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公主莫名其妙放他休息,他没有准备,还不知道去哪里呢。
最近也不见师父的踪影,儒王带兵去边疆打仗了,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何处,他没有她的下落,只能等她主动联系自己。
难得可以休息一日,思来想去,景言还是打算回红雪阁去。
他今日起了个大早,然后去集市上买了很多东西,虽然给公主做暗卫是师父给的任务,但他这段时间攒了不少银子,数目相当可观。
不太会挑,但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给女子买些胭脂首饰,给男子买些……呃,给男子买些什么?
他胡乱逛了一圈,不知道给男子买些啥,随意买了些糕点和折扇。
景言回到红雪阁,现在竟也算阁中的稀客了。
阁中相熟的弟子见他回来了,蜂拥而上,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然后大伙围着冷冰冰的他东问西问。
“诶,景言,怎么样,昌平公主是不是美若天仙呀?”
“哎呀,你去去去,那必定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
景言沉默着,一边往自己屋走,一边几不可闻地轻微点头。
弟子们见他点头,都兴奋地起哄。
“让开让开,到我问,景言,公主府究竟有多大?你每月能拿多少俸禄啊?”
“景言景言,你们平时遇见的危险多吗?皇宫中的那些带刀侍卫实力如何?真如他们所说都是废物?”
……
他们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着,忽然一个清脆女声格外清晰:
“景言,前几日有一封你的信,听说送不进皇宫就送到红雪阁来了,给你放屋里了,你记得拆开来看。”
景言有些疑惑,他的信?
首先肯定不可能是师父。
其次,会是谁的信呢?
他对那位女弟子道了谢,其余弟子见他不理人要回屋去,感觉没劲,便也都讪讪散了去。
进屋后,景言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封书信。
他迟疑地拿起来,看着封面上的【景言收】三个字,似乎是有一些熟悉的字体,可他却好像没有什么具体印象了。
缓缓将信封打开来,信中那些珍藏数年,丝丝缕缕的情意才徐徐升起。
【景言,你兴许不清楚,那年在苗疆见你,我就钟意于你。】
这人开篇第一句话,蓦然将他拉回七年前。
七年前,景言那时才十岁,距离竹意收他为徒还有两年。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加入闭风堂,而是在老家苗疆。
提到苗疆,除了蛊虫以外,还有一个武林人士都熟知的地方,那便是――珈洛坊。
这个珈洛坊就是苗疆专门培养高手奴仆的地方,那里面的小孩全是孤儿,那里培养的奴仆一生只效忠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
而景言和听禾,便都是出自此处。
他娘亲身份特殊,在苗疆是不允许有后代的。
但她由于被迫破戒不小心怀上了景言,又不忍心将他杀死在自己腹中,遂只好将他生下后就当做自己捡到了孤儿,将他送进了珈洛坊。
只是景言自小就生的俊朗,颇得坊主喜爱,私心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伺候。
他这个孩子十分聪颖,学东西极快,又颇为有规矩。
只是他性子有些冷淡,加上坊主偏爱,他在珈洛坊多多少少是经常被人巴结的。
十岁这年,听闻又有京城的有钱人来他们这里买奴仆。
景言跟着坊主一同见到了来人,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宋将军给他的宝贝女儿想要挑选一个实力高强又忠诚的奴仆。
“爹爹,这些我都不要,我想选他可以吗?”
珈洛坊的大厅内,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又稚嫩。
坊里规矩极度严谨苛刻,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她讲话,但景言在坊主身边伺候,即使再好奇,也是丝毫不敢抬头的。
宠女儿的宋将军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正是一丝不苟垂着脑袋,立在坊主身边的那个男孩子。
她面前站了一排供她挑选的奴仆她都没看上,偏生看上了坊主偏爱的。
不过既然是他宝贝女儿看上的,他定是要想法子给她弄到手的,左右不过是个奴仆,加点钱的事。
宋将军正气凛然,对着懒散卧在塌上的坊主说道:
“青乙坊主,您开个价罢。”
青乙面上微微带笑,手上泡茶的动作一刻不停。
“宋将军这就是强人所难了,这孩子才刚满十岁,规矩都还没学全呢,您知道我们珈洛坊的规矩,只卖十二岁及以上的奴仆。时间未到,若是将这孩子卖给您,日后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败坏了我们珈洛坊的名声不是?”
她给宋将军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转头又命景言去屋内拿些糖丸出来招待宋将军爱女。
景言拿来糖丸后,坊主竟然让他带着这个小姑娘去后山玩,
这时候他还太小,还不认识宋将军,也不知道他在京城的地位如何,他只知道,能让坊主这么为难的顾客,少之又少。
他照令领着宋觅去往后山,如今也是四月天,已经可以闻到栀子花的香味。
“我叫宋觅,将来是要保护百姓的。我知道,你叫景言,刚刚听那位坊主姐姐这样称呼你。那你呢,你将来要做什么?”
两人坐在后山的山坡上,嗅着花香,她开朗熟络地介绍自己。
景言认真看了看她,心底十分羡慕宋觅洒脱随意的样子,但他却没有说任何话。
“你为何不讲话?嗓子不舒适吗?”
宋觅起身,蹲在景言面前,同他脸对着脸,仔细观察他。
见少年不理自己,她又坐回地上,双手撑在后面,双腿伸直,看着天空的白云,自豪道:
“刚刚那人是我爹爹。我爹爹是大将军,打了好多胜仗,可厉害了!”
她瞄了一眼身边仍旧沉默人,接着自说,
“爹爹说我们宋家的人就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存在的,我跟你说,他每日对我可严厉了*!天不亮就要让我起来练枪,他送我的那把红缨枪沉死了,你看我的手,上面都是水泡。”
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摊开给他看。
景言正儿八经地配合,仔细端详她的两只手掌心,发现确实磨起不少水泡。
他怔了怔,想起来自己房中有包扎的东西,于是起身准备回去拿过来。
“等我下。”他浅浅说了句。
宋觅登时两只眼睛睁得亮亮的,对着景言离开的背影,惊喜地喊道:
“原来你会讲话呀!我还以为你是特殊的奴仆,是个哑巴呢!”
不一会,他便将药瓶拿来了。
景言擅自牵过宋觅的手,给她手心的伤口处仔细上了药,再用轻柔的纱布慢慢缠绕起来,扎了一个好看的结扣。
“呀,你手真巧。比宫里的御医都弄得好看,这是谁教你的呀?”
宋觅将自己的两只手举起来欣赏,开心不已。
“不要不说话嘛,我本来在将军府成日除了练习枪法和看兵书就没有其他玩伴了,你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嘛,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她挨着他坐近点,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光明正大地撒谎。
其实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平时在京城里,玩伴多的很。
“好。”他应声。
宋觅磨了良久,景言总算肯开口同她讲话。
“你觉得青乙坊主会将你卖给我爹吗?”她率真地问。
“不会。”景言肯定地答。
“为什么?”她诧异。
“珈洛坊的规矩是天,任何人都不能破规矩。”
“那你在这里住的好么,你想跟我回家吗?”
“我听坊主安排。”
“诶你这人。你得有自己想法呀,你在这里快乐是不快乐,自在或是不自在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是快乐?什么是自在?”景言有些自嘲地问。
“我跟我爹爹在一起就很快乐,很自在。因为我爹是世上最宠我的人,姑妈不让我吃的,爹爹会买给我吃,我想要什么爹爹都会给我的。所以如果我想要你跟我回家,我爹爹一定可以想办法将你带走的。”
宋觅眉飞色舞地说着。
景言听了,心中竟燃起了一些小小的期待。
可在此处做奴仆跟换个地方做奴仆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快乐和自在。
这样想着,原本他有些憧憬的神色又黯然了下来。
“怎么了?”宋觅见他很是沮丧的样子,关心道。
“生来为奴,在何处为奴又有什么区别?奴仆又怎配有快乐?”
景言破天荒地,头一次跟别人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宋觅乐呵地站起来,双手叉腰对他信誓旦旦道:
“放心,以后你跟了我,我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跟我回家,我们一起做家里的主子!我爹他在京城可是人人敬畏,无所不能,他一定能让你跟我回家的。”
第五卷 公主
第121章 两小无猜
◎来生一定两小无猜,得偿所愿◎
少年看着少女胸有成竹的模样,根据她所讲的,他不禁对以后的新生活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幻想。
真的,他也能做主子吗?
像坊主那样使唤别人?
拥有自由?
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景言破天荒地生涩勾了勾嘴角:“好,那我跟你回家。”
闻言,宋觅激动不已,模仿他的样子勾起嘴角笑,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弯起来:
“瞧,你应当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天真的两个小孩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敞开心怀在后山一起玩耍。
四月里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珈洛坊的后山有数不清的花样品种,招来了许多美丽的蝴蝶,
他们二人此时聊够了天,宋觅提议,一起来抓蝴蝶。
比试一下看看谁的轻功更厉害,抓的蝴蝶更多。
景言欣然应允。
他自还不会记事起便就已经跟随坊内同伴每日在师父的督促下打基础功。
他们坊内出了不少高手奴仆,有些特别有天赋的,学的又快又好,在刚满十二岁的时候就会被有钱人花大价钱买走,譬如――听禾。
因为在珈洛坊内,每日都只能与坊内的伙伴做对比,景言也正好想瞧瞧,自己的能力在外面来看,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宋觅定好了比试规则,二人便开始了。
伴随着和煦的春阳,他们在娇艳花丛中放肆地飞跃,阳光将他们额头上的汗珠变成了珍贵的水晶,迟钝的小蝴蝶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要面临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宋觅穿一身红衣裳,犹如一团火焰飞窜在后山清新的春色中。
而景言则穿着珈洛坊里男子奴仆的深蓝色奴仆服,脖子上带着银铃项圈,身上是花样刺绣的马甲,两个膀子露在外面,裤腿宽大,裤脚有一圈蓝色绸缎流苏。
双手双脚分别戴着奴仆应戴的银环,他起身上下,都是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两人在后山跑的满头大汗,这场抓蝴蝶比赛一直到太阳落山才结束。
他们将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拿出来给对方展示,两个人的罐子里都装有不少的蝴蝶,二人将罐子露出个小口,等待花蝴蝶们一只只往往外飞。
飞一只,计一只。
总的记下来,最终的确是宋觅抓的比较多,比景言整整多出一倍。
看这结果,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我厉害吧?”
景言自认不如她厉害,瘪嘴道:“确实不赖嘛。不过我也抓的也不少。”
被汗打湿的衣裳,傍晚的风一吹,凉飕飕地紧贴在脊背上。
他们躺在花丛内,将手枕在脑后,看天空中,蜿蜒盘踞的火红。
景言很少这个时候会来后山,寻常这个时辰快到饭点了,他们都要去厨房统一学习做膳食,这种时辰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珈洛坊的。
而他此刻,呼吸着自由的花香,躺在宽阔无垠的天空下,憧憬着以后去宋觅家中的生活。
“原来这就是晚霞,晚霞真好看。”安静了许久,这次他忽然主动开口讲话。
宋觅躺在他旁边,却并未在意他口中所说的晚霞,而是将头侧了过来,目不转睛盯着身旁的少年,道:
“是的,晚霞真好看,你也真好看。”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去,少年身子僵硬,却不敢转头迎上她的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天空,却偷偷红了耳朵。
……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只是等他们两人回到珈洛坊时,坊主和宋将军却仍然没有将景言的事情谈妥,他们似乎第二日还要继续商谈此事,因为坊主让他第二日继续带着宋觅出去玩耍。
到了第二日,景言的情绪显然比第一日低沉了很多。
因为这件事没能立马敲定下来,肯定是坊主不同意的。
宋觅第二日倒仍是欢快地跟景言来了后山,见他不高兴,便询问他:
“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为何今日你看起来面色如此不好?”
他躲闪着宋觅的目光,将担心的情绪都藏进心中:
“没什么。”
景言应完后,他四处瞧了瞧,恐她无聊,便想到了些好玩的。
“走,带你去个地方。”
“诶?”不知去哪,正当宋觅感到疑惑时,却见好看的少年主动牵起了自己的手。
她呆愣不已,任由前方的人牵着自己往前走,她在后面傻傻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如何讲,与爹爹的手不一样,与红缨枪也不一样。
不知被牵着走了多久,身前的少年忽然停下来,回过身对她说:
“到了。”
景言站开身子,宋觅缓缓抬头,看见他身后是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坝,石坝周围不知是谁家务的田地。
“你去那边坐着等我。”
少年指了指石坝中央,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喂,景言你去哪?”
宋觅方才盯着被景言牵过的手愣神,这会反应过来后,只见他已经走出老远,她以为他要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连忙叫住他。
“在此处等等,我一会就到。”
少年的声音从有些远的地方传来,但也足以让她安心。
按他所说,走到石坝的中间漫不经心地坐下,双腿放松伸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等了不一会,只见景言怀里抱着许多东西,然后慢慢朝着宋觅所在的地方靠近。
宋觅听见铃铛的丁玲声,还不见人便站了起来,直到看见他身影后,她便立马蹦蹦QQ着过来接他,帮他分担手中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