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钧这边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小欢就已经从内室出来,眉头紧皱,在沈景晴耳边低声道:“夫人,那孩子背上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掐的。我问他是怎么弄的,他只说是路上在马车里头磕着了。我又问他家中可有派人陪他一道上京,他说就一个小厮跟着他来了,才十二三岁,两个人都是四六不懂的年纪。”
林燕飏趴在沈景晴的背上,也把这小欢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闻之便觉惊心,这么点大的孩子,谁能够下这种狠手。他又望向在沈景晴面前站着的林承钧,终于是想起了林青山好像确有一个庶长子,并不是吴氏所出。如果是他这样欺负自家的堂弟,品性未免也太过卑劣。
沈景晴听完,看了一眼林承钧,道:“你同你堂弟一路上京来,没发现他受伤了么?”
林承钧被问得一愣,暗恼肯定是林承钰说了什么,他妄图抢自己的东西,自己给他点教训,掐他几下,又能伤到他哪里?他这会儿装什么样呢,来侯府便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叫这沈氏一眼便注意到他了。
林承钧虽心里头愤懑,但也不敢当着沈景晴的面骂林承钰,只往里间的瞪了一眼,便咬牙向沈景晴解释道:“钰哥儿年纪小,我跟他说不上话,见他每天在马车上不作声,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搭理我,不想是受伤了。想来是下人照料不仔细,或是走山路时颠簸给磕着了。”
沈景晴听完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林承钧,方才他那些小动作沈景晴早就尽收眼底。加之方才林承钰说下马车时被拽,她已差不多知道林承钰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就在林承钧被沈景晴盯得心里发怵时,她弯了弯嘴角,道:“钧哥儿啊,你是太夫人接到侯府来的,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但我也绝不是那种没分晓,糊里糊涂的人。侯府是你叔父永平侯的,他不能理事,便是我来管着侯府。我不知道你和钰哥儿在青州府时是如何,但到了侯府,你们之间闹出什么岔子来,我也绝不会打撒手不管的。”
林承钧听沈景晴的话,便知她肯定是相信方才林承钰说的了,但自己初来乍到,在人家的地盘上,也总不能明着闹起来,只能隐忍不发,黑着脸道:“晚辈知道了。”
“行了,你先回太夫人那里去吧,一会儿你钰堂弟看了郎中,我便把他送回去。”沈景晴摆摆手,示意林承钧可以走了。
林承钧本是想着第一次见这沈氏,能叫她对自己多些亲近,之后也好同意过继自己,这下全被这林承钰搅乱了,惹得这沈氏厌恶自己,之后怕是连见侯爷一面也是难了,更别说是去看他什么情况了。
但沈景晴都这么说了,他在柳绿居也是留不下去,就这么被彩云半押着出去,回了自己的厢房处。墨童儿是早在那儿收拾了,见林承钧回来,端着刚点的茶就迎上去道:“公子回来了?屋子还要会儿才收拾好,您先歇会儿,喝口……”
墨童儿还没说完,林承钧就手一杨打翻了他端着的茶碗,瓷坐的茶碗登时在被砸得四分五裂。墨童儿要伸手去捡,却不想林承钧一脚踩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死死地压在了碎瓷片上,锋利地碎瓷片一下就嵌进了手掌的肉里。
墨童儿发出一阵阵痛呼:“公子何事气恼,求求公子先松开吧……”
林承钧哪里管墨童儿的哀求,嘴里喃喃呐呐骂道:“你们一个两个赶着来坏我的好事,还敢在我面前捣鬼,你们且等着吧,落后我叫你们好看……”林承钧的脚是越踩越用力,叫墨童儿止不住地哀嚎。他骂了好一通,才觉得把在柳绿居受的气给发脱出来。而墨童儿的手早已经是被瓷片扎得鲜血淋漓,虽说来时林承钧也时常打骂他,却从未像今日这样发过脾气。他怕待在这儿又惹恼了林承钧,哆哆嗦嗦收拾了地上的瓷片,便一径跑出去了。因着手疼,坐在屋外头的台基上哭。
墨童儿哭了好一阵儿才把手包好,赵氏和余氏那边也听到了这边的哭声,差人去问是怎么回事,下人回话才知是林承钧似是在柳绿居那头受了气,回来便将身边的小厮好一顿揪打,是他身边那小厮在那哭。
余氏听此不免有些担心,道:“母亲,这孩子如此沉不住气,才来侯府第一日便如此了,我们真能靠他把爵位夺过来吗?”
赵氏倒是不慌不忙道:“这有何妨,他越是如此,越是能看出他对此事是十分心急了,虽有这个心思想要长进,却又胸无城府。他在沈景晴那里拿不到他想要的,还不是要求到我跟前来,他这样的性子,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便是什么。”
余氏听了赵氏的话,觉得是这个理儿,便也不再管这林承钧了。
……
再说沈景晴这边,钰哥儿再看过郎中之后便睡过去了,直到后晌才醒来,又用了些。睡足了觉,他精神头也好多了,看到沈景晴,还不好意思起来,道了好几声谢。沈景晴见他除了背上的伤,身子无其他大碍后,便差人把他送去厢房。见他身边没个得力的小厮,沈景晴便遣了彩云过去,又另嘱咐她时刻注意着林承钧和赵氏那边的情况。
小欢看着钰哥儿远去的背影,叹道:“夫人,这钰哥儿这么点大,上京来本就不易,还总被他这堂哥儿欺负。虽说这钧哥儿也是个半大小孩,可说句不该说的,有些孩子打小就有欺心,也不知青州府那边送这么个孩子过来是要做什么。”
沈景晴听了也是点头,这林承钧是赵氏身边的田妈妈接过来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林承钧是个什么秉性,却偏偏接过来了,指不定就是冲着她来的。
送走了钰哥儿,沈景晴想着去“林燕飏”那里看看,最近“林燕飏”时不时能够醒过来了,虽还是举止怪异,但只要沈景晴在,便会乖乖安静下来,只想着往沈景晴的怀里蹭,小欢和小福看了也是啧啧称奇,毕竟侯爷昏迷之前,一年也跟夫人说不上几句话,没想到醒来后却变得这么黏人了。
沈景晴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见好事。既然“林燕飏”这么听她的话,那她每日多细心教导他些,总有一日,他在旁人面前也能装出个正常人的样子。届时,“林燕飏”在明,她在暗,料隔壁院那群人也不敢轻易惹事了,她便能真正管着永平侯府。
想到这,沈景晴心情不禁愉悦,照顾人也变成一件乐事了,正准备起身时,外头有人传话来:“夫人,四房的姜夫人来了。”
沈景晴听到是姜氏来了,忙道:“快请四婶婶进来。”
第040章 有人落水
“我来时还想着上回见你你面色不好, 还
带了些阿胶过来,与乌鸡红枣一起炖汤,很是滋补,不过这会儿瞧见你面颊红润, 想来是最近身子养的不错了。“姜氏坐下后, 见沈景晴身形比上回见时圆润了些, 神姿清发, 眉眼间多了丝轻快, 看来这林青云一走,她确实少了桩大麻烦。
沈景晴笑答道:“劳烦您挂心,不瞒您说, 自上回因着二弟欠债的事情晕倒后, 我便时刻注意着调养身子了,早上还会去院子里头站桩,怕是侯爷醒来,也是要吓一跳呢。”林燕飏在里间默默听着,先前知道沈景晴力气很大时, 他确实是吓了一跳,不过这会儿他已经习惯了,也不敢造次。
两人又谈笑片时, 姜氏问道:“我方才见你身边的女使领着个孩子出去了,那是哪里来的孩子?”
沈景晴答到:“是母亲从青州林氏那边接过来的, 二弟不在身边, 她老人家总觉得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便说从青州接两个孩子过来。方才婶婶见的那个是小的那个, 还有个大的,已经回母亲那里了。”
姜氏听完,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本想着…也罢,有这么两个孩子,想来你这边也是忙不开了……”
沈景晴知道姜氏不会闲来无事便来侯府找她,忙道:“婶婶可是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这儿每日也无甚大事,那两个孩子也是青松院在管着。”
姜氏听此,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其实是你四叔过几日要去一趟开封府办案子,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做些得罪人的事,若是再京城倒也还好说,说句不好听的,人熟狗不咬,他在京城熟人多,总不会有人明着作对,可到了开封办案,便说不准了。我便想着跟着他一道去,若真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我也不至于坐在家里头干着急。”
沈景晴点点头,关切道:“开封府的案子,可是上回由那王知县扯出来的案子?”
“正是呢,这案子不好办,等办好回京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了,”姜氏说到此处,顿了一下,道:“我们不在家,家中那两孩子便没人管了。两个人都是混世魔王,上回也是我和你四叔不在,便把这两孩子送到我娘家哥哥处请他们照看,可他们两每日总合起来捣蛋,上回住了几日,生了好些乱子,这回我便想着把他们两分开,一个送到我娘家,一个送到你这儿来。不想我是来晚了,你这儿已经来了两个孩子了,再送一个这样的捣蛋鬼过来,只怕是太麻烦你了。”
沈景晴听了,很快答应道:“没甚么麻烦的,婶婶不必担心这些,尽管把孩子送过来便是,那俩青州来的孩子是母亲要养的,平日里住在青松院,不常往我这儿来。这样,我今日便叫人把屋子收拾出来。”林从兴和姜氏两口子先前又是给林燕飏送药丸,又帮她处理了王瑜这个大麻烦,人情,总是要你来我往才好的,帮着带几个月的孩子,不算什么难事。
姜氏听沈景晴这么说,感激地笑了下,道:“你能答应,那便太好了,若是这孩子实在顽皮,惹得你絮烦,你便把他送到我娘家哥哥那里去,就是离侯府一条街的鱼儿胡同里的姜少卿家。”
“婶婶放心,您知道我的,我怎会烦的,一定帮您好好带着孩子,您和四叔放心去开封吧。”
林燕飏在沈景晴背上听着,不禁为她感到担心。她这会儿能夸下海口,不过是因为没见过林从业和姜氏的那对龙凤胎。而他也算是看着这对龙凤胎长大的,这两小孩仗着自己长得像,若是打扮得一样,旁人看不出来,从小就不安分,喜欢撮弄人。上回他们去姜氏的大哥哥姜少卿家里,林燕飏也是有所耳闻,据说是把姜少卿气的是吹胡子瞪眼,但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若不是他们两个不常来侯府,林燕飏觉着自己也少不得要被这两小孩戏弄。还好这回只来一个,只盼着沈景晴能够管住吧。
过了几日,姜氏后晌时便牵着一个小孩来了。那小孩看着粉雕玉琢的,穿着一身粉绿色的袍子。
姜氏摸摸他的脑袋,介绍道:“竹哥儿,这是你堂嫂,快叫人。”
林青竹很是乖巧地对着沈景晴叫了一声嫂嫂。
姜氏继续道:“这段时日你便在你嫂嫂处好好待着,听她的话,莫要惹是生非,知道吗?”
林青竹点点头,眨着眼到:“你放心吧娘,我会的。”
姜氏依旧是不放心,又再三嘱咐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走了。沈景晴见姜氏走了,便牵过林青竹来,问道:“困不困?坐了这么久马车过来,我先让人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困。”林青竹摇头。
沈景晴又道:“那带你去你屋子里瞧瞧?有什么不合心意的跟嫂嫂说。”
“我不去。”林庆祝又是摇头。
“那……”沈景晴有些伤脑筋,小欢在一边提醒道:“夫人,我我家里的弟弟跟竹哥儿差不多大,这种年纪的孩子每天使不完的劲儿,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更别说大白天的老老实实睡觉了。”
“嗯……”沈景晴想了想,又道:“那竹哥儿是想去外边儿玩?”
林青竹的眼睛一下亮了,他在家每日都被父母亲逼着读书,这会儿来了别处,哪里肯愿意就这么坐着。他拉了拉沈景晴的衣角,道:“我听说嫂嫂养了一只鹦鹉,我想跟它玩一会儿。”
沈景晴还没答话,里间就传来一道尖利的叫声——是林燕飏。他每日被沈景晴拿在手上玩也就罢了,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玩弄他的,尤其是这个林青竹,他鬼点子最多,这会儿在沈景晴面前装得乖巧,之后指不定要怎么捉弄他呢。
可林燕飏哪里知道,这林青竹一听到鸟叫声,更来劲了,止不住地往里头看去,晃着沈景晴的衣服,小声嘟囔道:“嫂嫂,我会小心地跟它玩儿的,不会伤了鸟儿的。”
沈景晴想了想,道:“好吧,只是那鸟儿嘴巴尖利,它若不愿你碰它,你也切莫强去摸它,叫它咬伤了你就不好了。我叫小福陪着你,好吗?”
林青竹点点头,沈景晴也对他笑笑,起身去里间把林燕飏捉了出来,又给林燕飏的翅膀上套上了绳,这是沈景晴闲暇是编的绳,套在鸟儿的翅膀上,便可带着鸟儿出门,也不怕飞丢了。沈景晴把绳的另一端牢牢系在了林青竹的手腕上,而林燕飏虽是百般的不情愿,可又怕奋力挣扎会被沈景晴不小心捏死,只能由沈景晴把他交给了林青竹。林青竹只见过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却从未见过能在手上乖乖待着的鸟儿,觉得新奇不已,蹦跳着便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小福看着,林青竹竟然真的没有强行来摸林燕飏,只是让他站在手上,到处在园子里转悠着,忽然,他走到一处灌木丛前,听了下来,对小福道:“小福姐姐,可以去帮我捡几根树枝来吗?”
小福望了眼天色,有些为难道:“竹公子,这会儿不早了,我怕我不在,一会儿天黑了你在园子里要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