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没有伺候过云郡主,只是有一次曾贵妃欲刁难郡主,奴婢不忍郡主受苦,假装没有发现宁王,让他与云郡主一起进了御书房。”
听完这些宫女太监的话,岁安盈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还能好好活着。
如果她们今日没有问及此事,那么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太子会为拂衣做到这一步。
“你们尽管回答本郡主的问题,所有后果都由本郡主承担。”岁安盈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都站起来回话。”
“安郡主,您问的这些,与云郡主有关吗?”
说话的宫女知道安郡主与拂衣交好,她见岁安盈点头,鼓足勇气开了口:“太子殿下那日闯入御书房,确实是求先帝派兵寻找云郡主的下落。”
“先帝很生气,骂他狼子野心,想借此机会讨好天下文人。”
“先帝一怒之下拿砚台砸破了太子殿下的头,可是太子不愿意离开,仍旧跪在殿外求先帝派兵寻找云郡主的下落。”
“后来……”宫女记得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雨下了整整一夜,我们谁也不敢靠近太子殿下,直到他晕倒,在雨中躺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被金吾卫拖回了理王府。”
岁安盈与林小五都沉默了。
多可笑啊,那时候她们去求宁王帮忙,宁王称病不见。
从未出现在拂衣生活中的太子,却为拂衣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
“你们退下吧。”岁安盈给这些人赏了一笔银子,等他们全部退下后,才喃喃开口:“此事,也许应该让拂衣知道。”
林小五:“说不定太子已经跟拂衣说过此事。”
这种讨好卖乖的机会,哪个男人愿意错过?
但是看着岁安盈分外严肃的表情,林小五还是跟着她赶往怡安居。
半个时辰后,怡安居。
“此事……”拂衣听完岁安盈的话,沉默许久:“太子从未跟我提起过。”
卢似月与林小五都有些意外。
倒是岁安盈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难怪陛下刚登基的那半年,太子频频往京城外派人。”
“我怎么没听过说?”林小五一脸震惊。
“在皇家,知道得越多就越麻烦。”岁安盈喝了一口安神茶:“我名下有两个书铺,太子有段时间经常买一些侠义话本。”
她仔细回忆着太子买书的时间:“后来拂衣与家人团聚的消息传回来以后,太子身边的人再没买过侠义话本,转而买女子喜欢的话本子。”
“那时候我以为太子有了心仪之人,所以不敢胡乱揣测,更不敢告诉别人。”岁安盈叹息一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
只是谁会想到,与拂衣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会对拂衣痴心一片呢?
“侠义话本……”
拂衣想起太子送给她的那些话本中,有些话本被人翻阅过,尤其是那些有关落崖修得神功重回江湖的话本,几乎每本都被人反复看过。
那时候她以为是胆大识字的宫女太监偷看过,没想到会是太子……
“安盈,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拂衣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天已经黑了。”林小五欲跟上拂衣。
“我去见爹爹与娘亲。”拂衣取下挂在墙上的宫灯:“小五,安盈,卢姐姐,你们先回去吧。”
第58章 喜欢
温暖的烛光下,云家四口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后,云照白顶着父母灼灼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拂衣,你……当真想好了?”
“嗯。”拂衣点头:“我想试试,人总不能为了还没发生的事,让自己活得不自在。”
一家人都明白,如果拂衣对太子没有半点心思,是不会特意赶来告诉他们的。而且还是天黑之后,提着灯笼来告诉他们。
“你确定自己不是一时冲动或是感动?”柳琼枝眼神温柔又包容:“如果不是因为动心而选择在一起,对你对他都是伤害。”
“母亲,女儿身边出现过很多好看的儿郎,但太子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云照白很是好奇。
“嗯……”云拂衣举例:“比如太子给我撑伞的时候,我会想这只手真好看,想……”
“咳!”云望归轻咳一声,打断兄妹二人越来越不像样的对话:“拂衣,只要你下定决心就好。”
他轻拍女儿的头顶:“爹爹与娘亲都明白。”
他闺女只是看中了一个品学兼优的男人,又不是杀人放火,他们为何要阻拦?
拂衣抱住云望归与柳琼枝的袖子:“我最最最最喜欢爹爹与娘亲啦。”
云照白:“……”
从小到大妹妹都爱这么撒娇,偏偏父亲母亲就吃这一套。
他叹了口气,在拂衣的脑瓜子上拍了又拍。
陛下对皇后情深一片,从无二心,希望太子也能有这样的美好男德。
等拂衣离开后,柳琼枝脸上的笑容被忧愁代替,她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太子身份特殊,我怕拂衣受委屈。”
与别人家结亲,夫妻不睦还能和离,进了皇家的门,就再没有回头路。
“可若是拂衣真心喜欢……”柳琼枝苦笑:“若非真心,以她的性子,不会在晚上打扰我们。”
“不要担心,陛下与太子都不是昏聩荒唐的人。”云望归揽着柳琼枝的肩:“我们要相信孩子的眼光。”
第二日上午,云望归刚踏进天地元合前殿,就看到了坐在陛下右下方的太子。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诸卿不必多礼。”皇帝近几日心情不错,因为每天的奏折都有太子帮忙处理。
想到这,他转头去瞧儿子,就看到自家好大儿走到云望归身边,亲手扶起了云望归。
与云望归同行的几位大人眼瞳瞪大几分,死死盯着太子扶住云望归的双手。
不是,大家都在这里,太子凭什么就只扶云望归?
云望归只是太子名义上的太傅,真正的陆太傅就站在旁边呢,太子是没瞧见吗?
大家偷偷拿眼角瞥陆绅,陆绅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玄色皂底靴,坚决不与任何人的目光对视。
大家本以为太子此举已经足够奇怪,谁知大家离开时,太子又扶着云尚书下了几级台阶,态度亲近无比。
“太子殿下,您折煞老臣了。”
“应该的。”等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太子松开云望归的手臂,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夏日暑热,云大人公务繁忙,这里有一些避暑的药丸,请云大人收下。”
云望归接过这个散发着药香的锦囊,深深看了岁庭衡一眼:“多谢殿下赏赐。”
“不是赏赐,是我对云大人的一点心意。”岁庭衡似乎浑然不觉自己此举会引得多少朝臣吃惊:“大人为户部事宜殚精竭虑,平日要多保重身体,免得家人为您担心。”
就算再蠢笨的朝臣,此刻也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堂堂太子殿下,即使再礼贤下士,也不该有如此谦卑的姿态。
这哪是太子对待朝臣,分明是子侄对待长辈。
几位大臣心中疑惑不已,也没听说云家有皇家血统啊。
大家心中疑云丛生,不过都是稳重之人,所以谁也没把这事宣扬开来。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有意替太子的行为做遮掩,太子却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今日给云家送赏赐,明日到户部办事的地方与云尚书亲切交流,后日又留云尚书在天地元合殿下棋喝茶。
不出五日,连长央行宫杂役房的老太监,都听闻了太子格外亲近云家的事迹。
住进长央行宫的宗亲们觉得不对劲,纷纷跑去询问皇帝与皇后。
康阳公主作为宗室女眷的代表,求见了皇后。
“唉,姑母。”皇后叹息一声,满脸为难:“你应该还记得云家不打算嫁女儿吧?”
“对。”想到云拂衣,康阳公主表情就有些别扭:“也不知道云家看得上谁,云拂衣天天在外面晃荡,瞧着就不像是安稳过日子的人。”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顿:“本宫倒觉得拂衣这孩子有侠义之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想起云拂衣对皇后有救命之恩,皇上还封了她为郡主,康阳公主话锋立刻一转:“娘娘说得是,云郡主与离岩六皇子比箭的飒爽英姿,京城无人不夸。”
“谁说不是呢。”皇后笑着点头:“衡儿难得喜欢一个姑娘,可云家与拂衣都没有与皇家结亲的心思。云尚书对皇家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功劳无数,我们也不好强逼着他把女儿嫁进我们岁家。姑母你见多识广,能不能替我们想想主意?”
“啊?!”康阳公主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颤抖着嗓门问:“娘娘,您说太子喜欢谁?”
“云家的姑娘呀。”皇后诧异道:“本宫以为大家都知晓了,原来姑母不知道?”
“云云、云家?”康阳公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云尚书家,只有一个闺女对吧?”
皇后点头:“云家除了拂衣,难道还有其他闺女?”
康阳公主脑瓜子嗡嗡作响,后面皇后说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满脑子都只有太子心仪云拂衣这件事。
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太子,怎么就看上云拂衣那个纨绔女了呢?!
她走出侧殿,遇到同样神情恍惚的老王爷。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个瞬间,仿佛看到天塌了。
“糊涂,糊涂啊。”老王爷痛心疾首:“云家对朝廷忠心耿耿,陛下与太子怎能强求云家把女儿嫁进皇家?”
“王叔,陛下与太子怎么说?”康阳公主对宗室这位辈分最大的王爷还是很尊重的。
“你可知云家无意嫁女,太子却想强求?”老王爷问康阳公主:“我记得前些日子,刘家的有个小子也想娶云家姑娘?”
康阳公主支支吾吾:“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
“当日离岩国意图比箭羞辱我朝,是云家姑娘站出来扬我大隆国威。”老王爷把手里的拐杖杵得咚咚作响:“人家小姑娘为国比斗,太子却对人动了歪心思,你说这像话吗?啊?!”
康阳公主咽了咽口水:“太子文武双全,怎么就配她不得?”
这种声名远扬的纨绔女,哪里配得上太子?
“你也糊涂!”老王爷训斥道:“太子再好,也要讲究你情我愿,难道他要效仿先帝,以势强夺美色?”
先帝那种后宫无数的老登,也配与太子相比?
康阳公主怀疑老王爷是被陛下与太子的话气糊涂了。
可她不敢说,她怕老王爷骂不了皇帝与太子,拿她当出气筒。
不出三日,京城的文臣都知道太子欲求娶云家姑娘之事。
大概是太子讨好云家的行为太过明显,竟无一人说拂衣是纨绔,配不上太子这种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是太子动了心思,云家人是无辜的。
拂衣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用这种激进自污的手段。
现在外面确实没有文官说她的不是,因为骂全被太子挨了,不知内情的友人纷纷赶来安慰她。
送走第三波友人后,拂衣实在坐不住,从侧门抄小道去了临华别苑。
她赶到临华别苑时,岁庭衡正在给桃树小苗浇水,原本只有一点点嫩芽的桃树苗,现在已经有半个指节长了。
临华别苑的宫侍们见到拂衣出现,纷纷躬身行礼,就连院门口的禁卫军都没有阻拦她,任由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大门。
“殿下。”
岁庭衡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水壶,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她。
“这小芽长了一点。”拂衣走到花盆边看了两眼,对岁庭衡笑了笑:“殿下把它照顾得很好。”
“那日在桃园,我给殿下特意摘了一个很大的桃,这根小苗苗,该不会跟那个桃有关系?”
岁庭衡耳尖泛红:“那个桃很好吃,所以我留下桃核,想把它移栽到宫里。”
原来真的与她有关……
“外面议论纷纷,殿下的好名声都受到了影响,你还在院子里浇小树苗。”拂衣走到树荫下的石桌旁落座:“你当真不在乎这些?”
岁庭衡跟在她身后落座:“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不重要。”
“殿下,以你的才思,可以用很多办法解决此事,实在没有必要自污。”拂衣叹气:“你这又何必?”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有现在这个办法快。”
更没有这个办法对拂衣有利。
他自然有很多办法,温水煮青蛙,潜移默化改变朝臣的看法,或是为拂衣作势,让大家忘记她的纨绔行为。
可是他不想等那么久,更不想拂衣为了他改变。
想要靠近拂衣的是他,凭什么要拂衣配合他作势,甚至去做他人眼中合格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