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身影远去,亓季昀觉得自己可真是煞费苦心。
洗浴间离这不远,他低头洗净手上油污,想起来交代Alpha要记得的事,几件事还没交代完,始终跟着他的人就一把趴上他的肩头,浑像是没骨头,懒懒:“到点了。”
泡泡在水池中旋转,伸手抽纸巾,头都不抬的Omega淡淡回堵:“我饿了。”
环抱着人的Alpha色心不死:“营养液?”
“夜宵。”
肩头没骨头的Alpha小狗哼哼两声,表露一点不满。
他偏头落下一个吻:“陪我一起吃。”
脸颊被人主动亲了下,唇瓣柔软,一触即逝,反应过来的Alpha笑了笑,她挂在Omega身上消停了会,安分地当一个小挂件,等待深夜到来。
浴室的水汽糊了门,朦胧一片,水声淅淅沥沥落到地面,溅起数朵水花。
水声停止,单手擦拭湿发,浴袍下露出一双白皙的腿踝,白皙的脚踩在干燥的地面,他推开浴室门:“吹风机呢?”
坐在床尾的人正摆弄小陶人,闻言将小陶人一摆,抬头看他,拿起身侧吹风机站起身:“我给你吹。”
心知抗拒不过的Omega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坐在床边椅上放松下来, Alpha灵活的手指穿过湿润的发梢,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调了几下,忽而低头问:“用的置物架角落那瓶?”
他点头:“嗯。”
“是橙花吗?”
“是茉莉。”
“我还以为那瓶洗发水用完了……好久没闻到这个味道,”呜呜的风声里话音刚落,她抽出青丝间的手,垂眸看他,征询,“吹一会然后抹护发?”
被揉得昏昏欲睡的Omega半闭眼,往她身上一靠,声音倦懒:“用透明的那瓶。”
橙花还有薄荷那瓶小亓爱用,他不爱,前者闻起来还有点像周逾白的信息素,他手都摸到瓶身了,还专门换了茉莉的。
被人倚着, Alpha的心底软成一片,像是融化了的棉花糖,她轻声问:“困了?”
亓季昀误会了,他掀开一点眼皮,在昏黄的室内灯下去看她,觉得也挺朦胧美:“别着急。”
天降一口大锅,闻晏姝默了默,手动调了下吹风机风速降噪:“没这个意思。”
都一样。
亓季昀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那不是有这个意思?”
灯没开大的,室内不算明亮,他的睫翼轻颤,投下一片的阴影,从刚才开始Alpha就不时就动手动脚,吃碗粥都不安分。
Alpha默了默,老实吹着他的头发,中途停了一下,倾过身去拿护发精油,握在手里。
吹风机呜呜吹着,索性盘腿坐着的Omega被揉弄自己头发的手带得左右倒,他声音很轻,像是风里一片薄羽:“轻点。”
翻动发丝的手指一顿,数秒后继续动作,这次力道小了些。
抹完透明的护发精油,洗过手的闻晏姝单膝跪上床,弯腰从床头柜里拿东西拆。
倒在被子里,卷着被褥取暖的人用余光瞥她,慵懒道:“不用也可以。”
闻晏姝没吱声,支着床榻在被窝边,跟他对视几秒,眼底的晦暗一览无遗。
亓季昀没忍住笑了笑,眼尾轻挑,唇瓣殷红,他舔了下唇,整窝被子都被带着震。
他把自己往柔软的窝里塞了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透笑的眼:“你自己把我挖出去。”
一夜荒唐,主卧的灯亮到凌晨,后半夜,雨水淅淅沥沥落了满园,敲出一地碎玉声。
“嘘,松开,”扣着他的手, Alpha的声音低哑,蹭着他的耳廓,耳鬓厮磨,“外面下雨了,好吵。”
松开帘子也不见得能隔音多少,但Omega身不由己,好不容易攥紧了窗帘的手指又被人掰着一根根松开。
晨光熹微,室内昏暗,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生觉Omega眼皮沉沉,睁都睁不开,离了热源,嘴里下意识小声念着“要抱”。
被子动了动,半睡半醒的闻晏姝检索到声音,闭着眼自动探索,把人揽进怀里,他自动找了个温暖舒服的位置,缩了缩,似乎是很满意这个窝,哼唧着蹭了蹭,满意地安然入睡。
雨水就这样下了一夜一天,闻晏姝再睁开眼时,差点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大晚上。
室内只有自然光,外面下着雨,阴云笼罩了大半片天空,透出的光显然不够照亮屋内,处处半明半暗地笼着一副浅灰色调。
她支起身,老婆坐在床尾,半露香肩,松松垮垮的睡袍挂在身上,他转头正望着窗外,蓝眸一眨不眨,似乎正出神。
顺着他的视线,闻晏姝往外看了眼,定点自动升起的帘子外天色昏暗,能辨别出外面花园的植被,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闻晏姝试探着开口:“老婆?”
Omega余光分了她一点,很快收回:“说了别叫我老婆。”
对味了。
闻晏姝秒懂,这是又变回“小亓”了。
冷漠的Omega端着手臂坐在床尾,大有一副“这也关你事”的淡漠感,他纤长的睫毛一卷,忽而出声:“干嘛?”
闻晏姝扯着被子窸窸窣窣想坐到他身边:“就想问问你在看什么?”
亓季昀:“没看什么。”
闻晏姝:“。”
老婆还是这么难懂。
不过和他亲近了几次, Alpha的胆子也大起来,她接着追问:“那你在发呆?”
沉默几秒,闻晏姝还以为对方即将“已读不回”时,身侧人忽然开了口:“我觉得我生病了。”
“嗯……?”
闻晏姝紧张起来,她坐到他身边就想用手背去贴他的额头:“发热了?”
Omega躲开了,他莫名其妙地瞥了对方一眼,没好气:“我没那么脆皮。”
闻晏姝知道亓季昀以为他知道。
但是此昨夜非彼昨夜。
她抿着唇,目光忐忑地打量着Omega的全身上下,顿时觉得松松垮垮的睡袍扎眼,她回忆了下,改口:“宝宝你穿好一点。”
“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
闻晏姝不信,确定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我说不舒服不是因为那个。”
Alpha皱起眉,担忧问:“那是因为什么?”
亓季昀扭头瞥了她一眼,看她紧抿的唇和微鼓的咬肌,还有眼神里的担心,几秒后,他扭过头:“是另一种病。”
“我怀疑我得了发/情热,这几天的事我都不记得,刚一睁眼,才发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是结合热的异样表现。”
闻晏姝默了默。
第47章
上次老婆醉酒又害羞比较好忽悠,没想到这回倒是认真回忆起来了。
也是,一连跳几天没有印象,是个正常人都会生疑。
没有说上次老婆不正常的意思。
身旁人还在说:“我刚上星网查过,这种症状的可能性只有几种,像脑区压迫,老年痴呆……”
一连串冒出一系列离奇的疾病名称,盘腿出神的Omega笃定道:“所以,我就是得了发/情热。”
“而且我的信息素水平不稳定,这就是症状之一。”
继续沉默的Alpha再次尝试用手背去探他的额温,被拒绝。
闻晏姝抿了抿唇:“上次体检……”
她顿了顿,目光微凝,没再往下说。
“上次体检测出来我生病了,”亓季昀自言自语接上,后半句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也变小不少,“所以我才比较容易想跟你在一个地方。”
“都是因为这样。”
闻晏姝读出来点不一样的意味了。
这是在给自己洗脑?
她伸手揽过他, Omega意外地没抗拒,但也没贴近,只是任她揽着,身体略微有些僵硬,手臂直直放着,仿若关节老化还没上润滑油的僵直小机器人。
Alpha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嗯,都是这样。”
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有点郁闷:“你要给我信息素。”
闻晏姝轻拍他的手臂安抚道:“都是你的。”
亓季昀觉得她没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双颊微鼓,重申道:“我有需要的时候你要帮我,但你不能得寸进尺。”
“哦”完,闻晏姝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什么是有需要的时候,听上去……还挺频繁的,她正要劝告自己不要胡乱想入非非,怀里人出声。
Omega低声提醒:“不能胡乱咬。”他
他没好意思说完主语,总觉得加上那个字,就会变得怪怪的,仿佛他在暗示什么。
但至少现在的话里,他没有暗示意味。
闻晏姝:“我不会乱咬。”
她已经练就了精准微痛咬着伴侣后颈注射信息素的好技术,还知道怎么事先消毒与事后安抚,消毒要做到位,事后要多说些好听话,免得Omega一回神就生气。
这都是她一次次实践的经验之谈。
“你还要陪我去看病。”
Alpha心疼道:“当然,我肯定陪你去。”
她的老婆多灾多难,闻晏姝现在只想抱抱他,揉揉他的头发,拍拍他的肩,亲亲他,随便亲哪。
但讲了没几句,像是已经得偿所愿,亓季昀随时翻脸不认人,又变得凶巴巴,伸手推开她搂着自己的手:“干嘛搂我,热。”
虽说是盛夏,外面下着雨,家里又有温度控制,再热也热不到哪去,闻晏姝知道这是老婆又开始闹别扭了,老实松手。
他们坐在床上,看灰暗的天色里,雨水打湿翠绿的叶脉,噼里啪啦的声响里,叶片左右摇晃,甩出一圈脆弱的涟漪,远处天色一亮,凭空惊雷。
屋内只有碎碎的雨声, Omega开始坐着玩智脑。
他从小用到大的智脑只半智能化,类似高级AI ,还一向是个哑巴,不是在休眠就是在发呆,亓季昀没有做美甲的习惯,但留了点月牙指甲,敲击虚拟键盘时键盘音效滴滴响,乍一听就好像他的指甲在跳踢踏舞。
闻晏姝看不见他在打什么,只能看见他粉色的指尖飞来飞去。
刚开始节奏是轻快的,后面变得有些急,她有些好奇。
于是她大了点胆子,抬一点目光去看他,亓季昀的敲键盘大业告一段落,眼尾上扬,眼神凌厉,正对着智脑屏露出冷笑,勾着唇角。
闻晏姝疑惑一瞬,又有谁要大事不妙了?
她心里好奇, Omega却收了智脑,抬眼直直朝她看来。
Alpha心里一惊,也变得忐忑起来:“怎么了?”
“你跟路西文卡说了什么?”
闻晏姝一愣,困惑地眨眨眼,睫毛一扇一扇,首先撇开自己有不正当AO关系的可能:“挺久没遇到了。”
“前几天我在外面遇到他,他说,你对他说我很乖?”
话说到最后,亓季昀语调微微上扬,不爽道:“你都在跟他说什么?”
这种东西也拿出来杜撰,他不要面子的吗?恋爱脑不要他还要呢,不守O德。
亓季昀觉得恋爱脑真是昏了头了,自己的Alpha都管不好,放她在外面胡说。
他正要生气,抱臂坐了两秒,思绪乱走——还是说恋爱中的人就是有这么厚滤镜,她就是觉得“他”很听话,就因为恋爱脑同志每天在家带娃。
行吧,要这么说,看上去确实挺听话。
正在思考的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怪罪的对象从Alpha变成了“自己”。
抱臂盘腿坐着的Omega没意识到自己气鼓鼓的样子有多可爱,偏着头,眼神微微向右下垂落,仿佛正思考什么东西,却又确确实实抿着唇,双颊微鼓,闻晏姝有时会觉得他就像一个容易生气的小孩,此刻她想哄人的心达到了巅峰。
想哄人,但这话又好像确实是她说的。
已经有段时间没遇见对方了,骤然提起这事,闻晏姝还想了一阵子才从记忆落灰的角落拾起这事。
结婚后她没怎么和路西文卡碰过面,对方看着吊儿郎当却也在赛博某个局挂了个闲职,算是“半有编人士”,每周会有几天需要上班打卡,时间不定,他挂职的地方离研究所不远。
毕竟研究所本就起于赛博情绪控制中心,这种官方的总局都落在一块片区。
偶尔闻晏姝开车驶过银蓝大楼时也会幻想一下,这种地方要是被炸了岂不是完蛋得很快。
她遇见他的那天,对方似乎是一身修身黑风衣还是西装,系着领带,正扯着领带沿楼梯往下走,表情不佳,活像是要被领带勒住了,衣角翻飞,闻晏姝定睛时,看见被他扯松的领带上还有个小小的精致领带夹。
路西文卡见她一怔愣,放下扯领带的手,礼貌道:“你好。”
闻晏姝和他不熟,但和老夫人熟,对她的孙子也还算有点印象,于是停步寒暄了几句。
她问了几句老夫人的近况,说自己上次去看她,对方状态挺好,还在画画,路西文卡点点头,一眨眼,忽而问:“你伴侣不陪你一起上班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不少新婚的AO是这样的,尤其是Omega,会变得异常黏人,路西文卡很快又打了个补丁:“我跟他挺熟,这一片的Omega都熟。”
闻晏姝没多想,告诉他,自己的伴侣在家里等他。
对刚新婚的小妻夫能说什么呢,无法都是翻来覆去那几样,过得怎么样啊,感觉和没结婚有什么区别啊,路西文卡问了,闻晏姝也敢答,她控制着度,简单说了几句。
倒是路西文卡似乎走神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回神笑了下,眼睛一亮:“祝你们早生贵女。”
他指了指路边停靠的小车:“还有人在等我。”
……
面前Omega还抱臂坐着,闻晏姝回想了下,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说没说老婆很乖,但路西文卡这么说,应该是有。
她不太清楚两人的关系好坏,现在看样子不太好。
于是Alpha开始揽责:“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Omega突然打断她,他越想越气,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锅,心里暗骂恋爱脑上头,“我的。”
闻晏姝没搞明白,但她能确定老婆在生他自己的气。
看样子,是在骂她的“另一个老婆”,他自己。
闻晏姝抿了抿唇,觉得这样不行。
她舍不得自己老婆挨骂,大的小的都不行。
于是闻晏姝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指,尝试分散老婆注意:“我们约个时间去看病好吗?”
还在胡乱生气的Omega瞥了她眼:“你负责。”
“好好。”
“时间……”
“除去节假日,我都方便。”
周末闻晏姝本来也要去接云云回家,她点点头:“那我约下周工作日的看诊,明天我要去接云云。”
哦。
她要是不提,小亓同志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半路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