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是按捺不住的愤懑,腿已经买上前一步要冲进山洞子里了,但是余光却瞥见自家姑娘不见了。她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却见沈景明已经白着一张脸走远了。她心中急切,却只能在原地跺了跺脚,追上了沈景明。
沈景明步履极快,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春桃在其后跟着,喊四姑娘沈景明也不应,春桃回到厢房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可她还没来得及歇息一会儿,沈景明就已经径自垂泪,哭了起来。春桃是又焦急又心疼,一边找帕子给沈景明擦泪,一边道:“这大姑娘果然不是真心实意的,姑娘别难过,都说好事多磨,姑娘的机缘还在后头哩,就算不靠着别人,姑娘一样是有出路的。”
沈景明听到此是更难过了,好容易看到一点希望,本以为总算能好起来了,却不想根本没有人真心帮她。只盼着沈景晴答应把她娘接出府的话还作数,不然她这辈子就是被人拿捏了。春桃看沈景晴痛哭流涕,也忍不住哭了。
主仆两哭作一团时,厢房的门被人猛地踹开,还没见着人,就听到一道狠厉的骂声:“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跟沈景晴勾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出来!”沈景明抬头,只见沈海白一脸怒然地站在门口,身体顿时抖得如筛糠一般了。
第066章 大锅
且说这沈海白在沈景晴那儿碰了壁, 便跟孟氏一道回去了。两人想的计策没能得逞,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尤其是孟氏先前还在沈景晴那儿装着做小低伏好几日,本以为今日的银子是手到擒来了,不想沈景晴依旧是态度冷硬, 连一文钱都不出。
沈海白方才那一通跪, 也是把波棱盖儿给跪痛了, 回了厢房便往榻上一坐, 灌了好几口水, 才骂道:“我呸,这沈景晴当初嫁到侯府来拿了沈府多少东西,这会儿倒是一毛不拔了, 防着自家人, 有意思么?”
孟氏也是甩袖坐下,脸色沉沉,枉她前几日日日去沈景晴那儿,该送的东西都送了,好话也说尽了, 这沈景晴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嘴上埋怨道:“这也不肯帮,那也不肯帮, 那明姐儿的亲事总该要她归管了,我不信这个邪了, 若她不给明姐儿寻一门好亲事, 咱们还就赖在这儿京城不走了。把明姐儿在侯府拖成了一个老姑娘, 她这个做大姐姐的, 要拿这个亲妹子怎么办!我看她还能不帮忙,到时候也是她自己的名声不好听!”
“还亲妹子, 沈景晴现在连我这个亲弟弟的忙都不肯帮,你还指望她去给沈景明打算?她是个什么东西?说我得不得风儿就是雨儿,她半点好处都不给咱们漏,还不准咱们去找别人了!”
夫妻两来京城打的算盘一个都没实现,正骂骂咧咧的,外头的仆役进来,见沈海白面色不善,慌慌张张上前递了什么东西,便快步退了出去。沈海白接过看了,不过扫一眼,就扬手狠狠把那东西摔在了地上,孟氏忙问道:“怎么了?”说着便去捡起地上的东西看,看了也是脸色一变。
“你看看,你看看!沈景晴也就罢了,我们还养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身边。”沈海白愤怒异常,因为那信鸽传来的书信上写着亦是有关沈景晴之事,她派人从沈家罢沈景明的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娘从沈家接走了。
孟氏没想到会突然传来这个消息,拧眉道:“这…这沈景晴也离家许多年了,闲常不管这等事,怎的我们一来京城,她就插手起家里头的事情来了?”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那个小贱人跟沈景晴款曲陈情,想要借着沈景晴的手来对付我们,好逃脱沈家,和她那个小娘一起!”
“这,她能有这心思?”孟氏还有些怀疑,毕竟沈景明平常就是个一声也不吭的主儿,在生人面前说话都不利索,能有这个胆子去求沈景晴办事?况且沈景晴连沈海白都不愿意帮,又凭什么帮着沈景明?
孟氏还没想清楚,沈海白就已经是怒气冲冲地往沈景明的厢房走。他方才在沈景晴那儿没讨得到好,还被人臊了一顿,本就是在气头上,乍闻此消息,更是压抑不住怒火。孟氏在后头跟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要到沈景明那儿问明白。
沈景明正在屋里头和春桃失意地哭,门就猛然被人踹开,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沈海白。她还没从悲伤里缓过劲来,这会儿是不知所措,眼张失道,只能起身愣愣地问了一句:“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该问你是怎么一回事!瞒着我和你大姐姐勾搭到一起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勾当,就算我远在京城,沈家的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休想从我眼皮子低下溜走!”沈海白说着,便要扬手打沈景明一巴掌。而沈景明就算再迟钝,她也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看来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娘出沈府的事情还是被沈海白发现了。她的脸又白了一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上眼准备生受沈海白的巴掌。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缓缓睁眼,见孟氏拉住了沈海白,道:“二郎,你先别急着打她,好歹先问问是怎么一回事。”春桃也在沈景明身后噗通一声跪下,求饶道:“老爷,您听姑娘解释,姑娘不是有意的,您放过姑娘吧!”
沈景明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想到这事败露之后,沈海白会不会派人手把她娘捉回去,若是如此,她们娘两有得过上从前那般生不如死的日子,说不定害得更糟。她好不容易奋力一搏,为什么偏偏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明姐儿,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孟氏的话如同逼问,而春桃也在后头扯着她的裙摆,示意她赶紧解释。沈景明的身形晃了晃,嘴唇蠕动,最后开口道:“不是我要做的,都是大姐姐逼我的。我,我七夕那日求大姐姐给我在京城寻个好人家,大姐姐说不能,我这样的出身只能许配个穷秀才。大姐姐还拿我娘威胁我,说是要老实听她的话,不然就……”
春桃听了,忙顺着沈景明的话继续道:“是啊老爷,我家姑娘本是不愿意的,这本就是老爷嘱托好的事情,她说怎么样也要办好。可是大姑娘用小娘威胁姑娘,姑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姑娘是候夫人,她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老爷,怕给老爷惹火上身,只能每日在房里以泪洗面,提心吊胆的。”
“是这样吗?”沈海白盯着小脸煞白的沈景明,神情阴鸷。沈景明屏住呼吸点了点头,答道:“大姐姐势大,我恐拖累了二哥,所以之前谁也不敢告诉。”本以为她终于是逃出生天,可兜兜转转,又落在了沈海白手里。是沈景晴先对不起她在先,她这么做,也算是报复沈景晴了。
“看来都是误会,你也消消气,”孟氏扶着沈海白坐下,道:“看来这沈景晴是非但不帮我们,还有意要跟我们对着干。”
沈海白听了这解释也多少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道:“沈家果然还是靠不了她沈景晴,不仅不能靠,她还想憋着坏害咱们,她的话就更不能信了。一会儿还是要去一趟青松院,找亲家太太问问这事。若是她引荐的人靠谱,去试一试这坑冶也无妨。”
……
沈景晴是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被扣了这么大一口锅的,她和孩子们在园子里一道画了画,快要日落才回到柳绿居。甫一进门,就见彩云已经在等着了。彩云看沈景晴回来,上前就道:“夫人,方才这沈二公子和孟夫人又去青松院了,四姑娘也是跟着一道的。不知道在里头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堆了一脸的笑,褶子都出来了。”
沈景晴现在听到沈海白便头疼,方才花园里一通折腾,即便如此,她还是真心地在劝阻他。可现在看来,他们是一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还有沈景明,也不知道又跟他们去搅合什么。这沈家人最多也是不跟她站在一边,可不能成了别人的帮手来对付她。他们这样执迷不悟,她得想个法子把他们赶出侯府才好。又一个赵氏已经够糟心了,再来这么一大堆人,她可受不住。
林燕飏看着沈景晴眼睛微眯,隐隐透露着不耐烦,便知她又是在想什么法子了,上次她险些被赵氏害得丢了性命,也是一样的眼神。林燕飏是觉得这样的沈景晴有点恐怖,好在她并有拿过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沈景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想到办法没有,只挥挥手对彩云道:“你先回去吧,沈二若是还去青松院见太夫人,立刻来报我。”
彩云才走,小福便打帘进来了,脸上止不住地笑,递了一个帖子给沈景晴,道:“夫人,月桂坊中秋那日的雅间订到了,拿着帖子去便行了。”
沈景晴接过帖子看了一眼,表情这才松快了些。这月桂坊坊如其名,是月桂盛开的中秋时节达官贵人们争相前去的酒楼,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桌蟹宴。蟹宴上有螃蟹鲜,蟹炖蛋,清蒸蟹,酒糟蚶等南北各色螃蟹菜式十六种,还有苏叶汤等各式佐蟹汤酒。这京城里属月桂坊的蟹宴最好,沈景晴初来京城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常常抢不到坐。今年中秋蟹宴的帖子一放,沈景晴便差人去排队了,总算是订到了雅间。
虽说这几日总有些不令人愉快的事情发生,但是美食极大地缓解了沈景晴的心绪。她才放下帖子,外头的林棠云和林青竹便跑了进来,也道要和沈景晴一起去。沈景晴要他们回去问姜氏,若是她答应,当然是要带他们和钰哥儿一起的。
柳绿居一片热闹,青松院就没有这派景象了。沈海白一干人走后,屋子里便又只剩赵氏和余氏两人了,冷清得叫人有些心慌。
“母亲,您方才怎么真替这沈海白引荐了人,您真要帮他,就为了离间他们和沈景晴?”方才赵氏告诉了沈海白去找京城叶家,这叶家也是行商,却是经营铁器,在京城也是鼎鼎有名的。且叶家还与姜家是表亲,可不是沈家能比的。这沈家坑冶,找叶家必定是个好去处。
赵氏听了余氏的话,却只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这次回娘家,我那二弟是千叮咛万嘱咐我别跟四房走太近了。”
“这是为何?”余氏一怔,道:“不过就算没有这话,四房本就与我们有仇,也亲近不到哪儿去。”
赵氏招手让余氏过来,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余氏起先没反应,可赵氏说完后,她的眼瞳也是微微震动,最后才道:“母亲这计谋,若是用好了,那便是一石三鸟了。”
第067章 指了条明路
“夫人, 二公子今日又出门了。”自上回园子里那次后,沈景晴便叫人时刻注意着沈海白那边的动向。按照他先前厚脸皮的德行,那次没从沈景晴这儿借到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他却是再也不提这事了, 也不来找沈景晴。
“二公子不来找夫人我倒觉得挺好的, 从前在沈家时二公子便跟夫人没什么往来, 到了侯府反倒巴巴上门来, 肯定是没安好心。说不准就是来坑蒙拐骗的, 就待着夫人承揽下这事,借银钱给他,便再也不还, 弄鬼把夫人的钱通通贪下了。他从前就对夫人待这么多嫁妆来侯府多有不满呢!”小福是乐见得这沈海白不来的, 也能让沈景晴清净清净,不必为他这些事情发愁。
小欢撇撇嘴道:“他这会儿不来了,肯定是憋着什么别的坏,前几日往青松院里跑,说不定就是勾搭到一处了。若是二公子被撺掇着害夫人, 那才真叫是防不胜防。”
正如小欢所说,来也有来的好,不来也有不来的愁。沈海白显然是找到了新的靠山, 也就是赵氏,是以才不来找沈景晴的。沈海白来, 沈景晴要提防着他耍心眼, 他不来, 沈景晴亦是要想法子跟他们撇清关系, 最好是出事是莫要累及她才好。对这个异母弟弟,她自认为是仁至义尽了, 该说得都说了,可他们不听劝,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自保。
至于沈景明,这段时间也没来寻过她。沈景晴本想找个时机跟她讲明屈文珩的事,叫她另择人选,可是每每差人去请,她总说自己有事不便来。有时沈景晴在路上遇到她,她也是装作没看见一般,对沈景晴避之不及,之后更是绕着路走。沈景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既然她不愿见自己。见该操心的人不操心,沈景晴便也不再强求,这毕竟也不是她的婚事。
……
让沈景晴发愁的人此刻是在房里头坐立不安地等着,沈海白一早出门上叶家谈坑冶之事了,孟氏留在府里等着,见他迟迟不归,难免是有些着急的。
眼看着日头将近正午,孟氏想着派人去接沈海白回来,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须臾,门便被打开,沈海白就进来了。孟氏忙迎上前,问道:“谈得如何了?叶家那边怎么说?”
这会儿天热,沈海白又走得着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一瓯子凉茶下肚,他才道:“叶家那边答应了,说是如果沈家坑冶出矿,他们那儿都能收下。而且开矿坑冶的钱,沈家若是不够,也可从叶家借,年息就一分利,也不用还,届时直接从卖的矿里抽。叶家主事的也说了,让我们沈家先开着,看能开出什么样的矿,到时候再定价格,若是良矿,收的价也高,若是不那么好的,也不会让咱们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