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二姐万念俱灰的，根本没心思，等临走那天她又问过一遍，二姐还是摇头。
“你和大姐，都是利索性子，脑子也灵活，我就不掺和了，再说，我也不感兴趣。”
唐秀秀和林振武说，“不过，我和大姐让她拿点钱，相当于帮助我们，也是资金入股，如果我们干好了，给她分红什么的，也不错。”
她说着自己的打算，“其实我也出不了什么力，就是给大姐出个主意，让你帮忙给买点衣服，省力省心，谁让我男人厉害呢。”
一记小小马屁，拍的林振武嘴角勾起，“就你会说，钱不用，你留着，说要什么样的就行。”
“那可先说好，用你的钱，挣了钱可不分给你，都是我的。”
连算计钱的模样，都可爱的紧，林振武伸手摸一下她头发，“成。”
林振武一走，唐秀秀一时还有些无聊，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有些离不开林振武。
不过很快，她就有消遣了，王石这次也跟着林振武出去，临走前和唐秀秀说起他姐，在村里没什么人说话，让唐秀秀要是有空，偶尔去陪她说几句话。
唐秀秀自然乐意，何况王妮的宝宝一岁，咿呀学语的时候，喝了几个月的麦乳精，原本瘦弱的脸上有了婴儿肥，特别好看。
她去了两次，还有一次让林有木帮忙做了很小的木头手枪送给小娃娃，见自家娃爱不释手的样子，王妮打心眼里觉着唐秀秀好。
等她带着孩子里林家玩的时候，就带了自己编的一个手编绳来。
“我自己闲着没事做的，不值什么钱，你带着玩。”
唐秀秀是真发现，她周围的每个人，都是宝藏。
林丽的婆婆织毛衣，那是一绝，只说一下款式，她就能织的八九不离十。
林振武的二婶也是，上次春播的时候，他们全家去帮忙，她就发现，二婶也是个巧手，她只随口说了一个粗毛线可以织好看的毛衣，细毛线其实也可以织春夏交接时候穿的短袖，没过多久，二婶就送来一件米白色针织短袖，她这些天一直穿，不输后世的款式。
现在又出个王妮，只单单用一根红绳，就编出一条这么好看的手串，不知道她怎么编的，绳结一个接一个，小花朵形状和小元宝形状交替，这要是中间加上一些珠子，不知道多好看。
“妮姐，你手怎么这么巧啊，真羡慕你。”唐秀秀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
自打那负心汉走了，王妮在村里成了笑话，原本羡慕她嫁给知青的人，背地里没少笑话她，谁这么真的夸过她呢。
唐秀秀随意一句话，让王妮显些哭出来。
“妮姐，你这是咋了，夸你把你夸红眼了。”唐秀秀打趣她。
王妮笑着摆摆手，“不怕你笑话，这一年的，我从没这么开心过。”
不光是开心，是放松，是从内到外的一种放松，虽然只和唐秀秀在一起几次，可每次，她都能有这种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
和唐秀秀在一起，不会被话里话外问那个负心汉，不会问她还嫁不嫁人，也不会明里暗里说她以后艰难，只需要和以前一样，当自己是个年轻姑娘，和喜欢的朋友在一起说说笑笑。
真是久违的放松。
唐秀秀逗着小娃娃，笑着和她说，“以后啊，会越来越开心。”
王妮也很是感慨，“要不是你家振武带着王石出去，日子过不这么好，带着我弟见世面不说，上次就带着十块钱，让旁人说，十块钱带出去，到大城市，能干啥，吃喝拉撒都要钱，可振武愣是没让他花一分，全捣腾成别的东西，卖了挣钱，要不，娃儿哪能喝上麦乳精。”
挣钱太难了，就把林振武这点行为衬托得无比高尚。
唐秀秀是知道以后的，“妮姐，这不算啥，以后挣钱就容易了，就像你，有这点手艺，就能编制一些东西，或者单独卖，或者呢，搭配到衣服上卖，这可都是钱。”
一句话说的王妮一愣，她可从没想到，她这点手艺能挣钱，之前那烂人还在的时候，总是说她，‘编那个东西干啥，没什么用，还累人’，让她觉着自己很没用。
“能卖钱？”
唐秀秀一看就知道她从没想过这些，“当然能啦，你看看，你给宝宝做的这个手串，中间穿着小桃核的，多好看，不是说桃树辟邪吗，就这种就可以卖啊，我要是有几个闲钱，看着好看好玩的，我也想买来戴着。”
王妮不抱希望，“这年头，谁有闲钱。”
“那你是在南山村，你要是出去看看，就知道，越来越多的人有闲钱啦。”
唐秀秀说着这句话，想着林振武二婶，也是一样的状态，一脸‘一辈子到头了’的模样，脸上毫无生趣，甚至活着的唯一支撑就是孩子，整个人了无斗志。
她突然就生出个主意。
“妮姐，你编一批吧，你知道的好看样式，都编一两条，我带你去县城问问，咱挣钱去。”
都没等第二天，等王妮走了，她给孔春莲说一声，抬脚去镇上供销社买了半斤毛线。
这时节，农产品不怎么值钱，可工业产品，都不便宜，一件毛衣能卖十五块钱，这织毛衣的粗毛线，一斤十二，就算是细毛线，半斤也得四块，算是很贵，唐秀秀估摸着，二婶送给她的那件针织的短袖，估摸着用料得小一两细毛线。
她拿着毛线，直奔扬守美家。
“秀秀来了，快来坐。”扬守美带着林振安住着两间土坯房，家庭条件一目了然。
唐秀秀直奔主题，想让她织几件那种针织短袖，到县上试试看能不能卖。
扬守美看着半斤细毛线，这可是好几块钱，“卖钱？”
唐秀秀点头，“对啊，二婶，你织吧，我看着你手艺特别好，你织出来两件，我给带着去县城问问百货大楼收不收。”
杨守美擦擦手拿过毛线，“这，这能行吗，给抓起来怎么办。”
唐秀秀摆摆手，“二婶，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啦，什么抓起来，你没看镇上那个饭馆，还是个人开的呢，也没说给抓起来啊，人家屋里墙上都贴着个体户营业执照呢，自己卖东西合法。”
这倒是，“可是我这点子手艺，咋能卖钱，我听说人家那百货大楼的衣服，都是从南方什么买来的，还有进口的。”
“你手艺怎么了，二婶，可别看不起自己，你做就是，来来，我给你说两个款式，你先做出来，要是行那最好，要是不行呢，就辛苦你出个人工，算是给我做两件衣服。”
扬守美没再拒绝，“辛苦啥，这种短袖简单，一两天就能做一件。”
唐秀秀给王妮和扬守美各安排好，钱这个字吊着，两人那劲头就别提了，可等真正做好，跟着唐秀秀来到县城，站在百货大楼前，两人都是惴惴。
这能行吗。
第22章 真高兴
唐秀秀抬脚就要往里走，被王妮和扬守美一左一右拉住。
“秀秀，这能行吗？”
“你看这百货大楼，里面啥都有，能缺咱们这点东西？”
所以能挣到钱的人，都是胆大心细，敢闯敢干的人啊，唐秀秀就是要带着她们走出这第一步，让她们看到自己的优秀。
她一手拉一个，“二婶，妮姐，你们啊，就是太看不起自己，是不是觉着自己的东西，拿不上台面？”
两人连连点头，可不，总觉着自己做出来的，上不了台面。
唐秀秀也不解释，带着她们朝着百货大楼的后面走去，“你们也太不自信，咱自己做的东西咋了，纯手工，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精细着呢。”
“再说，你们也是消息不灵通，现在连供销社都有自主采购权，不用等着上面统一分配，这种百货大楼，早就设了采购办公室。”
她带着两人，来到早就打听好的地方，门口排着两三个人，都和唐秀秀她们一样，提着个盖着红布的篮子。
扬守美一看这架势，问唐秀秀，“他们也想把东西卖给百货大楼？”
唐秀秀点头，“要是百货大楼同意，就会下个订单，签合同，说明白一个月给供货多少。”
她正小声说着，里面就出来个人，“还有吃食吗，吃食不要了，都走就行。”
前面三个人顿时着急，“咋不要了，同志，你看看我们家的，以前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这花生芝麻糕特别好吃，你尝尝，尝尝。”
那人摆手，“这连着好几天，十个里有八个吃食，别说花生芝麻糕，还有那顺芳香，老北京十八味，云片糕，苏香卷儿，蜂蜜鸡蛋糕，没听过的没见过的，有的是，满了，真满了，回去再找找出路吧，只要手艺好，现在这世道，不愁卖。”
把扬守美和王妮听得一愣一愣的，天啊，这么多人来百货大楼想供货吗。
那人见着唐秀秀三人没走，“你们带的是什么？”
唐秀秀拍拍紧张的两人，落落大方，“同志，我们带来的是针织衣裳和手编手链，想着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大楼供货。”
她一脸笑意，那人也跟着笑起来，“成，还没人带过这两样东西，进来吧。”
他一听着衣裳，就觉着稳，前几天主任还愁呢，他们的衣裳现在都是从服装厂和南边采购的，服装厂款式太少，衣服没新意，南边进的货倒是好些好看新潮，又太贵，卖的太便宜又不挣钱。
主任一听着是衣服，连连让拿出来。
唐秀秀把篮子里四件针织半袖拿出来，又把八条设计不一的红绳手链拿出来，“主任，您看，我们带来的是衣服和小饰品。”
主任看着两样东西，他是百货大楼新设的采购主任，市场一开放，上头下来命令，商场有了一定的自主采购权，这里面的门道很深，他们这些有远见的人，已经知道，以后个体商户起来，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要想保住现在的一家独大，东西要全，还要好，这个自主采购，就很关键。
能够被推出来做自主采购主任，他对百货大楼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这两样东西，他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没有，关键是那种细毛线织出来的短袖衣裳，他也没见过。
人们大都有惯性思维，认为毛线是秋冬的产物，就算细毛线能勾出薄薄的衣服，也大都做成春天穿的长袖，在这个小县城，针织半袖衫还没出现。
但是唐秀秀也知道，像是款式各异的服装，色泽鲜艳，五花八门的各种编绳，慢慢都会都从南方流行过来，她们只是钻了时间的空子。
主任不说话，扬守美和王妮吓得也不敢说话，她们心里想着，看样肯定是不行，可唐秀秀一看就知道，有门，都是打过工的人，要是不行，早就拒绝，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呢。
她得推销一把，“主任，你看我们带来的针织衣裳，一种是针织半袖，一种是半袖开衫，这种细毛线针衫，现在这时节穿正好，颜色清新，我看咱们大楼上还没有卖的，你只看我穿着，就知道这衣服适合年轻女孩子。”
“还有这种手链，我看咱们大楼上卖的饰品，都是金银珍珠这些稀罕货，简单点的就是各种木头的手串，其实一般人也消费不起，我们这个手链就简单许多，中间穿的是桃木珠子和桃核，这两条加了铃铛，都是避邪的，你们可以主推给带孩子的人家，还有小年轻的。”
主任抬头看看唐秀秀，打这三人一进来，他就觉着当中这女同志衣裳好看，不过到底他不能多看，这时候看着桌上的针织半袖，心里已经是同意大半，“这毛线织的，可卖不了几天了。”
初夏还好，一入盛夏，到底是热。
唐秀秀一喜，“不瞒您说，我们也是想挣几个钱，也没敢想着签什么大合同，您这边要是同意，能卖的动之前，要多少货我们供应，最后卖不动的，退给我们就行，手链也是一样。”
她已经想好，等大姐的服装店开起来，这两样东西，也能放那边卖。
唐秀秀这个售后服务，还是独一份，这年头，合同都是一锤子买卖，钱货两讫，再无牵扯，这种卖不动还能退还的说法，算是有个兜底，一下就让人觉着试试也行。
那主任当下六分意动变成十分，主要是她们带来的这两样东西，操作方便，不像是吃食，他们有规定，要是从个体那里进货吃食，那是要派人去他们作坊那里检查的，不合格的，后面免谈，这手链和衣服就省了那个麻烦的操作。
他是个利索性子，“成，这几样东西留下，我们先试卖，给一半定金，过七天你们再来，要是行，就给你们签个临时合同，要是不行，定金退回来，东西拿回去，成不？”
怪不得能当主任，安排的明明白白，唐秀秀点头，“那主任，这个价格，怎么算。”
那主任沉思片刻，“我也不瞒着你们，我们进货卖东西，那肯定是要挣钱的，我也不说假话，这半袖衣裳两块一件，要是能成，其他颜色的再说，这个红编绳，这种简单款式什么都不加的，四分钱一条，加了珠子和桃核的，八分，还加铃铛的，一毛，你们看行不行。”
一听就是行家，每种按照人工和材料的成品，价格安排的也很合理。
唐秀秀见着扬守美和王妮一脸激动的模样，就知道她们是有赚头的，她也就不再讲，索性是个临时合同。
“成，主任，就按您说的来。”
那主任心里又给她们加上几分，大家都穷，都习惯张嘴讲几句价，让多给几个钱，好像他们百货大楼能挣多少钱一样，殊不知，他最不喜欢扯皮，就喜欢这种利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