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澜笑着问完,一边弯腰将柴火拾成小垛儿,拿了火折子吹燃点柴,不消片刻便缕缕炊烟顺着柴火攀援而上,在空中飘散开来,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怎地,你这小道士还会抓鱼捉野鸡不成?”
绞乌颇觉新奇,她初见穆云澜,一眼便瞧出了不少端倪,肤白不输女子,且一看举止投足更甚京师纨绔,必定是娇生惯养大家之子,可点起柴火,照顾起人来倒是熟练应手!
“自然,在下只是修道,不是出家。”
穆云澜拍拍手,从一旁剩余的柴火中挑了一根趁手的木棍,拿了他手中那柄宝剑削头。
“我说道长,你这剑不错啊。”
绞乌痴剑入迷,凡是剑她都能一眼瞧出好坏来,可穆云澜这把剑,她却只看出三分来,便是这剑身材质非寻常铜铁,而是玄铁,千金难求,只是这类玄铁她也未曾见过,许是修行中人自有另番天地。
她的长剑已断,所以入了云龙都镇,她还得去另寻一把长剑先用着,暂且顶上。
而秦卿自从那句出家后便有些恍神,她无意间摸了摸手腕,空空如也!
绞乌也拿了根棍子准备过过瘾,却见秦卿徒然疾步而来,“我的手串呢?”
绞乌想了想,“不知,你得问问穆云澜了,我醒来时便是在此处了。”
秦卿眸色一凝,她倏然想起临晕时她所看到的……
这头穆云澜方才一棍插了两条鱼,正准备拿上岸边炫耀,阳光正好,微风吹过小湖面,波光粼粼,便被不知何时站在河边的秦卿拦住。
“我的手串呢?”
穆云澜向光而望,秦卿背光而站着,神色不明。
作者有话说:
秦卿:有没有可能是快杀了她?
穆云澜:我不听我不听,就是关心我,喜欢我!
空慎:?!!我才回了一趟娘家,就????
第18章 抉择
◎“手串?妖怪腹中啊。”
穆云澜若无其◎
“手串?妖物腹中啊。”
穆云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一边将棍上的鱼悉数放至岸边,又要转身去插鱼。
“怕不是在妖物腹中,在人心难测中。”
明明是轻而飘的语气却带着不属于这阳光明媚下的冷意从穆云澜身后传来,不待穆云澜转身,便接连三支袖利短箭朝着穆云澜心、脑、腿而来,利落干脆,可见出手的人不落半分情分停顿。
穆云澜挥动手中木棍,旋转着送出去,木棍在空中不停转动着,将袖箭纷纷格落入水下,发出连串叮咚声。
“我说,小娘子,气性儿太大了吧,那手串多少钱?值得你对同伴下这么狠的手?”
穆云澜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卿,他方才可看了,那袖箭尖头带蓝,剧毒!
秦卿冷笑,媚眼如丝的睥睨着他,“你算什么同伴?我再问一句,手串呢?”
穆云澜摇头,摊了只手,“在下真不知道啊!”
秦卿闻言又要射袖箭,被那边烧火的绞乌听闻了动静,忙过来拦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
秦卿盯着穆云澜,启唇,“他有问题。”
绞乌闻言,神色一凝,多年的默契让她毫不犹豫的转头看向穆云澜,“是吗?你自己交代,还是我们动手?”
穆云澜闻言无奈一笑,浓眉微微平和,眼睑下搭,“行吧,我说,都说,二位小娘子莫要动气,生气伤身子。”
说完就要上岸来,秦卿右手指着他,冷冽的箭身不偏不倚正对他额间眉心,“你就站在那里说,莫要耍什么花招。”
穆云澜用舌头顶了顶右腮,气笑了,“成,谁让你长那么好看呢,小爷从了就是。”
说罢,他当真规规矩矩的扔下手中棍子,双手放至腿边,乖巧模样的看着秦卿,“怎样?小娘子可还满意?”
秦卿不予评价,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你当时对那妖物做了什么?”
穆云澜听闻后,微垂的眼中闪烁过一起针芒,只是转瞬即逝,未曾有人注意。
“当时你们都晕了,那妖物已是强弩之末,我便想着杀了她。”
“那妖物的尸体呢?”秦卿微眯了眼,随即接问道。
“没杀成,她倾尽最后妖力,逃了,不过我挖了她的内丹,哝,这个。”
穆云澜瘪了瘪嘴,从怀中掏了掏,随即便捏着扔向秦卿,秦卿伸出左手接住,摊开掌心,一颗纯黑如深墨般的珠子静静躺在雪白红润的手掌中,珠子上还萦绕了一丝蓝色光芒,阳光下格外精致美丽。
“小娘子,这可是千年修为的翼蛇内丹,不可多得之物,修行之人用了可提升五百年修为,凡人吞服,可起死人而肉白骨,女子更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送你了,可不比你那手串金贵百倍?”
穆云澜笑道,仿佛这等仙品对他而言不过平凡之物般廉价。
“不必,这内丹再好,与我而言,不过尔尔,还是你拿着更为有用一些。”
秦卿勾唇,眼底揶揄之意再是明显不过了。
绞乌闻言,也忍不得一笑,看向穆云澜,“她这张脸也用不上这些青春永驻的东西,不如道长留着自备不时之需,提升一下。”
“……”穆云澜生生觉得,他这趟下山定然没算好日子,气人的常见,这般气人还长得这么美得,头一次,偏巧他这一碰就俩!
“我手串当真不在你手中?”
秦卿再次问道,穆云澜双手举过头顶,就要拿师门起誓,被秦卿拦住,“罢了,你师门也算是冤孽得了你这么个门生,既然我手串不在你处,且念在你救过我们,我不与你计较,那便各自好聚好散,师姐,我们走。”
秦卿收了手,将珠子扔回穆云澜处,穆云澜随手接住,还不待说话,那姊妹二人便踏步要离开。
穆云澜忙揣了珠子,拿了棍上岸,拦住二人“两位小娘子,不是,两位姑奶奶,这鱼都抓好了,不吃了?”
秦卿好笑,清眸微抬,“你自个儿多吃点罢,我们自有路子。”
说罢便要越过穆云澜离开,穆云澜立马讨好着,“手串!我知道手串在何处!”
秦卿顿了步子,刚好对上穆云澜盈盈一笑讨好的眼眸,“你不是方才还说不知?”
一旁绞乌闻言也抿了笑意在嘴角,这穆云澜虽不知名头底细,却也不算得恶人,毕竟若不是他,恐怕他们三人早已葬身妖腹之中。
“我知是知,可……不是怕你们去了也白去。”
穆云澜耸耸肩,无奈道。
秦卿觉得这人真是个麻烦,聒噪便罢了,讲话还落不到点儿来。
“你要说便说,不说闭嘴,说了一半留肚子了做什么?”
未曾想绞乌倒是先开了口,秦卿听得朝绞乌笑看了一眼,她怎么忘了她这最是喜静的师姐呢!
穆云澜平白又被怼斥了几句,默默的压下委屈来,嘀咕道:“这般凶,也不知谁敢娶得了你。”
绞乌闻言曳了他一眼,若非她长剑被毁,此刻怕已拿剑刺他个对穿过了。
“嘿嘿,开个小小玩笑而已,这手串要找说来也简单,那妖怪逃走时应当把手串一同带走了,只要找到那妖便找到了小娘子的手串。”
穆云澜说着,指了指岸边树下,示意秦卿,“劳烦这位天仙娘子帮在下将佩囊拿来。”
秦卿闻言,捡了个长棍让绞乌继续指着穆云澜,这才收了手,转身去树下拿。
“……”
穆云澜默默地看向一旁的绞乌,斟酌了一番用词,“令妹可是一直这般纯真?”
“……”
绞乌看着手中棍子,也无奈笑了笑,且不论其他,虽说穆云澜修为不到家,可毕竟是修行之人,料绞乌武功再为精绝,也不是他对手啊,若他有心,一人敌她二人绰绰有余。
“给”,秦卿将那青蓝色佩囊递给穆云澜,继续伸手用箭指向他。
穆云澜挪了挪步,秦卿美目微凝,瞪了他一眼,穆云澜憋着笑,解释,“脚麻了,这春潭水水冷,小娘子可否让在下上岸暖暖?”
秦卿微抬下颚,轻点了头,“爬上来吧。”
穆云澜被那一眸骄意看得愣了愣,这才当真从岸边爬了上来。
上了岸,他洗了洗,白皙且匀称有力的小腿展露着分明的青筋肌理。
绞乌撇了头,倒是秦卿平静着双眸看着,丝毫不觉有异。
穆云澜更觉眼前女子有趣,在秦卿的催促下快速穿好了靴袜,将佩囊用术结打开,取出个四方檀木为底,中间有个银制羊首,羊首顶上镶嵌了一根青铜鲎,指向了四方底座上的乾坤八卦位。
“这是空方仪,只要将妖物精血或者妖力放于其中,便能追踪到妖物方位。”
穆云澜一边摆弄一边解释着,随即将那妖物内丹拿出,念了几句那妖物内丹便化为了一股浓郁黑气萦绕在那青铜鲎上,随着黑气的流动那青铜鲎头不停地旋转着,颤颤巍巍的最终停了下来。
上面的字秦卿认不懂,看向绞乌,绞乌的眼里也表达了不明。
“这是何意?”绞乌开口问道。
穆云澜解释着,“此乃八位,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线自正南方乾起,走向东南兑,而东方离,而最后至东北震,此乃正行,另一起自西南的巽卦,而走向西方的坎,而西北的艮,终于北方坤,此乃逆道。”
见秦卿与绞乌听得脸上皆是茫然,穆云澜歉意的笑了笑,“忘记你们乃外离人,不懂了,简而言之,便是八个方位,这仪上所示便是乾位,西北方。”
绞乌听闻,微微皱眉,此方西北乃是京师方向,可……
秦卿也显而易知明白了过来,京师……与云龙都镇乃是对逆之位,若是回了京师,她们的任务……已然来不及了。
那和亲王子后日便能达到,她们若是不出妖物这一遭早于今日午时到了安排好的地点,如今已然要加快脚程了。
“我们回去吧。”
带着丝丝低沉的声音传来,秦卿抬头,绞乌笑着看向她,“不差这一次不是?”
秦卿明白,若是他们折回,那人还会派其他人去,耽误不了什么,可那人的手段她也心知肚明,她倒是不怕,只是……她抬眸看了看绞乌。
“没必要,手串么,妖物不死就总能找回来的,现在没劳什子的又要跑回去,多累啊,要回你回罢。”
秦卿突然收了手,懒洋洋的说着,以手轻掩鼻口,打了个呵欠,“李志怎么还不来,我泛春困得紧,我先眯会儿,鱼烤好了叫我声儿。”
说罢,竟然又回了树下阴凉处轻靠粗/壮树根,拿了个丝帕遮掩了面容睡去。
“……”
穆云澜看了看手中空方仪,又看了看睡了的秦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空方仪收好,复又拿了木棍准备抓鱼去。
绞乌慢慢放下了双手环月匈的姿势,低身捡起了岸边垂死挣扎的鱼来,弓腿取出靴中匕首,到潭水边利落处理起来。
…………
夜幕降临,京师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与鸢楼一巷之隔的柳府,突然传出凄厉惨叫……
作者有话说:
穆云澜:到底是谁有病?
秦卿:谁问谁有,舔狗一无所有!?
第19章 寻卿
◎空慎踏入京师地界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血腥之气迂回在整个京师,他◎
空慎踏入京师地界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血腥之气迂回在整个京师,他抬眸看了一眼天,半黑半白的妖气笼罩在京都西边萦绕不散。
走过不少街巷,冷清不少,接连好几户人屋搭了法帐,请了人来做法事超度亡灵。
哀伤渐渐弥漫了京师脚下,天子居地。
来到鸢楼,正处清晨,喜鹊尚且在窝里扑腾了翅羽,经过一夜的喧嚣,此时的鸢楼格外寂静,众人尚且还在熟睡之中,楼门紧闭,青石板地上还残留着花娘们洒落的揽客用的珠花,被来往人脚踩踏过,显得污/秽了不少,门口的灯笼依旧红艳如旧,却透露着一丝繁华一梦的清醒凄凉。
空慎抿了抿唇,正欲上前叩门,门却自内而开了,一个身着崔红薄纱的女子梳着垂耳马头髻站至门处,抬头便对上了空慎俊美如神邸般的面庞,微微一愣。
空慎早已在她开门那一瞬便转了头,嘴里轻念佛语。
闵月看了一眼他,随即回过神来,风情万种的对身后衣衫半解的男人巧笑嫣然,“葛员外,您请,以后可要多找月儿啊~”
那葛员外生就一幅黑皮,油光可鉴,一身宝蓝锦衣更衬得他油腻不堪。
他本就很是喜欢闵月的功夫,见闵月如此会说,心情更是愉悦,挥手毫不在意道:“本员外记住美人儿了”,接着挤眉弄眼的凑近了闵月,大手更是隔了薄纱在闵月圆滑雪白的肩头轻轻摩挲着,“下次,我多带几个朋友来。”
闵月听得内心翻江倒海般恶心,可是她想了想秦卿,这几日她不在,她也得了不少恩客青睐,便强忍了下来,身子有意无意的贴近了那葛员外,笑的很是愉悦,“奴就谢过员外了。”
葛员外听后,大笑着便要去亲她,闵月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与嫌弃,这姓葛的极其难缠,要求诸多不说,也抠搜得不行,如今竟然都歇了客了还要占她便宜。
就在那葛员外即将凑过来,闵月不得不去逢迎时,一声佛语打破此刻迎乱氛围。
“阿弥陀佛。”
清沉如地泉阴河的喃语让那葛员外动作僵了僵,他惯是个好面子和怕妻的,如今有外人在,他不得不放弃了最后占点儿便宜的机会,改为拍了拍闵月背部,这才转而离开。
闵月揽了揽肩膀处已被那葛员外摩挲着露出些微圆润肩头的薄纱,这才抬眼正看了看空慎,嘴里却含冰一般的讥讽一笑,“奇了怪了,这年头出家之人也这么不知礼了,一大清早儿的逛花楼啊?”
说着,还故意朝空慎轻轻靠了过去,不待她继续开口便觉一股力量将她推开了去,素白衣袍下摆随之飘起宛如谪仙临世。
她睁大了眼,脑海里却陡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那日她故意引秦卿去郊外密林时,那时的和尚似乎就是眼前的人!
毕竟,虽那日她未曾看出救秦卿那人长何模样,可她却也永远忘记不了当他来时,那雪白光芒下的颀长身影如神佛将临,带着破除一切阴翳与黑暗的光明。
“施主,见谅,贫僧想问一声,秦卿秦娘子可在?”
空慎低头含蓄而温和,垂下的双眸睫密而长如精巧蒲扇一般,带着一股淡淡忧感之意,如佛慈悲,让人心生敬畏与向往。
“又是找秦卿的?我说,穷和尚,带够银子了吗?张口就敢要花魁?”
闵月理了理自己鬓角的垂发丝,媚眼微翘,颇为不屑。
空慎依旧垂眸不语,在他心里,外界奚落言语这与他无关,可这副模样却刺激到了闵月,认为他不将她放在眼里,加之那个人的离开也是因空慎之由,而如今空慎却又寻了秦卿,她便更觉秦卿事事压她一头,心中越发气愤与恼怒,嘴下的话便越发没了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