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丹青手【完结】
时间:2024-11-28 14:47:21

  她或许还是将太后想得太简单了些,把持朝政数年的女子又岂是池中物?
  这谋算只怕还和宋听檐有关,她迟迟不出手,想来就是等着拿皇帝的把柄。
  她想到这处,无端生出几分感慨,不知宋听檐若是知晓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一心为着祖母求药,若是知晓祖母如此,也不知会不会哭?
  她想到这处莫名就有一股子兴奋,当真不是她不道德,着实是此人嘴甚毒,太让人想看看他流眼泪是什么样子了?
  她想到此,忽然想到刚头常坻说宋听檐在牢里吃了苦头,“你们殿下吃了什么苦头,牢中有人为难于他?”
  “殿下天家子,谁敢为难殿下?”常坻一脸谁敢,他就剥谁的皮,转而又叹息道,“是殿下不喜牢中的吃食,两日来滴水未尽,如今很是虚弱。”
  夭枝:“……- -”
  既然是殿下,又还未降罪,那牢中自然不可能亏待他的吃食,不至于不能下咽罢?
  再不济,水总是能喝的罢?水又无需如何精细!
  真不想她在外头苦背高情商语录,做了这诸多准备,生怕他有个性命之忧。
  他竟还在里面挑剔不喜,硬生生把自己饿到虚弱不已……
  这混账玩意儿如此金贵难养,怎么养得活?
  他这样难伺候真的能扛到命簿结尾吗,没得几下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
  分明就是拿她的脑袋当皮球拍着玩!
第27章 我知你是正经人,可否等我穿好衣衫再聊。
  夭枝出离愤怒,此人必定是专门来克她的,她树生从未如此担惊受怕。
  她进了府中,径直往主院而去。
  碰到侍卫开口便疾问,“殿下如今在何处?”
  侍卫见她急匆匆颇有些支支吾吾,另一个侍卫似不多想,伸手指向主院,颇为恭敬,不敢吱声。
  夭枝知晓他们心中还觉着她是个采花贼,才会连话都不敢说,她一时更气,见他们指了去,便当即往前而去。
  侍卫见她疾步而去,当即开口道,“殿下如今正……这怎能让她进去,若是糟蹋了殿下清白……?”
  另一个侍卫嘴巴比脑子快,疑惑道,“不是糟蹋过了吗?”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静,他们也是疯了竟敢编排殿下的事!
  嘴巴快的侍卫清咳一声,“殿下若是不允,自不可能让她近身,既让她近身糟蹋,那便说明殿下不排斥,我等又怎能拦着,反惹殿下不喜?”
  另一侍卫恍然大悟,看着他颇为赞赏,“此言有理,还是你聪明!”
  嘴巴快的侍卫颇为不好意思,“我们离远些守着罢,免得听到些不该听的。”
  “言之甚有理!”二人连忙往外去。
  外头在马车旁候着的常坻见夭枝急匆匆进去,一时不解怎么了?
  他正准备吩咐马车停在府门口,殿下一会儿进宫时便可用。
  可想到殿下,突然想到他家殿下如今正在沐浴啊!
  夭姑娘岂能随意闯入!
  他吓得脸色惧变,连忙转头便往府里头追去,“夭姑娘,不可乱来啊!”
  夭枝速度又岂是常人,她进了屋,一脚踹开一门,又一脚踹开一门。
  只觉宋听檐这处门着实有些多,像防着什么似的。
  她走到后面,开门开得习惯了,又一脚踢开了挡在前面的屏风。
  她踹得脚疼,凡人就是麻烦,屋里还关这么多排门。
  像她往日修行都是席地而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岂会像凡人这般……不穿衣衫……?
  屏风轰然一声倒下,雾气弥漫而来,带着温热水意。
  里头的场景映入眼帘。
  宋听檐正在浴池之中,看着她这般撞门而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久久未言。
  夭枝:“……”
  夭枝凝固在原地,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见他半身赤裸没在水中,一时间有些恍恍惚惚,脑壳有些乱。
  身后常坻急匆匆跑来,“夭姑娘,你不能硬闯,殿下他……”
  他越跑越近,到了这处看着一处处被踢开的门和倒下的屏风,就知此人何其心急。
  他知道晚了,一边停下脚步,一边喃喃道,“殿下在沐浴……”
  夭枝忙扭头看向他,涨红着一张脸,“为何不早早言之啊!”
  树的名声啊,尽毁啊!
  她慢慢转头看向宋听檐,非常正经对上他的视线,眼睛不敢往他胸膛上移一丝一毫。
  她上前去扶屏风,“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殿下继续。”
  “姑娘是说,你撞开了几扇门,踢开了池前屏风,就为了和在沐浴的我说误会二字?”
  宋听檐说着这话,心中叹息,‘这般以后便是穿了衣衫,早晚在她眼中都如未穿一般。’
  夭枝扶到一半的屏风忍不住扔下,她着实是受不了这等污蔑!
  她如此清白一棵树,忍不得半点冤枉,“我并没看见多少,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还给你!”
  她说着就往身上宽衣解带,“我现下就给你看,我看你,你看我,我们就抵消了!”
  如此景象怎么看都像是采花贼恼羞成怒,准备把人就地正法!
  常坻吓得脸色苍白,他连忙上前抓住她扒衣领的手,惊愕至极,“夭姑娘!这外人都还在呢,你怎能如此猖狂,我家殿下岂是你能随意玷污的人!”
  夭枝:“…………”
  夭枝懒得分辨,只能甩开他的手,“你出去,我今日必让他看回来,免得他总觉得我是不正经的人!”
  常坻自然不能让她我行我素,连忙上前来拦。
  “夭姑娘。”宋听檐开口叫住她,神情认真看来,“夭姑娘,我知你是正经人,但可否等我穿好衣衫再聊。”
  夭枝闻言看向他,他这般分明就不觉得她是正经人。
  哪家正经人会在沐浴的时候聊天?!
  夭枝见他这般,只觉名声清白之路漫长,她长叹了一口气,扭身就出去,来一阵风,去也一阵风。
  留下宋听檐久久未言,“我们府中的门好像不太牢靠。”
  常坻连忙跪下,“殿下,我这就命人换成铁门!”
  …
  夭枝出了屋,到了院中廊下,这处廊下很是舒适,竹帘半落,一旁苍天茂树,阳光落下,悠闲舒静。
  常坻在远处一刻不离守着她,似乎非常害怕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冲去和殿下聊天。
  夭枝非常难言。
  她真的不是要趁宋听檐脱光的时候和他聊天,这都是意外。
  可这话又不好放在明面上解释,越解释,常坻此人只怕越想越惊乱。
  她只得坐下看书,平静一二。
  片刻后,桌上便摆上了热腾腾的吃食。
  夭枝正认真看着,身旁缓步而来一人坐下。
  夭枝目不斜视,安安静静翻着书。
  宋听檐难得见她这般认真,“夭姑娘很爱看书习学?”
  夭枝一脸正色,“那是自然,与人相处,我还需得多学学。”
  宋听檐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看向她手中的书,《人情世故几多愁,话中高低见神通》
  宋听檐:“……”
  也不知道学到些什么。
  闯浴室倒是快得很,叫他都反应不过来。
  好是害怕。
  宋听檐坐在桌案前,拿起玉筷。
  几日的诏狱似乎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改变,面容清隽如玉,依旧从画里走出来。
  “此间事当真是多谢姑娘。”
  夭枝听他这意思是真要谢她,她一时间有些期待。
  她靠近去看他,直勾勾对上他的眼,眼神真挚,话里有话,暗示非常,“殿下若真觉得感激,倒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宋听檐看着她凑近来,想起方才,片刻后,温和开口,“夭姑娘想要什么?”
  “自然是殿下有的,殿下应该能猜到罢?”夭枝还是蛮懂凡间世故,凡间很多事都不好明说,说得太明白可就俗了,倒像是要挟。
  宋听檐话间微顿,静默了片刻看过来,神色温和却有些言外之意,“不如夭姑娘何意,可否明说?”
  夭枝当即摆手,客气道,“这明说不好听,那不是强迫你了吗?这事还得你心甘情愿。”
  宋听檐难得默了一默,拒了,“此事不可。”
  夭枝急了,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不行?这对你来说,不过洒洒水罢了。”
  宋听檐难得静默,看过来,“我非随性之人,还是送旁的于你,必定叫你欢喜。”
  这和随性有什么关系?
  夭枝有些难过了,她只想要酬谢的银钱多一些。
  她欠东海一大笔钱,又欠师兄一大笔钱,负债累累,除了送银钱还有什么能让她欢喜?
  但话都到这了,便也罢了,他不愿意送银钱,她也不能强买强卖。
  夭枝瞅着他,满眼遗憾着,求而不得,悲愤欲绝。
  宋听檐看着她久久未言,和方才看着她闯进浴池的神情一样。
  夭枝直觉难过,继续翻书,突然便听见他心声缓缓传来,‘往后还是多再上几道门罢。’
  门?
  夭枝一顿,怎么突然跳到门这处了?
  心疼门了?
  她暼了他一眼,不会要她赔罢?
  好害怕啊。
  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转移话题正色道,“殿下刚受了牢狱之灾,还是要多多休息,多吃些东西,旁的事情莫要思虑太过。”
  宋听檐闻言微微颔首,总算没了心里话,他颇为认同,“确实受了些苦。”
  夭枝一时语塞,就他在牢中住的那几日,那常坻可是变着法的让诏狱做些好的吃食,竟还觉得苦了。
  再说了这苦不是他自己硬吃吗?竟娇气到连水都不喝一口。
  据常坻所说,殿下金尊玉贵,要喝的水需得是初雪春融,远山微甜的山泉水,那诏狱里哪有这玩意儿?
  夭枝叹了口气,微微转动玉镯,闲来无事准备探听探听他的心声,却是只字片语也无。
  她抬眼看向他,他手中挂着白玉佛珠,一身月白长袍,腰束玉带越显长腿窄腰。
  倒是个心口如一的,嘴上话少,心里话也少,这镯子在他这处根本没什么用,奈何她欠了东海这么大一笔账,竟拿来放手上当摆设,摆设用摆设,根本多此一举。
  夭枝不知宋听檐究竟有没有猜到皇帝换药意图,试探问道,“殿下可知蛊药之事?”
  宋听檐闻言越发温和,“我知晓,若不是姑娘在朝堂上表明蛊药用法错误,我便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看来常坻并没有与他说她认为皇帝将药换成毒药的说法。
  也是,他们自幼在京都长大,自然慎重,她所言在他们看来终究只是推测,事关天子,自然谨言慎行,不说也好,宋听檐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
  夭枝想到此,却有些疑惑,“殿下为何这般相信乌古族族长,倘若嫪婼给的是毒药呢?”
  宋听檐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佛珠,竟分不清是因为玉珠剔透价值连城,还是因为他的手过于好看,而显得此珠世间难求。
  他坦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答应族长替她困住嫪贳,她自然也会真心实意地帮我。”
  夭枝听到他这话,竟没听到他心声。
  他真这般想的,竟如此相信人心?
  那嫪婼擅蛊药,性子也绝对不是纯良之人,她那性格报复性极重,临死都会拉上垫背的,怎会愿意做好人?
  她既知晓宋听檐看重祖母,必定会拿其命门,害他想救之人。
  而命簿中给的蛊药也确实是毒药,且还是明面上根本查不出来的毒药。
  然这些都是不可言之事,既顺应命簿,她便不能透露。
  她一时间只觉自己往日太过惊弓之鸟,他这般吃斋念佛的性子,心思这般温纯,还怎么可能反将她一军?
  只是这般纯良,她便会有些累,毕竟朝堂上两只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轻易就能害了他的命。
  她忍不住感慨,“殿下未免将人心看得太过纯良。”
  宋听檐听闻此言抬眼看向来,依旧是满目平静,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反驳,指尖的佛珠慢慢转着,玉白佛珠下的朱红色流苏轻轻晃动,他唇边弯起一道弧度,几不可见地笑了笑,只是他神情太过平静,这笑便不像在笑,倒比这拂过竹卷帘的清风还要浅淡,轻易便消散无痕,莫名显出几分讽意。
  他心声亦很平很淡,‘是吗?若真是如此也好。’
  这是何意?
  夭枝有些不解,想要细听,他心里却没了半点动静,就只这平平淡淡一句话,叫她摸不着头脑。
  他又不再说话,便也不知从何问起。
  她便也只能提醒道,“殿下往后还是小心些,你们人心难测,这次下了诏狱无妄之灾,往后也要多防备才是。”
  “防备不了一二,父皇又岂会这般轻易揭过?”宋听檐摇了摇头,浅淡笑言。
  夭枝一顿,“何意,你知道自己这次为何下诏狱?”
  “皇祖母与父皇不和已久,如今局面,神仙难为。”宋听檐看向院中停在树上偶尔一声清脆鸟鸣的鸟儿,“诏狱只是第一步。”
  夭枝一时浑身绷起,他自然也知道皇帝还有后手,只是暂时猜测不到。
  但看宋听檐这般说,他想来已有判断,“那依殿下看来,陛下下一步要如何?”
  宋听檐早已了然,“前几日禹州水灾,浊河水漫,如今已经淹了很多地方。皇兄感染风寒,身子不适,此事自然会由我去,我与姑娘恐怕要久见了,旨意一到,我便要启程去赈灾。”
  夭枝闻言却知道不可能,笃定道,“不会是你去禹州赈灾。”
  宋听檐闻言显然神情微惑,视线落在她面上,“为何不会?”
  夭枝当即止住了口,随口遮掩过去,“我只是觉得你刚出诏狱,便要奔波于治水赈灾,着实有些辛苦,陛下应当不会,且水患这般危险……”
  “父皇会想要给我些许历练的。”他轻轻慢慢开口,心中毫无波澜,“禹州地大,灾民成群,此去需得数年。”
  何止是数年,这一去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禹州水患难治,先不论治水之事何其艰难,便是里头的官员成群结党就头疼不已。
  这个差事是必然会因为办事不力而面临皇帝的责问,朝廷的责问。
  命簿中确有禹州水灾,可去的人不是宋听檐,而是太子。
  命簿中,太子没能治住这水势官势,且治水决策上发生了重大错误,导致难民无数,山匪成群,甚至有人趁乱起兵。
  皇帝听之勃然大怒,险些废了太子,好在与宋听檐相识的那位老者陪同太子而去,及时出手稳住局势,才免太子被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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