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桉伸手给一个金锭道:“大爷,租车。”
大爷眼神约莫是不好使,看着陈岁桉矮矮的身量,打发她:“小丫头片子,去去去。”
陈岁桉把手往前又深了深,老头这才看清了陈岁桉手里拿着的是发着光的金锭。
乖乖,这一个金锭够买下他一辆车了。
“小姐您请,喜欢哪量随便坐。”
陈岁桉就近选了一辆。
“需要小老儿帮您驾车吗?”
陈岁桉摇头。
她一个人便可,不需要人再暴露自己了。
老人也是有眼力见的,见陈岁桉着急赶时间,手脚利落的将马车牵了出来。
此时离关城门还有一刻钟了。
陈岁桉手持缰绳,上了马车。
此时她心里万分感谢自己当年在马场打工的经历,她骑术算不得精湛,但是驱使一匹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动了。
陈岁桉心里默想着刻在脑海之中的路线图。
楚霁川说要陪她过乞巧节,她顺理成章将乞巧节哪些街上的好玩之处都问了出来。
楚霁川以为她好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这些被楚霁川提到过的街道,都是今日夜里行人众多的地方。
陈岁桉将这些地方与心里的京城地图比照着,一一避开。
人既然都去了热闹的地方,那么不热闹的街道就没人了。
陈岁桉脸上一反平日里打诨的模样,看了看天色,眉头紧锁。
她此时已感觉到眼皮有些许的沉重了。
不知是因为夜已深了,还是第三次变大的前兆。
她只能更用力甩马鞭,加快速度。
快了快了,丽景门已经过了,前面便是新宋门。
过了新宋门,那便是彻底的出城了。
细密的小雨更大了一些。
陈岁桉又加快了速度,只想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去。
不能在京城之中逗留了。
她前脚进了客栈,楚霁川后脚就能带人找到她。
出了城她才安全。
外城城门比其他城门都要高大一些,陈岁桉驾车直直奔向新宋门。
此时距离关城门还有一段时间,她完全能出去。
笑容逐渐回到了陈岁桉的脸上。
她又成功苟得了一条小命。
只是大开的城动了。
高台之上,随着一声洪亮的“关城门——”,偌大的城门缓缓关上。
陈岁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此时分明不是子时啊?
这还没有到关城门的时间。
她不顾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将马车驾到城门口,只听到正要出门的其他人也在问。
“还未到子时关什么城门?”
守城士兵眼睛长在头顶:“上头说了,即刻关城门,耽误上头的事,你们谁都活不成。”
出城之人只是普通百姓,听到活不成,哪里还敢说些什么。
陈岁桉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她将马车调转,准备去另外的城门看看。
机械的系统播报之声却像是催命符一般。
【禁忌系列盲盒之改变形体盲盒即将失效,请宿主知悉。】
原来这困意当真是盲盒即将失效的预兆。
陈岁桉打起精神,在马车里将刚刚拿来的成年女子衣物换上。
她身上的衣服虽是宽大,但是却短。
换上大人的衣服才算刚好。
刚换好,陈岁桉便昏睡过去。
再睁眼之时,是被颠簸醒的。
她还在马车里面,外面却多了一个驾车之人。
-
楚霁川坐在原处等陈岁桉。ɈŚɢ
戏一折又一折的唱。
他手里未陈岁桉剥着瓜子花生。
陈岁桉爱吃这个,但是讨厌剥皮。
每每都是他将瓜子剥好之后,放在小碟子里,陈岁桉欢欣接过,倒进嘴里。
指使他干丫鬟的活儿,陈岁桉乐的像是一只偷腥的猫。
楚霁川喜欢被陈岁桉指使,享受其中。
只是如今这瓜子皮堆的如小山一般高了,戏从第一折唱至了高潮。
台上的旦角水袖一挥,翩然后退。
楚霁川恍然惊醒。
戏停了。
嘈杂的声音停止了,人人正襟危坐。老板赔笑站在楚霁川的旁边,汗水一滴滴往下掉,笑的比哭还难看,腿肚子都打颤。
在一日之中上客最多的时候,北山子茶坊大门紧闭,带刀侍卫鱼贯而入,挨个排查。
单人骑兵快马传信,九大城门同时关闭,士兵团团围住,无人能进,也无人能出。
大街之上本热闹至极,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擦踵。
过节的气氛浓烈,牛郎织女的小像到处都是,面具、花灯、磨喝乐,还有鲜少出来的小吃摊。
人挨着人,一句话接着一句话。
天下小雨,却丝毫不能阻拦这热烈的气氛。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我孩子丢了!谁看到我的孩子了。”
众人不以为意。
丢孩子的事情,每次过节时有发生。
有些心善的想寻声源,安慰一番,只是四下张望,并未发现有谁像丢了孩子的,于是只能作罢。
不久之后,又是一声叫喊:“有拐子偷走了我的孩子!”
一些人窃窃私语。
“前不久还有一个丢孩子的。”
“我也听到了。”
这并未引起更大的波动。
直到不久之后,又是另一个声音:“我的孩子去哪了,有没有好心人看到了?”
声音带着哭腔,凄惨又绝望。
众人这才将心提起来。
今日拐子如此猖獗?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有孩子的父母护好了自己的孩子。更有甚者直接带孩子回了家。
街上少了不少的人。
熙攘的街道逐渐空了起来。
节日氛围消失了,凑热闹的人也逐渐离开了。
北山子茶坊里,张榛半跪在地上,头埋的极低。
楚霁川看着他,笑了。
“你说,她被拐了?”
“丢了?”
张榛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道:“已有多家孩子被拐,还未得到证实。但事关小姐,属下不敢耽搁,只能先回来禀告主君。”
“传我命令,关城门。出动羽衣卫,挨家挨户亲自盘查。铁骑卫即刻出城,分四路追踪,天涯海角都将她带回来。”
“万两黄金悬赏,自永顺水门起,自上善水门止,每一道街,我都要看到告示。”
命令下的极快,楚霁川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她究竟是自己逃跑的,还是真的被拐走了。
楚霁川像是没了知觉,本能地紧紧攥着佛珠。
他镇定着下命令。
这才一个时辰,可以找到的。
拐子多是为了钱财,他悬赏万金,不必忧心。
若带走陈岁桉的不是拐子,是他的仇家。
楚霁川不敢想象。
他的仇家针对他而来,逮到陈岁桉后必定会联系他。
如此他也能知道陈岁桉的下落。
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也无人能要挟他。
他唯一担心的是陈岁桉是自己偷偷跑掉的。
她在城门未落锁之前,跑掉了。
那些前几日快乐的或是兴奋的情绪像是水中月,镜中花。
是奢求,是幻想,是虚妄。
他这般肮脏腐朽的东西想方设法将不属于他的光强行留下。
那光像是救他命的东西,甚至比他的命还珍贵。
身患不治之症浑身如破皮烂肉一般疼痛,那光照在他身上,因此不疼了。
他不知不疼是何滋味,原本可以忍一辈子。
但是他如今知道了。
一刻便不能放手了。
如今她不在了,光也消失了,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腥臭漆黑的洞穴里,一个阴森可怖,会发疯的野兽,无人敢接近。
楚霁川记不太清自己是如何回府邸的了。
他只知道自己在陈岁桉最喜欢的在抄手回廊里站了一夜。
这里刚好能看到陈岁桉的西院。
合抱的粗树上挂着的是陈岁桉爱躺的竹篮,里面垫着柔软的毯子。她会把果脯蜜饯都拿上去,在午后眼光最好的时候,爬上去睡觉。
院子里是陈岁桉养的鸡。
今日雨下的大,鸡也回了鸡笼里。
它被陈岁桉喂的又肥又胖,蹲坐在那里,鼓囊囊的一团。
还有那只爱吐口水的羊驼。陈岁桉总爱骑在它后背上逗它。
羊驼想朝陈岁桉吐口水而不成,只会喷气表示愤怒。
每每此时,陈岁桉都在它的背上哈哈大笑。
陈岁桉担心羊驼惹怒了他,因此为他聘了一只猫。
那只猫现在和他送陈岁桉的那只狮子狗的感情格外好,每日都在一处晒太阳,歪在窝里的姿势和陈岁桉窝在竹篮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楚霁川想到了陈岁桉第一次上私塾,第一次穿新衣,第一次与他同一桌吃饭,第一次拉他的手,第一次尝试哄他开心。
她总会讨好般地,挨挨蹭蹭在他身边晃悠,惹怒他之后又软糯糯的道歉:“你别生气啦,我最喜欢你啦。”
楚霁川恍然发现,自己能想起陈岁桉的一颦一笑,她的嬉笑怒骂都被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甚至不需要刻意回想,便能立刻蹦出来。
他的整个心被拴在了陈岁桉的身上,因她之喜而喜,因她之悲而悲。
她最喜欢笑了,她一笑嘴便咧开,两只小狗眼也跟着笑,眉眼弯弯,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楚霁川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磨喝乐。
陈岁桉言笑晏晏道:“你帮我拿着。”
又懒又娇。
他于是便拿了一路。
手里的娃娃精致如陈岁桉一般,笑的开心,用手一戳便会动。
楚霁川好像看到了陈岁桉在笑,在动。
不是这样的,陈岁桉不是这般动的,她的胳膊会夸张的张开,手舞足蹈给他比划着什么新鲜东西。
楚霁川拿着上面拴着细线的木棍,想让它如陈岁桉一般动。
他以线操纵着瓷娃娃,像是在控制着陈岁桉。
心里杂草横生,空落落的。
怎么都不像她,怎么都不像。
本就纤细的线倏然断了。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白瓷做的磨喝乐掉在地上,摔的稀碎。
笑脸从中间咧开,在漆黑的夜里变成诡异的样子。
楚霁川慢慢蹲下身子,一片一片,将瓷片捡起放在掌心,用力收拢。
尖锐的棱角戳破楚霁川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他浑然不觉疼痛。
他转了转干涩的眼睛,只想将心脏剖出来捏碎。
太难受了。
可是他的手伸不进心脏,坏掉的磨喝乐也不会再被修好。
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之中,楚霁川因刺痛,意识与认知逐渐清晰。
他把陈岁桉买的磨喝乐弄坏了。
颓然无力感漫上心头。
他把陈岁桉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①《岁时广记》二十七卷
万更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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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个盲盒
近郊的一处大宅子破败荒芜, 无丝毫人烟之气。
有传言这是一处死宅。
有人冤死其中,后接二连三发生命案,遂无人敢住。
这宅子几经辗转, 不知流落到谁的手里。
外头两个石狮子上蒙了厚厚的灰尘, 朱红的大门之上, 铜锁被风雨腐蚀,锈迹斑斑。
门外的柿子树也有些念头了,熟透的果实年年都无人采摘, 自然掉落,满地痕迹。
这里临近一座没了想过的破庙,有人说着宅子里住了邪佛。当朝百姓对此深信不疑,这地处偏僻,也无人敢来。
只是外面一片萧条之景,里面一处方寸之地却别有洞天。
小小四合院一般大小的地方,不过是这宅子的四分之一。
苗圃里种着瓜果蔬菜,如今秋季方至,熟了大半。
小柿子树郁郁葱葱, 柿子结在枝头,只待深秋便可采摘。
一间不大的房子, 房门大敞, 里面干净整洁,家具陈设一应俱全。
柿子树下放着一张略有些大的躺椅, 一摇一晃。
躺椅上的女子盖着毯子,闭目养神。
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盘水果,和一根短鞭。
“公主, 饭做好了。”
走到女子身边的那男子身量纤细, 却并不虚弱。看着年纪不大的模样, 一双眼睛勾人含情。
他痴情的看着摇椅上的女子,或者说是,痴情的看着那女子手边的……软鞭。
“嗯。”
躺椅上的女子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并未起身,却把眼睛睁开了。
眼尾下挑含情,与身边男子一般勾人。
两人站在一处,活像青丘出来的两个狐狸精。
陈岁桉无语望天,秋高气爽,偶有雁群飞过,一碧如洗的天空因此有了痕迹。
她在此已呆了三日。
三日之前,她驱车欲逃离京城,时间算的虽准,奈何城门先她一步落锁。
偏偏那时禁忌系列盲盒的改变人体盲盒彻底失效,昏迷之前,她只来得及将衣裳换好。
她是被马车颠醒的。
脑袋撞上了马车里的桌子腿,疼的她直抽气。
马车在行驶之中,定是有驾驶马车之人。
一时之间,陈岁桉冒出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首先想的不是自己被拐了,而是黑莲花已经找到了她,她这是在被送去断头台的路上。
陈岁桉心慌又心凉,只觉得完蛋。
外头的人听到陈岁桉发出的声音,开口道:“姑娘醒了,我刚回京,无马无车,住处颇远,借马车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