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收的微信消息,梁奕珩找到CEO办公室:“最好是我疯了。”
男人好整以暇,沉默坐办公椅,略低头,右肘支于扶手。
“坐。”
不坐!
客套什么呢?
臭弟弟压根就没搭理他半眼。
忙着玩花切牌……
首末两指间捏着的三四张扑克旋转到与地面垂直时,停下。
左手小指往右拉开掌心内牌叠的最上面一张,前者与之相触并继续旋转半圈后,全部归入这单张下方。
待这单张也随之彻底落平,林瀚睿抬头对视:“哥。”
滞顿的每秒犹如缓化。
他将收好的一叠整齐牌往办公桌随意扔去,有条不紊地站起:“显然是你。”
“放弃你情急之下对我做出的愚蠢猜测。”递过冷声,林瀚睿转身,窗外的无人机秀属实热闹,“绝对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
“哥。”
“我也很宝贝她。”
梁奕珩皱眉。
无人机秀的图案均采用他自绘的Q版画,幅幅来源和梁尔璐的童年相处瞬间。
其实他从来不缺机会。
但明显,永远只能预见他一厢情愿的爱情在宝贝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漫天的无人机尚且能够此起彼伏,他只可以落,再落。
触底深埋,藏进心里。
无人机纷纷落幕,林瀚睿凝视被城市灯火强行照亮的黑夜,身后桌面的手机响起震动音效。
电梯下行到豪华套房所在楼层,门卡系统运作迅速,室内多个区域都暗淡无光,厚重窗帘掩出沉闷死气。
卧室中的倒是留有一条窄缝,明度仅达旖旎的暧昧程度,恰好能映出靠坐在床沿地板的女人背影。
林瀚睿唇角讥讽的幅度瞬间消失,开灯动作骤停,快步赶去将瘫软无力的昏迷人揽入怀里。
怎么会是……
梁尔璐学医,不可能和利用招聘秘书幌子给企业高管找。性。伙。伴的猎艳团伙产生接触。
抱起她将要迈步时,他却遭受反向牵绊力的严重妨碍,细看是长垂裙摆一直遮住了束缚左腿腕部的脚镣。
材质属于肉眼可见的触感粗糙,扯动的劲道也偏大,该是导致梁尔璐疼痛,已有醒转的迹象。
林瀚睿鲜少遇事惊慌,眼下随着她轻微发颤,欲睁的睫毛,再三拧深了眉。
暂时把人放去软乎的被褥,他借助微弱光线,翻找床头柜面仅供豪华套房及以上等级房间客人的赠品堆,从一个沉香木雕纹方盒内取出黑色香云纱丝巾。
寻思将此时此景演变为更下流的自己,林瀚睿咬实后槽牙,用蒙眼的丝巾在梁尔璐脑后打成结。
期间频繁蹭到她软滑的头发,细碎引痒。
屋里冷气调得一般,怀中熟悉的玫瑰香因体温升高而氤氲,丝缕逸散,掠夺他寡淡呼吸。
脚步略沉,他徐缓后退,直至贴紧了墙。
肩背处毫无防备的撞击突兀,仿佛仓猝失序的心脏亟待跳出严密齿关。
联系完梁奕珩,林瀚睿正打算再通知秘书向猎艳团伙索要脚镣钥匙,对面半支起身体的迷糊女人抬手伸向丝巾。
忘记缚手了。
不,腿也不是他缚的。
攥拳强压躁动,林瀚睿转身离开。
却见梁尔璐无力落了手,重新摔陷进床单,剧烈咳嗽诱发的呼吸异常短促。
怀中人轻微颤栗,呛喘声嘶涸,眼看硬硌嫩肤的西服袖扣被她拼命揪紧,林瀚睿撬开关节发白的五指,掌心上移,覆上她过度通气的口鼻。
触觉敏锐的内部不消片刻,由近距离连续呵出的热息,混乱成了黏灼潮湿的环境。
昏迷不良反应渐渐转为平和,外间传来的脚步急慌,林瀚睿抽离与梁尔璐的一切触碰,在卧室门侧同梁奕珩擦身而过。
楼层走廊灯亮如昼,他眸色泛浓,死死盯视手掌心沾染的清稀涎液。
*
翁秘书总算在老板几分钟前嘱意赶赴的监控室等到人,麻利搬过椅子。
老板落座,向前方受保镖控制的皮条客稍微倾身,笑容温得发}:“钥匙,摄录设备的位置。”
“钥,钥匙……包厢那个传传传媒公司总经理手里,摄像头贴,贴天花板上了!”
“给她吃的药,剂量,正常剂量。”
“酒里放了四片三。唑。仑,比正常多了两片,林先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boss,据说是原本约的求职女大学生没来面试,她太郁闷就去花园逛,看见了在二楼露台拍无人机秀的……”是梁家小姐没错,但翁秘书琢磨着仍然说出皮条客活腻了的原话,“高级货,临时买通一楼的侍者下药,指纹解锁梁小姐手机,给梁先生发送有事要先走的消息。那我去送钥匙了。”
监控室昏暗,经过出入门的亮源是唯一强光,但也转瞬即逝。
林瀚睿起身,换了地方坐,面朝满墙电子屏幕:“见到警察,你会再把她牵扯进这件事吗?”
“林先生,我知道该怎么说的!”
“嗯,走吧。”
男人平静操作键盘鼠标,落声始终轻飘,却重重压裂女人几乎崩断而强撑的惶然心弦。
翁秘书惊恐万分,来之前还纳闷钥匙是什么钥匙呢,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拼命翘飞了手指地解开脚镣:“丝巾怎么在外面……梁先生,小姐一直昏迷?医生,你们把嘴闭严实,但眼睛要看仔细,林总重点关注这件事。”
“不知道,你老板刚走的时候还有些意识,没几秒晕了。”梁奕珩啧声,“丝巾?蒙眼睛用的。”
某人真就甩手掌柜,为了装那点穷酸,行事这样决绝。
“皮条客挺离谱,又蒙眼又戴脚镣的。”嫌弃将后者丢进垃圾桶,翁秘书紧盯床头柜上的丝巾,“香云纱,居然浪费布料中的软黄金?甚至是最贵的黑色香云纱!”
妨碍不再有,梁奕珩抱起人直往外赶:“谢谢,去医院了。”
听着脚步与门声全消失,翁秘书踩床怒怼天花板的摄像头,拨通电话:“Hendrix,梁先生带重新昏迷的小姐去医院了,但没说是哪家医院。”
好好好,回应沉默,迅速挂断。
舒服,没让查就说明他终于可以结束这个因为猎艳团伙才必须加的该死夜班了。
临时加班导致林瀚睿回港迟了些,好在祭祖事宜仍未开始。
哄闹快活的半山别墅因他进门而瞬间沉寂,氏族众人极力收敛不适脸色,随后厅堂内只陆续出现辈分之间的礼貌称谓。
喊燥嗓子眼,林瀚睿上楼洗漱。
除了清明时节举家回深城老宅的祖祠祭拜,平日里诸多先人的忌日只安排在港岛。
年年都是,次次都是。
“林氏嫡长孙”五个字迫使他只能频繁踏进有父亲的家。
佛堂供奉伽南香,烟缭生发的气息清雅矜贵。
长辈按序在牌位前躬身请香,族中的年轻小辈虽经过父母长期耳提面命,但谨言慎行的同时,回回都忍不住多瞧几眼林瀚睿。
身形好似衣架子,极适合黑色香云纱质地的中式长衫,纽扣处配挂一串和田白玉压襟,下方缀有铂金长命锁,左腕缠三圈佛珠手串,沉香木和南红玉错落相混,九成是圆润木珠,剩余的通透红玉,尤为衬托男人苍白肤色。
右手食指所戴的翡翠绿扳指,更直接象征继承人身份。
从始至终,淡漠神情透不出几分虔诚,指间三炷香的烟丝将他萦绕,镜片后讳莫如深的眸意越加难以捉摸。
这本质上不算什么,关键是晚饭席间。
跟往年一样,林瀚睿把母亲的牌位放去长桌的尾端正中,与坐在主位用餐的父亲面对面。
哪怕多么习惯也难免膈应,众人做足筋骨,绝不打扰已逝之人,生怕整出点动静,这没妈的疯子就会再搞出离经叛道的新想法。
而随他吃饭的动作,长命锁底部垂落的铃铛轻响,活似催命符。
林瀚睿按照自己的节奏缓慢吃完饭,礼数周全地安静离席,移步桌尾怀揣了牌位,弯唇温声:“sorry,aunt,uncle,你们可以说话了。”
身后唠家常的热闹此起彼伏,他用卧室门阻隔。
摘掉玉扳指,林瀚睿躺到床,侧了身使劲环拥牌位。
硬木头硌得胸口疼了也迟钝蛮久才愿松开,他抬手痴痴抚摸上方的名字,浅瞳颤溢兴奋。
“妈咪,我有爱人了。”
第11章 旧夏日
◎大雨◎
翌日。
第二十九次收到梁奕珩“身体怎么样”的消息时,梁尔璐刚到度假村正门。
高铁六十分钟加各费半小时的图书馆与出租车整套行程中,好兄弟真是替她操碎了心。
昨晚不是单纯吃饭期间低血糖晕倒,菜盘子摔地上划伤了脚腕?
出门有风险,没死算命大。
想着她就狠狠剥了两颗咸柠糖吃,更加小心注意脚下的湿滑雨路。
该说不说,宅女冒雨跨区借阅医学文献,算是为博士论文拼老命了。
稍微安顿行李,梁尔璐想起包里预备的几张创口贴都给了高铁陌生人,她重新下楼找前台借。
大堂因旅游团长队伍而略显拥挤,人影憧憧,忙不迭地移换,参差繁杂间,她被撞入眼的一袭装束吸引。
男人头戴黑色贝雷帽,薄荷绿短袖搭配款型宽松似裙的白阔腿裤。
腰间则系着更加温柔昏暖的oversize灰绿印花衬衫,并不突兀,像是本就给单调白增彩的假两件式设计,同时也提亮了腰线。
梁尔璐傻眼,第一次在合作伙伴身上见这种穿衣风格。
即将消失,她不顾腿疼,急忙追进人群,口吻偏疑惑:“林先生?”
略滞的背影缓缓转来,神情收敛了怔忪感,从眸中递出一如既往生分的礼节性微笑。
注视她。
走向她。
止步。
依旧保持与她的安全社交距离。
大约间隔四步左右。
“你没伞就出去淋雨吗?”多少算有点歧义的句子,梁尔璐欲言又止,“我,我的意思是,感觉衣服很贵,淋坏就不好了。”
“你也没伞。”
向男人闪烁着温柔笑意的目光茫然眨了一下眼,她犯懵。
嗯,但她也没说有伞的话会给这家伙啊。
好吧,她肯定会的。
梁尔璐后悔招惹这场异常主动的见面:“我又不出去,其实我没事……”
不不不,突然有事了。
及时咽回尾字尚未成调的虚音,她弱声:“你要钓鱼吗?”
他笑了。
露声的款,双眸弯深了些,愈发润润的,被薄透的眼镜片携光投来。
牙齿真漂亮啊。
啊啊啊啊啊!
一定是觉得她雨天邀请钓鱼的行为傻到没边了!
梁尔璐强忍脸颊迭起的烫热,明显感知到攥于掌心的创口贴严重打皱,她连忙将两只手都微微挪去身后:“钓,不钓,就一句话的事情,你这样保持沉默是在欺负我吗?”
“我没笑话你。”
“一般这种情况下除了觉得蠢就是可爱咯?啊――”
急急急……
该怎么撤回说出口的心里话?
她选择转过身,掩耳盗铃:“你你,你没听见!”
曲着些小幅度卷的蓬松高马尾发丝逐渐晃慢,轻触后颈的冷白肌肤,使得耳尖的两抹红清晰。
林瀚睿撇开视线,装聋且作哑,径直朝度假村前台走。
眼看男人继续沉默,她跟上。
该是亦步亦趋的甩不掉牛皮糖劲儿又惹他愉快了,当即俯眼笑看:“我只是借伞,你不用这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可她的确着急啊,渴望知晓他的打算。
梁尔璐拢紧眉:“借伞?那你不和我钓鱼吗?”
“你那晚社恐是装的?”
“真真……真,真的!”听出调侃腔调,她的脸再次红遍,却坚强戴稳e人面具,直视他,“现在这个社牛才是装的。”
“你真棒,所以我要和你钓鱼。”
好幼稚的夸奖。
她假笑,微皱鼻子:“意思是你刚才不想和我钓鱼吗?”
“一直都是。”
都是哪个?
她忽然害怕猜测。
“我一直都愿意和你钓鱼。”
对她的态度好像没有太疏远了。
梁尔璐怔怔用目光描摹男人含笑转回的侧脸。
欺负人的坏家伙,怎么可以这样神秘兮兮地拿捏她好奇心理……逗弄啊。
但扯平了。
原来今天不止她玩钓鱼执法的套路。
“等等,我包里有放备用伞。”
毫不夸张,魂被这靓仔勾走了,忘得一干二净。
“嗯,走吧。”
回应她的声音也更加温柔了。
递过折叠齐整的透明伞,梁尔璐才惊觉双方之间隔了少许错位的空间:“等等,你走慢点。”
男人倒是直接停下,询问:“对你来说快了?这个速度,比我平时一个人的时候慢很多。”
“哦,没,我仔细想了想是还行。”
都已经这样有心迁就刚认识两三天的人了,她总不能再提腿疼,进一步妨碍他走路习惯。
“你为什么走不快?”
问得实在令她猝不及防,梁尔璐蛮好奇男人平静神情下的思绪。
示意左半只纯白老爹鞋,她忍痛:“脚脖子被碎碗片划破了。”
反正遮住患处的同色堆堆袜微透,换对角度,多少能看出创口贴的影子。
林瀚睿垂眼,凝深了目光。
这么严重?
梁奕珩啊。
真是好哥哥。
去哪家医院不说,诊断结果也不告诉他。
行。
他要让翁秘书把那副破脚镣从垃圾回收车里翻出来,烧烂,挫骨扬灰。
顺势取过她身侧手里的伞,林瀚睿一再放缓步调:“去垂钓湖要经过淋了雨的草坪,小心。”
甚至不是一般的小雨,远方被潮湿水汽浸得白茫茫,肩旁滴水的伞沿如缀珠般淅沥不断。
梁尔璐挫败:“你都不装了。既然我刚才已经被你的钓鱼执法套到了,你好歹也让我成功一下?”
早早看穿她的逻辑就算了,说声“还没准备钓竿”演着安慰安慰呗?
“sorry,但你同样成功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也想知道你的心思,特别。”
假装听不懂男人强调渴望程度的倒装句,梁尔璐虽因此得了好心情,但平淡摆手:“啊,小小心思而已,其实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你犯不着这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