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的具体是内容郁瑟不清楚,但她做完报告之后,周围的一圈听众便陷入深思,然后是交头接耳的谈论。
郁瑟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出门上学,去大学的公交车上经常有附近的中学生乘车去上学,车上因此总是很热闹。
郁瑟抱着书包,面朝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池欲开始有交际是在一次校董会上,池欲来学校参观,他和郁瑟见的不多,大概不知道郁瑟在这里上学。
校董会池欲来也就是走个过场,但学校的一位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安排的行程极为不合理,行程从东到西,快要让校董们徒步走遍学校了。
而且在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因为听说校董里面有位长相俊美的omega ,大部分学生都趁着课间凑热闹出来看。
当时天气尚热,池欲的衬衫湿了一半,又被人围着,面上虽然还带着笑,看不出是喜是怒,但这样的情景就算再没有脑子也该知道事情不对了。
校领导紧急把校董们带到一间会议室,说要让学生介绍学校情况,把一次校董会搞得跟行政视察一样。
因为是临时加的行程,会议室里什么都没准备,跟着的校领导在外面抓了几个没课大学生来承担倒茶摆水杯干杂活的苦差。
郁瑟当时刚下课,她外貌条件好,被校领导一眼选中,二话没说拉着她就到会议室内。
郁瑟在校领导的示意下从前往后开始给坐在桌前的校董们倒茶。
还有几位学生也和郁瑟一样被拉过来当苦力,室内静得厉害,一时间只能听到渐次的流水声。
好巧不巧,郁瑟负责的这一排正好有池欲。
其实从一进门池欲就注意到了郁瑟,当然这有点说废话的意思,郁瑟这张脸长得就绝不会让人忽视她。只要你在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了郁瑟的存在,那么接下来她一出现视线就会自动锁定在她身上。
池欲当然记得这个继妹。
不过在记忆里这位容貌姣好的继妹十分沉默,在家不怎么说话,见到他也很少打招呼,几乎把他当成了透明人,不过她倒是很爱理宋清,池欲经常听到她叫宋清小叔。
嗓音甜腻,比叫他时亲热得多。
郁瑟一开始大概不想过来,可她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位学生离这里都比较远,郁瑟只好过来。
周围都是领导,眼神直往池欲这边瞟,将要上台的学生站在角落里,有人也在看着这里。
郁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这个场合不方便透露她们的关系,反应了两秒叫池欲:“周校长。”
校董都是学校里的名誉校长,她这样叫也没错。
池欲正在和旁边另外一位校董交谈,闻言转过来看她,似笑非笑:“周校长”
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有两个名字,不过一般很少有人叫他周定彦,这名字除了在周家面前用用,其他时候连池欲自己都很少听到。
郁瑟身穿一件青色的衬衫,显得她皮肤莹白,听到池欲的重复声抬头,对这个句疑问显得不知所措。
池欲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瞳色要比旁人的浅,偏向茶色。浅淡的瞳色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无辜。
郁瑟和他对视了十几秒,池欲挑了一下眉,以为她要讲话,但郁瑟没说话又低下头倒水。
学生的汇报不长,每个人五六分钟就下来了,按理说这个场合校董只是过来走个过场,校董们有事也只会让身边的助理去做,因此旁边陪着的学生都很悠闲。
但郁瑟不一样,池欲的目光明显不在台上的学生身上,他倒是也不问什么,就若有似无地看着郁瑟。
校领导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他误会池欲可能是另有所图,居心叵测,起身又坐下,过会又起身,小跑着亲自来问池欲有什么需求。
态度殷切。
池欲觉得好笑,旁边的助理识眼色地说:“这是我们池总的妹妹。 ”
“哦哦”校领导面露尴尬,连忙圆场说道:“这是您妹妹,果然是一家人,都是一样的才貌双全。”
池欲点了一下头,校领导干巴巴地讲了两句赶紧在助理的示意下走了。
会议快结束时,郁瑟跟在其他学生身后一起出去,郁瑟还没走到楼下,就听见池欲的助理在后面叫她:“郁小姐,郁小姐!”
郁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助理急匆匆地跑来说:“池总让您和他一起回家,请您稍等一会,池总稍后就到。”
郁瑟点点头,说好。
过了一会,池欲一个人从楼梯口处出来,版型硬挺的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腰线处黑与白的对比更显得他肩宽腰细。
池欲头发朝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左侧有几绺碎发被刻意散落,在不失商务性的同时又有几分散漫。
他走路不急不缓,迈步的时候腿伸得直,一步步过来时很像刚下T台的模特。
六月份太阳炽热,助理刚看到池欲的身影就赶紧打着把黑伞迎上了,池欲挥挥手示意不用。
车停在不远处的大道上,郁瑟跟着池欲一前一后上车,两人坐在后排。
上车之后池欲就在看文件,过了一会,他随口问道:“你一直这个时间点下课”
郁瑟回答:“有时候晚一点,晚上还有课。”
但具体是哪几天晚上还有课,郁瑟没说。
池欲点头,说:“我还以为你一直六点多才下课。”
郁瑟到家的时候一般都是六七点。
郁瑟说了句不是,脸转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愿再多说还是紧张。
等到了家,宋清也在。
他刚下班,见到池欲回来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去开校董会感觉怎么样”
池欲坐下,简短地回:“还行。”
郁瑟从楼梯口上楼,路过宋清叫他:“小叔好。”
她这个时候声音也甜,刻意压淡了之后更显得软,宋清嗯了一声,还没讲什么话,池欲后仰着椅子,扭头问郁瑟:“你怎么单叫我校长”
宋清不明所以,问:“你们今天一块回来的”
郁瑟说:“偶尔遇到的。”
“挺巧,”宋清问:“你叫他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郁瑟显然不想多说什么,应付道:“没什么,当时人太多了。”
池欲这下转过身,嘴边挂着笑:“人太多就不叫我了?”
郁瑟顿了一下,她垂下眼,连话也没说就上楼了。
池欲在后面怔愣住,他头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拂面子,新鲜混杂着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他心里涌动。
有点像生气,但就这点小事按理说池欲也不该气。
宋清过来说道:“郁瑟这几年一直没上学,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流,回头我找她谈谈。她不认你”
池欲点点头,说:“得,随她便。”
池欲嘴上说随她便,但等下次郁瑟老实叫他哥的时候却又想起来似的刻意问:“这次会叫人了”
池欲这句玩笑话让正好路过的郁明听见了,郁明生怕惹到池欲,赶紧训斥道:“郁瑟,要懂礼貌,这是你哥哥,怎么不叫人下次她要是不叫你你尽管和我说,我教育她。”
后一句是跟池欲说的。
郁瑟愣了一下,低头重新叫了池欲一声。
此时池雅也从楼上下来,目光在郁瑟身上扫过,问道:“怎么了”
池欲糊弄过去:“郁瑟挺懂礼貌的,我和她开个玩笑,没事,你们忙吧。”
等两人走后,池欲自知理亏,正想说话,可还未等他开口,郁瑟便从他身边错身过去了。
她三番两次这样,池欲也没有和她逗着玩的乐趣了,见到面还是跟往常一样,有时候打招呼,有时候不。
这样的局面维持到一天早上,郁瑟坐在餐厅吃早饭,池欲起来,照样是嚼麦片。
池欲在冰箱旁边喝温牛奶,一转头桌上郁瑟替他拆了一盒果酱,摆在餐盘前。
这是近阶段郁瑟第一次除了打招呼之外主动和他示好,池欲端着牛奶坐回桌前。
郁瑟正低着头在吃面,也没要和池欲说话的意思。
池欲拿不准她的态度,拌了一勺果酱吃麦片。
刚吃一口,差点没让池欲吐出来。
郁瑟拆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果酱,而是芥末。
她拆得这一盒芥末比寻常的品牌味道要淡,平时吃也不会觉得辛辣,但耐不住池欲刚才舀了整整一勺。
芥末味从口腔直冲脑门,池欲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他抬头看郁瑟,郁瑟还在吃饭,大概是感受到池欲视线了,她手顿住,非常隐秘地想朝这边看。
目光刚和池欲接触上就立马像触电一样重新低下去。
触电感似乎也和池欲一触即离,他随即咽下芥末,浓重的味道呛得池欲直咳嗽。
郁瑟抬起头,她静默着推给池欲一杯水,起身要走。
池欲手握着水杯,在后面悠悠地问:“闹完我就走了,还生我气”
池欲脸上一片红润——他有点过敏,但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家里因此很少备芥末酱,郁瑟这算是赶巧了,池欲眼尾也红,说话时还在咳嗽,可声音却含着微弱的笑意,
“让你叫我一句哥就这么难”
第131章
郁瑟瞥了一眼池欲, 说了声对不起,声音很淡,听不出来有多真诚, 也没让人觉得她是在道歉。
反正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牵强。
池欲倒挺不乐意的:“委屈了,我对这个过敏你不知道?”
其实池欲对芥末的过敏程度很浅,最多冒点红疹,也就是看着吓人。
过敏的红点在他脸上铺开,像一瓣瓣碎碎的梅花,姝色迤逦,反而给他增添几抹奇异色彩。
郁瑟不说话了, 她偏过目光,看起来有些不想和池欲说话,坦然地承认:“对不起, 我不知道。”
理所应当的一句, 池欲反而被逗乐了, 池欲倒也没真想和她计较这件事,他让郁瑟往前来。
郁瑟往前走了两步, 站到他面前,池欲问道:“你对我有意见?”
郁瑟摇头说不是。
“见到我紧张,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没这么紧张,那时候不是还会给我递东西吗?我哪惹你了?”
郁瑟好像笑了一下,毫无征兆地问:“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笑池欲也跟着笑,眉眼轻弯,被她问得有点莫名其妙:“订婚那天,我记错了?”
郁瑟嗯了一声, 听起来是个无意义的语气词。
她说话似乎有种魔力,反正落在别人的耳朵里总让人觉得酥麻,池欲不自觉地勾了一下手,说:“上次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要不然这样,你叫我什么都行,名字也可以。”
郁瑟意味不明地问:“周定彦吗”
池欲被问的一点脾气没有,他扬起笑:“好,我都同意。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下次别见到我当没看见就行。”
郁瑟点头,她什么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也没说,脸上的微弱的笑意很快收下去。
她变得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之前冷淡的状态。
池欲问了她几句话,郁瑟有的答了有的没有,她轻蹙着眉头,好像置身事外一般,毫无认错的打算。
过了一会,池欲看出来她的不耐了,便收住话题,说道:“下不为例郁瑟,别折腾我。我送你去上学”
郁瑟摇头,她退后几步,没等池欲反应就说:“再见。”
她动作太快了,池欲下意识地只来得及抓住她的手。双手一划而过,郁瑟手上偏凉的温度顺着池欲的手往皮肤里钻,那一块血肉似乎都很与别处的不同。
冷意附着,久久未散。
有一天,池欲极为罕见地下午六点多就回家了,家里没人在,郁瑟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他今天的反常似乎带动了家里人,池雅宋清都难得的早到家,池欲的脸上只剩下浅淡的红点,但这点痕迹还是引起了家里人的注意。
池欲懒得说,应付着讲:“外面吃饭,过敏了,不碍事。”
池雅不信:“你嘴这么挑还能在外面吃饭配给你的厨师呢”
池欲随口讲:“给他放假了,医生看过了,没什么事,下次我注意点。”
到了吃饭的点,郁瑟回来了。
有家长的场合郁瑟总是很快就离场,她一共也没吃几口。
池欲今晚还有个线上会议,他随即也起身,但没有往书房去。
在楼下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池欲朝郁瑟房间的方向走去,手指在郁瑟的房门上轻叩两下:“郁瑟,方便开门吗
? ”
大概过了几秒,郁瑟开门,但没让他进来的意思,站在门口不确定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池欲说:“有礼物给你。”
郁瑟不明所以:“给我吗,是什么”
“你拆开看就知道了。”
郁瑟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楼梯上有人上来的声音,她便不再多说什么,讲道:“谢谢。”
郁瑟伸手,但池欲没拿出礼物。
眼看着人要上来了,池欲站在那纹丝不动,眼底笑意十足:“我这送礼物一句话都不能和你说”
郁瑟身上有股好闻的栀子花味,她和池欲对视几秒,表情有种马上要关门的紧张感。
池欲说:“一会楼下花园,我等你,来吗”
郁瑟没回答,房门被关上。
池雅从楼下上来,她也忙,待会还要回部门一趟,见到池欲站在走廊上问道:“怎么在这”
池欲说:“刚到这,听见你上来了,回头看一眼。”
池雅点头,讲道:“我还以为你又有什么闲心了。”
池欲也没回这一句,他往书房走,在书房待了没几分钟又拐去花园。
傍晚夕阳如画,橙黄淡红肆意涂抹在天空上,云层低得几乎要和花朵齐高,一朵朵粉白色的月季花在夕阳下生动姣美。
池欲靠在花园角落的休息室门上,他身材颀长,穿着一套黑色的家居服,五官俊美无俦,只是随意站着,就能让人移不开视线。
郁瑟来的很晚,夕阳快落了她到了,在层叠的花丛中朝池欲走来。
该说不说,这时间点,这地方,或许是黄昏渐暗,或许是月季花香太浓,反正这个场合有种莫名不对劲的感觉。
池欲稍稍站直身体,郁瑟走过来,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问他:“你有事和我说吗?”
池欲往门里退了一步,示意她进来。
郁瑟踌躇几秒,跟上去。
里面间休息室,对门的墙壁上做了大片的落地窗,黄昏和花朵交映在透色玻璃上。
郁瑟站在玻璃前,问他:“你有事吗?”
池欲把礼物给她,一条珍珠项链,经他手送出来的东西没有便宜的,再不济也是什么珠宝大牌的新款。
这条也一样,珍珠是圆润的浓粉色,一看就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