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风枕月【完结】
时间:2024-11-29 14:51:13

  她垂下眼眸,依他路上所嘱,站在了他身后。
  沈砚扫了眼众人,并未命人开口说话,只道:“拿上来。”
  明决颇为麻利地递上两个册子。
  他各翻开一页,信手丢在案前。
  “宁夫人,你先前以宁小姐私通客栈小厮王强为由,欲借家法之名将其沉塘,可有此事?”
  他指尖敲了敲其中一册。
  “这册,是客栈的出值登记。”
  “依照那天人证口述的私通时辰,王强正在与其余三人一同搬货,在下将他们分开问询,皆有详实的口述与画押。”
  他冲明决招了招手,示意他呈与宁国公瞧。
  “好生不巧,宁小姐是有独自待着的时间,王强却抽不出空来。”
  “那……那他那儿怎么会有宁小姐的银子!”先前那杂役冒尖发问。
  其实是宁沅从他那儿买了套乔装改扮的衣裳。
  沈砚敛眸道:“有银子如何?你那儿不也有宁小姐的银子吗?”
  “不仅有宁小姐的,怕是还有宁夫人的罢,照你这么说,难不成你与宁夫人也……”
  最后一个“也”字难得拖得意味深长,让宁国公逐渐变了脸色,狠狠剜了身旁的明薇。
  陛下轻咳两声,提醒道:“执玉。”
  宁沅自知这两人是在唱双簧,既讥讽了回去,又让爹爹无法动怒。
  毕竟陛下已率先斥他了。
  沈砚敲了敲另一本册子。
  “这册子是陛下入住以来全部的吃穿用度,最后皆会上报内务总管结清,我瞧着……里面并无宁小姐修窗框一项的开支。”
  “宁,宁小姐既已给了我修补的银子,我怎么能再登记册上!那不是收客人两份钱吗!”
  “你慌什么。”他淡声道,“不过这也恰是你的问题所在。”
  “你若不贪钱,便不会指甲大小的漆,便讹她五两银子;你若贪钱,便该拿了钱后再上报在册,这样你也不必多花那三吊钱,买了与窗框颜色相同质地不同的劣质漆。”
  “你……你什么意思!”
  “你两头想贪,自然会留破绽。”他淡声道,“明决,把漆铺老板的收据和口供拿给他瞧瞧。”
  “他说,你很奇怪,寻常人家买漆都喜欢要干得快些的漆,而你却特意问他有没有干得慢些的,哪怕贵一些也无妨。”
  “你既想为她补窗框,为何偏选这种呢?”
  “我思来想去,只有那一种解释,便是那日众人指摘她时,她抽不开身,你们的人好暗中留一道板上钉钉的印记,给国公爷日后一个交代。”
  “好巧不巧,你们发现她的窗框竟已留下了印记对不对?”
  他看向那日去她房中探查的老嬷嬷。
  “对对对……我们还没来得及留,便已然被人踩去了,这还不能说明我们小姐就是与人私通吗?”
  这老嬷嬷竟被沈砚的话绕了进去,不打自招……
  宁沅抿了抿唇。
  沈砚若有所思:“你口中那与她私通之人,或许正是在下。”
  “那日裴将军给宁姑娘送药,恰碰见我一脚踩进了她的窗子,沾坏了她的漆。”
  “她还让我赔钱来着。”
  “可……可大人好好的,怎会一脚踩进了我们小姐的房间!”
  老嬷嬷梗着脖子,面色通红。
  “轻功不好,一时练岔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所以后来我在窗子外同宁小姐赔了不是。”
  “不信的话,可以传你家二小姐问话,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不必了。”明薇紧攥着椅子扶手道。
  她的女儿,她最是清楚。
  宁澧心悦沈砚数年。
  沈砚若肯屈尊降贵地让她出面作证,为不惹他厌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至于那沾了草灰的衣裳……”沈砚道,“既然连那私通之人都不曾存在,一件能被偷出来的衣裳,想必偷放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轻飘飘地便把她那日女扮男装随他出行一事遮掩了过去。
  宁国公道:“既如此,小女私通一案实属她们母女之间的误会……老夫想,既是家事,沈大人便不必插手,老夫定会该发卖的发卖,该惩治的惩治。”
  沈砚难得蹙起了眉。
  “国公爷,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险些被人害了命去。”
  “老夫知道,可那也只是险些,终究没有闹出什么命案!”他望向宁沅,警告之色愈重,“她如今不是好好站在那儿吗?”
  宁沅咬了咬唇。
  她就知道,纵然沈砚为她洗了冤屈,她那个爹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断不会容许他人插手。
  她扯了扯沈砚的衣袖。
  “要不然算了,你别同他争。”
  沈砚只回头凝着她的细白手指,压低声线道:“你是软柿子吗?这般好捏?”
  “果然是我的手太小了,你的就刚好!”
  少女的软声犹在耳畔,他一时出神,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梦境。
  ……好捏?或许吧。
  他的耳尖瞬间渡红。
  沈砚转过身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家事暂且不提,如今咱们来谈一谈国事。”
  国……国事?
  她的事和国事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问他,却见沈砚耳朵都红了。
  八成是方才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给气的。
  既有人为她讨还公道,那她还是闭嘴吧。
  “子星,带人上来。”
  她好奇看去,却见是数日未见的揽星。
  她瘦得有些脱相,蓬头垢面,见是她,便落下两行泪来:“小姐,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与她一同带上来的,还有两个昭徽的近卫。
  陛下忽然坐直了身子,望向沈砚:“这怎么回事?”
  “这可就要问宁夫人了。”他饶有兴味道,“为何夫人料理你家家事,还需当朝公主动用近卫,把她的贴身侍婢绑了去呢?”
  “仅仅是怕人通风报信吗?”
  明薇眸中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我确实是怕有人通风报信,才借公主之力绑了这丫头。”
  “哦?是吗?”他轻笑一声,“陛下,你也知昭徽一向骄纵,在皇后娘娘生辰宴时还对宁夫人大放厥词,她们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换句话说,公主为何要帮夫人呢?”
  明薇镇定道:“……我想,沈大人不会不知公主也心悦你罢。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仅仅是如此吗?可我与宁沅出生便有了婚约,她早不害她,晚不害她,怎么偏偏在戏院一案之后,想着帮你害她性命呢?”
  沈砚心中明白,昭徽八成是知道那日宁沅在客栈外面吻了他,故而才一时激愤,想要斩草除根。
  可昭徽能将计就计,找明薇合作,他就也能顺水推舟,把这两桩本毫无关系的事情牵连在一起。
  其实帝王很多小事都不会在*意。
  譬如死了哪个大臣家无足轻重的女儿。
  整个国度每天意外死去的人多得简直数不过来。
  但若事关国本,便不会只想着看乐子。
  “其实,公主所为,也不单单是绑了这不知道叫什么的丫头。”
  “还有对那个叫王强的小厮屈打成招,以及命禁军对宁夫人放行等诸事……没有她在外襄助,宁小姐不会仅过了一柱香,便被宁夫人带去池边,险些沉了塘。”
  他看向帝王:“这般殷勤,想来是有人对那日宁小姐扰乱了他的大计,心有不满呢。”
  “执玉,你是说公主献上的那头凶兽?”
  经沈砚的话一点,裴子星忽然想起对那猎户的审问结果来。
  他赶忙呈上:“陛下,那驯兽师用刑后,仍坚持声称是u王手下命他驯的兽,根本不知道什么公主。此事应当是u王掉包所致,与公主无关。”
  陛下接过证供:“无关你个头,无关……也只有你这样的武夫,才会信他俩毫无干系。只能说,那驯兽师也不知道他俩究竟打得什么主意罢了!”
  陛下不耐挥了挥手。
  “戏院那日,宁小姐是在为朕积功德民心!与她过不去的人,便是与朕过不去!”
  “执玉说得对,哪有仅仅为了婚配之事便密谋杀人的?若仅为这事想杀宁小姐,前十五年为何不动手?”
  “沈卿,依律如何?”
  “宁夫人主谋,昭徽公主从犯,依律,应……”
  沈砚后面说的话,宁沅未曾听进去。
  她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不论陛下如何处置,都已经是沈砚当下能回馈给她的最优解。
  在碧云斋时,他许诺过她,会为她报那日落水之仇。
  他没有食言。
  她凝着沈砚,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只剩下那么一个人,从容端坐于彼端,似是在宿命中隐隐牵引着她往前走去。
  前一刻,还是混浊尘世,下一瞬,便万物清朗。
  她整个人重重一振。
  沈砚,沈执玉。
  分明是极尽黑白的名与字。
  翻云覆手之间,却模糊了黑白的界限,一眼便能看穿人间百态。
  比起他,自己果然有点没用……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啧,从前总听她夸旁人,偶尔听一听她夸自己,感觉还不错。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压了压唇角。
  这回,茶盏里真的有水。
  *
  沈砚与她一同离席。
  他身量高,很轻易便越过了宁沅,见她走得磨蹭,特意放缓了脚步。
  她八成还得来谢谢他呢。
  宁沅抬眸,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沈砚。
  ……奇怪,自己怎么总是一眼看见他。
  许是姿容出众的人,总是很难不被人留意吧。
  宁沅没有多想,继续慢吞吞地走。
  再抬眼时,却发现自己离他的距离近了不少。
  ……哎?他是故意走得慢了吗?
  宁沅继续垂首慢慢悠悠地走。
  直至走到他身前,顿住脚步,乖乖巧巧行了个女礼:“谢谢你,沈砚。”
  沈砚轻哼一声:“原来宁小姐还知道谢我呢?”
  宁沅抿了抿唇,心想:其实不谢也是可以的。
  可他都停下来等她了。
  甚至在她路过他身边时,还故意清了清嗓子。
  那意思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因这一句道谢,两人变成了并肩而行。
  沈砚见她的情绪明显不若先前高涨,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怎么,对处置结果不满意?”
  “没有。”她摇摇头,“只是感慨人命比起权势而言,当真是无足轻重。”
  “野兽可以轻而易举地扑杀那些戏子,一如我继母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杀掉我。”
  “纵你帮我至此,她受到的伤害,也远不及她加之于我的一成。”
  陛下最后夺去了明薇的诰命,杖一百,念国公爷师恩,**刑。
  至于昭徽公主,终身禁足朝鸾宫,非嫁不得出。
  “权势自然十分要紧。”沈砚微眯了眯眸子,“宁沅,若你今日是个诰命夫人,或是宫中后妃,而不仅仅只是一个臣子家中不得宠的女儿,她们要受的惩处便重得多。”
  “你知道吗?平民百姓若要向京畿衙门递一纸诉状,需得等上七日。七日内,衙门若核实确有此事,才会受理审讯,之后的漫漫流程不必我多言,直至最终读判,最快也得花上一个月的时日。”
  “而你这桩冤情在我这儿,只需三天。”
  宁沅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特权。
  “……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呀,可不是人人都能有你为他出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轻笑一声,好心指点她道,“可若想达成你心中的世界,最要紧的便是抓住眼前难得的机遇。”
  “只有亲手掌握这些,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明白了吗?”
  宁沅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让我爬龙床?”
  沈砚拉下脸来,唇角绷直。
  他的意思是让她嫁给他后,好好学着如何做一个世族主母,日后让他少操心些。
  宁沅自顾自掰着手指头数:“皇后之下是皇贵妃,皇贵妃之下是贵妃……虽说我在国公府过得窝囊,可陛下终归要看几分我爹的薄面,入宫的话,大抵能封个美人……”
  “可陛下后宫凋零,他真的会愿意纳我入宫吗?”
  “还有沈蘅姐姐,她和陛下那样恩爱,见陛下有了新人,难道不会不开心吗――”
  “宁沅。”他终忍不住,打断了她,“……你别忘了你我现下婚约尚存,陛下是不会纳你为妃的。”
  她恹恹低头:“知道了。”
  沈砚的意思,大概是要她尽快想个法子,和她不伤两家和气的情况下解了婚约。
  沈砚听着她的心声,一时无语凝噎。
  算了,和脑袋进水的人说不通。
  他大步往前走去。
  “沈砚!”她忽然扬声叫住了他。
  他驻足,回首,又踩着她的心跳一步一步走回来。
  “怎么?”
  “其实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想听你亲口回答。”
  灵动无辜的荔枝眼眸闪过一丝局促,流盼之间满是对他的探究。
  “问。”他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你那时奋不顾身地救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23章 答案
  宁沅的心跳得很快。
  她其实是带着答案问出这个问题的。
  沈砚屡屡对她出手相帮,还总想占她便宜,怕是不论灵魂还是**,都已经喜欢她到了一定境界。
  他最近又时常把他们两人的婚约挂到嘴边,怎么想都不可能不喜欢她。
  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当然,最坏的结果她也想过。
  那便是他说,不喜欢。
  不过这人一向嘴硬,他就算这么回答,她也不会相信。
  话本里说,爱是做出来的,而非说出来的。
  沈砚的答案如何,其实也没那么紧要。
  宁沅的心声生生阻断了沈砚已至唇边的“当然不。”
  他好像确实为她做了许多,但……为什么呢?
  他从没有思考过其中的原因。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如若依宁沅心声所言,他为她做了许多,便是喜欢她,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脱口而出的会是否认?
  宁沅颇有耐心地等了半晌,结果并没等来“喜欢”或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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