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九重天——丹青手【完结】
时间:2024-11-28 14:47:21

  她这一声怒问,有序前进的人群皆往她这看来,满脸惊讶。
  宋听檐见她过来,视线落在她面上,缓声和煦开口,“夭先生怎会来此?”
  还怎会来此,这金贵的祖宗胆子但凡小些,她都不至于在此冒险。
  她眼见那处摇摇欲坠,火急火燎上前,却不想刚到他跟前,脚下一块土直接松动掉落,她瞬间踩空,猛地往湍急的河水中栽去。
  她一个小盆栽最怕的就是摔摔打打,瞬间心中一惊,当即随手抓过旁边唯一能抓住的事物。
  宋听檐看着她又急又怒地跑近,又看着她脚下一滑,飞出半个身子,接着又伸来拽住他衣衫的手。
  眨眼间,岸上便没了两个人。
  岸上有一瞬间的寂静。
  片刻的静谧过后,常坻瞳孔瞬间放大,扑到岸边,看着下面湍急的河水,里头已瞬间没了两人的身影,他惊惧到声音都喊劈了,“殿下!!!”
  这一声惊呼,瞬间惊醒周围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头眨眼间发生了什么!
  常坻当即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水去,却瞬间被水流冲走。
  所有人见殿下摔进河里全都慌了神,白老太爷拄着拐杖,急道,“快快快,救人啊!”
  场面有些混乱,北岸一道跟来的随行官员见状瘫倒坐地,有人直接双眼一翻晕过去,有人惊慌失措大叫,场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我的苍天老爷啊!”
  方才还在跟宋听檐讲话的官员慌乱至极,奈何不会凫水,“快快快,水性好的赶紧随我去下游救人!!”
  夭枝栽进水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往下沉去,毕竟是盆栽,虽然平时喜欢被浇浇水,但并不喜欢被水淹了。
  她反应过来方才所为,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拽着宋听檐。
  她心中一惊,他一介凡人,如何经得起这般水淹?
  她当即死死拉着他,往上游去,在水中沉浮了几遭,顺着水流推送向斜侧方岸边而去。
  到了岸边,她当即抱住横出的树干,将他推到岸上。
  水流湍急,不过眨眼间他们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这周围全是湍急而过的洪水,竟没有一个人。
  水流已经把这处围成了岛,周围也没有路,只有后面可以通往的树林,而水位还在上涨。
  夭枝低头看向躺在一旁的宋听檐。
  他双目紧闭,浑身湿透,尽湿的乌发,身姿修长如玉,乌发贴在他的额间显得面容格外白皙,眉眼越加惑人。
  夭枝有些慌了神,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倒还有。
  她想了想,当即学着往日书里曾看到过的呼吸之法,俯身贴上他的唇渡气,唇瓣碰到他温软微凉的薄唇时竟有些顿住,原来唇瓣相贴这般柔软,难怪凡人喜欢吃嘴子。
  夭枝渡气时,感觉到他温热清列的气息,虽感觉有些奇怪,但作为精怪成仙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只觉得有些柔软,习惯使然又蹭了蹭他的唇,颇有些温软,隐约间感觉他的薄唇微动,眉间轻敛了敛。
  他微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似要动。
  夭枝抓住他的手固定住,含糊不清道,“别乱动。”
  他似乎想要说话,微微启唇,夭枝的舌尖下意识碰到了他的。
  她一时间像是被烫到,连忙收了回来,惊慌之余,见他似乎又晕了过去,才当即替他擦了擦唇,没让他察觉,毕竟往日摸摸手都是不行的。
  夭枝他们这些精怪仙与凡人不同,嘴对嘴和握手没什么不同。
  她重新伸手探他的气息,好在稳妥了许多。
  这般折腾也不过一瞬之间,他唇色红润的已不像是溺了水。
  天越发黑沉,这场雨不会轻易停,只会越来越大。
  夭枝起身看了一眼四周,已然没有了别的路,只能往林中去。
  宋听檐着实有些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他到了附近一处破庙,这处地势高,水位再怎么涨,也漫不到这里。
  夭枝找到一堆稻草叠好,才将宋听檐扶着躺到稻草上,等一切弄好,才发现他的手连带身子都一片冰凉。
  凡人体弱,不似神仙,这般穿了湿衣自然是要受凉的。
  夭枝在破庙里找来些干草和柴木点了火,火堆燃起,冰冷黑暗的破庙瞬间有了暖意,火苗往上窜去,轻轻晃动着,显得外头雨声格外清晰。
  她上前将他衣衫扒下,用火堆烤干,才又重新给他穿上。
  这一遍事情做完,她才又继续脱了自己的衣裳烤干。
  她不敢在凡间诸多动用仙法,唯恐惹了天界禁忌,只能像一个凡人似的忙忙碌碌。
  好在她努力修成仙,做凡人着实麻烦,睡觉都得穿衣裳,她往日总是变回原身就是觉得穿衣麻烦,可惜凡人束缚极多,称不穿衣为裸奔,裸奔不太礼貌。
  她琢磨着大家其实都长得一样,何必藏着,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样?
  像他们树木皆是没有遮掩的,最喜欢的就是赤身淋雨,种在地里吸收营养。
  师兄也是,做狗的时候从来不穿衣裳,反倒修成人形,每日都想着裁衣,大半银钱都花在了衣衫上,着实耗材。
  她虽是这样想,但若是要她如今不穿衣裳恐怕也是无法,被宋听檐看见,只怕会被他当成色鬼投胎罢?
  这便是环境使然,在什么环境下就会受环境里的思想束缚,她自来爱惫懒,善于适应,既脱离不了环境便顺应。
  毕竟当初掌门颠三倒四,每日便是吃饭报数,她便只能自学成才,她毕竟是树木类,脑袋有些木,只能在书籍上学人间知识,好在她命长,学得极久,几乎所有事宜都能照搬。
  是以她敢说,她的思想和凡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绝对是非常融入。
  夭枝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拿着木棍拨动着柴火,隐约听到身后低咳声起。
  她当即转头看去,“你醒了?”
  宋听檐已经睁开眼,看了眼破旧的屋顶,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何处?
  夭枝当即扔下手中的木棍,起身往他那边走去,“你没事罢,可有哪处不舒服?”
  他慢慢坐起身,看了眼周围,才意识到是一处破庙,他伸手摸向头,似乎有些疼。
  夭枝眼神有些飘忽,在水里的时候,不小心叫他脑袋被水中树木砸了几下。
  他衣衫松散,她不知怎么穿,便随意套起,如今瞧着颇有些落魄,可怜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被她折腾成这样。
  夭枝没有一点心虚是假的,她在他面前蹲下,抬头看向他,声音轻缓,非常乖顺温和,“殿下,你可是有哪处不舒服,这般不小心落了水,不知有没有呛到?”
  宋听檐似乎被她这般乖顺意外到,他视线落在自己凌乱的衣衫上,腰带不见踪影,衣衫也是半解。
  他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额间太阳穴,双目微阖显然回忆起先头的事,“我怎么记得是你拽我下去的?”
  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
  夭枝当即开口解释,准备献下殷勤揭过此事,“殿下,我当时是心中慌张,实在担心您的危险,你站的那个位置,下头山石被水冲走了大半,眼看就要悬空了,我瞧着着实危险便急了,想着必要拉你回来,着实是好心的。”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过来,话间轻浅,完全在陈述事实,“是吗?我怎么觉得比其旁的,你更危险。”
  这说的什么话!
  看人这么准的吗?
  夭枝颇有些小意外,照这么细细算来,他好像每一次在她身边都挺危险,反倒离了她都还能好好的。
  夭枝叹了口气,只觉差事难办,她这样的明明应该做屠夫,哪适合做什么监督的仙官?
  可惜九重天不像凡间,不需要刽子手这个职务。
  连师兄都屡屡叹息,似她这般不擅长道德规范的人,若有这个职位,她必定是热门人选。
  宋听檐显然是乏了,他靠向身后石柱,声音也有些倦意,“他们人呢?”
  夭枝喃喃说明情况,“我们落水之后被水冲出老远,如今水位涨得极高,已然没了路,他们要找到我们,只怕是要费些时候。”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也一样没路出去,只能暂困在这处。
  好在宋听檐是个平稳性子,听闻此言也没有太大反应。
  他清隽面容难得浮现些许倦意,他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慢慢睁眼,视线落在她唇瓣上,忽然开口,“夭枝,为何我衣衫不整?”
  夭枝微微一顿,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她的名字,虽温和却莫名有些严肃。
  他莫不是想起岸边她蹭他的唇了?
  真是冤枉,她这可不是占便宜,只是天性使然,就像小猫儿毛茸茸地相互蹭,区别是她喜欢蹭柔软光滑的。
  夭枝莫名有些虚,她指向身后的火堆,“我堆了火,替你将衣衫解开烤干,我怕你湿衣穿着要受风寒。”
  “只是解开?”他垂眼看向她松散的系带上。
  夭枝也是头发披散,衣裳松垮,连系带都是半系不系,是她方才脱得光溜溜在火堆旁烤干身子衣裳,穿衣觉得麻烦,便懒得穿得齐整。
  可男女衣冠不整这般景象,再放在这荒郊野外,真是有些说不清。
  夭枝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将自己的衣裳系好,开口解释道,“我可没有做不规矩的事,我只是替你脱去上衣烤干了!”
  宋听檐本就是安静的性子,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平静道了一字,“好。”
  可他面上这般说,心声却明明白白传来,‘她既这样说便当这样罢,总归我是男子,真有什么事也不该这般寻根究底,惹得人抬不起头……’
  什么叫既这样说便当这样罢?
  怎么就抬不起头了?
  她可没有做什么羞耻到抬不起头的事!
  夭枝又气又恼,她再是个摆设,也是有几分要脸的。
  先头以为她偷窥他洗澡,已然是没得脸面,如今又……
  夭枝噌得一下站起身,正声道,“你若是觉得被占了便宜,大不了我让你脱光溜溜,亲回来也可以,这般我们不就扯平了!”
  宋听檐:“……?”
  宋听檐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看过来见她这般义正言辞,一时忘了说什么。
  可叹天家次子才思敏捷,口若悬河,口舌之毒哪一次落了下风,如今竟被一女流氓当面调戏弄了个哑然。
  夭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客气,当即上前将自己的系带递到他手上,“来罢,先亲还是先脱?”
  宋听檐闻言当即推回来,仪态优雅,直接拒绝,“不必如此。”
  夭枝又将系带急急递回去,直直递到他脸上,她自不喜欢欠人情,“来来来,不要客气,来来来!”
  宋听檐忍无可忍,抓住她的系带生生打了两个死结,把她险些勒断气。
  他抬头看来,脸上似乎还有她系带贴上来的触感,以及身上淡淡的女子清甜幽香,想起她在岸边,用温软的唇瓣摩挲于他的,一时间思绪迭起。
  宋听檐难得显露天家威仪,“还不走开。”
  夭枝见他如此,气得扭身冲出了庙,此人真真是不依不饶啊,她都说让他扒回来了还是不肯!
  那究竟要她如何做嘛,太为难树了,凡人礼节当真是难以融入,太复杂哉!
第34章 她……她不玩捆绑的啊!
  宋听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庙门前,竟难得松了一口气。
  片刻的安静后,他似第一次见这荒唐场面,不由摇头笑起,难得有了几许少年意气的笑模样。
  倾盆大雨落下后,外头全都被水淹了似的,旁的东西是寻不到一点。
  夭枝一边消气,一边溜达,倒真叫她捞到条活鱼。
  夭枝寻了根树枝拎着鱼回去,却听见庙里有人低声讨论,“这火堆还是热的,人必然是刚走。”
  一大汉声音粗犷带着凶意,“到处都被水淹了,跑不了多远,四处搜搜,说不定能搜刮些东西来。”
  夭枝一顿,竟不想这里还有其他人,她往一处隐蔽的草丛里躲去,里头果然出来几个人,手中拿着刀,凶神恶煞。
  唯独没有看见宋听檐。
  夭枝蹲在原地,听他们方才的话,宋听檐应当早就察觉离开了。
  只是她心头莫名有些空落落,好歹相识这么久了,既知有歹人,竟也不告知她就自己跑了……
  她虽一言一行皆照着书里,有些东西不曾体会过,也未必能领会清楚,可这种不欢喜还是能轻而易举地领会到的。
  掌门说了哲学便是人性,这世间所有皆发生于人,而这世上,唯人心不可直视,因其太过复杂多面。
  掌门说了若是不懂其行为,便用人性去推,十有八九都会有答案。
  宋听檐为何不来寻自己?
  他是天家子弟,从来尊贵,自然惜命,可他既脱了身却没有来找同伴,也没有告知同伴有歹人。
  他知道同伴必然会回到破庙,也必然会碰到这些歹人,那么一个女子遇到四个劫匪后果是如何,他这般聪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找不到她,二是用她这个人的牺牲可以去拖延这些歹人,而他能增加逃脱的可能。
  这地方和复杂的乌古族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对他来说,找到她易如反掌。
  那便只剩第二个可能。
  虽说凡间有古话,夫妻大难临头也是要各自飞的,更何况他们二人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人之本性罢了,护着自己性命也没有什么错,常人必然也是这般选择,无可厚非。
  夭枝想到此心口闷闷的,树不太高兴,他们相识已久,她又这般费心费力于他,虽说是因为差事,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如今这般境地,又如何不失望?
  很快有人往她这处草丛走来,若是夜间还好些,可这青天白日,再走近些就能看见她。
  这群人不是善类,处理起来难免有些麻烦。
  她又不能取他们性命,若是下手重了,她不好交代;若是下手轻了,她便交代在这了。
  夭枝正左右为难,忽听远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
  那分散的四人听到声音,当即相视一眼,往那处追去。
  夭枝心中瞬间一紧,难不成那边是宋听檐?
  她当即起身,却被身后人靠近捂住了嘴。
  她抓住他的手就要反击,可下一刻便感觉到他身上清冽的檀香萦绕而来,才瞬间反应过来是谁。
  后面的人见她没有出声,手上才松开,她转头看去,果然是他,惊讶道,“你没先走?”
  宋听檐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低声,他观察着前面开口,“此处危地,怎会留你姑娘家一人?”
  夭枝心中突然有些复杂,又有些欢喜,至少宋听檐不是她想的那样。
  “山林荒僻必然会有零散猎户,这处离城中远,这些人刀上血迹未干,只怕是趁着灾情无人看管,趁机烧杀抢掠而来。”宋听檐见那些人消失在视线里才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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