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桉边往正厅走,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玻璃心。
怎么回事呀!送你一只猫罢了,哭哭啼啼的,那些事情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都盘包浆了还想,有什么可想的。
陈岁桉怒吼自己:不许想!
触景生情也是不被陈岁桉允许的。
陈岁桉想的入神,也就没有注意到楚霁川跟在她的后面。
楚霁川看到陈岁桉脑袋上出现了两个自己。
一个大一些胖一些,一个小一些瘦一些。
那个高胖子就站的高高的,叉腰吼着那个矮瘦子,颐气指使,威风极了。
矮瘦子就缩在一边委屈巴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不许想了听到吗?!”
“听到了听到了对不起嘛……”
楚霁川在后面笑出了声。
尽管只是一点点声音,陈岁桉还是听到了。
她猛地回头,看着楚霁川:“你偷窥我。”
肯定的语气。
楚霁川自然不会承认自下了马车之后他就在她的院子外头,也不肯承认自己跟了她一路。
“大路朝天,只许你走,不许我走?”
陈岁桉狐疑:“怎么,你也是去吃饭的?”
楚霁川看着她又恢复了活力的模样,心里放了不少的心。
他挑眉看着陈岁桉:“怎么?只许你吃,不许我吃?”
这里是楚霁川的府邸,陈岁桉当然不敢不许。
她一弯腰,小狗腿的模样:“许许许,我哪里敢不许楚大人吃饭,楚大人请。”
二人坐定之后,陈岁桉简单吃了点垫垫肚子,便正色道:“我不是不喜欢你送的猫。”
她直接的开门见山,让楚霁川颇有几分猝不及防。
他低头夹菜,心跳却加快了一些。
原来不是不喜欢吗?
陈岁桉解释道:“我们已经有了一只猫,若是养第二只的话,我怕没办法平等地对它们。”
她把心理的顾虑说了出来,希望楚霁川不要因为自己不接受他送的猫猫而生气。
楚霁川听到她的话,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抬头看着陈岁桉安静的模样。
是因为自己没有受到平等的对待,所以担心自己无法平等对待两只猫吗?
明明在马车上难过成那样,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却坐在这里认真同他解释事情的原委,剖开自己的伤疤解释自己的顾虑。
“我明白你送我猫的好意,所以我更想同你说清楚,我怕你难过。”
陈岁桉声音平缓,还带着些认真。
与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她完全是两副模样。
她明明难过成那样,为何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难过呢?
在白色框里看到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画面里的那个小姑娘连一个梨都吃不上。
陈岁桉思及自己无法接受第二只猫的原因,只觉得颓然。
她也羡慕旁人有那么多的猫,可是院子里有了那么多的宠物后,她逐渐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将自己的爱同等地分给每一个宠物。
因为自小便想养一只猫,所以她在宠物之中格外喜欢那种黑白猫。
尽管那猫并不好看,眼睛也很奇幻,甚至不那么粘人,有些时候对她爱答不理。
可是她依旧是喜欢猫的。
她此时尚且能用品种不同,所以喜欢不同的借口。
若是养了两只猫呢?
人心或许总是偏的,她怕自己的爱不够大,让第二只猫分走了一半。
这对第一只猫不公平,毕竟最初的时候,第一只猫拥有她全部的爱。
幼时挥之不去的阴影漫上心头。
没有被完整地爱过,所以她的爱也是残缺不全的。
没有被公平的对待过,所以她担心自己不能将爱平等分成两份
听到要养两只猫后她害怕,甚至惶恐。
她怕其中有一只小猫,受到自己幼年时期的待遇。
从幼年记忆爬出来后她甚至唾弃自己,为何会再次沉溺其中呢?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明明她已经远离那个与她而言与囚笼无二的家那么远了。
明明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让自己过得不错了。
可是那些被她强制性尘封在一边,刻意不去触碰的伤疤,依旧是存在着的。
她努力忽视,却依旧无法改变那些伤疤依旧存在的事实。
她怕自己成为那个最讨厌的人。
她鄙弃着自己的矫情,但又因为那些如影随行的阴影而不得不去在意一只猫的感受。
尽管那只是一只猫。
尽管她担心的情况或许永远都不会发生。
她像是被蛇咬怕了的人,看到一条井绳都宛如风声鹤唳一般,小心谨慎着对待。
像是一种应激性的障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害怕。
因为无法控制,所以颓然。
因为清醒地看着自己这种无甚用处,只是拖累的应激,所以她会自我厌弃。
她解决不了这种将爱平等分成两份的问题,所以她干脆彻底回避这个问题。
只要不养第二只猫,她就永远不会变的不公平,不会变成那种歇斯底里,尖锐而又面目可憎的模样。
她像是一个敌军来袭却避战不出的将军,软弱无能,是个懦夫。
若是能听到下面士兵的声音,她想那大概是一片的骂声吧。
骂他的软弱,骂她的无能,骂她龟缩一旁,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
臭鸡蛋和烂菜叶梆肯定有会扔到她的身上。
陈岁桉自嘲咧了咧嘴角。
“你会生气吗?”
陈岁桉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楚霁川。
她刚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拒绝了他精心准备已久的礼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落他的面子。
楚霁川是谁呀,赫赫威名在外的楚大人。
朝堂之上,整个大梁都说一不二的人物。
就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都不敢对他的话有半分质疑。
她居然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因为自己可笑的不值一提的害怕和懦弱,拒绝了他的好意。
仔细想想她遭受的是多大的苦难吗?
根本不是啊。
不去游乐园,吃不到梨,和母亲拌嘴,这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陈岁桉甚至想起了楚霁川的童年,并将自己的童年与之进行对比。
她有楚霁川惨吗,他小时候差点都被烧掉了呀。
身上被钝器伤的没有一块好肉。
她究竟有什么可矫情的?
可是哪怕痛骂了自己之后,她依旧被自己锁在那个她认为是不值一提的阴影里面。
像是小时候被锁在柜子里而得了密闭恐惧症的人,哪怕长大了都一直走不出小时候那个小小的柜子。
陈岁桉也出不来。
她离开了家,却走不出那里的阴影。
她知道自己没有家。
楚霁川看着陈岁桉平静但带着害怕的眼底,那种心脏被捏住的感觉又出来了。
他想皱眉,最终又端起了一贯地笑容,他看着陈岁桉放缓声音:“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陈岁桉的声音有一点点委屈。
“真的。”
楚霁川不是很想让陈岁桉再掉眼泪。
所以他说:“今晚去夜市吧。”
陈岁桉想去,他记得。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
还记得桉桉的愿望吗,她想攻略成功,想拿到那五百万,想给自己买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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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个盲盒
夏至的夜市都比平日里的更为喧嚣和热闹一些。
楚霁川走在陈岁桉的后面, 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陈岁桉像是挣开笼子的小鸟一般开心。
她真的很好哄,去一趟夜市就可以满足。
楚霁川看着陈岁桉因为周围两侧的吃食小摊而闪闪发光的眼睛,不甚理解。
不理解陈岁桉为何能如此迅速快乐起来, 也不理解陈岁桉为何为了区区几口吃的而欢愉至此。
她好像爱极了夜市, 爱极了小吃。
像一只久戴马鞍的小马驹卸载重负, 蹦跶着蹄子滴溜溜转圈撒欢。
从这个小贩处跑到另一个摊子,左手拿着未喝完的甘豆汤,右手拿着吃了一半的整串儿麻腐鸡皮, 嘴里嚼着最后一口野鸭肉,眼睛还看向不远处卖香橙丸子的小摊。
她没了多余的手,略带求助的看向楚霁川,意思相当明显:香橙丸子看起来也好吃,想要!
陈岁桉和香橙丸子诡异地重合了,都是一个团子,意外相像。
楚霁川莫名想看她气呼呼鼓起嘴的模样。
于是他纹丝不动,像一块玲珑玉故意往自己心里装木头,假装不解其意。
陈岁桉刚刚因他的宽容而生出的点点感动消失了一半, 暗暗呸了他一口,三两下咽下鸭肉, 又大口吃着麻腐, 几步走到小摊,嘴巴在嘟哝着什么, 挑自己喜欢的香橙丸子。
元日里不禁灯火,好看热烈的灯笼高高挂了数串,玩杂耍、吐酒喷火的艺人把场子弄得忽明忽暗, 观众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楚霁川已经听不太清她在说些什么了, 视线依旧牢牢黏在她身上。
陈岁桉吃完鸭肉的嘴在灯笼下油地越发明显, 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仓鼠。
她看向香橙丸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一扫之前伤心难过的可怜模样,雀跃极了。
楚霁川熟读经史,算遍人心,如今却眉头微蹙,十分费解,为何她能兴奋地像只转圈找尾巴的小狗?他不理解狗将自己的尾巴玩地不亦乐乎,也不理解她因为一个夜市兴奋至此。
“你尝尝,太好吃了!”
她吃的高兴,也不吝啬分享自己的食物。
香橙丸子本被装在小盒中,她要求小贩给她穿成一串儿,浇了蜜汁,在灯火下晶莹剔透。她用另一根竹签戳下最上面的一个丸子,然后送到他嘴巴边。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她递过来的香橙丸子。
鬼使神差地,楚霁川弯下了腰,张口含住了那颗丸子。
还未待细品,司祯的嘴就像放炮仗一样热闹,“是不是特别好吃!是不是是不是!”
她仰着脑袋,也不执着于他一定回答,自顾自继续放热闹炮仗:“我们明天还来吃这个吧!”
一只区区的丸子,就是她对明天的期待?
她着实也太好满足了一些。
楚霁川这种期待早死的人是不理解她的期待的。
“你很期待?”
陈岁桉疯狂点头,本就有些乱的发髻更乱了些,鬓边的小步摇叮咣响。嘴边也粘上了丸子上浇的蜜汁。
这蜜汁碍眼。
像是不满于自己的瓷娃娃玩具被弄脏,楚霁川伸出修长瓷白的手,抚在她的脸边,拇指用力,抹去了黏腻的蜜。
楚霁川自觉得没用多少力,奈何陈岁桉的小脸蛋是嫩的,他刚刚用力擦过的地方隐约泛着微红。
【肢体接触+1,被攻略者主动+1】
陈岁然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被按红了这件事,仰着头冲着楚霁川傻笑以表示感谢。
她听着系统的播报,只觉得本就好的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楚霁川看着陈岁桉毫无察觉的笑容,还有她因自己按压而红起来的那处,内心被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饱胀感塞满至膨胀,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像是在她身上刻上了什么专属的印记,按上了这个印记,她就能属于他一般。
【攻略对象情绪发生变化,情绪体验(满足)+1】
陈岁桉鼓的像仓鼠一般的嘴巴停了停。
怎么今晚的楚霁川如此好攻略。
她干了什么吗?
似乎没有吧,她只是逛了逛夜市,吃了一些夜市的小吃。
况且这是楚霁川带她出来的啊,她能看得出来楚霁川并不是那么喜欢夜市这种喧闹的感觉,能陪她一同过来大约也是有迁就的意思吧。
陈岁桉相当感激这种迁就,所以感觉到满足的人应该是她啊。
黑莲花究竟在满足些什么?
陈岁桉一头雾水,只觉得楚霁川的心思难猜。
楚霁川就盯着陈岁桉脸边的那淡淡一抹红看,直至过了一些时候,那抹红逐渐消失了。
心被塞满的感觉又消失了。
陈岁桉似乎只是短暂地属于过他。
他突然很想知道陈岁桉是否会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不会逃跑,全心全意地留在她的身边。
如此这般,她也算是属于他。
喧闹的夜市中,人群熙攘,周围路过之人三三两两在交谈着什么。嘈杂的氛围里,楚霁川开口问陈岁桉:“若是,我不逼你读书,你会一直在府里吗?”
心被塞满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只有陈岁桉时刻呆在他的身边,他才会有机会时刻都能感受到这种美妙。
大约是被陈岁桉脸上那消失的绯红冲昏了头脑,也大约是前不久在白框之中看到的陈岁桉的过去中找到了些许的自信,楚霁川觉得自己对陈岁桉应当不算太坏。
她也许是愿意留下来的。
他是不想问的,他总觉得依照陈岁桉的性子,他就算问了,她也不会开口讲实话。
可是别无他法,他猜不透陈岁桉想在他这里得到什么。
哪怕他有了读陈岁桉心的能力,也看不出来陈岁桉究竟想要什么。
陈岁桉没有真心对他,他是知道的。
他自然可以等时间长了狐狸尾巴就自己露出来,可在这漫长的时间中,狐狸若是跑了呢?
没有人教他狐狸跑了应当怎么办,没有一本书有答案。
等待她露出端倪的日子就像一次又一次被抛向空中,她对他的每一分好都像是把他高高举起来,在原来的高度进行叠加,他被捧的越来越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摔下去。
为官者讲究利益置换,我从你这拿走些什么,我身上必然是有你所需之物。如此关系才能长久地维持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陈岁桉要什么。
“若是,我不逼你读书,你会一直在府里吗?”
陈岁桉看着楚霁川的眼睛,里面像是有月亮倒影的一泓水,看起来完美无瑕,实际上扔一颗石子进去便能搅动波澜,月影会碎成一片一片。
灯影斑驳,站在其下的楚霁川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