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回过头,下巴微扬,坚定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我愿意嫁给殷国七殿下。”
昌平的话一落,殿堂又是一阵讶然。
夜色已经晚了,不知哪来的一阵柔风,吹歪了满堂的烛火,也扬了扬时立宵的斗笠轻纱。
在这一瞬间,他也得益于这风,透过轻纱的缝隙,看清了身边昌平公主的侧颜。
她的皮肤很细腻,下颌线绝美分明。
她的眼神中是要嫁他的偏执,眸底蕴藏着深厚的坚定,在明亮殿堂中散发着璀璨的星辉。
时立宵感受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可……
“熙儿!”羽皇倏然震怒吼了她一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这一吼,时立宵立马不悦了。
方才的礼貌客气瞬间消失,他斗笠轻扬道:
“羽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娶,昌平公主要嫁,可办此宴席的老皇帝又不愿了。
所以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非得想让他按他们所筹划地那样娶那个盛安?
想得美,他偏不。
“七殿下,朕看此事还是有待商榷,容朕考虑考虑。”
羽皇此时也不若方才那般好脾气了,他严肃生硬道。
然,既如此,时立宵就更加不爽。
分明是他们美名其曰邀请他们过来,此次就为和亲一事,两个公主都登台了,怎么他就是想要换个公主娶还就是不行了?
那就应当一开始别让昌平公主来演奏啊!
真是荒谬,老不死的。
他直接摆脸子:“哼,诚意,我看羽国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时立宵重重拂袖,转身离开。
路过席几时不忘道:“孟大人,我们走。”
皇子生气了,孟喻白也是一肚子火。
本来他作为使臣是过来交谈说客的,但羽皇这一系列行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羽国最近跟珏国的战事他们自是知晓,本来他们既然答应邀约来了,意思就是这个忙会帮。
可眼下……
“哼,好自为之吧你们!”
离开前,孟喻白特意转过身发泄一道。
时立宵和使臣离开后,羽皇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下面的大臣和皇室子弟连忙惶恐跪下。
见状,还好皇后娘娘今日也来了,她忙安抚道:
“陛下,今日您也累了,不若今日就到此为止罢,陛下消消气,臣妾扶您回去休息?”
但羽皇并未消气,他捡起桌上的酒壶朝着门口砸去,愤怒道:
“他时立宵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皇子还敢朕叫起板来了!想当年他爹都不敢这样跟朕讲话!”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指着门口。
“唉……”下面跪着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竹意脑袋埋着,两个眼睛却兴奋地提溜转。
皇帝发火什么的她还只在电视里见过呢,这会虽说气压低又吓人,但惹火他的又不是她,所以她还觉得在这滥竽充数吃瓜挺有趣的。
她不嫌事大,在心中偷偷吐槽:好啊,现在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
不过这叹息声是她身边的李晟轩发出来的,她肯定是清晰地听见了。
竹意微微侧头,好奇地想打探他叹什么气。
没想到,这虎子哥竟然在陛下大怒时直接起身来发表言论。
她惊地张大了嘴巴,眉毛上扬,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不知他要说什么,不过别带上她。
希望皇帝可千万别瞅到她,虽然她胆子不小,可是她很怕麻烦缠身的。
李晟轩顶着高压,恭敬作揖:
“父皇息怒,不若此事还是交由儿臣来处理吧。父皇说先考虑考虑,三日后如何?三日后我定劝说七殿下再登堂与父皇商议他与纯熙之事。”
因为这件事总得要个解决之法,羽皇发怒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分明还未一口回绝此事,可这嚣张七皇子竟然连他考虑的时间都不给。
毕竟纯熙命格特殊,关系到他们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好歹等他回去问问国师,参考一下国师的意见啊。
既然李晟轩此番给台阶,而且他又有信心让七皇子再来商议,羽皇这才松了口气。
他蹙着的眉头还未展开,但明显火气消了大半。
看了看李晟轩,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加之他先前的功劳让他也越渐信任轩儿确实是个办事可靠之人:
“好,此事就交给你处理。三日之后再议,今日宴会就到此了。”
说完,他不悦地再瞥了一眼那地上跪着埋着头的大臣们,也拂袖离去。
待他和皇后走了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下来。
别人倒是心中庆幸,得亏有儒王站出来揽下了这件事,大家今日才能早点回家休息。
可孙大人和竹意,两人却忧心忡忡的。
尤其是竹意。
孙大人跟李晟轩两人交换眼神后,孙大人便已心中有数。
他们两人早已熟知彼此多年,遂他一直无比信任李晟轩的能力。
只是竹意,李晟轩方才说劝说时立宵,她想,难道不会就是以他平时唠叨她的那些古言名句去劝说吧?
嘶。
她颤抖了一下,想起他滔滔不绝的念经她就烦躁。
遂试探地问道:“你要如何劝说时立宵啊?”
第99章 凉亭夜记
◎初叶要摘给喜欢的人◎
“明日你就知道了。”
李晟轩揉揉她的头,双眼中溢出点点笑意,眼尾散发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缱绻。
可竹意只觉云里雾里。
这小子,老爱给她卖关子,讨厌的很。
她鼓着腮帮子白了他一眼,耸肩表示“不说就不说,也没有很想知道”。
……
夜凉如水,凤栖阁的碧池中月朗星稀。
微风扯皱天空,岸周草木簌簌。
“景言,冷。”一道娇脆的声音,更衬此处寂静。
闻言,凉亭柱子后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一瞬,眨眼间便又回来。
只是他手中却多了一件暖和厚重的狐裘披风。
他上前给她披上。
看着她安静依靠着红木漆栏,独自看着池水中倒映出的月色晃神。
景言察觉到她今夜有些反常。
但他不会问,因为他并不好奇。
他只知道,她今夜从长倾殿回来,便是这副样子。
她在长倾殿中演奏时,他第一次没有贴身跟随,被皇帝的侍卫拦在了门外。
遂只好在门外寻了个不起眼处静静地等待着。
“景言。”又唤。
在昏暗的夜色下,她的声音几乎被阴影吞没,轻到不能再轻。
甚至还有一丝颤抖。
“属下在。”他不明所以,但她反常的样子却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你查到没,上次酒中的药是我下的。”
昌平定定问他,轻描淡写到好似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面上瞧不出一丝窘迫。
她说的是上次,在齐月楼,他们两人都因酒失控那次。
景言身子怔了怔,反倒是他脸红了。
主要是想起上次的事,便无法直视。
这点小手段,他自是早查到了,只是他装作不知道,一直没有讲出来而已。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她如此骄傲的人,这种事,她竟会这样直接当面讲出来。
瞧他沉默不言,昌平便知原来他早已知道。
“景言,你喜欢宋觅吗?”
昌平问出了执着已久的问题。
他低着头,没看到她询问他这个问题时,眼中染上了一层落寞。
她自顾自问完,还未等景言作答,又好似是她自己不想听。
于是在他将要开口时,她又偏执地命令道:“你不准喜欢她。”
等她说完了这一句,他才稍微在今晚这个假昌平的壳子里感受到了一点平素真昌平的模样。
他在心中叹口气,破天荒语重心地长解释道:
“属下并不喜欢宋姑娘,只是以往有些朋友的交情,一直以来都将她视作好友。”
很显然,昌平也没意识到他会同她解释这么长一句话。
不过他愿意同她解释,她今晚就信了。
她将裹好的披风漫不经心地往下拉了拉,不小心连带扯下了里面的蓝丝绸上襦,露出了一侧雪白香肩。
紧接着,她伸出柔夷玉指轻轻点了点身旁:“坐过来。”
景言迟疑了一下,这才抬首,却不小心撞进她满是哀伤的眼神中。
犹如溺进了一汪满腹委屈,却固执不言的潭。
他瞥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肩头,微微蹙眉。
心中不愿,却还是僵硬着身子坐到了她身边。
并且在昌平完全未反应之际,顺手拉上了她的披风,将她冰凉的肩头遮盖严实。
昌平有些许诧异,以为他是关心自己着凉,便等着他开口关心。
可却半天等不到他的关怀之言,只好作罢。
感受到他的僵硬,昌平将手掌撑在他玄衣盖住的大腿上,肩头微微耸起,凑近,凝视。
“你怪我吗?”
她说话总是慢悠悠的。
这句话指的是她彼时在酒中下药之事。
公主的艳丽姿容倏然在他眼前放大。
景言慌乱别过头。
可她眼注微波,乘胜追击。
“属下不敢。”景言无奈回话。
不知怎么的,这凉夜之中,他耳朵竟还热的发烫。
“不敢?”
她单指点着他下巴,将他的脸板正与自己相对。
两人鼻子之间,只有一颗樱桃的距离。
“是不敢还是……不愿怪我?”
如此近的距离,嗅到他的气息,她的眼神显而易见地迷离。
景言不语。
他喉结滚动,黑曜*石般的瞳孔逐步描摹她的眉眼,鼻尖……嘴唇。
“景言,说,你喜欢我。”她像个无理的小孩,霸道命令他。
每说一个字,温热暧昧的香气便洒进他的毛孔。
今晚她没喝酒,他只从她讲话的气息中闻见了春茶。
那就代表着――
她清醒无比。
巧了,他也是。
在她看不见的一侧,他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
景言暗自切了切牙,眼睑下垂,流泻的月光将他的睫毛在眼下铺洒几点阴影。
他眼神开始晦涩不明,却仍是道:“绝无可能。”
活落,昌平倏然旋身,单腿跨过。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景言迫不得已被她压地脊背紧靠红漆栏。
方才怕她摔倒,他顺手带了一下她的腰。
不想她却趁机得寸进尺往里挪了挪,他吃痛,闷哼一声。
蓦地,嘴唇便被人吻住。
“不许反抗我。”
她一边碾磨他的嘴唇,一边说道。
景言无可奈何,拳头攥了又攥,忍无可忍。
他双手穿过她腋下,干脆将她往怀里提了提。
这个疯女人,又来!
又来!
她是不是觉得仗着权势欺负他很好玩?
好、好、好!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真是不知道什么是男人!
他单手解下腰间的佩剑,搁置于一旁,另一只手回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令她的身体与自己紧紧贴住。
大掌按住她的后脑,舌头追逐她方才的挑逗,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气,在她口中纠缠。
而后长驱直入,直抵咽喉。
昌平感觉口中被他完全侵占,吞咽困难。
鼻腔都是他的冷冽味道,胸口甚至觉得刺激到窒息。
“李纯熙,疯子,你自找的。”
他埋头至她颈窝,亲吻,轻咬。
饶是他也恼怒不已,可他仍会想着她是公主,给她留下印子,恐教人诟病。
夜渐深,月渐寒。
可他们两人的额头却大胆地布起了密汗。
今夜这个后花园只有他们两人。
和风,和树,和鱼,和轻云。
狐裘罩不住昌平的一意孤行,浓烈的暧昧和潮热在绒毛披风内逐渐升起。
她挎坐在他怀中,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景言却一把握住她嚣张的小手,他还有一丝丝,一丝丝的理智。
玄铁面具下双眼如鹰,他掐着她的脸蛋,再给她最后一次可以反悔的机会:
“李纯熙,你确定吗?”
昌平面色驼红至极,被他掐的脸蛋留下两个明显的红痕,又端起了她公主的架子,声音不容置疑:
“放手,本宫要定了。”
景言:“……”
沉默。
一。
二。
三!
三下对视较劲后,他将她的双手放回他的脖子后。
旋即,自己的双手却放到了她大退根部,他掐住她,往上抬了抬。
接着再慢慢将她放下。
昌平只觉冰凉的囤部有被握住的暖意。
疼痛教她不自主拽紧了他的衣襟,却不慎扯下了他的面具系带。
她下来的一刻,景言下意识往后扬头,沉重喘气。
失去桎梏的玄铁面具掉落,在红漆护栏上浅浅磕了一下,随后砸进水池中,敲碎了镜中的半月。
昌平凤眸含泪,眉头紧皱,不自觉咬牙。
他知道她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遂感受到面具掉落时,他身子难免颤了颤。
而后立马侧过脸,尽量不让她看见自己的左脸。
可意料之外的是。
她这次却并未像上次一样充满嫌弃地训斥他,说他是“肮脏的东西”。
她谨慎捧起了这份不完美,借着月光欣赏它,眼中流露出眷恋和心疼。
既然这样,他便再无顾忌。
前些日子她们在此处奏乐。
今夜,他不会乐器,但由他来主掌节奏。
昌平有几丝湿润的碎发黏在脸颊上,双眼湿红。
她怜惜地亲吻他脸上骇人的伤疤,从头至尾。
“你不是嫌弃它脏吗?”他声音沙哑颤抖,额头汗珠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