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反方四辩结束发言,全体辩手下台,三位评委老师入席点评。
“对不起啊大家,”刚一下台,知雾就抿唇有些忐忑地和队伍道歉,“四辩发言的时候拖了大家的后腿,之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最后却白白浪费了大家为我争取的时间。”
知雾本来预想着解正浩会直接劈头盖脸地指着她臭骂一顿。
没想到他有些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反而担忧问:“你那个……刚刚没什么事吧?”
“没事的,”知雾颇为受宠若惊地笑了笑,唇边若隐若现一个小小的梨涡,“那个已经是老毛病了。”
“哦这样那就好。”解正浩立马硬邦邦地将目光收回,装作自己从没问过那句话,别扭关心的模样看得知雾笑意更深几分。
“我们是一个团队,没有谁拖谁后腿的说法,”梁圳白淡淡出声,“第一名尽管更光彩,第二名也同样值得庆贺。”
“不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一起承担。”
知雾的心被他的话安抚,又紧张地缩皱成一团。
他们几个当然可以承担只有第二名的后果,但是他不行。
陈明洲之前放过狠话说要让他难堪,会将拿到的奖金扔到地上让他颜面扫地。
光是随便设想一番对方耀武扬威的场景,知雾心头的愧疚感就越发浓重,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也需要聆听最后的评票结果。
知雾坐在台下,被汗湿的手心悄悄揪紧自己的衣摆,屏息倾听主持报票。
“第一环节,于洼老师将票投给正方,娄谷雪老师将票投给正方,郭林老师将票投给反方。”
“第二环节……”
“……郭林老师将票投给正方,最终结果正方6票比反方3票。”
“让我们恭喜正方获得本场辩论赛。”
知雾听到这个结果的瞬间,第一时间将泛红的目光投向了梁圳白。恰巧他的目光也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隔空对撞,纠缠在一块,其中蕴含的情感同样的汹涌澎湃,几乎烧热了周边的空气。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结束。
“接下来宣布由全场观众投出的,本场比赛的最佳辩手――”
“她是来自正方四辩选手,董知雾同学,恭喜!”
知雾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边的人潮忽然纷纷站了起来,开始呐喊,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董知雾!董知雾!董知雾!”
知雾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望着这些真心实意祝贺的人群,既惊讶又慌乱,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
情急之下,她不知道隔空拽住了谁的一根小拇指,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拉着,丝毫也不敢松懈。
最后是梁圳白站了起来,以队长的身份,对着人群从容地打了个官腔表达感谢,这才将知雾从一团火烧里救了出来。
等到人群尽兴散去,在场人员走得七七八八了。
梁圳白勾了勾自己被握得快僵了的小拇指,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问道。
“抓够了吗?”
第13章 Contract 13
Contract 13
手心里牢牢抓着的那节指头骨节分明,知雾顺着梁圳白的视线往下看,愣了一秒后急急松开:“抱歉!”
她的脖颈透出淡淡的粉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
总之接下来收拾东西交还胸牌,再也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比赛结束,颁奖仪式通知安排在后一天,到时候只需要队长代表出席即可。
散场前几人和在医院住院的官致风打了个视频,告诉了他这个喜讯。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断地追问赛场上的一些细节,最后听完尤其郑重地给知雾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我就知道雾姐,找你帮忙算是找对人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开口就行,我必定鞍前马后为大小姐您效劳,甭和我客气!”
知雾被他逗出声笑:“别贫了,好好呆着养病吧。”
“走啊,这大喜的日子,总得找个地方好好庆祝犒劳一下,”解正浩提议道,“等会儿大家换完衣服,校街西那家大排档见,今晚不醉不归啊!”
知雾愉快地应了下来,先回寝室把穿了一天的正装换了。
皮筋解开,顺直长发重新披散了下来,在灯下漾出一圈淡淡的光泽,她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文静温柔的模样。
但是知雾知道,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虽然看到镜头的时候那份恐惧感还是不能做到完全消除,但是至少不会再绊着她往前走。
她是作为辩论队的替补上场,到时候获奖奖项标明的也是团体,最佳辩手的奖状还没下发,没有什么能证明她今天的优异表现。
但是此时此刻她特别想打个电话给母亲,提前和她分享这份喜悦,告诉她自己已经能够鼓起勇气克服,又长大了一点。
手机显示着拨号页面,但是直到通话时间用尽黑了屏,对方也没有接这个电话。
知雾原本喜悦的心情冷却下一点,猜测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没有听见,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拨了一个过去。
这一次晏庄仪终于接了电话。
知雾脸上立马切换上淡淡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面传来极其耐烦的声音:“你打电话又有什么事?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们兄妹俩专挑今天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知雾心下发沉,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哥哥……怎么了?”
“你哥他在国外公司干得好好的,非要回国,拦都拦不住!董知雾,你来评价一下你哥哥,哪里做错了?”
知雾的哥哥董知霁和她相差三岁,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就被家里安排出国留学了,一出国就是四五年没有回来。毕了业美名其曰锻炼,继续被安排留在国外的公司工作,兄妹俩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
从小到大,晏庄仪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董知霁犯错误的时候,让知雾评价他哪里做错了。
她知道哥哥在妹妹面前自尊心强,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折腾着兄妹两个人。
而她却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好像找到了拿捏董知霁的把柄。
以前知雾还小,家长权威大过天,她看着晏庄仪的脸色,不情不愿地把一些违心话说出了口。
可是现在知雾已经长大了,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恶心想吐。
“哥哥只是想回国,没有错。”知雾平静说完这句话,没听对面的晏庄仪是什么反应,直接大着胆子把电话挂断了。
实际上知雾第一次做这样没礼貌的事,内心十分忐忑不安,心跳跳得尤为急促。她下意识地抓上胸口,抓了个空。
怎么又忘记了。
董知霁出国前送她的那根链子已经丢了。
上次她特地白天去了一趟酒吧找,几个人在吧池附近反反复复兜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出个所以然来,大概率是已经被人捡走了。
知雾的心情更糟糕了几分。
想到之后的庆功宴,她勉强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打扮自己的身上来。
换好衣服出门前,知雾带上了梁圳白的那把伞,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将东西还给他。
正值饭点,校门口的几家大排档生意都很火热,整个店里几乎坐满了人,连店外也摆了好几桌。
知雾过去的时候,梁圳白他们已经到了,解正浩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了位置。
几个男生给她留了位置,好巧不巧正好是梁圳白旁边,知雾大方过去坐下。
他换了一件款式最简单的白T,显得腰身劲瘦,狭长的丹凤眼噙着分熟悉的冷淡。
“看看菜单,我们都已经点过了,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加。”解正浩他们一看就是经常来这的熟客,早就按照自己平时的估量将四人份的特色菜点好了。
知雾比较少来,偶尔看到几个不认识菜品,还挺新奇,结果立刻被尝尝新菜品为由撺掇着点了两个。
“那就要这个葱油淡菜肉和虾姑羹,”知雾点完后立刻开始担忧,“要是不好吃怎么办?”
“不会的小姑娘,”服务员乐呵呵地收走她手上的菜单,“我们店都开了好几年了,尝了你要是觉得口味不好吃包退的。”
“就是,我不相信你还不相信老板的厨艺吗?”解正浩悻悻道。
知雾心里那几分不自在在三言两语中消散了,笑了笑开始安心等菜。
她吃饭前要用开水将餐具都烫一遍,光烫自己的不够,见其他几个人都没动作,干脆将他们的碗也接过来烫。
好不容易折腾完,知雾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淡淡的“伸手”。
她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地伸出去,而后才恍惚意识到,刚刚说话的人是梁圳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粉色的瓶装东西,上面还有个幼稚的卡通粉兔子。
因为那东西和他周身的气质实在是太违和,知雾忍不住直直地盯着他瞧。
手心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一股很淡的水果糖的香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
“揉搓一下,”梁圳白言简意赅地说,“不是说吃饭前得要洗手。”
知雾的手几乎是机械地在动,闻言终于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那种随身携带的免洗洗手液。
“这个东西哪里来的?”她看着自己的手变得既香又干净,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唇角挑起笑容,“很好用。”
旁边的解正浩磕着瓜子正好听到这句话,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能哪来的?刚刚绕路去超市买的呗,还是正版联名,价格不便宜。
他就说什么时候他圳哥变得这么娘们唧唧了,还随身带这么一个少女心的小东西。
梁圳白面无表情地将那瓶小瓶的洗手液放到知雾手边:“买东西促销送的赠品,你喜欢的话送你。”
知雾明显很喜欢,道了谢高兴地接过来,并问:“你们去买什么了?”
他轻咳一声,沉吟道:“伞。”
“我的伞刚丢了,所以去买了一把新的。”
知雾一愣,一下子想起自己包里带来准备还的那把。
所以其实那天晚上,不是梁圳白把伞放在那里,而是他不小心丢了吗?
她没来得及继续深入往下想,因为很快菜和酒就上来了,场子重新热闹起来。
梁圳白点了几瓶啤酒,怕知雾不能喝又另点了一瓶果汁。
结果酒上来后,知雾是第一个伸杯子的。
他挑眉质疑:“你能喝?”
知雾喝不太惯酒,但在今晚的氛围下又有些跃跃欲试,于是嘴硬道:“度数又不高,为什么不能喝?”
梁圳白估摸着量给她倒了半杯。
酒杯都倒满上了,几个人的杯子靠在一起,齐声庆贺道:“恭喜夺冠!”
随后大家各自将酒一饮而尽。
知雾喝得有点急,没尝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气劲挺大,回味有点苦。
但因为酒是冰镇过的,在夏夜里勉强还算爽口,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所有的郁结和不快都随着酒意渐渐被抛之脑后,知雾在这烟火缭绕中,看着梁圳白时不时和朋友们闲聊,好像找到了一点微醺时刻的意义。
等到大家差不多吃饱喝足准备散场。
梁圳白起身打算去结账,却见边上的知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包还放在座位上。
他的眉宇在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拧起来,抓着还在哼歌的解正浩问:“人呢?”
解正浩连忙顺着场子找了一圈:“不知道啊?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不可能,”梁圳白想也不想地反驳,“她如果要去会问我。”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就说不好了,要不你给她发个消息问问?”
梁圳白毫不犹豫地打了个电话。
最后铃声却是从他们吃饭的桌子底下传来的。
他掀起桌布一看,知雾和个小蘑菇似的蹲着,目光焦急,不知道在找什么。
“董知雾,”梁圳白看出点不对劲,但介于她脸色很正常,便也没多想,“我们得走了。”
“我掉东西了……我掉东西了……”
她的脸被塑料布映得红扑扑的,口中喃喃,完全没搭理他。
梁圳白将桌布放了下来,和解正浩他们说了一声:“你们先走吧,她东西丢了,我帮她找找。”
“那行,我们先回寝了,她今天喝了酒,你记得把她送回去。”解正浩勾搭着陈宾柏的肩,先走一步。
他们两人走后,梁圳白单膝跪地重新蹲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子在这片逼仄角落有些局促,但仍然耐心垂睫问知雾:“掉了什么?你先出来,我帮你找。”
话音刚落。
知雾忽然闷不做声地回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脑袋“咚”一声重重地磕在了桌板上。
“情书……”她有些意识不清地哽咽。
“给你的情书……你丢掉了。”
第14章 Contract 14
Contract 14
她的话咕哝地太含糊,梁圳白没听得太清,只隐约听到几个字音,喉结滚了滚,发出疑问:“什么?”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牢牢环绕着脖颈上的那只手臂上,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
想要抽身却怕她摔倒,于是只能被迫充当一只人形抱枕,任由她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头好疼,”知雾后知后觉地去捂被磕到的脑袋,闷闷控诉,“我要变笨了。”
她喝醉的时候看上去人还很清醒,说出的话却有点颠三倒四的,老大不高兴:“都怪你,变笨了我怎么参加高考?”
“董知雾,”梁圳白稳稳当当地承着两个人的重量,对着醉鬼冷嗤一声,“你已经二十岁了,不用参加高考。”
知雾将热气上涌的脸贴到他的背上蹭了蹭,没头没脑地说:“我要考上誉,我们学校第一名考的就是上誉,老师说过一分打败千万人,所以我必须得和他考一样的分数!”
她沉默了一分钟,紧接着开始小声对梁圳白背自己的高考成绩,几门科目分数在她嘴里报了一遍,怎么也算不清楚总分,急得她快要哭了。
梁圳白的背上传来一股柔软又异样的触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住额上跳动的青筋,告诉她:“别算了,总分一共703。”
说完,他忽然觉得这分数听起来莫名有些耳熟,好像和自己当年的高考分数是一样的。
只不过高考出分的时候,他还在网吧兼职维修电脑,老板生怕他偷换主机零件,盯得很勤快。
趁着老板暂时走开招呼客人,梁圳白手脚麻利地快速登陆了查分网站,简单瞥了一眼总分,确定够上了分数线后,就立马将显示屏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