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巧克力流心团【完结】
时间:2024-11-30 14:38:13

  这并不是他们头一次尝试在外面,只是这夜格外的凶。
  许多时刻人都是为了相信而相信,就比如说路梨矜一直以为楚淮晏开得惯右舵车,是因为他曾在英国读书。
  许多年后她意外的听到楚淮晏讲粤语,才发觉这时遭到剧。烈“报复”,完全是因为自己表露出了些微想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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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回祖宅四合院摘榆钱包饺子时,路梨矜忽然动了翻新的想法,收到楚淮晏的赠予后,院子就一直空置着。
  起初是因为自己还是个穷学生,没能力做什么,后来是忙忙碌碌,直到今天,功成名就的午后,路梨矜昂首,阳光透过叶片的间隙亲吻脸颊。
  说干就干,单纯的翻新,要求保留房间的原貌,需要重新规划布置的房间只有西厢――曾经二叔一家的住所。
  路梨矜父亲结婚生孩子都晚,她出生那会儿,二叔早早搬进了窗明几净的楼房,可是他的住所还留着,偌大的房间空置,也没有想过倒出来给路梨矜使用,甚至不被允许进去。
  更过分的时候是,路梨矜是个不被允许祭拜祖宗牌位的女孩子。
  顾辞参股的装修公司干活麻利又靠谱,依照路梨矜的要求在尽可能保持原样的情况下迅速翻新了这套四合院。
  精细到了每个摆件都擦净,为了追求复古的感觉,特意去旧货市场淘钢制窗框重装。
  年幼时路梨矜和父母住在一间卧室里,拉一个窗帘做隔断,很不方便,现在终于在这件四合院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卧室。
  奶黄色的欧式软包,她没有刻意追寻自己年幼的喜好来布置成滑梯床,而是以现在的舒适为基础。
  正逢甄乐有事出门,把她的布偶猫托给自己照料。
  住进四合院的第一晚,路梨矜带着楚淮晏堂堂正正的给牌位敬香,在过了零点后抱猫坐院子里唱歌喝酒吃烧烤,反正隔壁老师的宅子也是自己的,不怕扰民。
  她将年幼时不被允许、不能做的事情统统做了一次,玩累了就依偎在楚淮晏胸。膛睡着,反正总有恋人为自己处理好所有。
  晌午被猫踩女乃踩醒,亲了两口猫耳朵后,搂着猫懒洋洋地冲敞开的门口看过去,楚淮晏正靠在廊柱下打工作电话,斜照的日光扯着颀长笔挺的身影,好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仿佛是感知到路梨矜的注视,楚淮晏回眸望向她,勾唇笑笑,伸手指石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和油条。
  毛茸拖鞋被板正的放在床边,伸脚可趿,柠檬片在有巨大冰球的水杯里沉浮,杯壁浮出细密的水珠,旁边用来蹭手的纸巾也备好。
  楚淮晏很快结束了通话,进屋接过布偶猫的同时吻了路梨矜的额头,温声念叨,“起来了梨梨,吃口东西再睡。”
  或许天长地久可以做如此解。*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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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掀起纱帘一角,让日光斜进书房,蔓散到裙角时随阴影层叠。
  墨块被砚台磨开,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书墨香,素白纤细的手指持狼毫,点墨挥笔,落下行妍丽温雅的行楷。
  路梨矜喜临蔡襄的贴,书法学了近一年,终于有几分形似,舒悦窈同样好书法,偶然看见,不吝地夸了句,“淳淡婉美呀。”
  虽多在帝都,但她们很少见面,舒悦窈如愿留在了闻落行的身边――以金丝雀的身份。
  舒家宣布破产,风云骤起,闻落行在同一时刻将未落成的广场以“悦窈”命名,开诚布公两人的关系。
  虽如愿,却没有以偿。
  风光大好时候没选择你的人,在你落魄时候无数次的伸出手,仗义无比,可连路梨矜都很难宽慰舒悦窈说,这是爱。
  楚淮晏也忙,路梨矜对他从事什么行业几乎没有了解,她看不懂数据处理界面,也不准备关心,只知道主业大概是航运,正当高速发展期,一个月三十天,能够同床共枕的日子寥寥,每次都要的凶,仿佛在补回没见面的份额。
  有一次路梨矜难得因为牙疼醒的比楚淮晏早,在昏暗的房间里凝视他锋利的睡颜,就那么凝视了仿佛整个世纪,连疼痛都已忘记。
  她枕着楚淮晏的手臂,想起他望向自己的眼睛,狭长深邃的含情眼里,只映出自己摇晃、为他涣。散失。神的模样。
  一生福祸因果都在这个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被抛却,路梨矜单纯的希望永远被这双眼睛珍而视之。
  楚淮晏睁眼就先看到了自家小家伙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屈肘把人往胸前箍了下,嗓音沉闷,“怎么了?”
  路梨矜用脸颊轻蹭他的颈窝,小声嘀咕,“你好看,我看会儿,怎么了嘛。”
  调子里满是娇俏。
  “……”楚淮晏低声笑,“那就多看会儿。”
  他还真就推掉了那天原来的行程,关掉手机,彻头彻尾的陪了路梨矜一整天。
  发炎的智齿在隐隐作痛,咀嚼食物不小心碰到,路梨矜会不动声色的用多年登台经验抹掉可能出现的痛苦表情。
  这样的日子实不算多,路梨矜不能因为自己希望人陪,而阻止楚淮晏的工作,就好像之前自己接许多比赛和演唱工作时,楚淮晏未有微词那般。
  她已经许久不接商演,连续三年的春晚为路梨矜奠定了地位,比赛也不需要了。
  账面上的数目仍就呈现火箭式上升,殡葬概念股持续性走高,收购来的阅响唱片原始股更是涨势不菲。
  遑论楚淮晏是个喜欢送东西的人,豪宅名车是路梨矜当下负担得起的消费,他送书画、送邮票,也送觉得路梨矜戴上会好看的首饰。
  单枚的全国山河一片红,拍出七百万的高价,楚淮晏送路梨矜夹在集邮册里摆着,想起来了翻着看。
  捧着集邮册坐在庭院石椅上翻阅时,路梨矜总忍不住回眸看向洗手间的位置。
  旧时光层层叠叠,当年那个好不容易有空,踮着脚用水盆小心翼翼将信封上不值钱邮票取下晒干的小女孩,正在和自己说多谢。
  但更多的时候路梨矜都颇为孤寂,这几年来她的社交圈相对闭塞,几乎与楚淮晏的完全重合。
  骨髓移植并没有让楚沁完全痊愈,她的病况反反复复,哪怕如今医学昌明,也依然无力,久住在自家的私立医院里调养,路梨矜再无法同楚淮晏讲出“你陪陪我”这样的痴言软语来。
  旧友故人各付前程,只有她枯坐在屋檐下,独自听了一场又一场的雨。
  应长乐成了路梨矜见的最多的人,曲楚的照顾尽可能无微不至,可到底是异性,小女孩的内。衣购置之流,还是要姐姐们来得更方便些。
  路梨矜始终觉得曲楚是因为不方便才常常在假期把孩子送自己这来,直到他委婉的提出了不合理请求,“能麻烦你帮我教教她语文吗?中国人语文不及格也太离谱了点吧?”
  “……”路梨矜面无表情地回曲楚,“你自己不能教?”
  曲楚耸肩,“我是竞赛保送的北大,而且我管不了大小姐,我只能惯她。”
  世上一物降一物,路梨矜按“辈份”算曲楚嫂子,怎么说都是长嫂如母……如母个锤子。
  路梨矜起先以为应长乐单纯语感不开窍,试着和舒悦窈一同教学后才发现,这孩子完全不喜欢文字类,阅读理解不了作者意图、记叙文抒情不了一点儿,十分油盐不进。
  舒悦窈当场撂挑子回家谈恋爱,走之前认真表示,“没关系的,我们应应在国外出生,中文不是你的母语,让曲楚教你物理竞赛,照样有书读,清北任你选。”
  路梨矜对她这种半路放弃的行为表示谴责,可谴责之余也异常麻木。
  “蓝色?忧郁?”应长乐潋滟的桃花眼里覆载冰霜,语气淡淡,“不该。”
  相处久了就会把这孩子的话补全,她的意思是为什么蓝色的窗帘就代表了忧郁的情绪,她不理解。
  路梨矜也不能理解,或许舒悦窈是对的,不理解也没什么,她当即抽掉应长乐的语文卷纸,莞尔一笑讲,“把你班主任电话给我,我和她说,以后不想学语文就算了。”
  曲楚从实验室跑完数据来接大小姐,听到这茬后额头青筋爆起,连着点头说,“好好好。”
  随后路梨矜和楚淮晏视频,唠起孩子的教育问题,不知道怎么就开阔到了“他们以后的孩子”。
  “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陷入困境,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喜欢读书就不读书,喜欢同性就喜欢同性,我要她自由自在的活在人世间,不受任何束缚。”
  楚淮晏讲这话时,身后是纽约不夜城,灯火通明如白昼,指尖明灭的猩红升腾起青白烟雾。
  路梨矜恍惚了下,轻声答,“那是一定。”
  许多事情她都门清,在心里,没有言明,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其实她听到过楚淮晏爷爷喊自己去吃饭,楚淮晏想拒绝,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妈也在,又不喜欢路梨矜,搞得大家都尴尬。
  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讲,“我不管,人有差异而无阶级,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喜欢那丫头,想她来家里吃饭,怎么了?”
  楚淮晏的外公也对自己非常非常好,或许是认为楚淮晏喜欢,爱屋及乌多些,路梨矜年年登楚家的戏台,逢节便唱。
  然而、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就能决定的。
  就连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
  甄乐是老人年少时在战场上就为后辈定下的婚约,是血誓,甄家到甄乐这代,除开不争气的表弟外,只剩她一个,谈不上风雨飘摇,却总有责任要护她一世无忧无虞。
  路梨矜首次和他人讲起自己这段日子郁结于心的原因,是在与应长乐的坦白局里。
  说起来可笑,竟对这个未成年小女孩说感情问题。
  由头是下雨天,甄乐携女友出游,又一次把布偶猫托付给了自己照顾,应长乐来家里撸猫,午后困倦懒得动,两个女孩子挤在屋檐下的吊床上,雨声淅淅沥沥不停歇。
  布偶猫横在两人的腹部摇尾巴,路梨矜凝视应长乐漂亮潋滟的眼睛,笃定的陈述道,“你喜欢曲楚吧?”
  应长乐不退不避,仍直勾勾的看她,没有讲话。
  “其实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的。”路梨矜苦笑,“我虚长你几岁,但你和曲楚的年龄差,恰与我和楚淮晏相当。”
  宿命般的八岁,近三轮的代沟。
  应长乐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丝动容,语气生硬,“晚点遇到好了。”
  在说喜欢都能被认定为童言无忌的年纪,喜欢上什么人,才是真的无能为力。
  倒扣的《时间简史》在布偶猫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被推到地上,轰然发出沉闷的响。
  “你总会长大的。”路梨矜粲然,“而且只要你说不喜欢,曲楚就不会有女朋友,他会事事以你为先的。”
  应长乐似是反击般的捅来一刀,“那你呢?”
  “我不知道。”路梨矜阖眸,雨声骤然落在心间,她平静地讲,“我其实去看过沁姨很多次,也不止一次的无意间听到她对楚淮晏讲,我不许你娶路梨矜,你答应我。”
  “然后?”应长乐蹙眉追问。
  路梨矜缓缓道,“然后病房里就总是陷入漫长的沉默,楚淮晏并不答应他母亲。”
  应长乐说,“挺好。”
  路梨矜的唇角浮出苦涩笑意,“可我也没办法教一个人因我不孝顺。”
  雨依然没有要停的迹象,应长乐伸手,很轻的拍了拍路梨矜的肩膀,叹息声淹没在雨声中。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开始路梨矜就知道,自己得不到名正言顺的圆满结局。
  可压倒骆驼的,其实是反复告知骆驼,最后一根稻草总会压下来这件事。
  ****
  十月与登台唱红歌更令人开心的是奶奶忽然提出了要来帝都陪路梨矜小住一阵子。
  老人家的原话是,“我忽然有点儿想念北平的冬天。”
  此时的路梨矜不再需要费心和奶奶讲述祖宅四合院的来由,她的经济实力足以负担。
  全球变暖,十月初的榆钱还没完全落尽,奶奶慢腾腾的给路梨矜包了顿饺子。
  过季的榆钱不嫩,连鲜甜都不足,可路梨矜吃得异常满足。
  而今她不再被逼迫着练习唱戏,能空出大把时间来陪着奶奶,初秋晌午的阳光和煦,路梨矜戴塑料围裙,仔细的给奶奶染着发。
  银丝变青丝,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路梨矜陪着奶奶逛老北京的旧地,照片和画像是休学在京常住的晏柠橙跟拍包办。
  楚淮晏的存在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摊开来,奶奶没多问,只是佝偻着身体在路梨矜的配合下多炒了两个家常菜。
  老花镜被擦蹭的光可鉴人,干瘪的手指绕着毛线,路梨矜依偎在奶奶膝头,似是而非的把话题引回了当年问过的,这次她点名。
  “如果我今后都不结婚呢?”
  ――“如果那人能够照顾你一辈子的话,也无所谓。”
  路梨矜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弄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沉重,只是那时候奶奶已经不能再给到自己任何提点。
  初雪那天路梨矜有课,奶奶在出门看雪时不甚滑倒,楚淮晏到的比她更快,见面就在医院。
  “髋骨骨折,这个年级的老人我们一般不建议……我调取了病例,她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今年七月脑梗昏迷住院。”医生冷静地叙述着病情。
  路梨矜攥着楚淮晏的手臂,才将天旋地转地感觉勉强扫空,“七月脑梗?”
  大概是很寻常的剧情,老人不许保姆告知家人,收钱办事的保姆也不好越界做事,就这样瞒了下来。
  许是知天命的年岁,怕时日无多,才选择回帝都陪陪路梨矜。
  奶奶和楚沁都住济合的特护病房,路梨矜往复来回于医院的不同楼层间。
  可惜命运不会反复垂照。
  帝都下第二场雪的时候,奶奶握着路梨矜的手与世长辞。
  丧事上楚淮晏鞍前马后,事事无可挑剔,硬是陪着路梨矜捱过。
  楚沁在路梨矜奶奶二七那天连下三张病危通知书,最终也没能撑过。
  楚家不似路家这般人丁稀薄,楚淮晏忙得不可开交,路梨矜没身份,也自觉楚沁遗愿是不希望自己进她家门,理应尊重逝者。
  她能做的就是些“后勤”和提供情绪价值,帮楚淮晏整理楚沁遗物时,鬼使神差地弯腰,从临终病房干净到只有碎屑的垃圾桶里捡出纸片。
  不须费力,就能拼凑出那句歪歪扭扭的,“不许今。”
  生命最后一刻,握笔的气力都没有,还在强调着要楚淮晏不许娶自己。
  路梨矜脚步虚浮的回到四合院独居,仍旧难免,饮酒无用,靠着手机电筒抹黑起来上卫生间,马桶斜前方的墙角钉了置物盒,电筒亮光照过去,发现只巨大的白色喜蛛正在结网。
  光亮没有让喜蛛躲闪,路梨矜挪开视线,回到床上躺着看天花板,她连续几天都在深夜里与喜蛛照面,网开始变得细密,范围也在逐渐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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