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温——回环冬【完结】
时间:2024-12-01 14:36:02

  两人都没说话,她按兵不动,他插着兜淡定自若,仿佛等着她动。
  僵持片刻,他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突然低身靠近。
  凝滞的空气被相撞的呼吸搅动,对视瞬间,他倏然撩起眼皮,温书晗下意识屏息,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踏中心跳节奏,一下又一下。
  净润瞳孔一阵瑟缩,倒映他顽劣的浅笑。
  她喉咙干涩。
  日后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一种带有侵略性的英俊,在他少年时代已经初具雏形。
  他淡然偏了偏额,扯唇一笑。
  “原来你会动啊?”
  重音在“会”字上,说不清是嘲她还是逗她。
  温书晗有点不悦,咬了咬唇内软肉,垂眸快步绕过他。
  ——“麻烦。”
  身后传来懒散轻蔑的一声,她攥紧书包带,当没听见。
  对陈言肆的初印象止步于此,不怎么美好。
  她天生性子温,心底又明白自己是寄人篱下,住进陈家之后每天小心翼翼,一下子成了家里最乖的孩子。
  对标陈言肆,显然一个天一个地,算命先生来了都要说一句这俩天生不合。
  可偏偏,不合的两人日常接触最多,连卧室都挨着,为的是“兄妹”之间近距离有个照应。
  爷爷也总是叮嘱她,不要害怕麻烦别人,有什么事就让哥哥帮忙。
  陈言肆大她两岁,按理来说,她是该叫他一声哥。
  只是第一次喊出口的时候有点别扭。
  那天傍晚,她到隔壁敲门,做了三分钟的思想工作,开口前上下唇碰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一句:“哥,吃饭了。”
  里面没人应,她又喊了一声。
  “哥?”
  门锁咔一声转动。
  门开,一个挺拔身影出现在眼前,利落的黑色短发微乱半湿,被他用纯白毛巾随意擦了几下。
  动作凌乱间,温凉的小水珠溅到她额头上。
  她睫毛一颤,视线茫然上移,一道淡漠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被人打扰轻怠的不悦。
  对视几秒,她心如止水地先一步挪开眼。
  陈言肆刚洗完澡,黑T领口晕了一圈水迹,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
  他身上一定很烫,温书晗想。
  两人一道下楼,她跟在他身后。
  一路拾阶而下,目光也自然而然往前落,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一米之外的背影。
  常年运动的人拥有极好看的肩背线条,一层薄肌覆在少年清瘦硬朗的骨骼上,被深黑色的轻薄衣料浅浅包裹,背肌线条若隐若现。
  半晌,她垂下眼眸,不自觉收敛了步伐动静。
  ——“走路连个响都没有,你是鬼?”
  陈言肆忽然用背影调侃她。
  “......”不想说多错多,索性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是。”
  说完继续下楼,不料他倏然回过身,两人差点撞上,她条件反射止步,整个人钉在台阶上不知所措。
  距离拉近,陈言肆懒洋洋站定在她面前,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她及时往后躲了一下,不料他的动作先她一步,手已经贴上她额头,拇指在她眉上不轻不重抹了一把,擦掉几滴水珠。
  方才被他半湿的头发溅上的。
  一部分抹不匀的水痕很快蒸发,指纹混合着水液,余下一份湿滑触感,残留在她眉心。
  “笨蛋。”
  他又嫌弃她。
  还有点湿,温书晗自己用手背擦了一遍额头,小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
  陈言肆刚准备插兜走人,闻言眉心一动,一记冷眼掠过来:“我耳朵没聋。”
  “......”温书晗抿唇,心里不高兴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避开视线无辜道,“那就暂时聋一下吧......”
  陈言肆脸一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扔到后院泳池。
  两人是真的合不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完完全全两个陌生人,连硬凑的半路兄妹都算不上。
  但时间是无形的催化剂。
  谁也没想到,四年后,在她高考结束那天,两道呼吸会藏匿在阁楼储物室里,随着攀升的温度剧烈起伏。
  房门紧锁,傍晚的昏暗角落,温书晗被他缠至沙发椅一角,后背贴着半温不冷的皮革,除了缠在他后背的双手可以用力掐挠之外,整个人动弹不得。
  彼此接一个湿漉漉的吻,呼吸如胶似漆地紧缠,克制全无。
  陈言肆出了很多汗,锁骨泛着一层水淋淋的光,难以忍受的热意让人短暂停下来,短袖被他双手交叉从上方褪去,腹肌在动作里伸展收缩,勾勒出更清晰的线条。
  眼前模糊重影,温书晗恍恍惚惚汲取着氧气,听见上衣被不管不顾扔在地毯上的声音。
  陈言肆再度迎上来,接吻时膝盖用力抵开她双腿,一滴汗水被动作震了下来,浸透她褶皱交叠的裙摆。
  晦暗里有压抑又放肆的悉索声,他体温滚烫似铁,相拥时几乎把她融化,她愈发喘不上气,在接吻间隙里同他求取一些薄氧,而他强势攻占,不肯留一分温柔余地。
  “温书晗......”他沙哑含喘的声音闷在吻里,一遍又一遍唤她名字,问她,“喜欢我吗?”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干涩的喉咙被津液滋润,转眼又被肆意烧干,索性用舌尖勾缠的方式回应他,动作是有样学样,其实不得要领,却激起他一声沉重喘息。
  这个吻开始变得横冲直撞,他手掌强烈而真实的触感带着一丝凌虐意味,覆在她心口。
  他掌心纹路嚣张而略微粗粝,力道毫无章法,她无所凭依,只能紧紧攥着他充血的手臂,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指尖陷进肌肤时微微泛疼,搓揉时燃起无形火焰,烧撩着彼此蓬勃炽热的体温。
  彼此第一次瞒着全世界酣畅淋漓,将清醒抛之脑后,接吻也能颤抖出一身青涩的汗意,湿腻潮热。
  她像一只被灼浪拍打上岸的鱼,空气里没有她需要的氧气。
  最后声音都哑了,含着淡淡的哭腔:“陈言肆......”
  “我在。”
  沉哑的回应声刚刚落至耳畔,门外忽然有轻微响动。
  是一阵正在经过的脚步声。
  温书晗瞬间紧绷,控制不住地慌张一咬。
  陈言肆倏然退开,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心拧了拧,用力扣住她下巴:“还没教会你怎么接吻?”
  他嘴角破了一道小口,渗了点血,她无辜地盯着那一处,目光澄软:“不小心的......”
  陈言肆全身发烫,整个人几乎被她的眼神看化,成一滩岩浆。
  他喉结滚了一遭,疯长的欲望此刻意犹未尽,被迫归于平息。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温书晗微张着嘴唇小幅度吸气,脑海那根弦还没彻底缓下来,下一秒他倦怠舒然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沉着一身硬骨压下来。
  短硬的发茬蹭过她耳垂,热意未减的呼吸深埋进她颈窝。
  她微微一怔,空茫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昏暗的天花板,心跳在他吻向她颈侧时泛起波澜。
  “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哑得不行,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甘心。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
  “晗晗!”
  不远处一声长辈呼唤,将她扯回现实。
  车窗外雨幕似雾,温书晗手腕一紧,及时收拢思绪开门下车。
  发丝不知不觉滑过身后人的手指,背影却依旧倒映在他漆黑瞳仁里。
第03章 含温
  细雨拂面。
  温书晗关上车门,呼吸雾气散在眼前。
  “棠姨。”
  陈知棠撑着伞快步走来,一袭格纹裙装沉稳雅致,不像是小姑辈的,倒像家中严而不厉的长姐。
  “哎哟,快让姨看看。”陈知棠太久没见她,最后几米加快脚步,心疼地捧起她脸蛋,“怎么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呐?”
  温书晗乖觉点头:“放心吧棠姨,我很健康的。”
  简单寒暄几句,身后有人下车。
  雨伞在他手中自动撑开,声响清脆利落,雨水顺着锋利伞骨,落了几滴飞溅到她脚踝。
  有点刺凉。
  “诶,正好。”陈知棠往她肩后的方向挑去一眼,“言肆,你跟妹妹先进去,我去门口等那臭小子。”
  身后传来一声冷淡的“嗯”。
  棠姨离开,温书晗头顶的伞面换成黑色。
  暖融的路灯光线罩着两道交叠一半的影子,漫过浸淫在雨水中的落叶。
  原地站了会儿,温书晗垂眸迈步。
  两人的步伐并不同频,他身高腿长,走路总是比她快一拍。
  温书晗练了一天的舞,小腿在湿润雨气里隐隐泛酸。
  离大门还有一段路,她边走边叹,很小声:“慢一点......”
  陈言肆插兜止步,他听见了,但似乎没把她的恳求放在心上。
  他回身,她也跟着停下来。抬眼,倏然撞进他静无波澜的眼眸。
  他沉静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压迫感。
  空气僵持几秒,他手指别有深意敲了敲伞柄边缘:“要不你来?”
  “......那你给我。”
  她上前攥住伞柄中段,用力,试图从他手中取走。
  不料他反向一扯。
  她整个人往前踉跄,属于他的辛冷气息扑鼻而来。
  陈言肆毫不费力地扣住她肩膀,雨声仿佛一瞬间戛然而止,温书晗失神一秒,立刻找回重心。
  他松手。
  “温书晗。”倦懒嗓音从头顶落下,含着似笑非笑的讽意,“这两年你也没什么长进。”
  温书晗刚被他戏耍了一下,本就不高兴,这下更有点气闷。
  但语调习惯了温柔,生起气来也乖得不行:“嗯……我每天就跳跳舞,没时间到地球另一头欣赏极光,也没时间去瑞士滑雪,当然没什么长进了。”
  她话里提到的,都是他在欧洲读研时跟那些纨绔朋友的日常消遣。
  彼此的距离一旦拉近,刻在记忆里的熟悉感瞬间被带回。
  月色在他脸庞投下一层晦涩光影,他腕边一枚袖扣泛着冷调,手背筋骨明显,衬得细棱伞柄不堪一折。
  他轻笑了声。
  “你很关注我?”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莫名像在审问。
  温书晗隐隐诧异,轻抬眉眼:“你想多了。”
  雨已经小得看不见,她绕过他错身往前。
  如果不是要定期回家吃饭,她跟陈言肆怕是再无正面交集。
  定期举行家宴是陈家不成文的规定。
  虽说世家大族都有些明争暗斗的不雅八卦,但陈家算得上一股清流。
  屹松是陈氏根基,集团八几年在纽约成立,历经泡沫经济带来的多轮碾压,旁人败阵,它稳胜,千禧年顺利敲钟上市,内陆总部设在淮京,旗下产业覆盖甚广,从科创到医疗,再到娱乐服务,没有屹松啃不下的,更没有它吃不透的。
  虽然分支众多但权力集中,家族里默认,话事权传到谁手里就是谁的。
  毕竟那么大的盘,哪怕咬住一块边角料都够一辈子吃喝不愁,没什么好抢的,在冲锋陷阵的人后面当个无名小卒也无妨,反正只要关系打理好,沾到就是赚到。
  陈言肆在欧洲待了两年,回来顺势把位子坐稳,算是意料之中。
  年轻是年轻了些,但没人敢话是非,毕竟没人比得过他的脑力和手段。
  陈言肆接管集团,意味着家里大小事,他可以决断。那帮表亲小屁孩儿是最高兴的,一个个机灵得很,父母不支持的事情,只要到陈言肆边上撒个娇,他转头就让助理安排了。
  但温书晗知道,他看着很好说话,其实是他烦透顶了才应得爽快。
  反正钱多,能用钱打发的事,他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温书晗进门换鞋,几个小孩子在主厅追逐打闹,其中一个小堂妹扑过来抱她:“书晗姐!”
  她迎着这个拥抱,轻轻摸了下小孩的头。
  身后大门关上,耳边有雨伞收拢的声音。
  一帮孩子眼睛一亮:“表哥!”
  陈言肆懒得应声,自顾脱下西服外套,露出里面垂感极佳的黑绸衬衫,扣子解了两颗。
  他不爱戴首饰,脖子没有项链,只有锁骨中间一个深陷的小窝,被下颌投落的一片淡影覆盖,喉结也浸在暗影中。
  温书晗近距离闻到带有侵略性的香味,下意识想走,简单哄了哄小孩子,借口要上楼看爷爷,顺理成章先一步离开。
  刚走没多远,一帮小碎钞机迎上陈言肆。
  “表哥!爱豆在新加坡的演唱会我想去前排!还要单独合影!”
  “表哥!有一款绝版香水可以帮我弄到吗?”
  陈言肆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他把脱下的西服外套递给年轻雇佣,一边划手机一边往里走,一帮孩子就跟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屁颠屁颠跟上他。
  有几个小孩懂得察言观色,觉得他今天神情不对劲,都有点怵他,纷纷闭嘴,不敢再提别的要求。
  但还是有人反应力慢,以身试险:“表哥!我想坐晨曦号出海捕鱼!”
  听见“晨曦号”,温书晗上楼的脚步忽然一顿。
  “其他可以。”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偌大客厅泛起回声——
  “晨曦号不行。”
  -
  温书晗敲了敲书房门。
  里面传出和蔼的一声:“进来吧。”
  门开,书房里燃了半根线香,温浅雾气萦绕在各类古董摆件之间,檀香里浮一丝禅意。
  陈慈远前两年做了心脏搭桥,之后就不怎么出门,平时喜欢抄些佛经修养心性。
  和往常一样,温书晗帮他整理抄好的经文,站在书案一旁陪他说说话。
  老人家提笔落墨,开门见山:“晗晗呐,要不要搬回来长住?”
  温书晗慢动作将宣纸叠摞,思衬片刻,柔声说:“不了爷爷,我住公寓挺好的,平时练舞也方便。”
  陈慈远沉吟几秒,无奈笑了笑:“唉,言肆当年一出国,你就搬出去了,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次好不容易他也回来了,你们都多住一段时间吧。”
  温书晗顿了顿。
  她一向顺着老人家的意,只好收拢那些杂乱思绪,应下来:“嗯,听您的。”
  陈慈远似乎觉出她神情不对,关心道:“你跟言肆,关系还是不好吗?”
  空气静了几秒。
  “我们......挺好的。”温书晗隐约心虚,补充道,“只是不是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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