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了两下,没人搭理她。
但主犯就是有些厚脸皮的锲而不舍在身上,于是每隔一会,她再敲两下。
第三次轻轻敲响主卧房门后,门一下被拉开了,里面的人没好气看她,语气不爽:“干嘛?”
Omega洗过澡,换了一身睡衣,米黄的睡衣上印了几只小黄鸭,看上去很像老婆在浴室爱玩的那几只,就是再不爽的语气和表情搭上这套衣服,闻晏姝都觉得对方没有在生气。
她甚至还能幻想一瞬对方是在撒娇。
Alpha默了默:“看看你睡没睡。”
真是什么鬼理由都有。
亓季昀偏过头,抱臂往里走,她连忙跟上去,进来时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拉了帘,只开了床头灯,但照亮的范围不小,可以看见,两个枕头被叠起来竖着,床上被子乱糟糟的,被人拱到中央。
他坐在床边,压着蓬起来的被子,看着不重却压出一个坑,双腿随意地垂落。
见她走近,Omega轻踢了踢床尾的大袋子。
两人实在该庆幸在智能商店填的地址是“二楼主卧阳台”,以及无人机上夜班。
闻晏姝瞥了眼他的脚踝,他的睡衣下装是短裤,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还有裤腿处的一颗小痣,小痣所在的那片肌肤一粉起来,小痣会变得很显眼,她多停留了一秒,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没去碰袋子,她站在他身边,手指蜷了蜷,去贴他的手臂,温声问:“生气了?”
亓季昀倒不至于生气。
他只是不爽,看谁都不爽,看那袋子也不爽。
“没。”
看他不与她对视的样子,这“没”得很勉强。
闻晏姝一默,她想靠着人坐下来,被拒绝了。
Omega用手臂撞了她一下。
于是她从边上拉了个椅子坐下来。
“她不是故意的。”
话没说话就被人打断,亓季昀抱臂看着墙,短促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云云都是恋爱脑带大的,他看过那些恋爱脑常看书目,自然知道这孩子一天天在看些什么。
无非就是意外怀孕带球跑,还有各种巧合的恋爱戏码。
“噢。”
闻晏姝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抿了抿唇,也扫了眼他的腰。
她还记得上次亓季昀说他不孕,因此为由要离婚的事。
虽说后来事实证明这就是Omega离婚的小手段,闻晏姝也哄了人,但她多少有些不愉快。
倒不是因为以后有没有小孩,主要还是因为老婆的态度。
她本以为两人已经很亲近了,结果老婆能给她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闻晏姝心里没底。
她咬了下唇:“老婆。”
亓季昀维持着“不看人就是爱看墙”的姿势坐了会,想着这样怪怪的,骤然被她这样一喊,有种自己被债主找上门来的感觉,他睫毛一颤:“别乱叫。”
主卧就他们两人,床上有被子,床下有袋子,还亮着床头灯,这原本为他打游戏做的万全准备此刻全变了个味, Omega觉得这氛围像要发生什么的前奏。
虽然他有准备,但有准备不代表就要开始。
“哦,” Alpha闷闷应了,下一秒却又压着他,过来就要抱,“让我抱一会。”
衣物窸窸窣窣,亓季昀皱眉:“别碰我……”
“你好香。”
他一下又卡住了。
Alpha抱着他蹭,她一会用额头碰碰他的手臂,一会埋进他颈窝里,亓季昀不过是不自在地抖了下肩,她又一仰头,整个人环着他,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亓季昀身体僵硬,他觉得自己的腰很累, Alpha不仅看着像个树懒,还把全身重量大半压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懈,身体一松,一没劲,两人都会顺着这个姿势倒在棉被上。
以一个非常不妙的姿势。
心里念头很多,他开始怀疑对方抱上来的念头,但Alpha像只没力气的卷毛小狗,脑袋往他肩膀一靠,一蹭,咕隆了会,亓季昀愣是没听明白她在嘀咕什么。
他正要仔细听,卷毛突然咬了下他的耳垂。
亓季昀凝眉,他低声问:“干什么?”
“看你是硬的还是软的。”
什么硬的软的?
闻晏姝在心里嘀咕一句老婆心硬如铁,又开口道:“这小鬼真难带。”
“你和……带出来的。”
亓季昀自动消音了“恋爱脑”三个字。
他自己说完,莫名不高兴起来,有些烦躁地偏过头,微用力咬着下唇。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要是他的小孩这么难带,他才应该烦呢。
现在这个小麻烦是她和恋爱脑带出来的,亓季昀觉得自己应该高兴。
对,高兴。
给自己洗脑高兴一点的他抿着唇,强制自己忽视心底和身体的异样感,专注说话:“你……”
他的话语一顿。
闻晏姝下意识扶了下他的腰,抱人抱得正舒服,琢磨着老婆为什么这么软,听他说话又低低“嗯”了声,表示她在听。
于是亓季昀回神,继续道:“以后她再问起来,你就统一说我病了,听见没?”
他说得认真,又有点严肃,此外还有些燥,亓季昀咬得自己唇瓣有点麻,他坐立不安起来,耳根泛红。
闻晏姝是听见了,但她没听懂,她抬眸看他问:“问起来什么?”
亓季昀的睫毛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像蝴蝶扑闪翅膀,他垂着眼皮,尽量平稳道:“不管是什么,她要是看见我们俩接触有疑惑,你就说我们俩是为了治病,治……我缺乏信息素的病。”
Alpha思考了,闷声:“老婆,你是说……”
亓季昀现在有“老婆ptsd”,她说到一半,他就打断她:“换个称呼。”
闻晏姝“哦”得很不情愿。
Omega正要满意一下,就听她声音闷闷地问:“治这种病也要上床吗?”
第57章
满意是满意不了一点的。
如果不是姿势不对,亓季昀已经抓着Alpha的手臂咬了下去。
腰本来就很累了,他索性给了她肩膀一拳:“起开。”
肩膀一抖,闻晏姝闷声挨了这一下,但她不是很乐意,反倒把人抱得更紧,像藤蔓缠绕般圈着自己怀里的珍宝,还蹭了蹭自己毛绒绒的脑袋。
Alpha道:“不要。”
声音干脆又利落。
她倒是有小脾气了。
亓季昀搞不明白这Alpha有什么理由不高兴,他微皱着眉,还没继续说什么,腰身疲软,不自抑往后一靠, Alpha圈着他腰的手一紧,又把人抱起来换了个姿势。
他是玩具?
幼稚的Alpha无视玩具的挣动,圈着自己的玩具,把人揽在怀里,抓着他的手指就开始嘀嘀咕咕一些有的没的,说的话也很无厘头。
“老婆,给你涂层黑色指甲油好不好?”
Omega反手拍了下她的手,啪一声清脆,直把她手背拍得发红。
闻晏姝一愣,没忍住笑起来。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发丝垂落,嘴角的笑意有些明显,以至于光线不佳的情况下,亓季昀都能一眼辨出。
这有什么好笑的?
莫名其妙,他被笑得脸热,只觉得是自己的生气表达得还不够明显,连带着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闻晏姝完全是后知后觉,她老婆似乎在害羞。
难怪要说那些病没病的事,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合理化自己对她的亲近,就好像一个挂在树上铃铛响的小铃铛非要说自己不会响,都是风声在响一样。
怎么这么可爱?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垂眸打量,快速亲吻了下右手无名指。
骤然被亲,Omega手指颤了颤。
那原先有枚戒指,戴得久了,与周边的肤色有了点细微的色差,Omega知道那戒指含义之后就把它收了起来,留下个白皙的圆圈。
“做什么?”
凶巴巴的。
不过他一向没好声好气,闻晏姝已经习惯了,她抬眸,坦然笑了笑,抓着白皙的手欣赏了下,直接道:“好看。”
亓季昀道:“不好看。”
“嗯哼。”
这就很不给老婆面子了,Omega想把手从人手里抽出来,却被人抓得死紧。
Alpha边攥着他的手,跟他咬耳朵商量:“今晚能在这睡吗?我很安分的,睡觉也不会乱踢人,明早起来还会自己叠被子。”
会自己叠被子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亓季昀瞪了她一眼。
他的眼尾一上挑,那股子凌厉劲就出来了,但闻晏姝并不很怕他,只是在心里想着,要是老婆能哭一哭,眼尾泛红的样子更好看。
她轻轻踢了下床尾的袋子。
袋子材质有点像塑料,声音听上去脆脆的,在主卧的空间里很是引人注意,亓季昀都下意识用余光瞥了下。
这袋子……他无意识蜷了下手。
这一眼没逃过Alpha的注意。
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仿佛她正准备工笔描摹画作,用视线轻扫过她的画纸,随时准备上添上一两点色彩。
偌大空间里,两人挨得很近,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Alpha用指腹摩挲着柔软又殷红的唇瓣。
她和他静静对视几秒,直到Omega没忍住偏开一点头,却因她半钳制着下巴的动作没能完全逃开,他只能颤动着睫翼,望着旁侧,仿若一只她手心里会任人揉捏的柔软棉团, Alpha垂着眸,轻柔地认真道:“我认真的。 ”
“考虑一下。”
Alpha要正经起来也是个正经人。
她不笑的时候,被多年精英教育浸染的那股严肃劲还有一丝不苟,混杂着冷淡,便随着她的睫翼一垂,簌簌落起薄雪。
好像真有多认真地等着他的回复一样。
Omega咬了下唇,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距离,双眸一垂,往后退了些。
这回没人掐着他腰,将他当着小点心捏,他很快便退到床头,拉着自己的被子,偏开视线:“随便。”
主卧的灯很快熄了。
虽说是为了在床上占个位,闻晏姝也没撒谎,她睡姿确实不错,比起她老婆更是称得上优秀。
不踢人,不乱翻身,也不说梦话。
她老婆睡眠质量好,向来沾床想睡就能睡,今晚也许是因为她在,睡得迟了些,但没多久也进入了梦乡。
就是他睡姿有点差。
耳侧呼吸声愈缓,闻晏姝半梦半醒间眼皮沉沉,她偶尔掀开一点渴睡的眼,看看黑暗里身边人,又闭上眼。
虽然亓季昀是点头让她来主卧睡了,床尾那东西两人没用,她也不着急,睡前躺在床上两人没说几句晚安话,中间还被他欲盖弥彰地放了条面包抱枕,像她是租了半张床的强盗床客。
闻晏姝清楚,这就是分界线的意思了。
她老婆总是害羞。
她安分得很,不逾线,只是朝着床中间侧卧,没过一会,眼皮刚合上没几秒,身旁就有响动。
于是闻晏姝又睁开了一点缝。
Omega睡姿不好,他方才朝着外侧睡的,这会已经翻了个身,仔细看还能瞥见他睡歪的领口,凌乱搭在额前的刘海。
他一入睡,整个人柔和不少,Omega的气质也出来了,显得很乖。
闻晏姝虚虚扫了眼,她心满意足,正要再睡, Omega的手脚换了个位置,胡乱摸着。
闻晏姝知道他睡觉喜欢抱着东西。
她也没做什么,就是把中间的枕头抽走,自己睡得近了一点,看了一会,手痒时没忍住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然后抓着他的手睡觉。
翌日一早,亓季昀是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的。
他总是下意识想靠近更接近温暖的地方,比如篝火旁,再比如被窝里,因此,一开始,亓季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脑海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好温暖。
近乎喟叹,Omega本能地往让他感到舒服的地方靠近。
等清醒了些再一睁开眼,亓季昀迷迷糊糊发现自己正靠在人怀里。
顾不上生气,他大脑缓慢开机,模糊地判断出,好像是自己刚刚钻进来的。
熟睡中的Alpha意识不到他做了什么,还没等他逃离出这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她下意识扶着动来动去的人的后脑勺,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咕隆一声:“乖。”
声音仿佛是上下唇瓣一碰随意发出的音,含糊不清,却一下把他定住。
亓季昀睫翼轻扑,他望着眼前人的脖颈,心想,要是这个节骨眼她醒了,他还不如自杀。
于是僵直了好一会后,他决定按兵不动,维持这个薛定谔的状态,如果她睡熟松了手,那就皆大欢喜,如果她睡熟没松手,他就自己出来,如果她死活不松手,他就……
他就恶人先告状。
亓季昀是很擅长这个的。
他睫毛抖个不停,想来想去,一直想到Alpha再次睡熟了。
Omega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下他有闲功夫想别的事情了。
比如,昨晚他俩放在床尾袋子里的两盒东西要收起来,零食应该放到零食架里。
作为Alpha不听他话的惩罚,他不仅要没收那袋芥末薯片来尝鲜,还要把那袋抹茶薯片也扣下来,当着她面吃掉。
还有他俩今天说好去买衣服,除此之外,他要买一堆叮铃啷当的挂饰,最好把衣帽间里缺了的腰链,胸链,耳夹什么的通通补上,免得自己落后于时代潮流。
像是一衣帽间里找不出一件合适外套的事,他希望以后不要再有。
还有就是等回来他要找人整理下衣帽间的事,在这之前,他得把Alpha从他床上赶出去。
他脑袋里安排了很多事,基本上件件都有她的掺和,亓季昀不由又顺道骂了几句Alpha“不安分”。
没什么原因,他只是想骂。
但他当着她的面骂她,总归是有所顾忌,声音放得很轻。
在透过窗帘的光线下,亓季昀先是装作嘀咕地说了几句“你好不安分”,见眼前人没反应,又大声了一点,装模作样凶巴巴道:“以后要是再犯我就咬你。 ”
谁让她昨晚那样对他的手?
他嘴上念着“听见没”,眼睛却不忘往她脸上瞟,确认Alpha睡得很熟。
Alpha也如他愿睡得很熟。
他被人抱在怀里,脑袋不停转,嘴巴也偶尔说上几句,泄完愤顿觉没劲,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安静地躺一会。
Alpha身上很香。
其实一直都很香,他不清楚对方的信息素到底是葡萄还是葡萄酒,要说偏向前者,有时他闻了又醉醺醺的,要说后者,有时那股葡萄的清香很纯粹,亓季昀玩着她的头发,决定给她的信息素起名“葡萄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