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岁庭衡正在纸上描彩灯的花样:“幕后之人对我们隆朝很了解,也很谨慎小心。”
纸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小猫,他心情好极了,直到最后一只小猫画好,才放下画笔:“秋闱在即,还有很多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注意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是,末将领命。”禁卫军统领偷偷看了眼画纸上的各种猫,心下纳罕,宸玺宫又没养猫,太子殿下为何画这么多猫?
“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岁庭衡洗干净手,对伺候的太监道:“不要动桌上的画,孤回来自己收。”
“是,殿下。”
莫闻笑而不语,自从云郡主说她想要一盏小猫灯后,太子殿下已经画了三天的猫了。
岁庭衡赶到御书房,见礼部与户部的官员都在,他先是对云望归等人颔首示意后,才向上首的皇帝行礼。
“吾儿不必多礼,今日南胥的使臣前来请罪,所以才叫你来一起听听。”皇帝让宫侍在自己右手边摆了一把金椅,把南胥国主亲手写的请罪书递给他:“来,坐着听。”
“谢父皇。”岁庭衡在金椅上落座,把这封写满求生欲的请罪书看了一遍,微微有了些好奇:“以南胥的明珠请罪?”
不知是什么明珠,若是漂亮,可以用来给拂衣打首饰。
“把南胥使臣召上来。”皇帝也很好奇,南胥价值连城的明珠是什么。
南胥使臣进殿时,样子比以前还要谦卑:“南胥小臣,拜见上国尊贵的皇帝陛下,参见尊贵的太子殿下。”
皇帝开门见山道:“朕见南胥国主信中提及什么南胥双明珠,不知是什么东西?”
“请尊贵的陛下稍等,小臣这就把这对明珠呈上来。”他转身看了眼守在殿外的护卫:“请陛下放行。”
皇帝抬了抬下巴,禁卫军放了一对男女进殿,这对男女身着华府,面戴薄纱,下跪行大礼。
“尊贵的陛下,他们是南胥王室最出色的两位王孙。男子献给贵国女子为婿,女子献给太子殿下为妾。”使臣笑得谄媚,示意两位王孙把面纱取下来。
待面纱落下,两位王孙的面容确实不俗,男的俊美,女子娇柔。
只不过在南胥使臣说出“女子献给太子殿下为妾”时,众人就看到太子殿下的目光,拼命地望向了云望归。
岁庭衡:“……”
岳父明鉴,这事跟他没关系!
云望归微微垂着眸,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放肆!”向来优雅矜贵的岁庭衡,一改往日的风淡云轻,语带冷意:“孤乃大隆储君,早与云郡主定下婚约,你们南胥却给孤送什么美人,孤看你们是居心不良,意图毁孤名誉!”
南胥使臣:啊?!
他们也没听说太子婚前要为太子妃守身如玉啊,怎么就毁他名誉了?
“太子殿下误会了,鄙国王孙女常听太子美名,早就对殿下心驰神往,所以才跋涉千山万水来到您身边,只求能伺候殿下。”使臣不相信隆国太子会对他们王孙女的美貌无动于衷。
“喜欢吾儿的人能挤满整个皇城,难道各个都要到吾儿身边伺候?”皇帝有些不耐:“先说说你们的明珠在哪里?”
明珠都没献给他,还想先塞两个吃白饭的来,想得倒是挺美。
南胥使臣硬着头皮道:“回陛下,两位王孙……便是鄙国最亮眼的明珠。”
皇帝沉默许久,眯眼看着南胥使臣,看得使臣汗流浃背。
岁庭衡开口:“父皇,依儿臣看,南胥道歉的心意不诚。”
“太子殿下。”王孙女泪眼朦胧,好不可怜:“殿下,小女子自知蒲柳之姿不配留在殿下身边,小女子愿为奴为婢,替鄙国向陛下与殿下展示鄙国对上国的忠诚。”
“陛下,殿下,小王亦是。”王孙在南胥十分受女子欢迎,他相信即使到了大隆,仍旧会有许多女子为他动心。
“陛下。”张福从殿外走进来:“皇后娘娘与云郡主来了。”
“快请。”
拂衣刚走进殿,就听到一个男子说:“小王愿为大隆宗室女子为婿,求陛下成全。”
什么玩意儿这么不要脸,居然敢肖想宗室贵女?
她看向说话的男人,紫衣金冠,矫揉造作,实在……
“拂衣!”岁庭衡挡在她眼前:“你怎么来了?”
这一对比,拂衣暗自感叹,她家殿下的美貌真是惊为天人。
“太子殿下,小女子甘为……”
“南胥使臣对我朝无礼,全部押入四方馆。”岁庭衡开口:“南胥国主不尊上国,孤怀疑南胥有意与我朝为敌。即刻令边关驻军加强守备,调兵至我朝与南胥交界之地。”
南胥使臣吓得浑身哆嗦,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皇帝,希望皇帝能够驳回太子的命令。
“吾儿说得对。”皇帝开口:“即刻加派十万精兵驻守边关。”
十万精兵?!
南胥使臣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们南胥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大隆派出十万精兵,难道是想把南胥铲平?
他们南胥算个什么东西,哪里配得上十万精兵?
打南胥当然不需要十万精兵,但是粮食欠收的离岩见大隆突然准备十万精兵到边关,劫掠隆国边陲州县的心思彻底歇了下来。
隆国是不是有病,派十万兵来这里,究竟是来打南胥,还是打他们的?
以往都是他们欺压隆国,现在他们终于也体会到了被隆国恐吓的滋味。
第74章 心跳
南淮被关在四方馆里,与外面隔绝,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有关南胥国的消息了。
等他再次得到南胥消息时,两位王孙已经被押进他住的院子。
南淮在母国不太受重视,才会被当做牺牲品送来隆国。所以当他看到最受祖父宠爱的弟弟以及美名在外的堂妹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请两位王孙好好在屋子里休息,若敢随意离开院门,请恕我等无礼。”禁卫军统领对南淮拱了拱手:“南淮王孙,请看管好您的弟弟妹妹,莫要坏了太子殿下名声。”
南淮听出这话不对,陪着笑脸送走禁卫军统领,才开始问这两人究竟做了什么,为何隆国人说的话如此奇怪。
当他听到两人来到隆国,一人是想做隆国皇室女子夫婿,一人是想做太子妾侍时,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祖父真是糊涂,隆国难道缺美人?
他不会以为,隆国皇室男人,都似先帝那般贪恋美色昏庸无用?
“都怪堂兄你无用,没能诱得隆朝女子为你动心。”王孙女自小受尽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隆朝太子真是傲慢,难道我还不配做他的侧妃?”
“你们俩有用,就不会被直接押送进这个院子。”南淮懒得跟这两个蠢货说话,隆国待他们的态度如此强硬冷淡,说明他们用什么手段都已经没用。
当强者愤怒时,弱小者的一切手段都显得可笑。
南胥使臣被押入四方馆的第二日,曹三郎宴请好友,拂衣赶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热闹开来。
见拂衣来了,曹三郎笑着朝她挥手:“快来,快来,就差你了。”
拂衣看向屋内,平日里与曹三郎玩得好的人都在,她挨着林小五坐下:“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你竟然这么大手笔?”
曹三郎笑了笑,端起酒杯先自饮三杯,再把酒杯倒满:“我今日宴请大家,是为了向大家辞行的。”
笑笑闹闹的包厢顿时安静下来,拂衣仰头看着曹三郎,在他眼中看到了坚毅与不舍。
“昨日陛下降令,需要十万精兵驻守边关,户部与兵部已经开始紧急准备军资,后备军明日便要出发。”曹三郎举着杯,平日吊儿郎当的他,今日格外精神:“我身为曹家儿郎,自小锦衣玉食,现在也该为百姓做点什么。”
先帝猜忌武将,对离岩国的傲慢挑衅处处忍让,武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些年我受大家照顾良多。”说到这里,曹三郎深深看了拂衣一眼:“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讲,大家今日吃好喝好,待我凯旋之时,再与大家开怀畅饮!”
这十万大军名为威慑南胥,实则是为了防范离岩。离岩争强好战,曹三郎这一去,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在座诸位虽是纨绔,但都知道个中厉害。一时间,这杯酒大家都有些喝不下去。
“曹家世代忠良,有你们驻守边关,天下百姓夜里睡得也能踏实些。”拂衣端起酒盏起身,与曹三郎碰杯:“边关苦寒,刀剑无眼,希望我朝儿郎平安凯旋。”
“等明年开春,你与太子殿下大婚,我一定……”
“不要说这些。”拂衣打断曹三郎的话:“话本里说这种话会影响运势。”
她端起酒盏把酒一饮而尽:“你尽管放心,有我盯着,边关将士的粮草绝对不会少一分一厘。”
“好,那我就放心了。”曹三郎红着眼睛笑:“你是我们的老大,有老大你罩着,我们当然不会吃亏。”
拂衣是户部尚书之女,未来的太子妃,有她对粮草之事上心,自然无人敢苛刻边关将士的粮草。
这种话本不宜明言,可是拂衣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
曹三郎鼻子发酸,他扭过头吸了吸鼻子,端起酒壶给拂衣倒酒:“我本以为,会在京城悠闲一辈子,幸而陛下不弃……”
“来,喝酒。”
“一切都在酒中。”
酒过三巡,无人提及离别,可是大家都知道,离别就在眼前。
“老大。”曹三郎醉意朦胧地坐在拂衣身边:“对不起,三年前没有与杨二郎、林小五一起出京来寻你。”
“胡说八道什么?”拂衣用手肘撞了撞他:“曹家掌军多年,你若是私自出京,不仅曹家会受牵连,就连边关不少将士都要受到先帝猜疑,你的难处我都懂。”
曹三郎捂着眼睛苦笑,他捧着酒壶大口咽下苦酒:“你跟太子殿下要好好的,别让自己受委屈。”
“放心吧,我肯定比谁都活得好。”拂衣拎来酒壶,与他碰了碰:“等你回京,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号肯定还是我的,到时候我还罩着你。”
“好。”曹三郎看着与自己并肩坐在地上的女子,有些遗憾地看了眼窗外,天快黑了,可惜今夜的月亮不会太圆。
众人皆醉,谁也不想先离开,直到曹家的马车把曹三郎接走,大家才三三两两散了。
拂衣把林小五与岁安盈送上马车,夜风吹着她身上的披帛,她渐渐回过神,原来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
一件披风搭在了她的肩上,拂衣回过头:“殿下?”
“天气凉了。”岁庭衡替拂衣系好披风:“我送你回家。”
拂衣脚有些打晃,脑子却格外清醒,她抬腿去踩脚凳,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小心。”岁庭衡拦腰揽住她。
拂衣把手搭在他的脖颈间:“殿下,我喝醉了,你抱我上去吧。”
看着她眉宇间的难过,岁庭衡打横把她抱起来,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自己怀里。
咚、咚、咚。
拂衣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不要难过。”岁庭衡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岁庭衡把她抱进了马车,两人靠在一起,拂衣倚着他的肩:“我不是在难过,只是有些舍不得。”
“我跟曹三郎,还有林小五与杨二郎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认识了安盈他们。”拂衣闭着眼,脸在岁庭衡肩上蹭了蹭:“我们一起成长,一起爬山玩水,一起打架捣蛋,一起读书识字,一起练武骑马,玩遍了整个京城。”
岁庭衡揽着她轻轻摇晃,仿佛在哄一个不开心的小孩。
“人总是要长大,总是要分别。”拂衣睁开眼:“曹三郎是武将后代,他想做保家卫国的将军。”
“殿下……”
拂衣双手环住岁庭衡的脖颈,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其实我又在为他高兴,幸好有陛下,幸好有陛下,让曹三郎终于有了保家卫国的机会,而不是被禁锢在京城,眼睁睁看着他国使臣欺辱我朝百姓,却又无能为力。”
“殿下。”拂衣靠着他,声音呢喃似在撒娇:“你要做一个太子,不要让百姓流离失所,也不要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好。”岁庭衡拥着她,用下巴挨着她的发顶,轻声道:“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舍不得让你失望。”
“我会陪着殿下。”拂衣笑了。
“一直都要在。”
“好。”拂衣继续听着他的心跳:“一直都在。”
咚咚咚……
朦胧中,拂衣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殿下,你的心跳得好快。”
岁庭衡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笑了一声。
如果心跳会说话,他想它一定是在呼唤她。
拂衣,拂衣……
他的拂衣。
辰时,皇帝高登城门,亲自送军队出城:“衡儿,好好记住他们。他们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天下百姓远赴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