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栩没喊叶乔木为‘乔木’,是因为叶乔木和盛铖,二人早已彼此芳心暗许。再加上叶乔木常年养病,比起一般人来说要敏感得多,所以这才没改。
但如果星星提了,那他一定会注意。
听到萧宴栩的话,南星辞胸口处的烦躁顿时消散不少,在任何时候被任何人针对、或者受气都没有关系,只要阿宴站在她这边,就好。
孟珞珞微微诧异,他竟然喊她的全名?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要开始避嫌了?南星辞好手段啊。
十分钟后,顶层包厢陆陆续续地上来一些琳琅满目的甜点,萧宴栩挨着叶乔木,而南星辞和孟珞珞,则坐在他们二人三五米远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扇可以忽略不计的薄纱。
“乔木要和我说什么?”
“宴栩,你是真的喜欢南星辞吗?”
她声音很轻,话音里带着常年生病的沉闷。
“真的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
萧宴栩着重强调,“你们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和她好好相处。”
“如果……我们不呢?”
叶乔木试探性地问,左右而言,她已经命数将近,管不了那么多。
在可以帮助珞珞的范围内,她想拼尽全力,为她,为大家做些事情,最后的事情。
“她怎么你们了?”
这是萧宴栩听到叶乔木话后的第一反应。
“宴栩,你是真偏心,我不过是问问,话还没说,便开始质问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我明白。”光是如此简单的试探,叶乔木便能懂,南星辞在萧宴栩心中的位置,她在医院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的面孔和脸色,看得多了,她只需要一眼,就差不多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孰轻孰重,在细节里便能窥探大部分全貌。
“所以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就是问问而已,宴栩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你们对她有不好的看法,可以找我,和我说。”
“和你说,你会骂她吗?”
萧宴栩摇头,“我不会骂她,更不会说她,如果她有问题,那么我一定也有问题,我该和你们自我反思。”
话里话外,全是对南星辞的偏袒,在和她说话时的余光视线,也全都落在南星辞身上,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这是叶乔木未曾看见过的萧宴栩,是会动情的萧宴栩,是会将喜欢与爱慕表现在脸上的萧宴栩!
从前,他们几人聚会时,萧宴栩总是沉默不语的那个,说话很少。
而现在,不,是只在提到南星辞的时候,才会变得话多。
“看来宴栩是真的喜欢。”
“当然是真的喜欢。”他肯定的回答,同时也算作提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愉快相处,我不希望有一天,我被逼迫着做出选择。”他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南星辞那一边,这一点,永不更改。
都是聪明人,叶乔木自然听得出来萧宴栩的话外之音。
只是她实在不觉得南星辞有何过人之处。
“能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叶乔木唇角挂起淡淡的笑意,出声问道,顺便解释了下,“常年生病的人,其实最想听的,就是这些情情爱爱的八卦。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好不好?”
萧宴栩点点头,“好。”
叶乔木双眸霎时间明亮起来,如果现在她身体允许,她现在肯定搬来一把小板凳,拿来一袋子瓜子,开始认真听他们的故事。
可是她身体不好,只能躺卧着,才可支撑着,让清醒的时间多一点。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她了,在五年前,萧家去木城旅游时,那是我见她的第一面……”
常年被病痛折磨的人是敏感的,叶乔木能明显的察觉道萧宴栩在提到南星辞时,整个人气场的转变,像是阴天遇上晴天,像是忽然间多云转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忽然变得让人可以亲近。
这一刻,叶乔木彻底明白,珞珞永远都不会得到宴栩的心。
在人的生命长河中,倘若真的有那人出现过,惊艳过他的世界,那往后余生,他的眼里心里,便再也不会装下她人。
快餐时代的爱情可替代性太强,可总有些人,不会跟着时代走,比如萧宴栩,比如……盛铖。
“初见第一眼,我便有种莫名的感觉,我想要和她拉近距离,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旁的因素。”
“后来我和她拉着的骆驼拍照,不慎从骆驼上掉下来,她毫不犹豫地接住我,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想要未来的日子里,有她……”
叶乔木安静地听着,借着萧宴栩回忆的话,她想到了盛铖,那个十年如一日待她好的少年,从未更改过初心的他,永远在她身后坚定地支持她……
“也许当时太小,并不懂,后来青春期,才渐渐地明白那种悸动,是只会在像她的时候才有。我不止一次,像个胆怯的偷窥者,旁观着她的生活,不敢靠近,不敢上前……”
听到这,叶乔木指尖微顿,高岭之花萧宴栩,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会谨小慎微、胆怯地躲在角落里,去关注另一个人?
这,这……怎么可能……
“当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我就是做了。”
“而且很开心,哪怕是木城与金城的来回,需要我连轴转地学习,我都乐此不疲,只会觉得欣喜,未曾有半点烦躁。”
萧宴栩在说到南星辞时,双眼发光,叶乔木离得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来自少年明媚不加掩饰的喜欢,是炙热的冲动,是年轻气盛时有且仅有的爱慕。
“我喜欢她,不管她怎样对我,我都喜欢她,无论她对我是好是坏,我都甘之如饴。”
“有一段时间,她对我很不好,让我双腿不能站起来,让我失声……变成世人口中的瘸子、哑巴,其实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如果说没有痛苦,身体的痛意,是骗不了人的。”
“但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她,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像是冥冥之中,自有人引领……”
后来,萧宴栩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叶乔木全程听得很认真,话题的最后,萧宴栩看着满脸欢喜研究琳琅满目餐品的南星辞,对叶乔木道,“我得去拦着她了,要不然她吃多了,要怪我。”
叶乔木淡然一笑,“知道了。”
这一次她的语气变得淡然,也温和不少,没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
她收起她不擅长的棱角,将她原本的温和展示。
孟珞珞和南星辞面对面吃东西时,全程优雅斯文,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南星辞学了半天,学不好,索性放过自己,没形象的开吃,主打一个自己舒服最最最好!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孟珞珞抽出一张纸巾,斯文的擦擦嘴,温和地笑。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问我?”
南星辞继续慢吞吞地吃她手里的鲜花饼,觉着味道不错,连着吃了两块,孟珞珞摇头,暗骂南星辞没有教养。
一份东西怎么可以连着吃两次?而且,她竟然还拿起了第三块!!!
孟珞珞眉头紧锁,南星辞疑惑眨眼,“我有什么问题?”
“呵,没问题。”
孟珞珞笑得没有笑意,面色微微有点轻蔑。
像南星辞这样的市井小民,如何能配得上宴栩?
他们日后定然会因为生活方式的差异,而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分开!
“我没什么想问你的。”因为你一句真话也不会说。
玩儿暧昧这一套,孟珞珞你还是太嫩了。
南星辞吃完第三块鲜花饼,觉着有些腻了,看了眼绿豆饼,再看一眼旁边放着的蜜饯,果断选择酸甜可口解腻的蜜饯。
“看过我送给宴栩的生日礼物了吧。”
孟珞珞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因为在她跟在叶乔木身后进屋时,发现萧宴栩在整理他19岁生日收到的礼物。
该是看过了。
“看过了,祝愿他向阳而生的意思。”阿宴说的,该是孟珞珞原话,而至于深层次的含义,阿宴不知道也不在意,百分之百九十,是孟珞珞一个人的臆想。
“宴栩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孟珞珞像是在看一个出丑的小丑,脸上嘲笑的表情很明显,却又加了几分克制。
“那不然呢?”
南星辞莞尔一笑,悠闲的端起奶茶杯,尝了一口,太腻,甩手便放下,将另一杯标记着三分糖的奶茶喝了一口,甜度适中,她喜欢。
“南星辞,你吃东西的礼仪,可是半点也没有。”
“那咋了。”
南星辞挑眉,不以为然。
“南星辞,从在这里坐下,你的一举一动,根本配不上萧宴栩!”
“那咋了。”
“你的身份太低贱了,宴栩不过是图个新鲜,过不了多久就会将你抛弃的!”
南星辞看着怒火蹭蹭蹭往上涨的孟珞珞,再次气不死人不罢休的开口,“那咋了。”
“你!”
孟珞珞被气的胸脯剧烈起伏,额前的小山峰疯狂堆叠。
前一秒刚伸出食指指向南星辞,后一秒觉得有违她淑女形象,立马收回,整个流程下来好不滑稽、好不搞笑。
“孟小姐,这都21世纪了,你的思想还停留在仰仗男人鼻息过活的封建王朝啊?”
南星辞将手中的奶茶杯放下,看着孟珞珞,一字一句开口道,“别说阿宴现在没有抛弃我,就算是我真的被他抛弃,那又如何?”
“难道女人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南星辞表情越是淡然,孟珞珞胸口处憋着的那股气,就愈加散不开。
“还是说孟小姐觉得,嘲笑被人抛弃的人是件很优越的事?那抛弃别人的人,又能是什么好鸟?”
“你,你,你!简直,简直……”
被降维打击的孟珞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简直粗鄙不堪,简,简直……”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孟小姐便受不了了?”
南星辞口吻轻松,孟珞珞被气的频繁深呼吸,也不见冷静下来半分。
“暂且抛开新时代女性不谈,就光是人生这一课题的选择性,难道在孟小姐眼里,就只有男人和爱情这一个选项吗?”
“人生从来没有必选题,难道不是吗?”
孟珞珞在南星辞的话里,慢慢开始冷静下来,她像是忽然间想明白什么,眼前的雾气却又好像重新聚拢在一处,散不开,解不开,却又突然间变的清晰。
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手中隐退,而后又浮现出一颗新生的种子,开始冒出牙尖。
“那照你这么说,你愿意离开阿宴?”
南星辞不知道孟珞珞是如何得出这条结论,“孟小姐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荒谬吗?”
“你不是说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选题吗?既然如此,那你就离开阿宴,证明给我看啊。”
第70章 孟珞珞:我听说这村里,有个地方叫皎皎明月湾
“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这史上最大的谬论就是让清白之人自证清白!”
“呵,那你不还是爱情的奴隶嘛。”
孟珞珞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南星辞微笑示意,实在是懒得再多说一句。
氛围陷入停滞,她们之间再次恢复到一开始的相顾无言,只是孟珞珞看她的次数,多了起来。
真是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吃饱了吗?”
萧宴栩问,南星辞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块鲜花饼,直接放在他的唇边,“尝尝看,很好喝,还有这杯全糖的奶茶,虽然有点凉,但口感不错。”
“嗯,好。”
萧宴栩淡笑着张嘴,接受她的投喂,咬了一口鲜花饼后,南星辞端起奶茶杯,孟珞珞急忙阻拦,“这,这杯南星辞喝过!”
“那咋了。”
南星辞差点脱口而出‘亲都亲了,这怎么了?’,目光朝着周围扫了一圈,三人成虎,四人略微有点多,便没有说出口。
孟珞珞气急败坏,被南星辞给敷衍了事、不以为然的态度刺激到,只会气势汹汹地指着南星辞,不断重复一个字,“你,你,你!”
“我在呢,别喊这么大声,我还没老,不耳背。”
孟珞珞,“你你你!”
萧宴栩喝了一口南星辞递给他的奶茶,而后将奶茶杯拿在手里,又喝了一口。
浑然天成的亲密,在这一刻都像是找到佐证。
孟珞珞指着人不礼貌的手,被叶乔木抓回话,“宴栩,南星辞,你们慢慢吃,我和珞珞便先回去了。”
“可……”孟珞珞刚要开口,被叶乔木眼神拦截,她轻轻拍了下孟珞珞的手,“我们回去,珞珞。”
“好。”心底的不爽,此刻只能压抑着。
孟珞珞推着叶乔木出门,仍然不忘礼节,“宴栩,那我们便先回去了。还有南星辞,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她没有略过南星辞,相反地,她正面和她对话。
如果南星辞没回她的话,那就是不识趣。
“拭目以待。”
南星辞一边投喂萧宴栩,一边抬眸,认真注视着孟珞珞开口道。
孟珞珞淡笑不语,名门望族家的大小姐气势,再次拿出来,昂然稳步,抬腿朝着包厢门口的方向走去。
到了二人的房间,房门一关,孟珞珞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乔木,你和宴栩都说什么了?他是真的喜欢南星辞吗?他真的……”
夺命连环问,完全没给叶乔木回答的间隙。
“珞珞。”
叶乔木忽然握住孟珞珞的手,打断她的问话。
“另觅良人吧。”
她语气沉重地开口,话到孟珞珞耳边,孟珞珞却不能理解。
‘另觅良人’四个字出现在耳边,她只觉得荒谬,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让我放弃宴栩?这不可能!”
孟珞珞毫不迟疑地反驳回答,叶乔木枯槁的双手,孱弱的握着孟珞珞光滑细腻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抚摸,安抚着孟珞珞的情绪。
“乔木,你到底和宴栩说什么了?或者说,宴栩和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要让我放弃宴栩啊?我从小喜欢他到大,这你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放得下!”
“如果感情真的能理智,如果真的能放得下,那我孤身一人去往异国他乡,却又为何听说他身旁有人,急忙赶回来?”
孟珞珞双手回握住叶乔木的手,“乔木,我放不下的,真的放不下是……”
这世间,唯‘情’之一字,最是难办。
有太多的人,前仆后继、舍掉身家性命,却仅仅为了一个‘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