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丹青手【完结】
时间:2024-11-28 14:47:21

  她不由默然下来,怎得他总是如此艰难,在凡间是,在天界也是……
  神女说到这处,郑重看来,“殿下往后是万仙之主,是众仙典范,天界规矩森严,师徒便只能是师徒,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我观你虽没有无礼之举,可总会无意识盯着殿下的脸看,看着他出神。”
  夭枝微微一顿,瞬间想起方才,她好像确实习惯如此,她每每一回来就爱看几眼他的脸,她总以为无人察觉,却不想全看在旁人眼里。
  既然旁人都看见了,那他……
  他如此修为,自然不可能没察觉。
  夭枝心口微微一紧,只觉慌了神。
  神女自然也知晓宋听檐并未与她说过此事,“殿下纵容你,可你也得有些许分寸,你乃女弟子,如此难免会遭人闲话,殿下又是储君,名声自不能有万分之一损失,你若顾及他的无极大道,便应当避嫌。”
  师徒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妥,天帝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陛下如此看着殿下的教养之事,若出此事,他必然大怒,殿下必然做不成储君,她也必然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总归不是好事。
  夭枝停下脚步,“我知晓仙子的意思,作为弟子自不会让师父的名声有损。”
  神女听闻她此言,微微颔首,“你明白便好,我知道殿下这般霁月光风,教出来的弟子一定亦是坦荡之人。”
  夭枝眼睫微微一颤,眼中视线微垂,也不知神女何时离开,只觉手中仙桃颇为重,她看着空气中一点失神。
  “夭枝。”
  却不妨身后有人唤她,声音清冷好听,兼带温和之意。
  她转头看去,却见宋听檐从殿中出来。
  他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出神,开口问,“何事挂怀?”
  夭枝下意识低下头,往他那边走去,到了他面前,才低声开口,“并没有。”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须臾之后,他并未再问,而是开口,“莫忘了吃药。”
  夭枝微微点头,她体内仙力总有乱窜的时候,为免走火入魔,需要仙丹压制,“我知晓了。”她想起方才神女所言,便开口道,“师父,我已然出师,如今已可安排官职。”
  宋听檐闻言自不会有阻止的意思,他步下台阶,缓步往前,“也好,你想要做哪处的仙官。”
  她跟着走,开口道,“司命殿。”
  她这话一出,宋听檐和她的脚步皆是一顿。
  他转头看来,却依旧平静,“为何?”
  夭枝垂下眼,自然是司命殿时常外出,她不必总在天界,也免得牵连他。
  她认真开口,“我既做过司命,自然是对那处的活最为熟悉,且那处有我往日认识的同僚,与他们一道做事,我也欢喜。”
  宋听檐的视线落在她面上,似乎在看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夭枝只觉压力极大,感觉他的视线落在面上如有实质,叫她一时颇有几分僵硬。
  良久,他开口道,“你既想好了,便去罢。”
  夭枝当即如释重负,抱着所有的仙桃行了礼,“多谢师父应允,弟子这就去。”这一回,她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的脸,转身便走。
  她转身而去,却迎面碰上拿着玩具而来的容琅,他冲她微微点头。
  夭枝行了一礼,看了眼他手上的玩具,有些依依不舍离开了。
  她自不敢拿的,宋听檐惯来严苛,虽说这些玩具,总归还是会到她的院里,但她不太好光明正大地拿,显得不用心修行。
  灵鹤仙人见夭枝离开,和善开口问,“仙子又要去蓬莱仙岛玩了?”
  夭枝闻言认真点头,自然,那债是无穷无尽的。
  她自也不好说自己是去赚银钱的,便每每趁着休息之时才去。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蓬莱仙岛,这债却还是只还了一点点,观赏鱼这差事真是赚得不多。
  还好如今她又要做司命了,司命差事虽危险,但补贴着实多。
  “回见,灵鹤。”
  灵鹤仙人含笑点头目送,容琅看着夭枝雀跃离开,若有所思,“我记得蓬莱仙岛的少君生得挺俊朗,才能也出众,且得陛下赏识,如此倒也很是相配啊。
  你这处恐要有喜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去。
  却见宋听檐看着夭枝离开的方向,一言未发,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话?
  容琅看他这般莫名有几分疑惑,明明修得帝王无情道,怎么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
  他仔细去看,又好像是他看走了眼,他依旧平静。
  他不由上前,拿着手中的千里传音拨浪鼓,递过去,“给小鲲宝的玩具,小鲲你既没时间养,不如就放我那养罢,我来了几回总没见几次那乖生小玩意儿。”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看了他一眼,下一刻,转身面容平静进了殿。
  容琅一脸疑惑,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灵鹤,严肃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小玩意儿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第98章 姑娘,你认错人了。
  天宫高深,云雾随风缭绕殿中雕龙玉柱,玉柱没入云层之中,高不见顶。
  宋听檐步上玉阶,迈进殿中,神女已在殿中,天帝身旁还站着云侍颜,殿中除去仙侍再无其他人,显然并非公事。
  宋听檐缓步上前,“孙儿见过高祖王父。”
  天帝应声,“起来罢。”
  神女和云侍颜一道行礼,“见过殿下。”
  宋听檐微微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天帝等他入座,除去公事,开口自是和煦,“今日叫你来是要问问你,近些时日修行如何?”
  “回高祖父,并无问题。”
  天帝闻言放下心来,“你从来妥当,我自然放心,只是修行以至,若突破此关可至无极大道,需得慎之又慎,你非寻常神仙,生来便是上神,以天地之气供养,修行自然要承担旁人无法承受的风险。
  你修行至此,自己应当也知晓,此大关险极,如此紧要关头,仙力越高,反噬越盛,万莫要分神,功亏一篑。”
  宋听檐双手作揖,一言一行皆是规正,“高祖父教诲,孙儿铭记于心,必定静心凝神克服此关。”
  天帝微微颔首,看向一旁的神女,显然亦很满意,“今次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听妫昭说,你那弟子与蓬莱仙岛的少君关系极好,每每修行结束,便会去蓬莱仙岛寻他?”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看向对面的妫昭。
  妫昭冲他微一施礼,面含笑意。
  天帝自不太赞同,“你既教导她,应当也是看在眼里的,你每每纵容她屡次前去,她是你座下弟子,传出去总归于你不好。”
  天帝自然不允许任何宋听檐有任何行差就错,便是名声上亦不许有细微不妥,他管教的弟子若是与旁人闹出了私德问题,自是会有人拿来在他身上做文章,天界储君盯着的人岂在少数?
  更何况储君收女子为徒本就有些议论,如今倒也正好有个由头,天后人选不急于一时,慢慢培养,细细挑选,总归是要选一个最好的。
  孙儿周正端方,行止有度,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天帝储君,选的孙媳必然也要处处优秀才完美。
  至于女弟子,可以先行许人,这般也少了议论口舌。
  虽然宋听檐自来行事端正,但储君总归容不得人议论。
  “你立身正,行事自有分寸,但弟子还需管教,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倒不如将你那女弟子许到蓬莱去,早早成婚也算是成全他们。”
  云侍颜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中有了几分侥幸,原来便是做了他的弟子,也无法永远留在他身边。
  也不知那夭枝如今是什么心情,她早就看出来了,夭枝看殿下的眼神不一样。
  那根本不是弟子看师父的眼神。
  这远道而来的妫昭必然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特地来此,无端提到此事,显然是有备而来。
  果然是好手段,这般不动声色便在殿下未发觉前,解决了潜在的麻烦。
  这般在未发生前便提前解决,想来其他几位上古族的女君,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她这般高贵又有雷霆手段,以后应当就是未来天后了,殿下端正,素不管风月之事,最后应当就是与她在一起。
  天帝陛下果然眼睛毒辣,选得极相配。
  云侍颜心中感伤畏惧,此女往后做天后,有夭枝这前车之鉴,恐怕以后旁人多看一眼殿下,都需掂量一二分寸。
  宋听檐闻言依旧平静,似乎也是听进去了一般,“她如今去了司命殿,待下凡办差回来,孙儿会与她说。”
  天帝见他如此,颔首放心,“此事你留心便好,不必过于费神,如今紧要的还是修行。”
  宋听檐闻言站起身,“是,孙儿明白。”
  妫昭与宋听檐一道出来,见宋听檐并未开口说话,一如既往的安静,便率先开了口,“殿下不会责怪我多事罢?
  早间我与夭枝仙子在殿外闲谈几句,她心中记挂着想要去蓬莱仙岛的事,我便问了句,女儿家心思隐晦,殿下作为师父,恐怕无从知晓。
  这般能让一个姑娘家屡次去寻的男子,便不是心上人,也是极为重要的知己好友。
  我本还不确定,可听说夭枝仙子想要去司命殿,司命殿办差皆在凡间,恐怕是他们商量好了,这在凡间一呆便是几十年,他们二人见面岂不更容易,如此虽好,但难免惹人把柄,且耽误下去,总归是误了有情人。
  女儿家面皮薄,恐是担心殿下严厉,自也是不敢与殿下说,我便自作主张提了一嘴,还望殿下,莫要责怪。”
  宋听檐闻言未看向她,而是平和开口,“仙子所言有理,自不会责怪。”
  妫昭含笑微微欠身,自也不好呆得太久,也免得惹了天帝陛下不喜。
  殿下心思平稳,于择妻上并没有多少心思,此事还是天帝陛下定音,她自然也要在陛下留给不冒进的好印象。
  今次这一遭,也算一举两得,陛下对她此举显然格外赞赏,自也觉得她周到。
  陛下想要选的玄孙天后,自然也是要有胆子管,有本事管,要在殿下一朝想岔的时候,及时将殿下拉回来。
  这才是陛下这般用心选人的用意,光有贤德有什么用,拿捏得住殿下才是正经。
  妫昭离去。
  宋听檐缓步而出,玉阶之上,风过衣摆无痕。
  玉栏远处云山叠海,闭日遮天,周遭过分安静。
  他静站许久,未有声色,浮于地上平缓而行的流云却无端乱走,似气流不稳四处流窜,慢慢乱了平静。
  他慢慢垂眼看去,默然无言。
  -
  夭枝去了司命殿,女仙官领着她去领了仙牌,算是正式入职。
  司命殿很快就有差事派来,毕竟此处人手确实不够用。
  原先司命这差事她也算是完成了,虽然把自己弄没了,但助宋听檐完成历劫是真,再者,殿下历劫回来本就是天界的喜事,司命殿头头自不会追究这些,也将此事按了下来,一句带过,免得上赶子找不自在。
  毕竟天帝也并未提起她这个司命,自然是不会追究。
  夭枝拿着收到的命簿,径直去了司命殿,司命殿的头头是个胖胖的白胡子老头。
  夭枝看了一眼卧在云层上打盹的老头,当即上前,“大人醒醒。”
  老头睡眼惺忪睁开眼,顶着日光似乎还有些没醒,看见是她,自然认得这小倒霉蛋儿。
  他瞬间笑呵呵起来,“怎么啦,小夭枝,可是所管命簿不满意?
  我今次可是特地给你找了个轻松点的命簿,这回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毕竟你先前确实劳苦功高。”
  画饼,地狱级别的命簿她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命簿能难倒她?
  给她涨俸禄才是正经!
  他们这些管凡人命簿的,做的事从来都是最累最苦的,远途下凡办差事也就罢了,时常还得自己掏腰包,比如他师兄,比如她。
  夭枝开口道,“大人,我的俸禄可不可以涨一些,活累点没关系,我也是有些年限的老员工了,先前那差事办得我是负债累累。”
  老头闻言坐起身,一脸为难,“小夭枝,不是我不给你加俸禄,是我们司命殿的开支真是极为紧缺,我也没办法,你做殿下弟子,应当是不缺银钱的,怎得还是这么穷?”
  夭枝被戳了心窝子,做宋听檐弟子确实是衣食无忧,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是他着实是不食人间烟火,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九重天上,他对银钱从未多看过一眼。
  也是,从来不缺银钱的命,怎会对银钱有概念?
  不像她,他们整个山门永远穷海中翻腾挣扎。
  他这般谪仙似的,她也着实开不了口,朝他要银钱,让这铜臭之物污了他的耳。
  老头见她不说话,又开口道,“更何况你那债,再怎么加俸禄也还不清啊,就认命罢。”他说的极为诚恳,话里全是安慰。
  夭枝已经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还是在戳心窝子,安慰到,她有些想把司命殿砸了。
  加俸禄无果,夭枝登时就准备下凡去,这天界她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她如往日一般,按照规矩开了三日整的废话大会,再排队下凡。
  这会子,女仙官又和她排到了一块儿,她不由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啊,你下去可要小心,别着了男人的道。”
  夭枝茫然看向她,有没有可能,物确实非,但人还是这个人呢?
  她连连点头,自是不会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况且……况且他如今在九重天上高坐呢。
  夭枝拿着命簿到了凡间,这一次差事确实简单,不似先前那般杀机四伏,一个接一个的劫。
  这次所管凡人是一个穷书生,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和她差不离,不,应该比她更穷些……
  穷书生,穷神仙,穷到一块去了,造孽啊……
  夭枝下了凡,闻到一阵香甜味便觉得有些肚饿。
  夭枝就着香味,找到豆腐花摊坐着等穷书生出现,这书生姓张名子即,家住落街巷,自幼酷爱诗书,年少便中了秀才,奈何性子耿直,得罪了人,乡试之时被人算计,耽误了时辰,只能拖了几年重新考,这一路考上去凭本事做了大官。
  是个不错的命簿,除去科考期间遇到了许多不顺的事,后头都还不错,不需她费太多心思,这也算是公费散心了。
  此处豆腐花做得倒是有花样,是冰的,入口清甜即化,一口下去热意即消。
  夭枝吃了一碗冰豆花,意犹未尽,本想再吃一碗,想想空扁的钱袋只能作罢。
  不曾想自己修成了神仙,竟还要过这般苦巴巴的日子,这修仙真是修了个寂寞。
  她玩着勺子,到了时辰,张子即便出现了,书生模样,衣着整洁,背着行囊要去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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