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倒像是回到风荷宴那夜,中药之时。
萧窈并没觉察到自己声音中已带着几分难耐,只觉难受,便攥了崔循的手,眼巴巴地看他。
“想怎样?”崔循见她不答,倾身问,“还是什么都不想要?”
萧窈说不出口,从枕上仰起头,亲吻他的唇角。
她像是被诱饵蛊惑的鱼,为了那点甜头,一时便顾不得许多,咬了钩,同意他所说的“试试”。
哪怕已经做足准备,可到动真格时,却还是疼得厉害。
她便反悔,喃喃道:“不试了,什么都不要……”
但此时再说这个已经晚了。
崔循最多也不过是勉强停下来,或是亲吻,或是以手抚慰,待她稍稍放松些,便又得寸进尺。
许是过了许久,又兴许并没多久。
萧窈呼吸凌乱,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垂眼看向本该平坦的小腹,话都说不出来了。
崔循引着她的手,一寸寸拂过。
萧窈几乎要因这全然陌生而异样的感觉疯掉,指尖颤抖不休,胡言乱语道:“……好撑。”
崔循低低地笑了声,俯身道:“会习惯的。”
随着他的动作,萧窈垂在锦被上的手倏然攥紧。
垂下的锦帐晃动不休。
第077章
萧窈不知自己最后是何时睡去的。
只记得崔循反复哄她, 先是说过会儿适应就好了,后来又说是最后一回……但无论哪个都是诓她。
初时疼得要命,后来累得要命。
风荷宴那夜她中了药, 百般厮缠, 崔循愣是什么都没做, 令她一度以为他对此事并不热衷,如今才知错的厉害。
平日的克制与清冷荡然无存。
像是饿了许久的虎豹凶兽, 非要将她拆吃入腹, 渣都不剩才好。
她的确也从其中得了些乐趣, 只是渐渐地便开始受不住, 求他放自己睡觉, 却招来更狠的磋磨;被逼得急了骂他“骗子”, 也是一样的结果。
直至最后累得仿佛没一丝力气,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的, 手都抬不起来,委屈地落了几滴泪, 崔循仿佛才终于回过神。
吻去眼泪,拢着她的腿泄了一回,止住了。
至于喂她水、抱她沐浴这样的事,萧窈昏昏沉沉,甚至分不清是梦是醒, 只有气无力地由着崔循摆弄。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 只觉头疼欲裂。
隔着床帐,隐约可见天光已亮。
萧窈极想再睡, 但想起傅母反复叮嘱的, 今日须得早起见婆母、奉茶,愣了愣, 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
“醒了?”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如泠泠清泉,却偏偏唤她,“卿卿。”
萧窈:“……”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极近亲昵的称呼。昨夜,崔循就是一边折磨得她要死要活,一边用喑哑至极的声音反复唤她“卿卿”。
萧窈初听时愣了好一会儿,脸颊愈红,试着说服崔循如旁人一样改口唤她“窈窈”,没能成。
崔循含着她的耳垂,同她低声道:“有何不好?唯有我能这般唤你。”
萧窈对此记忆犹新。而今再听,极轻地颤了下,虽依旧对此不大习惯,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闭上眼,并不抬头看他。
崔循似是笑了声:“若还是困,便再多睡会儿吧。”
萧窈确实很想这么做,最好是能一觉睡到晌午,梳洗后,便能有一桌子喜欢的菜色等着自己。但她也知道不成,撇了撇唇角:“今日晨起需得去奉茶。”
她是初来乍到的新妇,哪有让一家子人等候的道理?
“去过,再回来补眠好了。”萧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觉委屈,闷声道,“都怪你。”
崔循稍一用力,扣着纤腰将人捞了起来,令她趴在自己身上,四目相对。
大好的晨光透过床帐,照出崔循清隽至极的面容。
萧窈试图挣扎起身,却又在觉察到他身体的反应时愣住了,难以置信道:“你……”
“不要动,”崔循低声道,“缓上片刻就好。”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萧窈是真不敢动弹了。
她看着崔循那张平素总是冷淡至极的脸,只觉与丝被下的身体割裂至极,半晌都没说出话,只觉脸热。
房中一片寂静,依稀可以听到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萧窈分开纱帐看了眼窗外天色,猜出是翠微她们想要提醒起身梳洗,却又顾忌着崔循,故而迟疑不定。
她稍一犹豫,小声催促道:“快些。”
崔循松开手,由着她像避猫鼠似的躲到床尾,唤了声“翠微”。他亦坐起身,墨发如流水般散在肩头,眉目如画。
屋外候着的婢女们得了通传,如释重负,连忙入内伺候。
昨夜隔着纱帐,烛光幽微,萧窈半梦半醒间话都快说不出来,并没留意其他。直至如今被服侍更衣,才发觉身上留了许多印迹。
她肌肤本就白皙,如细瓷一般,故而那些或红或青的痕迹便格外惹眼,叫人看起来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青禾乍一看她锁骨上的印记,初时并没反应过来,正满心疑惑要问,却被翠微扯着衣袖拦了下来。
及至褪了寝衣,见着全貌,终于后知后觉猜到些许。
立时紧紧地闭了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萧窈自己也没料到,垂眼看后,红着脸瞪崔循。
崔循微怔。他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昨夜食髓知味,颠倒沉沦之际,一时便顾不得许多,以至于失了分寸。
而今再看也觉不妥:“是我的不是。”
萧窈实在没办法青天白日同他探讨此事,咬着唇,冷哼了声。
崔循所居的山房是柏月管事伺候,他为人乖觉,知自家长公子何其看重这位公主夫人,对翠微等人客客气气的,半分不敢怠慢。
翠微伺候萧窈更衣,又支使婢女们服侍梳洗、绾发、上妆。
紧赶慢赶,免得请安奉茶去迟了。
萧窈困得厉害,坐在妆台前由人伺候梳妆时,眼皮便渐渐垂了下去,含了翠微递过来的薄荷香片,用以提神。
崔循在一旁饮茶等候。
他从前总是忙得厉害,自晨起到晚间入睡,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无所事事地看一个女郎梳妆。
可他并无半分不耐。无论是看萧窈眼睫逐渐垂下,又倏然惊醒,还是她轻轻拍着脸颊,想要强行打起些精神,都觉着有趣极了。
“不急,”他宽慰道,“母亲和蔼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萧窈咬了口点心,又就着青禾的手喝了口浓茶,起身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怠慢。”
若陆氏是那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萧窈
兴许不会一大早起身赶过去,只为讨好婆母。
可陆氏待她一直不错。
哪怕是看在阳羡长公主的面子上,也已经足够了。
因身体不好常年养病,陆氏几乎不过问家中庶务,正院大多时候都清净得很。而今却坐了满堂,皆是崔氏自家女眷。
陆氏同她们之间算不得亲厚,但也和睦。
毕竟她是崔氏长媳,又有崔循这个儿子,无人胆敢轻慢,上赶着讨好的更是大有人在。
她只含笑听着,时不时迎上两句。
及至婢女通传,陆氏抬眼看去,只见两人着同色衣裳并肩而来。一样出众的好相貌,站在一处赏心悦目,当真是般配极了。
又见跨过门槛时,自己那向来目下无尘的儿子竟着意偏过头看了眼,倒像是怕人紧张绊倒似的。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许多。
萧窈并不紧张,只是一路过来,有些疲累。
但她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在诸多视线的注视下,施施然向陆氏行礼奉茶。
陆氏看看萧窈,又看了看崔循,由衷道了声“好”。又亲手将备好的玉镯交给萧窈,含笑道:“今后便是一家人了,公主不必拘谨,更不要见外,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同我提……”
陆氏是喜欢萧窈性情的。哪怕曾因萧窈的出身有所顾忌,但到最后,对这桩亲事还是乐见其成。
她拉着萧窈的手,叮嘱完,又介绍屋中众人。
萧窈并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同她们问候闲谈。
陆氏饮着茶,余光瞥见一旁的崔循似是隐隐有催促之色,怔了怔,看向萧窈眼下被脂粉遮掩过的痕迹,轻笑了声。
“时日还很长,便是有什么话,今后慢慢说也好。”陆氏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寒暄,向萧窈笑道,“去吧。”
“谢……”萧窈顿了顿,“谢母亲教诲。”
她谨守规矩,从始至终并没多看崔循,出门后却发觉他的心情似是愈发愉悦。
才出院门,萧窈刻意挺直的肩背立时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无精打采。
崔循扶了她一把:“我陪你回去歇息。”
萧窈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走出几步后,又疑惑道:“你没旁的事情要做了吗?”
崔循:“……”
萧窈问完才觉不妥,沉默片刻后,描补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你每日都有那么些事务要料理……”
“再多事务,也没有新婚当日往官署去的道理。”崔循垂眼问她,“你不愿见到我吗?”
萧窈心知肚明他想听什么,但困得眼都快睁不开,没好气道:“我只是困得厉害,想回去睡觉。”
她着意咬重了“睡觉”两个字。
崔循便问:“我并没想做旁的,卿卿在想什么?”
萧窈又颤了下。
拜昨夜种种所赐,她一听到这两个字,就隐隐腰酸腿软。当即闭了嘴,再不理他。
陆氏所居的正院与崔循所住的山房之间颇有一段距离,还隔着两人曾经在此遇到过的梅林。
途经假山石时,萧窈绊了下。尚未反应过来,便又觉身体一轻,落在了崔循怀中。
他竟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
梅林以东是崔循的住所,府中之人都知道他喜静,不会轻易踏足此处。而山房的仆役们见此,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了头,并不多做打量。
可萧窈心中觉着这样不好,但身体上却又一步路都不想再多走。攥着他的衣襟,控诉道:“都怪你欺负我。”
“嗯。”崔循坦然认下,“是我不好。”
“说是这样说,”萧窈嘀咕,“改又不肯改……”
崔循笑了声,并不反驳。
将萧窈稳稳当当放在了床榻上,没准人跟进来伺候,亲自动手为她褪了鞋袜。
白嫩的脚踝上,依稀可见淡青指痕,清晰地落在两人眼中。
崔循眸色稍黯,萧窈愣了愣,被火灼了似的,飞快扯了丝被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活似一只蚕蛹。
“好了,”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低声道,“今日不闹你了。”
萧窈将信将疑:“果真?”
崔循颔首:“果真。”
第078章
本朝官场风气尤为散漫, 遇着婚娶、丧葬这样的大事,月余不至官署都是常事。法不责众,无人细究。
崔循从不会如此为之。
纵使是这门他尤为看重的亲事, 拢共也就告了几日的假, 待到陪萧窈回门后, 便依旧要回官署去忙。
萧窈对此倒是求之不得。
倒不是她对崔循有何意见,而是怕日子再这样过下去, 身体先受不了。
这几日, 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晚间宿在一处倒是理所应当, 可白日里, 萧窈一抬眼总能见着崔循在侧。
若如此, 倒也罢了。
可哪怕起初只是规规矩矩看书, 到最后, 也总是稀里糊涂搅和到一处。
萧窈实在不知该怨崔循不依不饶, 还是怨自己定力不够,但揽镜自照时, 总觉着自己累得仿佛模样都憔悴了些。
反观崔循,倒像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这不应当,”萧窈有气无力地嘀咕, “明明你年纪比我大……”
崔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萧窈顿觉不妙, 条件反射地改口:“差得倒也算不得多。”
崔循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年纪,直至遇着萧窈。
两人相差六岁。虽算不得多, 但萧窈是真真正正的青春年少, 与她年纪相衬的是晏游、崔韶这样的少年郎,再多不过谢昭这等。
从前萧窈择婿时, 他曾为此介怀过,哪怕如今已然成亲,依旧不愿听这些。
萧窈知情识趣地没再提此事。抿开唇脂,看着镜中被脂粉修饰过的脸,满意道:“该回去见阿父与姑母了。”
崔循放下书简,起身道:“好。”
依着习俗,成亲三日后,新娘子是要带着夫婿回娘家探亲的。
虽说返程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但阳羡长公主还是又多留了几日,待萧窈回门后,再动身回阳羡。
故而萧窈才进祈年殿,就见着了等待着她的父亲与姑母。
她与崔循并肩行了礼,立时上前道:“我就知道,姑母会等我回来的。”
萧斐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崔循,执着她的手,笑道:“这是自然。”
又问:“这几日过得可还好?一应饮食起居,可有不习惯之处?”
“一切都好。”萧窈如实道。
就这几日的体会,的确挑不出什么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