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他迟钝的大脑甚至卡了三秒才接上线，反应过来对方似乎在说体检的事。
亓季昀专心了一点：“怎么了？”
“结果有问题？”
那头沉乔用着专业术语说了一大堆，亓季昀捡着几个理解，终于在他结论式的最后一句听出。
“你的意思是我的信息素很不稳定嗯，我知道，我只是……”
后面谈话的内容就有点超出亓季昀的预料了。
沉乔说，他的信息素像是被月亮引力牵动的潮汐，起起伏伏的，仅在检测的时间里，就出现了两个短峰的凸起，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这种起伏，就算是升降，也只是缓慢爬升或下降。
“就好像小蜗牛慢慢爬一样。”
他的语言里颇有童趣，亓季昀思考了几秒，思考失败，认真问：“会不会是你看错报告了呢，也许这份报告是哪位小朋友的？”
沉乔的声音带着不急不缓的温柔，那头他似乎翻动了一下书页：“嗯，亓季昀小朋友的，右上角还带有系统自动生成的ID核验码。”
亓季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面无表情：“直接告诉我结果和治疗方案。”
沉乔：“初步考虑，你可能存在某种类似信息素紊乱综合症的病症，治疗方案也很简单，找点事情发泄你的信息素，让他回到正常水平，当然，请注意，不是肾上腺素。”
“也就是说，找你的Alpha贴一会，或是做些身心和谐的事。”
亓季昀婉拒了：“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
电话那头沉乔似乎已经习惯了有小患者不配合，他只是轻轻笑了声，说了几句逗乐，最后以某种近似吟诵的语调结束了谈话：“也好，没感受到不正常的日子里，愿你都正常。”
“还有客人，回见。”
电话嘟嘟两声，亓季昀将手机放在一边，又开始玩起智脑来。
只是这次，他的手频频滑向搜索框。
在第二次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在回帖时打了“信息素”几个字后，亓季昀抿紧了唇。
小乐检测到主人心情不佳，适时地端上一杯冰镇柠檬水，并询问他是否需要“娱乐服务”。
穿着他送的围裙跳宝宝舞吗？
还是别了。
亓季昀单手支着侧脸，简单表示感谢，继续低头玩手机。
通讯软件里还有大把信息没回，他点进去就能看见不少狐朋狗友的信息停留在置顶之下，一个个小红点像雨后春笋般茂密。
上次夏季庆典他没去参加舞会，把这群人急坏了。
毕竟他一向喜欢和路西文卡在舞会上争风头，他没去城区的舞会，也没办，不光狐朋狗友没有乐子看，今年的文卡也不战而胜。
亓季昀好像记得他见过对方的信息来着。
他回忆了好一阵，只记起一点点模糊的印象，索性认真在一片红点里找起来。
不过滑动一两下，文卡的头像就蹦了出来。
这家伙的头像是他的自拍照，半倚在夜幕下沙发拐角酥肩半露的Omega ，仔细看还能瞥见锁骨，亓季昀甚至不想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争风头。
这种小饼干值得他上心吗？
他眯起眼冷笑，手指戳了戳屏幕上Omega的锁骨，试图把他的衣角拉起来。
【你拍了拍公主的小脸蛋并说早安】
亓季昀差点把智脑捏碎。
这什么玩意？
对面的人显然也恶得不行，在一排断断续续间隔了几天的白条聊天框里，冒出了最新的一条。
【小废物：在？ 】
【小废物：为什么不参加舞会？ 】
【小废物：我懂了，你在麻痹我】
【小废物：。 】
句号之后又是一句
【小废物：把你删了？ 】
【小废物：已转账0.01（已退还）】
【小废物：不许收！一毛钱也不许。 】
【小废物：算了，就当我赏你的。 】
【小废物：喂，跑不跑山，不爽，陪我玩两圈。 】
—以上消息已折叠—
最新消息进来
【小废物：别猥亵我，不搞OO 】
亓季昀感觉就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抓着手硬要自己碰他，他疯狂往回收手，对方一面扯着他的手强迫他去碰他，一面喊着叫着“你这个xx犯”。
他正想跟文卡吵几句过过瘾，下一秒对方弹了句“你不会骗婚吧”。
亓季昀一下愣住了，他攥紧了手，下意识抬头扫了眼，打上几个字又删掉。
那头文卡还在弹信息。
【小废物：天哪，难道你是因为对我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才和我抢人的？ 】
亓季昀的脑子一下有些转不过来，他反复看着信息，突然涌出一种微妙的错觉。
他脑子里那断断续续的频道又连上了。
似乎是四月初，雨后初霁，阳光从云层后懒懒透出一点，斜照在巷口的花店门前，绿色的花店外挂着咖啡色的小牌子，玻璃透亮，里头各色的鲜花盛开，一览无遗。
一阵单车铃响过，隔着杂志与绿植，浑身染着蛋糕味的亓季昀瞄了一眼对街，视线短暂停留一瞬，就没能离开。
花店的门牌一动，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子娇小的Omega ，即使戴着墨镜也没能遮住他姣好的脸型，微肉的脸颊被晒得有些薄粉，怀里抱着一束花，他正扭头跟里侧人说话，嘴角还挂着微笑，酒窝浅浅。
穿得松松垮垮，娇里娇气爱发嗲，还爱装。
只消一眼，亓季昀就能认出那是谁，他下意识往后一靠，几秒后又将蛋糕移到对面，用杂志遮着半边脸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又是谁被骗？
李家的Alpha刚订婚，不可能明目张胆陪他玩，张家的花花蝴蝶忙着接担子自顾不暇，王家的是个老实A ，又高大又憨，顾家的那位女Alpha ，虽然人寡言少语，但事业有成，应该看不上他。
门一推，出来个意料之外的人。
亓季昀嘴角上扬的弧度一下消失了。
他咬了下唇，调整好坐姿，低头看了两秒杂志又抬头，再瞄了一眼，笑容彻底消失了。
不是，这个Alpha眼瞎吧？
第30章
对街的AO正在对话。
亓季昀看不清背对着他的文卡的表情，但能看清Alpha的。
她比Omega高，说话时微低着头，作出聆听的姿态，眼帘微垂，不知听见了什么，唇角微扬，露出个很浅的笑，似雨后初霁时天边模糊的彩虹，不深，但依稀可辨。
跟初见的时候一样，长得还……可以。
Alpha一身双排扣的黑色薄风衣，扣子没扣紧，露出点内侧浅咖色的打底，她戴着圆形的吊坠，中间亮蓝色的水滴仿佛在流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亮光。
花店门外， Alpha从门边拾起一把黑伞，十二骨，展开时几乎能罩进三个人，她白瓷般的手搭在黑色伞柄上，骨节分明，身旁的Omega似乎是伞坏了，抬头说上两句，一手抓着折叠伞钻进了她的伞下。
亓季昀分明看见Omega捡伞的时候，把自己原本好好的伞往地上压了压。
饥不择食。
色中饿鬼。
亓季昀往小蛋糕上插叉子，叉得蛋糕满头叉。
他垂眸，拿起智脑敲敲打打，数秒后发出一条信息，旋即将智脑丢在一边。
【亓季昀：我答应了，再见一面。 】
亓季昀决不允许半道被人截胡，他霸道又不讲道理，就算他不喜欢人家，也要占着个位置先一步说“我们不合适”。
小乐又穿着黄围裙在他眼前晃了。
午后阳光正好，照得沙发暖融融的，连带着那小围裙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客厅透亮，地面亮得反光，他身前的茶几静置着一杯杯壁沁出水珠的冰镇柠檬水，不远处智脑屏边挂着自动轮替的相框。
相框内照片定时自动切换，现在换到了一张烟花图，光影、构图都很不错，两只手，一大一小，将绽开的银花凑在一起，抓拍那瞬银花开得正好
其中有一只很眼熟。
是回忆里刚握着伞柄的手。
有点怪，再看一眼。
另一只好像是他的。
亓季昀视线在虚空中定格了几秒，瞄向任劳任怨的机器人，见它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抿下唇，简单搜索了一下聊天记录。
“再见一面”，发送对象“王八蛋”，他哥亓延。
聊天记录里没有非常明确的指向信息，只能看出当时他答应了亓延说的第二次约会，王八蛋是这么劝他的：
“见都见了，你要不再接触下，不回的话也别吊着人家，还有些人问人家信息呢。”
真是如饥似渴。
亓季昀小声嘀咕一句，抿着唇，他无视通讯软件里小废物的刷屏，引用“跑山”那句回了个“没空”，将智脑丢到一边。
智脑在一旁还叮叮咚咚响，想也知道是谁，亓季昀闭了下眼，半撑起手肘起身，一脸不耐地按了静音，无视掉所有可能进来的信息。
亓季昀今天没心思工作，他去了也是在那时不时走一下神，还得被周逾白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明星前几日找沉乔玩，在聊天框里打滚老半天才得到回复，演了一番“年轻小O无视世俗压力为爱私奔，惨遭负心O抛弃”的哭哭啼啼戏码，终于等到了好哥哥的“季昀有事”四个大字。
就这四个大字，让周逾白在酒吧搞四角恋，他看过大老婆，端着免费蹭来的酒，跑到小老婆们那撒娇，再跑来关心他的身体，时不时揉下他的肩，摸下他的腰，问他肚子疼不疼，自己的干女儿什么时候出世。
应激的亓季昀差点反手给他一肘子，还得承受调酒师默默凝视的视线。
调酒师也不说什么，大抵是没名没分不好说话，也可能是正宫就是有底气，一手将台面上的酒点上蹿动的火焰后推出，完事就在那擦他的酒杯，朝着他们这边擦，低着头擦个半天。
酒吧也不是天天得老板看着，亓季昀不是很想介入一A多O的乱麻恋情关系，索性在家里待了一天。
反正家里也就他和小乐两个人，虽说克洛利是亓季昀自己请来干活的，但他不习惯有人在家，还是请了大管家小乐出山，将克洛利发配到了客厅以外的边疆。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给自己找活干。
没有智脑的打扰，世界清静许多，亓季昀想找点乐子。
鉴于刚才突然被记忆碎片冲击了一下，他决定做点不会被冲击的事。
比如接触他最近接触过的事物，他藏了有阵子的书。
并不是他爱看，亓季昀只是想通过恋爱脑爱看的书，了解下恋爱脑神奇的脑回路。
Alpha最近回来得晚，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
亓季昀找了个理由让大管家去打扫三楼，到点之前不要下来，自己则摸着去了车里，翻出了书册。
这书自被他放在车里之后就没见过天日，上次去把车开去参加夏季嘉年华庆典，他把车停地下车库时，刹得太快书倒在了副驾，后面喝了酒又找了代驾，亓季昀也就忘了这回事
好在他记忆力不差，该找东西的时候还是能找到。
摸着封皮，亓季昀躺在沙发上看书时不忘找了条空调毯，以便必要时候能够藏进去。
他还顺带给自己的冰饮加了冰，端了壶柠檬水过来。
冰饮，书，毯子，一应俱全，他试探着锁门，发现门解锁的时候有明显的声响，站定思考了一会，索性没锁。
做完这一切，Omega窝在毯子里看起了不干不净的书册。
书册约莫有一指厚，翻动时沙沙作响，不知不觉，日头西斜，花瓶里斜插的绿茎投出长长的斜影，空气加湿器无声亮灯，茉莉香氛缓释入空气中，一点点跟和空气搅弄在一起，亓季昀翻着翻着，翻了个身。
橘红色的晚霞柔和如琥珀，晕开夏日的柑橘气息，钥匙声丁零，很轻地旋开了锁，闻晏姝回过秘书的信息，抬头望向屋内时步伐一滞，瞳孔被大片橘红染上了一抹瑰色。
不开灯吗？
不过困惑了一瞬，她环视一圈。
吧台调制饮品的东西没被收起，茶几上有个大大的菱格玻璃壶，将穿过的霞光分割出块块波纹。
闻晏姝轻手轻脚靠近沙发，越近越能闻到这一块区域溢出的柠檬清香。
Omega似乎正酣眠，他半卧在沙发上，朝向沙发内侧的脸颊被拉起的空调毯遮了大半，毛绒绒的内里贴着脸，身体隐约有蜷起来的倾向，似乎是在睡梦中也能感知到迟迟不走的视线，很轻地皱了下眉，往毯子里窝了窝。
找到了舒适的位置，微皱的眉眼一下舒展开。
闻晏姝站在沙发后，垂眸静静看了会。
睡着了也不忘找东西抱。
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适合的东西，远处小沙发堆着几个方块枕，可能是挨着躺不下被放到这来的，材质看着并不舒适，让人联想到猫咪挠了会挂爪的猫抓板，藤椅里倒是有只云云的小熊，可惜略微有点大。
轻轻放下手里提着的葡萄，闻晏姝索性靠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她将按键音禁音，在星网上挑了几款沙发放进购物车。
大得可以躺人加长款柔软布艺沙发，软回弹的云朵座椅，可以自动摇晃的贵妃椅……她指尖一顿，又加了几个玩偶。
卷毛黑瞳小熊，蓝海豚，法式面包条，几个表情丰富的葡萄和柠檬，葡萄提起来还能拉成水滴状，挑到一半，闻晏姝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身后熟睡的人。
真睡这么熟啊？
长睫一压，闻晏姝看了会，尝试着挪了挪位置，从毛毯露出的脚踝边挪到腰侧。
很好，还是没醒。
她也没累坏他啊。
是最近很忙吗？
Alpha猜了会，没想明白自己的Omega能有什么事。
老婆似乎只是一个很浅的印象，好像他本来就是她老婆，闻晏姝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很少去细想老婆之前是什么样的。
假如把感情比喻为投篮，闻晏姝觉得她跟亓季昀可能一直都是“一比一打平”，老婆不知道她不是孤儿，她也不知道老婆原来的样子。
真是天造地设敷衍的一对。
辩解一下，主要是她们还在热恋期，热恋期的人根本不会考虑太多。
具体来说，闻晏姝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兴趣爱好，她只知道她的老婆喜欢买东西，看上什么就要买回来，比如车库里满是不开的车，衣柜里满是没拆的新衣服，冰箱里满是囤积的果蔬，喜欢香味，会买几橱子香水，十几瓶沐浴露洗手液，一罐子泡泡浴球。
偶尔还喜欢咬人，经常戳人，习惯呛人后给个甜枣。
都是些很常见的爱好。
要说喜好的话，倒是很明显， Omega不吃的一大堆，喜欢甜食但不说，喜欢喝柠檬薄荷水，喜欢薄荷糖，喜欢捣鼓家里的智能系统，偶尔笑她“没有一点Alpha的样子”，然后修好家里坏掉的系统，喜欢抱着东西睡觉，最好暖和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