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中的传家宝,我阿爹给我的,能值多少银子啊掌柜?我时间紧迫,还要去别处买东西。”
闻言,掌柜面不改色,只见他熟练地拨了拨算盘,而后命人从后面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交于他。
“这把剑确实有些年份了,给你算五十两罢。”
“五十两??这么多!”
阿枫惊呆了,小心翼翼地接过这袋银子,他摸了摸袋子里白花花的银子,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么多钱。
“哇,没想到这把剑看着挺旧的,还能值这么多钱!我还以为顶多值个几十文!”
他喜滋滋地将银子收起来,心满意足地同掌柜签了典当字条后便带着钱离开了。
掌柜并未错过阿枫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他离开店门后,掌柜的脸上瞬间换了一副神色,他负手而立,面色沉重,对着身后的人道:
“跟紧。”
屋子里的两名普通伙计谨慎点头,迅速出门跟踪上了阿枫。
下午。
收到掌柜消息的李晟轩与知念等人火速乔装来到东镇当铺。
不错,这所当铺正是念意轩在珏国风铃区的一个微小据点,而此处里里外外都是念意轩的人手。
“轩主,打听清楚了,将赤雨剑带来之人原是惊渚莱园第七十四户,他爹是羽人,娘是珏人,现今父母双亡,名唤阿枫。因在此处受人排挤,举家搬迁,不知具体搬到哪里,但时不时会来惊渚镇采买物品。”
禀告消息之人正是方才不苟言笑的当铺掌柜。
李晟轩在屋内,早已解开了方才赶路用的珏人装束,他将赤雨剑拿在手中,摸着手柄处,平静的外表下是狂跳不止的心。
我的娇娇阿意,苦苦找了你这些时日,总算是有了眉目。
只是……
怎会连随手不离的佩剑都落到了别人手中?
可是遇见了什么危险?
别怕,再撑一撑,夫君马上就会找到你。
“人在何处?扣押了没?”他沉声。
“禀轩主,已派人跟踪,此人现在药铺买药,目前没有王妃下落,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买药?
本就担心不已的李晟轩听闻阿枫在买药更是胸口一紧。
“不行,现在阿梦卿也在四处追捕他们踪迹,不能放此人在外乱逛,立马抓回来,直接逼问,不说就上刑。”
至此,李晟轩抓了阿枫才得到了关于竹意二人的下落,他一刻不敢停歇,生怕他的阿意此刻正在遭受何种委屈。
莫说合眼,自从有了竹意消息后,他滴水未进,知念几次叫他吃东西他都推脱掉。
知念其实不太能理解轩主,爱一个人真的能爱到这种地步吗?
吃一口食物又如何?
干嘛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兴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
・
“总的来说就是这样。”
李晟轩将宋觅之死和自己是如何找到她的,都给竹意大概讲了一遍。
但竹意听了以后却怅然若失,如鲠在喉。
她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李晟轩说宋觅死了。
宋觅,她竟然死了。
她才那么小的年纪,竹意仍然记得,在军营见她的时候,她骨骼比较小,身上穿着跟她不相配的厚重兵甲,说起太子和牺牲的士兵时,她激动脸红的模样。
“阿意?”李晟轩见她看着窗外大雨发呆,怔愣不说话,心中大概猜到她此刻在胡想些什么。
窗外雷雨交加,在四月的流莺城里很是罕见。
“这一仗无论如何都要打的,阿梦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又城府颇深。原本宋姑娘和温师若是好好谋划一番,十万军打他也不是毫无胜算。只是此次内部皇兄和温师他们意见出现分歧,人心散了,兵力也未凝聚,失败是必然的。”
他耐心同她分析道,恐她陷入自己内心的想法越来越深。
“是我做错了。”许久,她才出声。
竹意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情绪。
“如若不是我非要潜入珏营救李颢懿,阿梦卿也不会突然发兵,宋觅可以再等几天,分明可以等到你的援军的……如若不是我,她就不会死。”
“不是的,阿意,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些为我开脱,可实际上,就是我害死宋觅的。”她斩钉截铁,冷静无比。
竹意这人做事向来有首有尾,从未对不起谁,也总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到现在为止仅有一件令自己愧疚的事。
那便是没拦着乐卿嫁给太子。
如今又新添一件――是她太自负,执意去救李颢懿而间接害死了宋觅和四万将士。
这两件事的代价都如此之大,她沉思良久,事已至此,自己该如何去弥补。
李晟轩见她这模样,心疼:
“阿意,何苦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们都清楚皇兄被抓是三月末,而宋觅与阿梦将军的四日之约立在四月初九,可援军是十六才到,更何况宋觅有意隐瞒此事。我的阿意,你还不明白吗?援兵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闻言,竹意这次没再一味责怪自己,她知道书生说的在理,可自己心中又仍然有些郁闷,她太难面对宋觅的死了。
“你方才说三战是十一开打的是吗?”她向他确认。
“不错。其实也仅提前了一天,或许宋觅以为四日之期到她还能跟阿梦将军有商量的余地,实则不然,对面只是在试探我方实力。阿意,你可知,如若不是我主动请命,父皇彼时还在观望,若是等到他下旨亦或是慕容将军赶过来,别说月见城,整个栩州恐怕都已落入珏军手中。”
听完书生这番话,竹意心中方觉好过点,可一想到宋觅如此年少有担当的小姑娘,却落得这般惨状下场,仍然惋惜又同情。
她无奈闭上眼睛深深叹气:
“嗯,我知道了。”
李晟轩将她抱进怀中。
“我明日抽时间去把她的尸体偷回来吧,好好埋葬,总好过烂在珏人手中。”她在他怀中说道。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道:“我知道你内疚,此事我会想办法。”
竹意自知自己上次有些冲动固执,这次选择乖乖听李晟轩的,她疲惫地点点头。
见她神色缓和,李晟轩才开个玩笑逗她一下:
“我找了你许久,没吃没睡,如何不见阿意内疚,也心疼心疼我?”
第119章 权贵女儿
◎大羽两个公主,你的使命都由我来完成◎
竹意抿嘴,眼尾含上些笑意: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心疼你了?”
她回抱住他,将脸蛋贴在他的襟口,听见他心脏规律的跳动,
“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找到秃山岗来,昨日听见你叫我时我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怎么,对我如此没有信心?”
“啥呀。哼,不知道是谁说‘竹意~今日你踏出这个门槛我就再也不会纠缠你~’!”
竹意做作地学李晟轩那日说话,古灵精怪的模样教他开怀一笑,嘴边梨涡乍现,俊秀不已。
她见他笑的开心,便继续逗道:
“诶诶诶,不是说不再纠缠我嘛,你这手抱这么紧是干嘛呢?”
说着话,她有意拨开他环住她的双手。
可李晟轩却将她抱得更紧:
“好好。是我不好,那日我是有些失态了,说了让阿意伤心的话,所有都是我不对。你那日前脚出门后脚就下雨,可有淋湿?这些我不在的日子可有受委屈?晚上睡觉可还安稳?”
他摸着她的头,关切询问。
竹意听着他这些问题心中流淌的奇怪的暖暖的东西,尝一下竟是有点酸酸的。
前世在学校,放学时偶遇暴雨,别家的同学门口都有家长陆续来接他们回家,只是她得自己跑回去,沿着道路最里面,走那些商店的门口,屋檐遮挡处。
但即使是这样,到家后身上也淋了个全湿。
空荡荡的旧房子,门上泛黄的“福”字也不会问她,下雨了有没有伞,衣服有没有淋湿。
她不说话,垂着眼睑,隐下一片哀伤。
“嗯?宝贝。”头顶的人温柔唤她。
竹意心里难受,她转头将脸埋进他怀中,深吸了一口,而后声音颤抖,撒娇般地:
“夫君,我很想你。对不起……”
夫君,不同于以往每次开玩笑,她这次叫出口的时候仍然感觉有些生涩。
夫君,夫君。
真是一个充满爱意的词汇,她想。
是啊,她和书生是正儿八经成过亲的。
他们是夫妻,他是她的夫君,是她梦寐以求的――家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但总觉对不起他,或许是觉得自己有愧他的爱意,或许是觉得他曾经受苦的时候她却没能帮到他任何。
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爱,是如此的充盈和具体,被在意和被需要的感觉竟是这般的美好。
“好傻。”
李晟轩心中被她柔声的呼唤填满,他宠溺地捏捏她的脸蛋,不满道,“瘦了。”
“还说我,好像你没瘦似的。”她不开心地嘟囔。
他将她的脸从怀中捧出来,入画的眉眼在他心中烙下个印记。
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蒙住她的眼睛,在竹意的疑惑中,轻轻吻了她一下。
她感受到嘴唇上轻柔的触碰,感觉不过瘾,信手扯住他的领口,脚下微微用力,重新与他吻在一起。
两人相邻挨着坐在床沿上亲吻颇多限制,李晟轩将她横抱至自己怀中,克制地抚摸她的脖颈,痴迷地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疲惫的两个人在缠绵的深吻中逐渐入睡,外面肆意的狂风和鼓点般的雨声今夜都没能吵醒觉浅的他们。
……
・
约摸两日后,长安。
朝廷已经提前收到信函了,苍阳三战大败,红鹰将军殉国,羽国痛失月见城。
但好消息是太子已经被安全营救,个中细节待太子回京后会仔细禀明。
此事没有大肆宣扬开来,但皇宫中的人已经多多少少陆续知道宋觅殉了国。
此刻长安城中,正在火急火燎地操办着另一件大事。
那便是昌平公主出嫁之事。
理说战败丢城,将军殉国,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嫁公主。
可是没有办法,当下羽国战况不利,急需殷国的援助。
时立宵等人已经回了殷国,从自己人那了解了羽国如今面临的艰难局势,但他确实喜欢昌平。
为了迎娶昌平公主,殷国康概提出聘礼――三万殷国援军,万皮战马,十万斤金,丝绸珠宝等不计其数。
如今节骨眼下,昌平公主可谓是羽国的至尊宝藏。
只是至尊宝藏今日并未配合出嫁的事情,而是同众姐妹一起,在齐月楼里一言不发。
她们几人今日仍然是在先前的那间包房内,屋内除宋觅外人都到齐了,里面的气氛有些沉重,抽泣声虽不大,却一直未停。
孙文茵左手安抚着秦姐姐,右手怀里抱着哭泣不止今纾。
秦可书攥着手帕,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她不停地擦拭。
而今纾在孙文茵怀中抽泣地不成样子,孙文茵自己也双眼绯红。
云芙依看了看对面依偎在一起的三人,努努嘴,撇过脑袋:“切,不知道有啥好哭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李纯熙,发现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面上无任何异常。
可等了半晌,却并未等来李纯熙的责备,她愤愤地扭过身子,到大家看不到的一边,偷偷红了眼睛。
纯熙今日身后没有景言,她罕见地给了他一日休沐。
她没有啼哭,双眼也看不出悲伤,只是一言不发,缓缓给自己斟酒。
桌上摆了两个酒杯,她两杯都斟满,自己却只喝了其中一杯,反反复复,不作多言。
“文茵姐姐,我想宋姐姐了……”
今纾哭着,难受说道。
“她去边疆去的着急,我们都没好好跟她道别……”她哭的越发厉害,所说之言让在场的人都越加伤心。
“今纾,过来。”纯熙冲今纾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今纾听话地到纯熙姐姐跟前,纯熙随意坐在地毯上,她忍不住扑进她怀中,泣不成声。
纯熙一下一下有节奏地亲拍她的脊背,扫了一眼在场的姐妹,缓缓道来:
“宋妹妹向来是个有节气的,她是,宋将军亦是。她为了护全百姓牺牲了自己,这样的结果我们都很心痛。”
她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继续道,
“可是,作为皇室权贵子女的我们却不应当只是啼哭和思念。今纾,你宋姐姐之事你要深深地记在心中,她人虽不在了可她的气节流芳百世,她是好样的,我们都应当向她学习。”
孙文茵看着李纯熙脸上的红晕,想起来五月份她的婚事也将近,她们这个姐妹团,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刚刚没了宋觅,马上五月纯熙也要嫁去他国。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生在权贵,吃着老百姓的大米,本就应当肩负起责任。
今纾听了她的话,逐渐停止了哭泣,经营的眼泪挂在睫毛,本就怯懦的她显得更为可怜。
纯熙捏起手帕,轻轻地替她擦去睫毛上的泪珠,看她的眼神一改日常傲漠,温柔如水,眷恋不舍:
“小今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们都会有离别的一天,但说不定在某日又会重逢。你可以哭,但哭完以后记得自己擦干眼泪,姐姐护不了你一辈子,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纯熙说完,今纾瘪着嘴,眼泪在眼眶打转,只觉更加难过。
但她明白纯熙姐姐的话,纯熙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是最对的。
“我知道,姐姐。我记住宋姐姐是为了百姓和国家,我不哭,我也会好好向她学习,努力肩负我自己的使命。”
她忍着哭腔,看着纯熙的眼睛信誓旦旦说道。
可李纯熙弹了下她的脑门儿,轻笑:
“小笨蛋,大羽两个公主,你的使命都交给我来完成,你跳自己喜欢的舞曲就好。”
第120章 沉塘心事
◎那年在苗疆见你,我就钟意于你◎
另一边,李纯熙今日给了景言休沐,他十分意外。
自从做了昌平公主的暗卫,吃穿不愁,用度大气,只是他没有休沐日,每日干活十二个时辰,但报酬确实给的高。
不过自上次跟公主在公主府凉亭所发生之事后,他与公主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