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因此安生了几小时,按既定路线,直升机得停在机场,梁尔璐乘车到海边。
阳光灿热中掺杂劲头大的海风,她走得稍前些,偶尔张望身后。
男人们起初面色冷静,帅得谁也不愿露怯被对方看扁,但很快就都低垂强忍了头晕恶心的痛苦脸。
海浪声接连灌耳,梁奕珩不情不愿地挪步,抓住一条胳膊:“扶扶。”
林瀚睿正捂着口鼻阻挡过多海味,说实话也难顶,身旁有个人借力总归是好的。
“死要面子,你说一句‘扶吧’会掉块肉混蛋弟弟。”
“不会,混蛋哥哥。”
“弟,她拍几张了……”
“谁知道,我快死了。”
“活着!”
“没错,就是要这样互帮互助。”乐呵删除不满意的照片,梁尔璐调戏良家妇男般吹声口哨,“哥哥,弟弟,比个耶!”
如愿替强颜欢笑的他们记录下丢人时刻,她挥手:“快找个地方休息吧。”
环海路通往观景台,为能拍摄海远处形似猫头的一座山,梁尔璐选择最佳位置。
晴明天色与碧蓝海水相交,横卧的山头葱绿郁然,宛如分割线,飞鸟迅疾掠过海面粼光,惊溅泛白的浪。
到底是盛夏,梁尔璐不再赶其余观景台,原路返回,见两个男人颓着等在公交站,双双喊饿。
她不由打趣:“呦,你们找到愿意一起吃的店了”
眼看相继点头的哥俩好模样,梁尔璐挑眉:“难道是那家叫‘盖饭兄弟’的店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们喜欢吃延边菜啊。”
“怎么,两兄弟暂时统一战线了和我玩兄弟盖饭的梗”端详他们越发悻悻的脸容,她寻思挺会演,“走吧,我也喜欢吃兄弟盖饭,吃完回家,你们都被禁止上我家的飞机。”
“等等,旅游旺季的返程票……”
久没等到梁奕珩后话,梁尔璐面色疑惑:“哥哥怎么不说了旅游旺季的返程票怎么了哥哥这是突然明白什么了弟弟也是,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就算不和姐姐玩兄弟盖饭,我和哥哥也只能自己买票回家。”
话音未落,她笑拨了响指:“哥哥和弟弟都好聪明啊,那我就奖励你们一顿兄弟盖饭。”
奖励一顿丰盛海风得了……
梁尔璐凛下神情,转身。
两个狗东西看不了海,干脆故意惹她,看她生气。
不过还挺意外的,林瀚睿反应难得迟钝,这回居然没能早点识破她的计划。
所以说恋爱脑没救了。
“冷脸好可爱。”
“少见多怪。”
“你才认识她几年敢在我面前说这个词”
听听。
所以说恋爱脑没救了。
*
谁知回家听的第一句,即关乎恋爱脑之一。
且是父母先后的两遍:“奕珩呢”
“在海的那边,和林某一起被放生了,活该。”与母亲热络相拥,梁尔璐离开之际,见父亲的笑容渐渐消失。
“爹……爹地呢”
“因为你们男人很烦。”她头也不回,走向自己卧室的隔壁,“双双是不是又躲在房间吃零食马上就要吃饭了。”
倒是没馋嘴,女孩唯独坐床上,腿边摆放了数本相册,随意翻看。
亲吻激动喊妈咪的女儿,梁尔璐揽她:“这是外婆、外公。”
邻页正中的四人合照显眼,除却父母,她不认识第三位笑靥丽的女人,最右理应还有一个,但这区域已毁损。
记得她幼时发现这张便询问父母,只说漂亮阿姨是好朋友,他们不小心撕破照片。
当年深信不疑,现下想想,但凡真无意间撕破,必定会重新粘好,而非任由破损。
充作照片背景的客家围屋是一处文物保护单位,距今都还有族人居住的文保房。
视线内,女儿抬手将这页翻过,梁尔璐回神:“双双,外婆如果问,你就说妈咪出门了,不用等吃饭。”
*
收到梁尔璐父亲质问怎么惹到她的消息时,梁奕珩正站在高门大院前。
他暂且不回复,听身旁的林瀚睿笑问:“怎么你要翻墙进这文保房”
入夜,周遭此起彼伏的虫鸣悉数清楚,这祖宗可千万轻点声吧……
“怎么会是你这个文保房主人的外孙回家却忘带钥匙了,那该怎么办只能淘气了,我开玩笑的,没人敢爬。”
“我有钥匙。”
眼睁睁盯林瀚睿面色如常,从西装内袋拿出个纯黑扁圆形的有线耳机收纳硬壳,旋开口子倒出一枚银亮钥匙,利落开门。
梁奕珩啧声:“你这是每天都随身带”
对此不置可否,林瀚睿推进锁舌,响动于夜色中惊飞一簇集聚暗角的飞虫。
“但我猜你是第一次进来,那你就把能走的地方都逛一遍,反正你外婆和老管家已经搬走几年,只留下其余族亲,都巴结你这豪门亲戚还来不及,谁会不让你进。”
“你倒是开光嘴。”他微不可察避开些热情迎近的中年男人,对方下意识瞥看来指间的金属冷色。
“外甥外甥!原来你有钥匙。”
“舅舅,我和朋友随意走走,不用招待。”
谢绝过多交际,林瀚睿却站原地,迟迟不动。
就算有钥匙,能进,也不知道该去哪。
他不配踏足母亲的家。
转眼间,离至远处的舅舅突然停下:“忘说了,你外婆也在。”
“嗯妈,不是我……他,他有钥匙,自己进来的。”
直直与对面门沿处面无表情的老妇人对视,林瀚睿下意识后退。
“Hendrix!”梁奕珩追向已逃出大门的人,脸色实在难看,他担忧扶稳这具颤抖发冷的身体,“喂”
“送我回家。”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忍痛般腔调。
印象里,他这弟弟鲜少示弱,哪怕是向他。
所幸打车期间见他沉默平息了情绪,梁奕珩干脆送佛送到西。
坐玄关等候的管家算是看着林瀚睿长大,琢磨他此刻情绪有异,但因客厅传近的热闹声直说:“炎小姐的回国欢迎派对在这里办,说要给你个惊喜,梁小姐也在。”
尾话一出,他清晰得见少爷皱眉愈深,余光也瞥到从墙角探出脑袋的女人。
炎端盈跨出一步,站定与并未舒展眉眼的林瀚睿对望:“女人是我,你不满意”
“你请了梁尔璐”
嗓音毫无半分耐心,一如既往疏冷,她倒是无所谓这讨债脸:“对啊,我想看看她真人和照片视频里的区别,不愧是你看上的。”
“人呢”
“人在哪”得益于职业,梁奕珩曾送她父亲字画,见过炎家的家庭合照。
几乎异口同声的两道惹急声线,炎端盈不由挑眉:“你林瀚睿的人,谁敢动她刚才好像突然很惊慌,我朋友觉得奇怪就跟了一段,说是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布局弯绕,功能分区繁多,林瀚睿找遍了才发现梁尔璐毫无意识地沉在泳池底部。
施予的急救令她断续呛出水,频频咳嗽,却在目光清明的瞬间使劲推开他,恐惧异常。
“珩仔……珩仔!他去哪了我要回家,我要找他,我在问你,他人呢!”
“人呢!”
鞋留在泳池,搁地下室踩着滩水的双脚偏凉,激起梁尔璐一阵鸡皮疙瘩。
她不懂持续怔怔,却忽然短促轻笑的林瀚睿。
“跟我来。”西装外套虽已湿透,但男人依然替她披拢裙装单薄的肩身,转身带路。
暂时靠墙缓解腿软,梁尔璐没随他进监控室。
身后响动静,梁奕珩调回视频进度条:“失足落水,但看不出导致她惊慌的原因。”
“她没说,而且一定只要你陪着回家,外面。”
梁奕珩松开键盘便跑,门旁缩靠墙角,安全感尽失的女人乍一见他,当即紧张地站起攥紧他胳膊,匆匆躲身后:“你没事吧”
确定没听错,他生愣:“我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出事却奇怪的是她,临走时甚至皱眉将披着的衣服扔地上。
期间看向林瀚睿而浑身散发的害怕劲,不像假的。
第42章 夏日
◎揭老底◎
梁奕珩眼看林瀚睿久盯褶皱交错的湿淋衣服,面露沉郁之态,但他顾不上,只脱了外套,抱过心有余悸的梁尔璐离开。
显然是冷,她拢紧干燥热乎的西装,无固定频率锁拢的眉眼惊惶未定,极轻地念念有词。
“尔妹?”唤了也没回应,梁奕珩焦心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出几秒,竟又着急推拒他。
“对,不行!停……停,我自己走。”触及冰凉的石材地板,梁尔璐蜷起些趾尖。
她纯粹来林瀚睿家拿行李箱的,却被一窝蜂的少爷千金盛情强留了参加派对,但凡没这么赶巧,都不至于时隔四年重遇麻烦。
既然是那边的人,必然惹不起林瀚睿,因此她需要离他越近越好。
而回了监控室门沿,对他脱口的话却变成:“你能不能澄清一下?我们本来就不是情侣,顺便再把我解雇?全科中医很多的,我不算厉害。”
下意识的行为是不会有假的,她果然还是介意林瀚睿的欺骗。
反正是隐婚,将大众眼里的情侣关系消掉,就不会有神经病找上她了!
可压根儿不搭理她半眼的男人顾自按手机:“解雇别想,澄清更不能,我看你老公也不敢怎么样,这么久没动静?你的家庭地位挺高。”
梁尔璐欲言又止,好奇他这戏是否想演到入土为安:“对,我老公是耙耳朵,哪像你?”
“有空驯服我。”
狗东西拒绝澄清解雇是吧?那她就只能死赖着不走了。
“没空!你真的……”梁尔璐深呼吸,解开充作手链的珍珠腰链,气恼砸人,“既然是太子爷,当初就不要来找我,是你家附近没太子妃能海选?我看客厅那里有满大堆呢?结果倒霉的只是我,烦死了!”
烦死了,这笨蛋好巧不巧正抬头,掠过脸颊的金属配饰将他皮肤划出一道红痕。
湿发淌落水珠,兴许是蜇得疼,男人后知后觉敛眉:“什么意思?”
“我对你没意思的意思,可以在你家洗个澡吗?你可以陪我上楼吗?小三,仅限今晚,你可以抱我上楼。”她悟了,这便是忍辱负重的感觉。
“小三不愿意,姐姐放心洗,你的珩仔不会有事,我怎么可能伤害他?绝对奉他为座上宾。”
“你懂不懂小三的业务啊!”怎么两级反转,变成她求着被三了?
梁尔璐扭眉,厌极了林瀚睿笑盈盈的面孔。
“姐姐低声些,这不光彩。”
“那好吧,我抱姐姐。”勉为其难的将就样,甚至断章取义。
她忍无可忍:“我是让你抱我上楼,不是抱我!”
地下室泳池的水愈发冰,萦暖许久的肩膀却瞬间受凉,松垮披的衣服由林瀚睿冷着脸扔去地面。
“姐姐也真是的,怎么总穿碍我眼的衣服呢?”
搭扣腰侧的手劲与他含笑腔调严重不符,梁尔璐直觉像贴覆一块寒冰。
这人浸过了水的体温更低。
往外挪开视线稍垂,她余光瞥及三两黑衣保镖正跑向不远处的梁奕珩,把他拦在走廊墙边。
“你干什么?”谁家座上宾是这待遇的?
而林瀚睿并不回应她,唯独途经时撂话:“送梁先生回家,太吵就让他闭嘴,非暴力。”
话落也仅目视前路,步伐稳妥:“无论你隐瞒了什么,今天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否则他真的会挨打。”
这对兄弟连打架斗殴都做得出来,梁尔璐语塞。
原本想始终烂肚子里,她皱眉揪掐了手指:“四年前我坐一辆出租车,车里除司机以外,后座还有个戴口罩的男人,他打电话让我听,对面的年轻女人威胁我和你分手,说如果动我身边的人不在话下,刚才我在派对上又听见这个声音了,虽然人声通过电子设备会失真,但我确定是她。”
“嗯,所以我提分手不是出自真心的,是假的,依旧喜欢了你四年,可骗就是骗,你真的已经出局了。”
细细回忆,梁尔璐顿声:“我听见那女的说……空调温度有点低。正常分贝,应该录不进监控,对口型吧。”
其实她当年觉得滑稽,就算和林瀚睿分手了,他们也还有板上钉钉的结婚证。
一帮没搞清状况就来干坏事的笨蛋。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活,浪费时间?”
话题似乎过于跳跃,梁尔璐不解。
“距离事发到现在,参加派对的人没一个离开,毕竟不是杀人放火,更别提证据,能拿她怎么样?我安排了保镖禁止出入,关门打狗,一人说一句你听见的话。”
“既然不知道是谁,就仗势欺人。”
和林瀚睿低眸而来的无谓瞳色对视,她只觉自己同样嚣张,恶劣地狐假虎威。
*
经过客厅的墙边,梁尔璐叫停,伸手调高了些中央空调的温度,因而不太自然地避开林瀚睿似笑非笑目光:“我……我冷,不行吗?”
“谢谢,我不冷了。”
谢谢,她忽视欠揍的男声,想撞墙。
越发多的视线集中到他们这处,伴随议论声。
难得如此社恐,她偏侧了脸往怀里躲:“喂,我快死了!”
“我在海边时也快死了。”
是报复,是报复!不翻旧账会死?
置了气,梁尔璐在众目睽睽之下躲开些替她披宽大毛巾的林瀚睿,但硕士期间的室友跑近,将拢身的针织开衫盖来她腿,动作之间恰好挡住她这脾气。
由林瀚睿擦头发的间隙,她但凡无聊抬眼,都能精准瞧见男人浅勾的笑意。
狗东西。
梁尔璐忍耐,试图平心静气。
再这样下去,仨字该成她口头禅了。
茶几对面聚集站着的年轻男女不消细想也清楚身临的境地,显然不满。
“谁敢弄她?”
“我是来派对消遣,不是当犯人的。”
“谁让你不姓林,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你有意见就更大声点,难道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
杵旁边的管家见状,出声:“麻烦在场所有小姐说一遍‘空调温度有点低’这句话,或者谁做的,直接承认。”
“对啊,别浪费大家时间。”
“我最看不起玩雌竞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盈盈在搞雌竞那套?少阴阳怪气。”
眼看话题总算转到自己身上,炎端盈暂放甜品勺:“是我吗?林太太。”
梁尔璐循声看向右侧的单个沙发,女人五官偏英气,笑时艳色胜过清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