎乎地讲:“还可以,没醉。”
其实他也醉得差不多,光站在郁瑟面前都有些头重脚轻。
郁瑟笑了一下,问道:“还能再喝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池欲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头。
郁瑟递给了他一杯酒,嗓音软得不可思议:“你要再喝一杯吗?是甜的。”
她说的话在池欲的大脑里转了一圈,自动转化成为了“她要请我喝酒。”
池欲接过酒,他仰头准备一饮而尽。
酒是甜的倒是没错,但刚入口就烧得喉咙疼,一尝就知道是掺了烈酒配出来的,池欲也没成想郁瑟递给他的是一杯这么烈的酒,喝了几口被呛得直咳嗽,澄澈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淌。
池欲放下杯子别过头咳嗽,郁瑟连忙给他递了一张纸,言语之间略有歉意:“对不起,我没想到这酒这么难喝。”
池欲不知道哪条神经搭错了,就这样他还没生气,擦了擦嘴角又把那杯酒喝完了。
这酒后劲大,池欲半靠在墙上问郁瑟:“你回家吗,我让司机送你?”
郁瑟反问他:“你今天不回去了吗?”
池欲脑子发昏,说道:“我不回了,你池阿姨今天也在这住,要不你也留下吧,住我隔壁就成。”
一家人都住在这,让郁瑟独自回去像什么事。
郁瑟没点头也没拒绝,她看出池欲喝醉了,连说话语速都慢了许多,便讲道:“你上去休息吧,我一会可以给你送醒酒汤吗?”
池欲又点点头,罕见地露出神情迷茫,叫人疑心他压根没听清别人在说什么。
第133章
郁瑟上去的时候宴会才到一半, 她敲了敲池欲的房门。
几秒之后里面传出一句清晰地进来。
房门没锁,郁瑟推开门,池欲正站在床边, 他见是郁瑟,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是你,肩背一松,又坐回床上。
池欲喝没喝醉有时候很难感觉的出来, 因为他喝多了和没喝多时表现得都差不多, 除非是在细微的举动上池欲喝醉时总是反应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