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主君对小姐的宠爱程度,旁人根本不可能来分出一丝一毫的。
他们这写做下人的看的分明,小姐没来府邸,整个宅子都是死气沉沉,下人们做事说话都要悬着一颗心。
小姐来了之后,周围空气都更香甜些,阳光也都明媚了一些,她们敢说敢笑了。
若说主君把这份特殊分给旁人,她们是万万不能信的。
虽不知新来的两个客人是做什么的,但是容月能肯定,不是小姐所想的那般。
“你不会说的对吗?”
陈岁桉不仅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她,还伸手拽了她的袖子,一摇一晃。
容月哪感受过这个阵仗,她心软成一滩,拿出来抖抖都能拧成一团水。
“奴婢不会说的,”她答应着。
陈岁桉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若是,真的担心,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他们就住在南院儿,离小姐的住处不远。”
容月陈恳给陈岁桉建议。
这个家小姐是哪里都能去的。
陈岁桉瘪瘪嘴:“可是楚霁川不让我见客,他昨天还说呢,让我不用见客了。”
一定是有什么猫腻,才不让她见。
陈岁桉越发笃定,一定是有什么猫腻。
她是他的女儿,怎么见个客人都不行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
容月看着小姐恨恨的模样,啼笑皆非:“小姐每日要睡到晌午才会起床,有时候还会睡到下午。主君是不确定客人何时过来,怕影响了小姐的休息。”
陈岁桉半信半疑:“这是真的吗?”
容月点头肯定:“自然是真的,主君每日都要嘱咐我们莫要影响了你睡觉。”
陈岁桉听这话,心里舒坦了几分,语气也软了下来:“那好吧。”
今晚虽然暴露了自己担心楚霁川把爱分给别的孩子这种丢脸的事情,但是也有很大的收获。
容月给了自己一个方向。
陈岁桉自然不再迷茫。
明日,明日她就要一个人去探探南院儿。
楚霁川得了易居安定会写好书的承诺,心里颇为高兴。
晚膳都比平日多用了几分。
只是与他一同吃饭的陈岁桉看着兴致不高的模样。
楚霁川屡屡搭话,陈岁桉都是一张冷脸。
怎么回事,养孩子又出了问题吗?
楚霁川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陈岁桉为何不开心,
他去问了容月,容月自然信守着对陈岁桉的承诺,没有透露半分。
楚霁川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准备明日去问问易居安。
他养女儿这般有经验,自然是能解他的困惑。
-
次日清晨,陈岁桉特意醒了个大早。
她端端正正坐在铜镜面前,要求容月也为她盘一个朝云近香髻。
“朝云近香髻,小姐不是说那发髻不方便活动吗?”容月准备编小辫的手停住了。
衣架上放着的还是小姐最近喜欢的胡服,看小姐如今的模样,应当也是不穿了的。
容月手巧,不多时就盘好了发髻,髻上插着一根展翅的金凤簪。
陈岁桉顶着曾经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发髻,脑袋都不敢大幅度动一下。
她迈着小步子往自己的衣柜去,拉开了那个不常打开的柜门。
里面全是不方便穿的襦裙与大袖外袍。
陈岁桉精心选了个妃色的。
衣领交叠,乳白的前襟绣着大片的红色牡丹,端的是国色天香的雍容。
大袖外袍穿在身上的时候,陈岁桉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身子要被压垮。
平心而论,陈岁桉的脸蛋很漂亮,美人坯子都是有一副美人骨的,陈岁桉的美貌在还未长大便已初露端倪。
只是这衣服是复刻的大人衣裳,孩童大多不穿这个。这也是楚霁川宠爱陈岁桉,让绣娘每样衣裳都给她做了,看她喜欢什么穿什么。
大人的衣裳虽好看,陈岁桉这小孩的模样却是压不住的。
容月左右看看正在铜镜前转圈欣赏美貌的小姐,只觉得奇怪。
“小姐觉得这衣裳小吗?”
小姐挑的这衣裳不是最新做的,还是小姐来府邸不久后,绣娘按照小姐的身量,四季的衣裳都做了一些。
陈岁桉随口应道:“不小啊,正正好好。”
容月心里只觉得更怪了,就是正好才不对劲。
小姐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虽不是一月换一批更大些的,但至少上一季的衣裳肯定是小了,不能穿了的。
小姐是怎么了?
近半年前的衣裳穿着还如此合身?
陈岁桉借着铜镜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容月,紧锁着眉头,一脸困惑的模样,一颗心提了起来。
说错话了。
“用了改变人体的盲盒,我的身体会随着年龄而长大吗?”
陈岁桉惴惴不安地问系统。
【宿主,用过改变人体盲盒后便会一直维持改变后的状态直至盲盒结束,即宿主的身体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育。】
陈岁桉压下心里的不安,对着容月打马虎眼道:“我这是长的慢,长的慢,嘿嘿。”
“这衣裳有点紧,我怕你不让我穿,就没说。”陈岁桉继续描补着。
容月看着那刚刚好曳地的裙摆,并不是很相信小姐讲的话。
陈岁桉还念着要去南院儿,拽着自己的大裙子就往外跑,脚底抹油一般溜之大吉。
容月只得放下心中的疑虑跟在后面喊着:“小姐跑慢些!”
陈岁桉自然不听她的,一溜烟跑了。
前些日子就不断有小厮往南院里添置家具,陈岁桉闲逛的时候看到了,因此知道客人住的南院在哪里。
南院不算很远,陈岁桉走了一会便到了。
看着大开的院门,还有里面传来的练剑声,陈岁桉感叹着客人醒的真早。
别人在练剑,她贸然进去着实不好,想来是昨日那个男子在练剑。
实在看不出来,年纪并算不得年轻了,身子依旧如此硬朗,光听这剑出鞘的声音,似乎能看到练剑之人是何等的英姿。
陈岁桉站在门口向里面小心张望着。
舞剑之人一身玄色劲装,黑色绑带将一头长发束成马尾。只听一声剑响,舞剑之人动了。身形轻巧灵动,手持的剑在初晨微光中熠熠发光。
剑带风,风起时,院内树上花瓣纷纷洒落落在舞剑人的肩头,只停顿半晌后,舞剑人又动了,地上的花瓣也随着舞剑的动作飘起,一时之间如诗如画。
陈岁桉呆呆看着舞剑的人。
南院不就住了两个人吗,没听说还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啊?
看他的身形啊,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看他的剑啊,熠熠生辉,刀锋凌厉。
看他的脸啊,风流倜傥,过目不忘。
这脸啊,怎么有些眼熟啊?
陈岁桉呆滞着看着里面的人。
练剑之人舞完一套剑法后,正好瞧见了门口半张着口,像失了魂的小姑娘。
“小公主?”
易浅遥想着,这府邸之中再没有第二个如陈岁桉一般年岁的小朋友了。
观她一身穿着,恍若神妃仙子,观音娘娘的坐下玉女,易浅遥更确定了几分。
这是楚霁川那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
陈岁桉被这女声惊醒。
女的?
这玄色劲装,马尾高束的模样,是个女的?
陈岁桉张大自己的眼睛,终于明白这张脸为何眼熟了。
她就是自己昨日在屏风后面偷偷看到的那个小家碧玉的温婉美人儿。
“你昨天,你是昨天穿着那水墨裙摆……”
陈岁桉不确定地问着。
易浅遥还未待她说完,爽朗开口道:“是的。”
陈岁桉看着这张放在现代能迷晕一大片小女生的脸,不由噤声。
她像是想和漂亮姐姐贴贴的小迷妹,小心往她面前挪。
易浅遥就更直接些,她跨步上前作了一揖,像是风流公子哥一般朗声道:“见过小公主,在下易浅遥。”
这般近距离,让陈岁桉更意识到了自己的矮。
“你多大啦?”
易浅遥讶然挑眉,一上来就问她的年纪?
但她也是如实告诉了她:“十三。”
陈岁桉可以肆无忌惮看美男,但看到帅姐姐有些讷讷不敢说话。
她像是一个装配齐全雄赳赳气昂昂要去干翻对面的勇士,说着我必把对面创的稀碎。
结果对手一站出来后,她便丢盔弃甲,准备缴械投降了。
陈岁桉被帅气姐姐盯了那么久,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自己的裙子。
这般模样把易浅遥逗笑了。
她本以为被娇惯着养大的小公主应当是嚣张跋扈的,在来之前她就想过万一同公主不合,一定不要与她发生口角。
没想到今日见到了,是这般羞答答的模样。
“公主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岁桉经对手提醒才猛然想起,哦,我是来把敌人创碎的。
她本是想问,你与楚霁川是什么关系,但又觉得如此问太过直白。
因此她换了个问法:“你来我家是做什么的呀?”
说完更想拍自己巴掌了,人家若是只来做客,这话让人家怎么接,她会尴尬吧?
易浅遥完全不觉得尴尬,她笑着回答:“我爹爹来写书的。”
陈岁桉不是很明白写书为何要来楚霁川的府邸,真的不会被黑莲花吓到脑子冻成冰块吗?
但是她说是来写书的,不是来认爹的。
“那你呢?”
陈岁桉又问。
易浅遥还是笑着:“我是来陪我爹写书的。”
“你爹?”
“对,我爹。”
陈岁桉只觉得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柳暗花明,雨过天晴都可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原来来的两个客人是一对父女。
“写书”、“我爹”四个字似乎是给她塞了一颗定心丸。
陈岁桉本以为今日会是一个充满硝烟的上午,没想到未起任何硝烟,一片宁静与祥和的氛围之中,她完成了与“敌军”的会面,甚至时至于此,她还有些和“敌军”握手言和。
拉拉手,好朋友。
陈岁桉像是一个别扭的小孩,赖在人家门口不肯走一般,只知道看着别人傻笑。
易浅遥于是开口道:“你想进来看看吗?我带你来我房里转转。”
这是闺蜜之间互相参观房间了。
陈岁桉自认是这样,兴奋跟上前扯人衣角。
易浅遥于是多了一个小尾巴。
陈岁桉有些自来熟,易浅遥也是一个健谈的,因此不久之后,南院的画风便是这样。
“这是什么,南海的珍珠吗?你好厉害,你居然去过南海!”
“南海有鲛人神话,爹好奇,就带我一块过去了,约莫是七岁的时候,这珍珠跟了我也有六年了。”
“这是苏绣吗?那里的人是不是都温婉好看,一掐就能出水。”
“这我还真的没有掐过,等我下次再去,找个美人掐一下,看看能不能掐出水。”
“你还有小木剑,这是你的第一把剑吗?说回来你舞剑真的好帅啊,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这么帅。”
“对,我最开始就是拿着这小木剑练剑的,跟外面的江湖师父学了两年,只是一个绣花拳脚的功夫,权当做强身健体了。”
两个人从天南扯到了海北,陈岁桉借易浅遥之口,仿佛看了许多没看之景。她房内的每一个摆件似乎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摆件不单单是摆件,它们不仅被赋予了一段故事,更是深藏了一整段是时光。
易浅遥给陈岁桉一一介绍。
陈岁桉小嘴又极甜,夸的易浅遥找不着北,一时之间介绍的更为详细了。
二人嘴巴没有闲过,说了不久便口干舌燥起来。
易浅遥见陈岁桉去桌子上找凉茶,开口道:“我去给你找点水果吃。”
二人刚刚趴在床上看易浅遥搜集的画册,易浅遥不是守规矩的人,陈岁桉更是不知规矩为何物,因此怎么舒服怎么来。ĴŜǦ
陈岁桉乖乖坐在床上等易浅遥回来。
今日的南院格外热闹,不仅陈岁桉来了南院,楚霁川也来了。
二人前后脚的功夫,陈岁桉跟着易浅遥进了房间之后,楚霁川便过来了。
因此陈岁桉不知道楚霁川来南院了,楚霁川不知道陈岁桉现下在易浅遥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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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最里面的书房,楚霁川与易居安对面而坐。
“我此番前来确是有疑惑,前来请先生赐教。”
楚霁川端坐在那里就是一幅画,他手里拿着羊脂色的佛珠,身上是淡青色的圆领长袍。因是在家里,未戴玉冠,以竹簪别发。
易居安边感叹楚霁川身上的名士风度,边胆战心惊:“赐教谈不上,楚大人博学之名天下人皆知,我区区一漂泊之人,如何能担得楚大人一句赐教?只能说是探讨,相互探讨。”
楚霁川点头:“既先生如此讲,那便算是探讨。”
易居安这才松了口气,屁股也往后些许,坐住了板凳:“不知楚大人此番来,是有什么困惑?”
楚霁川斟酌良久开口:“小女昨日似乎有些难过,我未寻到原因,不知令媛情绪可还反复多变?”
易居安看着别人嘴里,能将人抽筋剔骨的楚霁川皱着眉头,认真思考自己女儿为何不开心这件事,只觉得世界是有些奇幻的。
亡命之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约莫是如此观感吧。
说道女儿,易居安放松了许多,他相当有经验道:“女儿家的情绪啊,根本捉摸不透。”
楚霁川勤学好问:“若是想琢磨透彻呢?”
易居安说出自己的经验:“那便是需要抽丝剥茧,追根溯源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晚点放上来,下章应该能写到女主变大的的前兆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个盲盒
楚霁川对面前之人多了一丝敬佩。
养孩子如此艰难一事, 他居然能研究的如此透彻。
“先生此言何意?”
易居安压低声音:“这便要楚大人来仔细想想,最近与令媛都有些什么矛盾了。”
易居安自信满满,他养女多年, 经验自然不必多言。
回回囡囡同他置气, 都是因为些细小的矛盾。
“先生可否详细说说, 都可能有哪些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