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侯府便是真正由自己一人掌控了。想到这儿,沈景晴平添了几分动力。
林燕飏不知沈景晴这边算盘珠子是打得啪啪响,只能望见她一个后脑勺,静静地坐在那,似乎是真的认同了赵氏的话。
紧接着,赵氏便道:“这是自然的,我也跟钧哥儿说了,这会儿在京城,迟早要回去的,若想要以后也留在京城,那就读书长本事,回青州府后一路考到京城来。所以我想着,不若请个夫子过来,教府里的三个孩子读书,正好竹哥儿也在,也可以一起来。”
赵氏这话说的乍一听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就好像一个和善的长辈在对犯了错的小辈循循善诱,规劝他走到正途上来。所以沈景晴也很自然地答应了,道:“母亲说的是,竹哥儿调皮得很,我方才正琢磨着这事儿呢,这下好了,有夫子来管着,我也省下了催他读书的功夫。”
“那这事儿便定下来了,你事情多,我回头让云哥儿媳妇去外头请个夫子来府里头,再腾出间空屋子来,桌椅,文房四宝都给他们几个孩子置办好,进去便只管读书了。”赵氏细细盘算着,好似对几个孩子的学习很是关心。
“母亲定便是,只是麻烦弟妹了,”沈景晴笑笑,话锋一转,又对着林承钧道:“承钧,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句,你姨娘一人把养大不容易,所以日后再侯府里做事,千万要多多留意小心,别再惹出向上回的事情来了,不然你姨娘在青州府也跟着伤心不是?”
林承钧听了这话,牙关立刻咬得死紧,沈景晴看似在提点他,实则是在拿花姨娘威胁他,警告他以后不要对林承钰动手,可林承钰不消失,他如何争得到这爵位?
但赵氏也跟着道:“是啊,钧哥儿在京城有长进,得回去好好孝顺你姨娘。”见赵氏也这么说,林承钧业无法,只能心有不甘地应下了沈景晴的话。
……
回青松院后,林承钰先回自己的厢房了,林承钧则一直跟在赵氏身边。赵氏见他一言不发,便知他是心底根本不服沈景晴,笑着道:“钧哥儿,你切莫因着今天的事情丧气,来日你有了出息,也能给你姨娘挣个诰命,以后也没人能欺负了你们母子两去。”
林承钧心中一跳,赵氏说得是,只要他能继承了爵位,哪还用管什么嫡母吴氏会对自己姨娘做什么,别说是青州府林氏了,就连京城侯府都是他说了算。
林承钧感激地抬头望向赵氏,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侯府里,只有赵氏能够帮他。今儿沈景晴在赵氏面前,也不敢驳赵氏的面子,松了口同意让他留在京城。他要争这爵位,只要跟着赵氏即可,不需管那什么沈景晴了,她说的威胁便是不值一提。
林承钧的眼神被赵氏尽收眼底,她的笑意更深,看来林承钧已经完全地靠向她这边了。赵氏和蔼地摸了摸林承钧的头,便让他也回去了。
晚夕在饭桌上,赵氏跟余氏说起在侯府里头办家塾之事,余氏一一允诺,却是不解,道:“母亲,为何要让这几个孩子读书?若是叫那林承钧读书读明白了,发现我们在利用他对付沈氏,那不是愈发不好管了?”
“你且放心,他心里头一门子想着爵位,哪里能静下心来读书,”赵氏轻哂一声,接着又道:“况且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叫他去读书,而是要把这钧哥儿引到这四房送来的林青竹身边去。”
“四婶婶的竹哥儿?”余氏更加不明白了,道:“这与他有甚么干系?”
“你莫不是忘了青云是怎么被流放的?若不是林从业,你们在顺天府打点好的关系怎会用不上,”赵氏说到此,语气也暗暗含了压抑的怒火,道:“林青竹在柳绿居住着,平时我们想见一面也难,既如此,那就让钧哥儿替我们出手去作为。那林青竹出了事,罪责便会算在照顾他的沈氏头上,既然他爹林从业对亲侄子都这么不留情面,对沈氏更是不会轻轻放过。到那时,我们只消作壁上观,看他们两败俱伤。赶走了沈氏,再给林燕飏找个能听我们话的妻子,侯府的一切,便能收入囊中了。”
余氏听了,过了片刻才明白赵氏是什么意思,附和道:“母亲这计策一石二鸟,若能成,青云回来便也是指日可待了。我明日便去找一个夫子来,母亲尽管放心。”
赵氏点点头,交待道:“最好找个管不住这些孩子的,林青竹的性子你也知道,最喜捉弄别人,钧哥儿又是个睚眦必报的,钰哥儿都容不下,这两人碰到一处,又没有夫子管着,怕是要水火不容的。到时候我们只需稍加挑拨,钧哥儿自会替我们动手。”
余氏记下,暗叹这赵氏想得果然周全,第二日一早就差人去外头请夫子了。
……
余氏手脚倒是快,还没几日,家塾的一应事宜都差不多备办好了。沈景晴跟林青竹提了这事儿,他一听又要读书,顿时就蔫吧了。
沈景晴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你爹和你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从开封府回来了,你这阵子光顾着跟小橘玩,书也没读,他们回来见你一点长进没有,我可没办法交差,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把你送来侯府了。所以,去家塾好好学,知道吗?你虽然跟那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但比他们大一个辈分,更要给他们做个好样子出来。”
林青竹听了,正要答话,忽的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兴奋道:“放心吧嫂嫂,我会好好读书的,我是他们俩的叔叔,肯定比他们都要学得好。”林青竹说完,便蹦蹦跳跳地跑了,沈景晴见他这样,心道他又是想了什么鬼主意出来了,对着他的背影喊:“也不准欺负作弄别人,听到没有?”
林青竹应了声,一下就蹿得没影了,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林燕飏在房梁上站着,看着低下因为林青竹摇头叹气的沈景晴,心里比她还要焦急。这林承钧心思歹毒,留在侯府,指不定要生出什么祸事来,再说了,他也没有给别人家的孩子当父亲的爱好。之前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也证明他之后是有希望和这只鸟的灵魂换回来的。真正换回来后,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若这会儿就真让着林承钧过继了,以后这个继子也是一个麻烦。
沈景晴又回到里间去算账本了,林燕飏看她这幅悠然自得的样子,料定她应该是不会出手了,难道她就要眼睁睁地
看着赵氏蒙在鼓里被林承钧骗吗?
不行,不能这样,林燕飏如是想。屋子外头,有林青云的笑声传来,林燕飏忽然心生一计,这林青竹上回也偷听到了沈景晴和林承钧的谈话,知道这林承钧是个什么货色。他平常就爱弄些鬼把戏捉弄别人,他舅舅姜少卿都忍不了,更别说其他小孩了,那这回,是不是也能够通过林青竹叫林承钧主动回青州府去?
第046章 吵架
此时已经入夏有一阵子了, 天亮得也是越来越早了。而自从侯府这家塾开了以来,几个孩子每日是天不亮就起身去外院的家塾上课了。没了林青竹的一大清早的“唤醒服务”,沈景晴也是能偷得片刻清闲,每日多睡一会儿了。
而今日, 沈景晴难得起了个早床, 倒不是因为林青竹又来了, 而是因为今日是早就定好了要去妙峰观的日子。这妙峰观在驻跸山, 每年四月时有大醮, 是为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江山永固。虽是民间办的大醮, 但也得了宫里的准许, 是以这几年是越办越盛大,不少臣子和命妇官眷都是会去的。沈景晴作为永平侯夫人,自然也要亲往。
但这驻跸山在昌平州西南,本就路远,且山体险陡, 上山去道观还要费些力气,是以沈景晴不得不早起动身。
小欢是比沈景晴积极许多的,四更就把沈景晴给从床上弄起来了, 小福这儿在给沈景晴梳妆,她则在一旁清点今日要用的物品, 念念叨叨道:“给道士的衬施, 醮款, 还有要捐的阡张, 香烛,应该都备齐了吧?一会儿搬上马车之前要再看一遍……”
小福见她这幅模样, 跟沈景晴笑道:“夫人你瞧小欢,她昨个儿夜里睡前点了一遍,早上醒来又检查,生怕被旁人把这些偷了去。”
小欢停下了手中的事,抬起头来,道:“你这个促狭鬼,这大醮一年一次,人人都说灵验得很,而且听说妙峰观在外云游的真人灵溪子近日回来了,这回更得好好许个醮愿,让侯爷早些恢复神智,让夫人不要这么辛苦,还要让那些在背后刷阴招的人自食其果。”
沈景晴收拾好后,便带着一行人匆匆乘马车走了,柳绿居霎时空了大半。林燕飏等待这一刻已经是多时了,沈景晴一走,这位在笼子里的鸟师傅便开始了勤勤恳恳的劳作。
林燕飏早就打这主意要把这林承钧从侯府中赶出去了,只是这几日林青竹每日去上课,早晨不能接他出去溜,沈景晴又总是在柳绿居内看着,他也不好破窗逃跑去见林青竹。总算是等到了今日,他可以溜出去与林青竹一起,合力去给这林承钧添堵了。
林燕飏把笼门上扭着的铁丝勾进了鸟笼里,用他那灵活的鸟喙把铁丝给拧开,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笼门轻轻松松就被他打开了。窗子恰好留了条缝,他从缝中钻了出去,直飞院外。虽说沈景晴留下了人看门,不会放青松院的人进来,可若是里头有什么东西要飞出去,他们也是管不住的。
凭着这几日在屋里听到的消息,林燕飏很快就找到了孩子们家塾所在的位置,现在正是早晨,只闻里面有朗朗书声传来,竟然是林青竹。林燕飏在外头用喙扣响窗子,里头的读书声很快就停了下来。窗户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来,见到金色身影在窗沿站着,眼睛瞬间睁大了,很快就伸出一只手来把鸟儿接了进去。
屋里头还只有林青竹一人,他把鸟儿捧在手中,惊喜地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知道了,嫂嫂今天出门,你肯定是自己悄悄逃出来的。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林燕飏不能说话,只是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了还空着的两张桌子,他今日一定得把这个林承钧赶出去。林青竹见鸟儿目光如炬,刚要带着他去空桌子旁一探究竟,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夫子和上课的另外两位学生来了。林青竹赶紧对林燕飏道:“你快躲到房梁上去,别被抓到了。”说着就手一挥,林燕飏借着力,一下便窜到了房梁之上。
人来齐,今日的课便开始了。这位余氏请来的夫子是白发苍苍,脸被密布的褶子缩成一团,脸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在讲桌上坐下,过了许久才匀过气儿来,半晌开口道:“昨日布置给你们的课业……”话说道一半就顿住,似乎是忘记了昨个儿布置了什么。
林青竹倒是很积极,起身道:“夫子叫我们晚上回去背诵一节梁惠王章句,我先来!”说着,便叽里咕噜地念了一大堆,语速之快,把林燕飏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林青竹这小子看着不爱读书,却还是背得很好的。
接着便轮到林承钰和林承钧了,林承钰虽年纪小,语速不及林青竹,但也还是完整地背下来了。
最后便是林承钧,他才背了个开头,就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一看便是并没有好好完成昨日的课业。夫子仰靠在椅背上,听着他背诵,似乎是要睡着了。见夫子不说话,林青竹便说话了,很是郑重地对林承钧道:“大侄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想留在京城,这些东西是肯定要学好的,不然这样下去,你回青州,连府试都是出不来的,更别说到京城来了。你看,钰哥儿比你小,背得可比你好多了。”
林青竹也是拿出了十足的长辈的款儿来,说完,又转向林承钰,道:“钰哥儿,你说是不是?今天放学,你回去以后可要好好督促我大侄子学习。”林承钰点点头。
林燕飏腹诽,怪道这小子上学这么积极,原来是在这儿当起大人来了,还能暂代夫子的职。
林承钧听了林青竹的话,已经是羞愤欲死了,那日他对沈景晴说的话,和他用计让林承钰落水的事,悉数被这林青竹和林承钰听见了。而这林青竹明明年纪比他小,却仗着辈分大,屡屡在课上这样奚落他。连这林承钰都能踩到他头上来了。
林燕飏正好站在林承钧的斜上方,将他青红交加的脸色看得是一清二楚。他不仅心中感叹,这林青竹虽然说话损了点,但是这般看来,对于林承钧还是十分有效的。说不定过了这阵子,林承钧就会因为林青竹的这张嘴落荒而逃吧。
然而,另林燕飏没有想到的是,这林承钧虽然是狠狠的剜了林青竹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坐下了。难道还真是因为林青竹辈分大,所以他对林青竹还存有几分敬畏?
林燕飏不知道地是,林承钧忍下这一时之气,与林青竹并无什么关系。他不做课业,并不是因为不会,而是因为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边。林承钧这些日子一下课,便往赵氏那处走,尽心尽力地伏侍赵氏,只盼着能得赵氏青目,越过沈景晴,将他收养为侯府的继子。也是不枉他多日的辛劳,林承钧现在能感觉到,比起林承钰,赵氏还是对他更加亲近,是以林承钧侍候起赵氏来也愈发起劲,仿佛这爵位已经唾手可得。
所以林承钧对林青竹这些嘲讽是置之不理,等将来他当了侯爷,林青竹这样的人,他想整治多少便整治多少。
林燕飏又看向林青竹,希望他能再说点什么,却忽然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他向前定睛一看,竟然是几只尚在窝中的小燕子,正安静得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带着一丝畏怯。侯府本就人丁稀少,这家塾的屋子之前是空着的没人住,是以就有燕子来筑巢孵蛋了,余氏之前准备得匆忙,没注意到房梁上还有个窝,后来燕子孵出来了,便也不好再去捅了,毕竟燕子也算是有灵性的生物。
这几只小燕子虽然已经长齐了毛,但见到林燕飏这种金色的鸟儿,还是十分害怕的,一个个全部转过头去,屁股朝他,连着羽毛都在颤抖,这一抖,其中一只燕子的尾部流下了一些不明液体,林燕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液体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