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河白,你跟在宴栩身边多年,你该知道这个毒妇是怎么对待宴栩的吧?如今宴栩已经不在,她难道不应该跟着宴栩一道去赴死?她在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盛铖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猩红的双眼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悲痛。
从小相伴到大的兄弟,不过是错爱上一个人,就将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本来,本来……我以为我,我们所有人……和宴栩还能陪伴彼此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啊……”
于河白痛苦闭上双眼,心头烦乱,可却没有后退一步。
他机械般地对盛铖说,“少爷说了,不能动她,任何人……都不可以!”
“除非我死了,即便我死了,也会有新的人补上……盛少爷,您请回。”
“别搭上您后半生的前程。”
南星辞在原地跪坐着,头发散乱,眼眶早已通红,泪水在她还未意识到时,便从她眼睑处滑落,无声地砸落在她手背。
她从发丝的缝隙里,看见萧宴栩的墓碑,和他的黑白遗照。
公子世无双,绝世而独立。
可却因为她,提早离世,而她如今日夜的忏悔,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用也没有,根本不可能让死人复生,根本不可能!
在她身后,盛铖同于河白混打在一起,盛铖抱了必杀的决心,下手极狠,于河白还手时的力度也不弱,直接将人干翻在地。
二者相互厮杀,谁也不肯让谁。
“给我刀。”
南星辞忽然站起来,站在两人交战的中心,她再一遍重复,“给我刀,盛铖。”
“老子他么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
南星辞疯批着魔般的开口,声音似铁兽般沙哑嘶吼。
盛铖一时间楞在原地,于河白保持着防御的姿势,随时准备抵御盛铖的攻击。
“给我。”
南星辞再次重复,在盛铖失神的瞬间,从他手中夺走锋利的刀。
“唰――唰――唰――”
她给了自己脖子一刀,借着是左右手腕,分别一刀。
鲜血淋漓,霎时间她被血色浸染,盛铖双腿颤抖、不可置信的摔坐在地上,于河白第一时间拨通120,以及萧家单独的私人医生电话,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傻站着。
“南星辞,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做梦!”
“呵。”南星辞轻笑一声,“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原谅,这是我欠萧宴栩的,我欠他一条命,这是我活该。”
“你知道最好!”
“盛铖,对不起。”
南星辞忽然朝着盛铖的方向,90°鞠躬致歉。
突然的转变,和她身上加重的伤口,让于河白赶紧拦住,“求你了,你别在动了,少爷让我好好护着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真这样去了,那我也不活了!”
南星辞原本要推开于河白,却在看见他抢过自己手里的刀,对准他的脖颈时,动作僵持在原地,“我是少爷的助理,也是少爷的保镖,不管是正当防卫,还是自残,我都比你要专业的多。一刀毙命,我说到做到!”
于河白以死相逼,南星辞表情变幻莫测的转变,苦痛又凄婉,她眼里噙着泪,喃喃自语的开口,“我不动我不动了……”
第67章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盛铖摇头又点头,脸上的难过凄惨不比谁少。
他看着南星辞,像是在和南星辞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在我刚成年,18岁的时候,我原以为……我能给她未来。”
“可她却不再愿意见我,将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她的18岁。”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经历这样天人永隔的痛苦,可却在年龄的增长中,我慢慢地失去父母双亲……而如今,连宴栩也要离我而去……我身边的人就这么几个啊……”
盛铖无从言表他内心的难捱苦痛他双手捶打着地面,将手背弄得满是泥土,混合着他的泪水、他的血迹。
“南星辞……呵……你要是能和他好好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只是在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对他好一点,我又何至于恨你自此?”
人越痛苦,就越显得自己渺小无助,盛铖捶打自己,捶打地面,无止境地控诉,宣泄着这些年来他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难过,“南星辞,我和宴栩……虽然不是血缘至亲,可这几十年的相互陪伴,早已经超过太多的寻常亲兄弟……”
“你怎么能那样对他,怎么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要让你这样对待?”
盛铖的话,伴随着眼泪一道留下,他像个没有归途的少年,脸上全是泪痕,鼻尖全是酸涩,意识逐渐混沌间,他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沉浸在他自己的痛苦里,再难出来。
南星辞哭一阵,停歇一阵,她快哭不出来,情绪紧绷着,又难捱地宣泄着,于河白站在他的身边,呈现出保护她的姿态,可是她看见,他的裤子上,也逐渐被血色晕染,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谁的血。
痛苦总能将时间的顿感力无限延展,医院的人来得很快,祁湛也来得很快,看见现场残局的第一瞬间,直接骂娘,“艹!”
除了这句脏话,其它的,再也说不出来,他是南星辞的主治心理医生,他知道南星辞当初那样对萧宴栩,是因为她生病了。
可站在萧宴栩兄弟的角度,他也并不想因为此,而原谅南星辞。
盛铖如此这般行事,他想要开口指责,去大骂特骂,可话到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河白听从宴栩的遗言,好好护着南星辞,他也说不出于河白的一点不是。
三间手术台的红灯同时亮起,祁湛站在手术室外,焦急、无助、迷惘地等待着手术结果,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手术很成功,他们每个人都被医生叮嘱,要在病床上躺一百天,特别是盛铖同于河白,南星辞再一次被人从死亡边缘救回来,双眼无神,涣散地盯着纯白天花板看。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不想她活着……可阿宴想要她活着,所以她不能听信那些人的话,她要活着,可是活着好累好痛苦,她真的好想去陪阿宴啊……
“别乱想,你要永远记住一点,宴栩想让你活着。”
祁湛突兀地出现在南星辞的病床前,将打包好的饭菜放在床头柜上。
“盛铖……我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能不追究他。”
祁湛鞠躬道歉,南星辞摇头,惨淡地笑笑,“我一个罪人,有什么资格去追究别人的错误呢?”
祁湛叹口气,“你不是罪人,因为宴栩,自始至终都心甘情愿。”
感情的事情,没人能说得清楚明白,有的人错过了,也就是真的错过了。
缘分的事情也不能强求,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又能怪得了谁呢?
“你好好吃饭,要记住宴栩的话,他希望你活着。”
“所以不管再难再苦,你都要活着,这是你答应他的,也是你欠他的,听到没,南星辞?!!”
祁湛像个教导主任似的,凶巴巴的。
南星辞扁嘴,差点要哭,祁湛‘恶狠狠’地瞪了南星辞一眼,转身离开,南星辞憋住眼泪,在门关上时,没忍住哭了出来。
缓了十几分钟,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打开祁湛给她带的饭,是萧宴栩交代的,全是她喜欢的,他在自己可以做到的范围内,无底线的对她事无巨细。
可是一切太迟太迟了……如果这世上,真的能有时光机,就好了……也不知道小说里写的重生、穿越,是不是真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
另一边的双人病房内,于河白和盛铖分别躺在各自的病床上,孤零零的,祁湛前脚刚踏入病房,后脚盛姝就哇呜一声哭了进来,活像奔丧。
“弟弟,弟弟,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呜呜呜……”
“别哭,还没死。”
盛铖头顶飘过一团黑线,脸色有点轻微的尴尬。
氛围有点轻松,盛姝吸吸鼻子,没再哭了。
“你别冲动啊,盛家的明天和未来,可都指望着你呢!”
盛姝开始劝人,“爸妈教你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多大的人了,还整中二青年那一套,你尴不尴尬啊?”
盛铖义愤填膺动手的时候没觉得尴尬,现在回想起来,他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理智的莽夫!
被比他大两三分钟的姐姐这么一顿训教,他眉头微微紧锁,将尴尬留给自己。
祁湛在门口处站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被盛姝瞧见了,这才抬腿迈入病房。
全程保持沉默的于河白,看见祁湛时连忙开口问,“她怎么样?”
“还好。”
祁湛在脑海中斟酌词汇,不痛不痒地回了一个‘还好’。
盛姝连忙道,“那她醒了吗?”
“刚醒。”
“说要追究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了吗?”
(盛铖:我怎么就不成器了??)
“不追究。”
“那就好那就好。”
盛姝拍拍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的心脏,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姝儿,我有话要和你哥说。”
祁湛目光深邃地看了眼盛铖,事情如今闹到这步田地,有些真相,是时候告诉盛铖了。
“好,那我在外边等你们。”
已经为人妇的盛姝,丢却掉年少时心高气傲的‘公主心性’,对于人情世故的洞察能力,也比旁人多了几分,她没再像小时候,任何事情都要追根究底地问个明白。
现在的她懂得要避嫌,懂得给别人留单独的私人空间。
“嗯,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医院四处逛逛。”
“好。”
盛姝回以淡淡的一笑,拿起床边的包包,朝着病房外的方向走去。
祁湛等待着病房门的关上,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湛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盛铖不明所以地问,他不觉得湛哥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祁湛笑得莫名其妙,倏然间举起拳头,眼瞅着就要砸到盛铖的眼睛上,在一毫米的亲密接触距离下,盛铖马上要变成熊猫眼时,戛然而止地收手。
“哥,哥,湛哥,咱,咱有话好好说,成,成吗?”
“我,我这刚,刚和于河白干仗弄了一身伤,你,你别,别动手了哈?!”
盛铖试探性的,用双手握住祁湛的手腕,求饶意味明显。
不疯的时候,盛铖在几位哥哥面前,还是怂里怂气的听话。
“幸亏南星辞没事,她要是有事,你后半生就踩着缝纫机过吧!”
祁湛语气不善的威胁,一提到南星辞,盛铖就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噼里啪啦一顿火花带闪电的输出,“南星辞?那个毒妇?你竟然为了那个毒妇你威胁我?你竟然你……咳咳咳……”
祁湛端起床头柜上的温水,朝着盛铖的脸面冲刷,直直让人呛得开不了口,一个劲儿地干咳嗽。
祁湛拿过干毛巾,递给盛铖,温声问,“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咳咳咳……咳咳咳……”
“南星辞有病。”
“啊?咳咳……咳咳咳咳……”
盛铖刚疑惑完,喉咙就传来剧烈的痒意,开始疯狂地咳嗽。
于河白听到这,一直保持缄默的他,这才冷不防的出声问,“你确定,要告诉他?”
“宴栩的遗言里有写,如果南星辞因为伤害他,而遭遇到重大危机,可以将南星辞的事情,告诉对方。”
于河白没看过萧宴栩的遗言,他只得再次问,“你确定?”
“遗言的具体内容我已经发到你的微信上,你现在可以查看。”
祁湛刚对于河白说完话,紧接着便听见盛铖如怨妇般的口吻道,“不是,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啊?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盛铖呛了半天,说话开始慢慢地变得顺畅不少。
“你先冷静点。”
祁湛拍片盛铖的肩膀,眼神安抚。
盛铖深呼吸,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呼吸,才忍住他一提到南星辞就暴躁发飙的不可控情绪。
“南星辞患有精神分裂症,以及间歇性的双重人格。”
祁湛下定义式的官方语调,让盛铖僵硬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向祁湛,“你,你……说什么?”
于河白看完萧宴栩的遗言后,代为肯定回答,“南星辞患有精神分裂症,以及间歇性的双重人格。这件事,只有少爷、祁医生和我知道。”
“甚至当事人……也不知道……”
“什,什么?”
盛铖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记忆开始拼凑,祁湛更进一步地做着解释。
“在宴栩离开后,南星辞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她开始由从前的间歇性,转化为频繁性的多重人格,谁也不知道,包括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最近这段时间,南星辞才给我机会,让我接触她,而后开始对她进行一系列的治疗……”
祁湛重新将宽大的手掌搭在盛铖的肩膀上。
“你性子急,藏不住事,要是和你说了,宴栩和我怕你瞒不住南星辞。宴栩不想让南星辞觉得自己是个病人,你能明白吗?”
“可……”
突然间的爆炸消息,让盛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像是忽然失声,哑巴了,说不说一句话。
“这些年来,南星辞每一次的发病,都是我去看的,除了我们三个人,再无其他人知道。”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于河白,没有像你一样,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在她身上的原因。”
“她,她……为什么不治疗?”
“宴栩不想让她觉得她是个病人,她另一重人格闪现时,告诉过宴栩,她不想要待在医院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里面,她甚至想让宴栩离开去,去找更好的人。”
涉及亲近之人时,祁湛的话里,也开始掺杂着哽咽。
“你没有见过另一个南星辞,所以你才会这么恨这个南星辞……”
“这是宴栩让我录的一段视频,专门录给你看的,宴栩想和你说,南星辞不坏的,她值得的。”
盛铖从祁湛的手里,接过一个老旧的MP4视频播放器,指尖发颤地按下开始播放键。
画面内容里,南星辞还是南星辞,但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温柔、和善,在看向萧宴栩时,眼里是浓烈的爱慕与喜欢,不像他平日里见到的南星辞,那般冷血、自私。
视频画面里,南星辞端起床头柜上的牛奶,盛铖下意识的手攥紧,被祁湛轻轻拍了下,眼神示意他放轻松。
就在盛铖以为那杯牛奶,会像他看到过的许多次,从萧宴栩的头顶直接浇灌而下时,玻璃牛奶杯壁,却轻轻地碰到萧宴栩的唇,她语调缠绵,“阿宴,喝牛奶,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