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也没想到方姨娘都死这么久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儿,愤愤道:“夫人,我叫人去青松院把人提来给夫人审。”
“等等,”沈景晴叫停了这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先别急着抓人,方姨娘死了,夏兰为主报仇,对我下手也不稀奇,可今儿给马下药这事,若是成了,第一个遭难的是竹哥儿,这么小的孩子,从马背上摔下去,丢半条小命都算是好的。她和竹哥儿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做这样的事情?况且就算竹哥儿出了事,她便能一口咬死我么?我们尚且还有周旋的余地。她真要害我,直接冲着我来便好,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多此一举呢?”
“说不定是她没有想到其他的法子,便只能出此下策了……”彩云也想不明白。
沈景晴却不这么认为,她觉着这事应该不是夏兰一个人想出来的,夏兰有这个胆气,那她早就该动手,而不是等到现在。这件事背后还有一定有别的推手,或许是赵氏,或许是其他人。
“彩云先回去,我和小欢去竹哥儿那里看看。”她离府两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一一过问清楚才好。
……
林燕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他有些艰难地撑起眼皮,发现外头已经是大亮了,自己则是匍匐在沈景晴给他做的软窝之中。
这是怎么了?林燕飏甩甩脑袋,回忆起昨日,自己吃了几口林青竹递来的粮食后,周身就莫名多了一股力气再冲撞,叫他神志不清,再之后,他全身力气用尽,在林青竹惶恐的哭声下,就晕过去了。
林燕飏顿时明白了,这绝对是粮食有问题。林燕飏可是把林青竹喂食时的念叨听得一清二楚,粮食是林青竹从心爱的小马那里取来的,是马粮,他当时还颇为嫌弃,就挑挑拣拣地吃了些。
林燕飏本来还有些恍惚的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林青竹虽然调皮,但绝不是坏心眼的孩子,不会有意害一只每天跟他一起玩耍的鸟儿,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有人在马粮里的粮食下药了。这药效实在是厉害,他不过吃了几颗里头的燕麦,就被害成这个样子。马儿吃了,岂不是当场就发起疯来,若是还有人在马背上,那简直不堪设想。
对了,林青竹先前还说了,他把这叫唤雷豹的小马牵来就是为了上骑射课的,要是他的侯爷堂兄是醒过来的,他还想跟这位堂兄一较高下,他射箭虽不是很在行,可骑术还是很不错的。而这骑射课,算算日子,就是在今日。
想到这儿,林燕飏被惊得浑身的鸟毛炸开,这分明就是有人要蓄意谋害林青竹,他一个小孩子,就算再会骑马,也挡不住一只发疯的马,被摔下去断胳膊断腿都算是轻的了。
林燕飏已经无暇去想是谁要害林青竹了,此时外边日头高照,孩子们肯定都到后山的骑射场了,林青竹说不准都已经骑在马背上了。
林燕飏虽刚中过药,还浑身无力着,但还是勉力用两只爪子支撑着身体起来,想要挥动翅膀飞到沈景晴身边提示她赶紧救人。可捣鼓了一阵,只能在原地扑棱翅膀,发出一阵阵“呼呼”的声响,怎么也飞不起来。
“嘎!嘎!嘎!”林燕飏急了,他抬高脑袋,见沈景晴还在书案前,正铺开一张纸,想要提笔写些什么,神色自若。
“嘎!”林燕飏再次尖利地叫了一声,沈景晴总算搁笔起身往他这边走来了。
沈景晴低头望向鸟窝里挥翅膀的鸟,舒口气道:“这么有精神,看来是恢复得不错了。”
林燕飏见沈景晴根本无法领会他的意思,更是焦急,奋力一跳挂在了沈景晴的衣服上,朝着门口叫起来,希望沈景晴能在他的指引下往后山去。
可沈景晴哪里能听得懂鸟语,只觉得这只鸟吵得耳朵疼,把鸟儿从身上扯下来放到窝里,安抚道:“你先休息,我让小福拿食儿给你,我写完信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虽是商量的口吻,可沈景晴头也不回地走了,留林燕飏在鸟窝里急得团团转,都到这种紧要关头了,沈景晴却还优哉游哉地写信,这一会儿可怎么办啊?
就在林燕飏绞尽脑汁想法子去后山救人时,外头就已经有一小厮匆匆忙忙地喊着:“快告诉夫人,出事了,有人从马上掉下来了!”
林燕飏登时心头一紧,接着就往下坠,这声音,不就是林青竹身边照顾他的小厮吗?马被下了这样的猛药,林青竹这会儿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望向沈景晴,谁料对方听了这个消息却是不慌不忙,甚至还在纸上写了几笔才停下手头上的事,若不是林燕飏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了解沈景晴的为人,见她这冷静的样子,恐怕都要误以为她才是幕后真凶了。
可这种屋内
的平静没维持多久,外头的丫鬟就进来道:“夫人,隔壁院的钧公子坠马,说是伤到眼睛和腿了,这会儿正忙着请郎中过来。那马是突然发起狂来的,像是被人下了药,后山现下被隔壁院的人围起来,在那里干活的都一个个盘查,说是一定要找出害人的凶手来。”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俱是惊讶。林燕飏没想到出事的不是林青竹,而是林成钧。而沈景晴亦是如此,她本是想着将计就计把黑手揪出来,不过这也无妨,只要是有人受伤,不论是谁,都可以成为计划中的一环。
沈景晴勾唇一笑,继续提笔写信,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不一时,就有人来报,说是后山马棚的来禄求见,有要是要禀夫人。
林燕飏讶异,不是说后山还在盘查么?怎么这人就出来了?再看沈景晴,听了这消息确一点不惊讶,只淡淡应了声,叫人请他进来了。
那来禄一进来,就献宝似地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双手捧给沈景晴看,道:“夫人,小人昨日在马棚里头捡到一枚耳坠,本以为是谁不小心落下的,还想着今日去找失主。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小的才知是有人给马动了手脚,害得钧公子坠马,都是小人的疏忽。所以小人一出事,也不敢拖延,便立马带着这证据来找夫人了,望夫人给小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林燕飏这儿还没听明白,就见方才冷静地沈景晴已经皱起了眉头,颇为忧心道:“这…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罢了,我听说太夫人已经让人围了后山,你是如何出来的?”
来禄想也没想,便答道:“小的急着来见夫人,等下了山才发现太夫人叫人围后山了,小人是害怕凶手也隐藏其中,想着还是禀明夫人要紧,便马不停蹄地往柳绿居赶了。”
“你做得好,”沈景晴像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又痛心疾首道:“这耳坠都是姑娘家带的,这样,小欢,你带着院里的小厮把青松院的丫鬟全都叫到柳绿居的院子来,小福,你把我们院子里的丫鬟也集中起来,一个都不能少,我要一一问了,看是谁有这样包天的胆子敢在侯府里头害人。”
沈景晴说完,来禄立刻在一旁道:“夫人明察秋毫,小人果然是没来错地方!”
林燕飏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沈景晴方才还冷静得像是全盘皆在掌控之中,这会儿又开始着急了,他看着沈景晴和来禄一唱一和,愈发地怀疑,这是演的吧?
第050章 捉人
小欢是个手脚快的, 不一会儿,便带着一群小厮去把青松院里头的丫鬟何仆妇都“请”来了。青松院年轻力壮的守院子小厮都被赵氏叫去后山那边盘查人了,是以小欢带着一拨乌央乌央的人闯进院子里,那些虽是丫鬟不情不愿, 也不得不被“请”了过来。
人进了院子后, 只见屋门口摆着一把空椅子, 沈景晴人还没出来。青松院的丫鬟便开始小声抱怨起来:“这沈氏排场还挺大, 弄得我们一个个火燎腿样地到这儿来, 自己没见着个人影,也不知要做什么。”
“可不是么,她是曹州兵备, 管的恁宽了, 还管起我们青松院的人来了,二爷走了,她便愈发威风起来了,也不想想,上头还有个长辈在呢……”
这两小丫鬟还没说完话, 就被彩云怒喝一声:“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在这儿拉老婆舌头,侯府都是夫人管的,你们再这样, 就去日头低下顶着碗跪上一整日!”
那两丫鬟听了彩云的话,皆是一瑟缩, 然后讪讪闭嘴了。面上老实了, 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彩云来青松院照看钰哥儿, 众人都知道她背后是沈景晴,也是憋着气对她恭恭敬敬的, 不敢得罪。这会儿到了柳绿居来,更是不敢跟彩云顶嘴了。
须臾,沈景晴便出来了,她今日着一绾色的长衫,其上有流云纹样,随着她行走飘动,清雅而不失端庄。她最近人胖了些,不像从前一吹就倒似的,脸色也好了不少,白里透红的,被那乌黑如云的发髻衬得就如莹润的白玉一般。
林燕飏和柳绿居的人每日都见沈景晴,是以不觉得有什么,可青松院的丫鬟都给看呆了几个。从前不觉得,可今日在阳光下一看,这沈景晴竟然这般光彩照人。
沈景晴坐在了那把空椅子上,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看得青松院的丫鬟们不敢出声,她才道:“方才青州来的钧公子在后山骑马时跌了下来,这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今儿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沈景晴说到此,丫鬟们面面相觑,毕竟她们大多都和此事无关,自然也对沈景晴把她们叫来觉得奇怪。而夏兰也在这群丫鬟之中,后山的马出事了,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出事的是林承钧。这会儿沈景晴又把青松院的丫鬟们叫到这儿来,她心里头是惴惴不安。但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所以又带着些怨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沈景晴。夏兰本是想一石二鸟,将那林青竹摔残后再将沈景晴拖下水,可现在,林青竹那是没法子了,只能盼着沈景晴能出事。
“那马突然发起疯来,不是寻常的样子,倒像是被人做了手脚,下了药。方才来禄同我说,在马棚捡到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沈景晴话音刚落,小福就从院门口走来,对着沈景晴耳语了几句,沈景晴听完眉一挑,还没说什么,外头就有人高喊道:“太夫人来了!”
听到赵氏来柳绿居了,青松院的丫鬟们仿佛得见救世主一般,纷纷舒了口气,这沈景晴再张狂,也不敢越过赵氏罚她们。
可沈景晴听到这消息,却是不慌不忙,只吩咐道:“再拿把椅子过来放在旁边,给母亲坐着。”
很快,赵氏就带着不少人进来了,本就站了不少人的院子这下更是变得黑压压地一片。沈景晴并未起身迎接赵氏,她也不脑,一径走来在沈景晴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田妈妈侍立一旁。
沈景晴侧头对着赵氏道:“母亲想必也是为了钧哥儿坠马之事来的吧?他伤势如何了?”
“方才郎中来看过了,说是只怕是有一只眼要保不住了……”赵氏摇摇头,似乎很是痛心,接着又道:“无缘无故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严查一番的,不然如何跟青州府那边交待。我方才使人去后山上问了一圈,也问到了些东西……”
听到这儿,院子里的人皆是望向赵氏,气氛有些紧张,沈景晴也觉得背后的衣服有些紧。奇怪,她的衣服怎么会这样?沈景晴微微回头,余光瞥见背后挂着一只金色的毛茸茸的身影,竟是那只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铁到了她背上。沈景晴感觉趁人不注意把鸟摘了下来,收到了自己的长衫里。
而赵氏说到关键,却停顿了一下,往站在低下的丫鬟们瞟了一眼,似乎是有些迟疑道:“飏哥儿媳妇,只是这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怕是也不好说……”
沈景晴心底知道赵氏在打什么算盘,面上却还状做什么都不知道,直言道:“无妨,母亲直说便是。”
赵氏见沈景晴脱口而出,依旧是犹豫再三,才叫一从后山带过来的小厮上前来,道:“你把昨日看到了什么,都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那小厮得了赵氏的令,立刻开始叽里咕噜地说:“昨个儿一早,小的就见一姑娘上山来了,带着面纱,也看不清脸,穿着蓝衣红裙,外罩这一件遍地银的比甲,她往马棚的方向去,过了好些时候才下山来,也不知做了什么。她下山后,又过了会儿,便是竹公子来了,不过他是来看他的马的,不一会儿便下去了。”
这小厮一说完,众人不约而同地都往彩云的方向看去,因为满院的人,只有彩云是穿成这小厮方才说的那样。
“那说的不就是彩云吗?府里只有她这么穿。”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彩云一下就被推搡到最前边,沈景晴还没说什么,就见赵氏一脸为难,似乎是在顾忌沈景晴的脸面,
但还是道:“方才已经请人看了,钧哥儿骑的马确实是被人下了蒙汗药。方才在后山干活的人搜查了一遍,没有人藏着药,便只能是昨日有人进山去下药了。彩云,你昨日进山是做什么?”
彩云提裙跪下辩白:“请夫人和太夫人明察,我昨日一整日都在青松院中,并未进山!且那人带着面纱,说不定就是有心冒充我!”
“既如此,可有人能证明一整日都在青松院里?”
彩云还没答话,后头就有青松院的丫鬟道:“昨日上午彩云姐姐都不见踪影,我们还道她去哪里了,原来是去后山了。而且谁不知彩云姐姐那比甲是夫人赏的,府里头独一件,她宝贝的很,哪里会借给别人穿。”青松院的丫鬟见到彩云受难,自然是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的,巴不得赶紧看她笑话,谁叫她一个柳绿居的还管起他们青松院的人来了。
“彩云,你自己说。”沈景晴发话了,一边还捂住了心口,一副痛心疾首,不可置信的样子。贴着沈景晴的林燕飏却听见她的心跳稳健有力,革命不像是受到惊吓,十分激动的样子,反而冷静的很。看来这人是早有谋划了。
“夫人,我昨日早些时候一直待在钰公子房里收拾,不曾出过青松院,更别说去后山对马做些什么了!我也不知为何他们说会在后山看见我。”
“那你的意思是,是竹哥儿对钧哥儿下手?除了你,便只有竹哥儿去过后山了。他才多大,就想着要去还自家的堂兄弟了吗?”赵氏发话,叫彩云脸色一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接着,赵氏又问:“彩云,我知你平日里是个本分踏实的,进府也有些年头了,绝不会无因由地就干出这等事来。你说罢,是谁要你去做这事的?你把此人的姓名说出来,你的罚也能减轻些。如若不然,我便也只好将你送到官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