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飏听了这话,犹如被雷劈了一半僵在原地,这对他的打击无异于亲眼看着沈景晴愉悦地和屈文珩在一起说笑。沈景晴怎么能说他长得丑呢?虽未武将,但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十分自信的,他明明……林燕飏委屈得咕噜咕噜叫,小福指着她嘲笑道:“夫人你瞧,笑它是丑鸟它还不乐意了。”
沈景晴望着已经萎靡地缩成一团的小鸟,安慰道:“好了好了,小橘不丑,小橘是好鸟。”沈景晴说完,察觉到似乎有谁在看着自己,环顾了一圈,对上了亭子里屈文珩的一双眼,她友善地笑了笑,便继续低下头了。
这平平无奇的一眼叫屈文珩是
心慌意乱了。他方才瞧见观水洞里荷花红的身影和身边的女使们言笑晏晏,便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谁知却被对方发现了,还朝着他笑。林棠云原本正在吃枣泥饼,看着屈文珩这样子,心里一转,道:“夫子,我一会儿想去看嫂嫂画画,夫子能不能一起过去,也教教我们?”在林棠云心里,沈景晴真是温柔又美丽,但是在侯府里一个人好像有些孤单,要是她也能像自己的父母亲一样,有一个般配的男子在身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林棠云期盼的眼神下,屈文珩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尽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期盼,答应道:“好。”林棠云乐了,又开始晃荡着腿吃枣泥饼,全然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堂哥林燕飏。
而沈景晴这边,已经是在全神贯注地作画了,这鸟看着虽小,但要画出它羽毛的纹理和颜色还是十分不易的,当沈景晴正在勾勒其中一片羽毛时,小欢突然上前道:“夫人,沈二公子和孟夫人来了,说想见您。”
沈景晴挑眉,孟氏这几日日日都来柳绿居,时不时还提上些玩意儿。沈景晴不知她有何求,但她没主动提,沈景晴自然也不会问。今日沈海白和孟氏一道来了,看来这回是要说了。
“让他们进来。”她倒是要看看这夫妻两又在打什么主意。
须臾,沈海白和孟氏便笑着进来了,见着沈景晴,便一阵热情的问好。沈景晴是招呼再三,他们才肯坐下。这沈海白原是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沈景晴便开门见山道:“二弟这会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海白和孟氏对视一眼,他们打听到沈景晴常常来园子里散步舒缓心情,便想着这会儿来找沈景晴,说不定她能好说话一些。沈海白又是笑,斟酌道:“大姐姐,我上回也跟你说了,这制笔的产业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若是沈家这百年基业砸在了我的手里,那我就真是沈家的罪人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我和吉云便想着换个别的做,看看能不能闯出个别的路子来。”沈海白说完便希冀地看着沈景晴,好似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你们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想好是要做什么了吗?”他们能自行出路,沈景晴肯定是乐意的。
“我是想着咱们临江府别的不多,就是山多,山里头有矿,若是能办一个坑冶场,招些人来,开矿山。临江府先前没人做过这个,我和吉云是想先试试。”
“坑冶……”沈景晴打量着正搓着手的沈海白,道:“这倒也是个法子,可是真要办起来可不容易。官府的文书,找人的银钱,还有你开出来的矿,要怎么办,才能把本赚回来,这些你可想好了?”
“大姐姐放心,亲家太太说官府那儿可以交给她来办,还有采出来的矿,她能介绍人给我们去卖,现在缺的就是银子了,所以这次来找大姐姐,是想借些银钱……”
沈景晴听到赵氏也掺和进来,狐疑道:“太夫人跟你说得?她答应你了?”她可不觉得赵氏会安什么好心。
“正是,这坑冶的法子也是她想到的,其实我早先就有这个念头了,可怕官府走不通,便一直在信中放着,这也算是个契机了……”沈海白说道一半,就见沈景晴的眉头越发的紧蹙,他渐渐停下看向孟氏,二人还没打好商量,就听沈景晴道:“太夫人的话,你听听就是了,也不可都信,她不信沈,咱们才是一家人。”沈海白虽是居心不良,可沈景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害他,都是一个门出来的,他被人利用,多少也会牵连到自己。
沈海白一愣,赶忙道:“是,是,大姐姐说的是,我想的是先试试,应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和吉云也是深思熟虑了好几日,才敢来向大姐姐开这个口。”
沈景晴态度很是坚决,道:“旁的也就罢了,这坑冶的银子我是绝不会借你的,我劝你自己也再好好想想。这个做不了,总是有其他出路的。虽说行商总是要有闯一闯的胆气,但沈家多年以制笔为生,现在陡然放弃转而去坑冶,到时候弄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又还如何是好?”
“大姐姐别急,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们,可这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好不好呢?我们只是想向大姐姐借些银子,就算结果不好,我们也会如数奉还,若是有的赚,我们挣的也有大姐姐的一份。”孟氏开口试图说服她。
沈景晴长长叹一口气,道:“不是我不借给你,你也说了,这东西临江府之前没人做过,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你如何能保证沈家涉足,就是稳赚不赔的?而且我那婆母,也并非良善之辈,她的话不可尽信。”赵氏犯下的恶行不少,可现在一一说出来,他们想必也是听不进去的。沈景晴苦口婆心的劝解都被林燕飏看在眼中,想当初,他也是这样相信赵氏而误会沈景晴,想必她那时也很无奈且无力吧,他今天看到沈二夫妇,也算是能体会沈景晴当时的感受了。
“大姐姐可是担心我会去拿银子打背工?”沈海白起身发话,向沈景晴走进几步,又突然跪下,道:“我沈海白发誓,绝不私吞大姐姐一分一毫的影子,否则五雷轰顶,不得超生!”他这一跪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沈景晴当即就想开口说什么,可嘴唇翕动,最终还是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不是不肯帮你,只是我以为这坑冶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沈景晴心中已经是在怒斥沈海白了,这赵氏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偏跟这坑冶较上劲了,偏偏她还骂不得。这沈海白一跪,还发下了这样的毒誓,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若不帮,倒变成是她冷漠无情,还逼得手足兄弟下跪。沈景晴想将他扶起,可他就像一棵树一般扎在地上不肯挪动了,看得一旁的林燕飏都着急。外头是可大致看到这观水洞内的情形的,这不是存心让沈景晴为难么?
就在气氛有些焦灼之时,洞们口传来一道新的声音:“夫人,先前跟您说好了,要带着几个学生来学作画,不知可否进来?”
第065章 吃里扒外
“夫人, 先前跟您说好了,要带着几个学生来学作画,不知可否进来?”洞口外屈文珩的声音响起。洞里的人俱是动作一滞,沈景晴还未答话, 屈文珩就带着几个孩子一径走了进来。他仿佛看不见地上跪着的沈海白一般, 直接朝着沈景晴行礼, 道:“夫人, 前日您说要带着几个孩子来此地作画。在下方才正带着学生们在背诗, 见您来了,便跟了过来,应该没有搅扰吧?”
屈文珩说着, 身后的林棠云和林青竹海几个也跟着探头探脑的, 望着跪在地上的沈海白指指点点,还小声嘀咕着什么。沈海白也是被看得脸上发臊,他在沈景晴面前可以不要脸皮,可这一下进来这么多外人看着他跪着,他多少还是觉得掉面的。沈海白心中正暗骂这夫子真是没眼力见, 扭头想示意孟氏把这几个人带出去,别坏了他们的好事。小福见状,抓准时机上前一把将沈海白从地上扯了起来。
小欢则是顺着屈文珩的话说道:“二公子, 我们夫人今日本就还有其他的事,您说的事儿, 也不是在这儿就能一时半会儿商量出个什么的。还请您先回吧, 不然耽搁了大家伙的事, 您心里也是不好受。”
小欢下的逐客令已然是很明显了, 沈海白不甘地睖了她一眼。而沈景晴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显然没有要挽留额意思。小欢一句耽搁其他人的事儿把他架起来,他再继续待在这儿,倒是显得他不识好歹了。
沈海白只能拉着孟氏道:“大姐姐,请你务必再考虑考虑,就当可怜我这个弟弟吧,若是沈家不行了,您在京里也得跟着伤心不是吗?”这句话听着客气,实则暗藏威胁,沈家要是倒台了,沈景晴在侯府也无其他的倚仗了。
可沈景晴是根本不吃这一套的,在侯府的几年沈海白本
就是从未帮过她什么,就算沈家倒台了,她也能把沈老爷子留给她的人手调用起来,另立门户。沈景晴只冷声朝沈海白道:“二弟,弟妹,我只再劝你们一句,不要再得不得风儿,就是雨儿的。行商是要胆气,可也要脚踏实地才好,旁人口头答应你的莫要轻信。”
“是,是,大姐姐说的是,我们今日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找大姐姐。”沈海白拉着孟氏退了出去。沈景晴也不知他们把自己的劝诫听进去没有,只叹了一口气。
而山洞子外,有一人见到沈二夫妇走了,也是松了口气。这沈景明本来是离得远远的在看屈文珩,不想见到二哥二嫂也来园子了,还往沈景晴的方向去,沈景明看着便心里打鼓。先前沈景晴送信给临江府接她母亲出了沈家,她唯恐这事被沈海白夫妇知道,以为这夫妇两此时来找沈景晴是来找她算账的。毕竟沈家虽在临江府行商,可有些原料也要去临府甚至是很远才能寻到,是以沈家豢养了不少信鸽,在各个驿点都有,若是飞鸽送信,沈海白很快就能知晓此事。好在方才听了一通,这沈海白是来找沈景晴借钱的,她娘出府的事并未被提及。
然沈二夫妇走了,沈景明也并未有离开的打算,因着这屈文珩也还在山洞子里,她继续藏在假山之间听着洞内的动静。
山洞里头,沈景晴对屈文珩道了谢,刚刚若不是屈文珩及时出现,她怕是现在还在跟沈海白纠缠,又问他为何会此时来这儿。
这问题问得屈文珩脸一红,他本就是听了林棠云的话过来,方才突然闯进来,也是看到沈景晴正为难着,想帮她解围。这表情把林燕飏看得是咬牙切齿的,虽然这屈文珩确实是来得正是时候,可这家伙心思不纯,说不定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勾引沈景晴。好好的读书人,都不顾礼义廉耻了,怎么能跟狐狸精一样呢?
屈文珩是不知道他在林燕飏的心中已经变成勾引人的狐狸精了,正想斟酌着开口回答沈景晴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林棠云就从他身后跑出来,蹦到沈景晴面前,道:“是我想来跟嫂嫂一起画画,便叫上夫子,钰哥儿还有林青竹一起来了。不过方才是夫子自己要进来的。夫子,你说是吧?”
屈文珩更不好意思了,原本想遮掩的,全被这林棠云一股脑倒出来了,忙解释道:“在下只是见夫人有些为难,便进来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好在沈景晴并没有在意,只是笑着摸头感谢林棠云,在一旁的林燕飏脖子都要伸出二里地了,这林棠云,是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堂哥了吗?她那看着屈文珩偷笑的狡黠样子,绝对是故意带着屈文珩来这儿的。
林棠云被表扬了很开心,又跳着趴到了桌边,道:“嫂嫂,你在画什么呢?”还不等沈景晴答话,她又是眼睛一转,道:“嫂嫂,我想去湖里摘几朵荷花插在瓶子里来画。”沈景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还嘱咐小欢带着她坐小舟去摘,小心别掉下去了。林棠云笑着应好,还把林青竹和林承钰都扯走了。这下山洞子里就只剩下沈景晴和屈文珩了,还有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福。
沈景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屈文珩就主动上前道:“夫人画上这只鸡,甚是灵动。”沈景晴一滞,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画,欲言又止。小福嘴快,在一旁解释道:“屈夫子,夫人画的不是鸡,是那只鸟。”说罢还指向龇牙咧嘴的林燕飏。
屈文珩愣了下,赶忙辩解道:“在下眼力不佳,还望夫人见谅……”
他未说完,沈景晴就先笑了起来,道:“不怪屈夫子,是我自己画得不好,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方才孩子们突然说要来一起画画,我还有些紧张呢,说不准我话得还没他们好。”
若是平常的屈文珩,看到这样的画作,肯定会认为这画实在是粗陋,难登大雅之堂。可这是沈景晴的画作,他见了只觉得生动可爱,原来看着像仙子一般的侯夫人也有不擅长的事情,还道:“不,您的画看着别有一番意趣,是旁人所不能及的。”这话把沈景晴都说害羞了,她自己几斤几两能不知道吗?屈文珩这话实在是说得太过了。
林燕飏看着低头浅笑的沈景晴,和目光柔和的屈文珩,就忍不住想发动像上回一样的攻击了。他这时居然有些庆幸自己昏迷时还变成了鸟,若就这么一睡不醒,等他在睁眼时,说不定沈景晴早就在这个狐狸精的魅惑下抛下和离书不见踪影了。
当然,像林燕飏这般咬牙切齿的不止他一人,春桃和沈景明一道在外边听着,可是把屈文珩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了。都到是旁观者清,沈景晴自己不觉得,可旁人都能察觉到这屈文珩话里的情意绵绵,跟上回冷硬地拒绝沈景明是完全不同的。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沈景晴和屈文珩,谁不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嗔道这屈文珩那日不肯同意了,原来是早就跟沈景晴勾搭上了。在春桃眼里,她家四姑娘虽是性子怯懦了些,但品貌都是一流的,只不过是平常太默默无闻,才甚少被人注意到。她先前想不通这屈文珩为何一口就拒绝了,好歹也要想个几日吧,现在她全都明白了。看来这沈景晴也是虚情假意,明明就知道屈文珩的心思,还答应了她家姑娘的请求,害得姑娘白伤心一场,她跟那孟氏没什么两样,都是在刻意地戏弄姑娘,想看姑娘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