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给沈景晴听得是一阵恶寒,起身不可思议道:“你还惦记着这事?你都沦落到与北虏勾结了,难不成还指望着能回京?”
“鞑靼人又如何?只要能助我回京,我便给他们封王授官,他们会是我最忠心的臣子。”齐王说这话时,神色带着几分痴狂,似乎觉得这事已经是触手可及了。
“你疯了。”
这话在沈景晴听来无异于痴人说梦,若真是攻入大陈,鞑靼人又怎么会乖乖听他的话?还是说,他想让大陈军拼死抵抗敌寇,最后双方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她只觉得齐王已经魔疯了,为了皇位已经不择手段,身为皇族居然通敌。
齐王对沈景晴的话不置可否,只道:“夫人,下床来吃点东西吧,昨夜惊险,想必你也累了。”在二人说话的间隙,考儿已经将早饭端了上来。
沈景晴翻身下床,做到了齐王的对面,道:“把我抓到这里来,你的目的是什么?若是觉得我碍事,大可让考儿直接杀了我,而不是大费周折把我带到这里。”
“我不会杀你,我说了,你是难得的聪明人,我很欣赏你,待我回京,你便是皇后。”
沈景晴不明白为何齐王执着于此,现在和从前可大不相同了,林燕飏已经醒来,而且他们夫妻二人关系还不错,至于齐王喜欢童男这事,她早就告诉圣上,京城里也有不少人知晓,更没什么特别的了。他若真能有这个本事登上帝位,又不想为人挟制,那随便找个孤女做傀儡皇后便是。
而且昨夜考儿也说齐王留着她有用,她并不知道齐王在大陈的往事,那这个“有用”,应当是对当前的战局有什么用了。
她对齐王来说还另有它用,这并不是坏事,起码短时间内齐王不会对她动手。这几日只能与他先周旋着,最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沈景晴想着,故意冷哼一声,道:“你不是放了人在我身边吗?那应当知道我与侯爷之间如胶似漆,侯爷还活得好好的,我为何要无故改嫁?”
齐王漫不经心道:“我带着鞑靼的铁骑回京,首先要击破的便是西州,你以为林燕飏还有活路吗?我说了,你不在,林燕飏必死无疑。”
这话是什么意思?齐王莫不是以为她手上有救下林燕飏的锦囊妙计,还是说觉得他们夫妻二人分开了了林燕飏便活不了了?
沈景晴眼睛一转,道:“你说的这话我可不敢信,我昨夜差点死在了林青云手上,这样的事要多来几次,怕是你还没实现大业,我就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既然查过侯府,就应该知道林青云和我之间的仇怨,为了家业争得你死我活,他本该一辈子都留在你原来的封地惠州,却现身北地,你敢说你没有出手救过他吗?将他带来,是想借由他的手害死我?”
“我若要你死,你今日还能在这里吃饭?”齐王瞥见沈景晴眼中的怒意,解释道:“我没有此意,但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确实误会我了,我没有让他对你动手。我拿了他母亲送来的好处,便顺手将他搭救出来。不过他来这里,是他自己主动请缨要跟过来的。他说林燕飏总有一天会来这里,他说他是林燕飏的弟弟,对兄长的手段再熟悉不过,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岂有不带他来的道理?而且,夫人昨夜不是还差点杀了他,就不必担心这个了吧。”说罢,居然从袖中掏出那根银簪来。
沈景晴见到便要伸手去拿,结果齐王却手腕一翻,将簪子再次收进了袖口里,沈景晴见夺簪不成,只能冷嘲道:“蛇鼠一窝。”
只是她的嘲讽对齐王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吃过早饭后,齐王便走了。沈景晴没有防身的武器在身,也暂时没有想到好的逃脱办法,索性先睡上了一觉,养精蓄锐,光天化日之下,总也不会有人突然行凶。
她实在是累极了,所以很快便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她在毡帐环顾一圈,考儿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我要出去。”
“不行。”沈景晴话音刚落,考儿便否定了她的要求。
“为什么不行?难不成我吃喝拉撒都要在这个帐子里吗?”沈景晴不等考儿答话,就径直走去打开了门,一开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第139章 图纸
“侯爷!”
“怎么样, 有消息了吗?”
严力看着满脸胡茬,眼下泛着乌青的林燕飏,艰难地摇摇头,道:“还没有, 去那个叫考儿的家里看过, 这几日一直没有人回来, 想必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已经走了。”
这已经是沈景晴失踪的第七日, 林燕飏一直都没有合眼。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景晴在荒漠中救下这一举动让敌人注意到了她,所以才把她掳走,如果是这样, 他宁愿自己死。沈景晴一个女子, 在北虏手里会被怎么样对待,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只鸟儿,她跟沈景晴一同消失,很有可能还在沈景晴的身边。只是他必须等到下月初一,才能有机会和鸟换过来。还有足足五日,
林燕飏才能等到。
“侯爷,您已经几日没睡了,先休息吧。夫人聪慧过人, 不会有事的。可您若倒下了,一旦敌人来犯, 便无人带领我们作战了。一有夫人的消息, 我便立马告诉您。”
前几日沈景晴带一小队人马将林燕飏与众军士救出的事情在大陈军中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一个女子, 能有这般胆气和谋略,实属罕见, 要知道,叶将军派出去的人也险些迷失在荒漠之中,沈景晴却连个弯都不带转的,没多走一条路,便找到了林燕飏。
严力对这位侯夫人也刮目相看,他原先心底还瞧不起她,这之后也心服口服了,想着下次再见要跟她赔个不是,谁知造化弄人,她竟然被北虏给绑走了。都知道北虏最近行事愈发狠辣,沈夫人到了他们手中,肯定不好过,现在依旧是没有消息,生死未卜。
侯爷与夫人感情甚笃,不然沈夫人不会陪着侯爷一起到西州卫这种地方来,还亲自去救人。所以林燕飏的心情,严力都能理解,但侯爷更是一军主帅,叶将军本就负伤,如若这时侯爷也倒下了,又该如何抵御异族。这几日他多次劝说,林燕飏都不肯休息,先是亲自带人去找沈景晴的踪迹,后来发现翻遍整个西州都没有,才确定沈景晴真的是被北虏劫走了。西州城中每日都要往军营中运送粮草,沈景晴很可能就是被混入其间,从他们眼皮底下被运出去。是以林燕飏现在日夜都呆在军营中研究对敌之策,为的就是早日攻下北虏,将人救出来。
严力本来没指望林燕飏能听他的,可谁知这回林燕飏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会歇息的,这几日你也累了,不必时刻守在我这儿,先出去吧。”林燕飏也明白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先撑不住,他还要救沈景晴,不能自己先倒下。只是这五日沈景晴在北虏手中该有多难捱……
严力见林燕飏闭眼,才出了营帐,走几步便遇到一个人,是小福。撞上她期盼的眼神,严力于心不忍道:“你又来了?沈夫人的事,暂时还没有消息……”
“这样吗……如果有消息,劳烦严副将一定要告诉我…”看着小福眼底透出来的失望,严力也觉得有些沉重。初见这丫头严力只觉得她咋咋呼呼,但军营乃至整个西州里都是肃杀之气,这种人倒是罕见,她这阵子奉她家夫人的命给侯爷送吃食,有时也分严力一点,叫严力觉得周身都有了活气。这会儿小福没了精神头,严力也莫名觉得不好受。
“我叫人送你回去,你守好屋子,说不定你家夫人那天自己回来了。”
……
“沈景晴……”林燕飏在睡梦之中也下意识叫着沈景晴的名字,他想见到她,听她的声音,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恍惚之间,他好像真的听见了沈景晴的说话声,只是不是那么明晰,他想拼命地抓住这声音,不断向前跑去,却在黑暗之中跌倒。
“咚!”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是敌袭吗?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好像从高处摔了下来。抬头一看,竟然是鸟笼。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沈景晴的声音很清晰,平稳,她就在外面,与自己只有一帐之隔。
巨大的欣喜淹没了他,只是周围还传来一阵诡异的脚步,他扭头,发现竟然是跟小橘长得差不多的鸟,正在好奇地看着他。林燕飏差点没被吓得飞起来,怎么几日不见,这死鸟还找到伴了。
林燕飏作势要去啄那只金鸟,它一开始还不死心地要靠过来,后来见无论如何林燕飏都不肯让它靠近,终于悻悻地走了。林燕飏也终于得以心无旁骛地听沈景晴说话。
此时沈景晴正坐在毡帐的门口,那日她执意出门,开门便撞到了一个人,是可汗的小儿子哈斯乌拉,他听说汉人太师带来了一个女子来,正想要来看着女子是个什么样子,两人就这么碰上了。
哈斯乌拉年纪尚小,可汗连封号都没有给他,是以他见了沈景晴也多是好奇,并没有太多敌意。沈景晴见他懂些汉话,便拉着他说起话来,也不走多远,只坐在毡帐门口拿两个小板凳坐着聊。考儿见了也无法,对面是鞑靼王子,要跟沈景晴说话,她总不能强扯着沈景晴回去,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沈景晴这几日和哈斯乌拉学了一些鞑靼的语言,他们说的话并不复杂,所以沈景晴学得很快,渐渐地也能听懂周围的北虏人在说什么。有些鞑靼人见着她,总是会提到同一个词,哈斯乌拉第一次见到她,嘴里也反复嘟囔着这个。后来沈景晴问哈斯乌拉这个词是指什么,哈斯乌拉说这是汉话中图纸的意思。
这也让沈景晴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齐王将她抓过来,是不是为了什么图纸。事实上她对这些都一概不知,很有可能是她救出林燕飏叫他们误会了什么。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没有图纸,她编造一个便是了。她心里头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但还需等下月初一见到林燕飏再详细计划。
沈景晴不知道的是,林燕飏这会儿就在里面,只是被鸟笼困住,无法出来与他相见。他听见她的声音,几乎要喜极而泣,沈景晴还活得好好的,还能和别人说话,对林燕飏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虽然他不打听得懂沈景晴和另外一个人在说什么,不过他是发自内心地高兴,连毛茸茸的脖子都伸得老长。
“林青云!”
林燕飏正全神贯注地听着,沈景晴突然的一声怒斥却叫他全身的毛都警觉地立了起来。他应当没听错吧,沈景晴是在叫林青云,林青云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当在惠州吗!
可惜就在林燕飏想继续听下去时,他就被抽离出了这具身体,回到了西州营之中。
……
“林青云!你跑什么呢?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沈景晴正和哈斯乌拉说的起兴,林青云就从不远处出现了。沈景晴先是喊了他几声赵公子,他却根本不答应,便只好以本命呼唤他,而林青云听了沈景晴的话,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瘸着一条腿用力走来,似乎每一步都带着怒气,在地上扬起沙尘,对沈景晴道:“我不敢见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你!你亏欠了我,你,有何脸面见我?你害死了我的母亲,害得我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你很得意吧?在林燕飏昏迷的时候将我赶走了,他醒来之后,你便可以肆意地颠倒黑白了!我告诉你,我马上就可以见到林燕飏了,我会把你做的这一件件好事都告诉他,他也会死在鞑靼的铁骑之下!”
林青云指着沈景晴的鼻子就是一通海骂,一旁的哈斯乌拉并没太懂他是什么意思,只见到沈景晴是面不改色,甚至海微微一笑,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那一日你大可把我一起带去,看看他究竟听谁的。”她说完,又起身狠狠推了林青云一把,林青云本就腿瘸,被这么一推哪里还能站得稳,就这么直直摔在了地上。他打不过,只能狠狠剜沈景晴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入夜,沈景晴便搬着板凳回了毡帐,齐王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图纸究竟是什么呢?这消息应该是齐王有意告诉他的,她的一言一行都有考儿监视着,她和哈斯乌拉学鞑靼语,考儿并未出言阻止,应当就是他授意的。
沈景晴陷入了沉思,回想起那日他救了林燕飏回来的情形,当时有不少将士都在议论此事。似乎有那么一两个感叹过侯爷果真不愧是少时成名,经验丰富的名将,倒下的地方也是计算好的。他昏迷的地方离西州的一处布防点不远,如若不是这样,北虏说不定早就派人来杀了他,但因为忌惮被大陈军发现行踪,所以便让侯爷自生自灭,反正粮草用尽,迟早会死,所以这也让他等来了被沈夫人救的机会。还说沈夫人和侯爷真是心有灵犀,直到侯爷会选择什么地方。
这细小的片段叫沈景晴灵光一现,这话她先前听过之后便被她抛在脑后了,所以并未向林燕飏求证,不过这听起来
还真有几分道理,可以解释她去救人时并未绕弯路,虽然这实际是因为有提早绘制的地图和林燕飏的指引。但这不会叫齐王以为,她手中有布防图一类的东西吧?
沈景晴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究竟是不是,她明日一试便知。
第140章 成婚
“太师来你们这儿多久了, 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翌日,沈景晴问起了哈斯乌拉有关齐王的事。
“你不是太师的妻子吗?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哈斯乌拉对沈景晴的问题感到奇怪。
“我与太师也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直到最近才重逢,我们分开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期间多有波折, 他不愿意向我提起从前的经历, 所以我便只能来问你了。”沈景晴扯起谎来一点也不心虚, 况且这也不完全是假话。这真挚的语气叫哈斯乌拉信以为真, 仔细回忆了起来。
“太师刚来这里时,差点被我父汗的部下杀了,后来他帮我们打了胜仗, 父汗才开始重用他。他是汉人, 还是流民,一开始除了父汗没人相信他。现在你也看到了,他已成了我鞑靼部的军师,不可或缺。”
原来齐王把自己伪装成了流民,看来北虏是不知道他是谁了。不过以流民的身份, 就能让鞑靼的王子都这样敬服他,不得不承认,齐王这人是有真本事的, 不然也不能再大陈搅起那么大的乱子。要对付这样的人,还真是要花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