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译看着面前的容妙,问道:“他没再对你怎么样吧?”
容妙摇头,温声道:“没有,你放心吧。”
她的神情温柔恬静,语气同样十分温和地安抚着他,成功让王弘译的脸色和缓了起来。
王弘译缓缓吐了一口气,“嗯,那就好。”
王弘译冷硬道:“这段时间我会让人看好他,绝不能再出什么岔子。过两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容妙手下一顿,随后从容不迫地用银叉子将冰镇过的西瓜插了一块递给他,笑道:“怎么了?”
王弘译伸手接过,沉声道:“没什么。”
容妙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抬起眼看向王弘译感念般笑了笑,杏眸中似是含着盈盈秋水。
“妙儿还要多谢公子,要不是公子愿意为妙儿撑腰做主,只怕是……”
容妙垂下眼睫,黛眉轻蹙,搭在桌沿的手指也跟着微微蜷缩起来。
果然,容妙难得示弱的模样顿时吸引住了王弘译。
王弘译本就对容妙有意,这会儿对她更是心生怜惜。
“你放心,我不会让王秉那家伙对你怎么样的。”王弘译坚定道。
容妙满怀感激地看着王弘译,目光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崇拜之意。
更是让王弘译颇为意动。
王弘译心下一动。
“只是……”容妙轻咬下唇,担忧地道,“公子与王秉公子本就是兄弟,若是因为妙儿一个外人――”
“那妙儿才是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可王弘译本就不在乎王秉这种无用的兄弟。
他走到容妙身边,义正言辞地说道:“纵然王秉是我的堂弟,但是他做错事,我也绝不会包庇他。”
听着他言之凿凿的一番话,容妙眼中的崇拜之色更甚。
“有公子在,真好。”
……
夜色渐浓。
容妙将王弘译送到大门口。
下楼之际正好碰见了王秉,虽然王秉什么都没说,但是眼中的恶意却不加掩饰。
容妙十分应景地害怕了一下。
以至于――
“若是王秉在芙蓉馆又找你麻烦,就派人去王府找我。”
王弘译看着面前的容妙嘱咐道。
容妙温顺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就在王弘译准备离开时,容妙忽然向前一步,一把握住了他的袖沿。
王弘译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容妙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双颊飞起薄红,她像是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王弘译。
“你、你……”容妙有些害羞地道,“你明日还来吗?”
王弘译被她勾得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几下,他轻咳了两声掩饰住了。
“明日我可能没空,因为后天爷爷要在醉仙楼招待客人,我得去准备一二。”王弘译握住了容妙攥着他衣角的手,“等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柔弱无骨的小手触手温软,王弘译不由得握得更紧。
容妙垂下的眼睫敛去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她轻轻地抬起头。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目光流盼间含着几许潋滟波光,让人以为情意暗生。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好。”
醉仙楼、后天――
容妙的眸光一深。
若说芙蓉馆是江宁府最富盛名的青楼,那醉仙楼就是江宁府最出名的酒楼了。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当然,相应的花销也是极高的。
能让王知府在醉仙楼宴请的――
只怕地位不低。
……
望月轩。
“主子,王知府后日要在醉仙楼宴请常巡抚。”
萧翊沉了沉黑眸。
王茂时这是在江宁府知府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等不及想要往上爬一爬了,才会不惜重金想要贿赂巡抚。
“两千人马都安置妥当了吗?”萧翊问道。
李卫点了点头,“按您的吩咐,一千人马安插在平昌侯的庄子外,五百人马分别分散在平昌侯府和知府府。”
“好。”萧翊说道,“让他们按兵不动,先别打草惊蛇。”
等到一月后晋王回京之后,再一网打尽。
“是。”
萧翊紧绷的下颔线这时才放松了下来。
“对了,上次让你查王秉查得如何了?”
提起这个王秉,李卫的脸色就忍不住一黑,“王秉此人,在江宁府简直就是无恶不作!”
不打听不知道。
李卫语气中满是不加掩饰的鄙夷,“王秉在江宁府真是欺男霸女,当街看中了哪个女子就掳了去,这还算好的。”
“据说王秉还有某种癖好,当街强抢女子后,大多数没过几日就将姑娘折腾死了。然后就把女孩的尸首送回她家中,身上还全是伤痕累累的。而他的仆役随手扔下几十两银子,就说是已经买下这姑娘了!”
李卫义愤填膺地道。
“甚至有些人家就连尸首都没能拿到,连下葬都做不到,只能立个衣冠冢!”
这种人,真是死不足惜!
萧翊黑着脸。
“而且就因为王知府的关系,王家在江宁府几乎是一手遮天。一旦这些枉死的女孩的父母报官都会被压下来,至于那些没了尸首的,官府直接报了个失踪就敷衍了事。如果不服的话,他们还会遭到衙役的暴打!甚至有时候还会受到王秉的报复,被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李卫忍不住双拳紧握,手臂上的青筋都爆起了。
萧翊怒极反笑,眼中迸发出寒光,“呵,王家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盯紧王家和平昌侯府的所有人,等到一月后全部羁押入京!”萧翊声线冰冷刺骨。
“是!”
……
两日后。
醉仙楼中,王知府与常巡抚推杯换盏,正打得火热。
王弘译坐在一旁斟酒作陪。
片刻,房门被轻轻推开。
王弘译下意识往那儿看去,只见那人急切地朝他打着手势。
王弘译的脸色一凛。
他将手中的酒壶放下,和王茂时低声道:“爷爷,我出去看一看。”
王茂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王弘译得了许可,立刻快步走出房间。
“怎么回事?”王弘译冷着脸问道。
那侍从跟在他身后出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门口有人闹事怎么赶都不走,很多人都聚在那儿看热闹。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惊动老爷和常巡抚。”
王弘译脸色铁青,寒声道:“早不闹晚不闹,偏偏挑今日闹事!?”
王弘译快步下楼。
果然醉仙楼门前已经聚得人山人海。
王弘译见状眯起眼睛,在身边侍从的帮助下挤进去。
只见人群中几对夫妇举着血书,大声地喊道:“知府不仁,纵容子孙作恶!王秉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老天有眼,一定让王家人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联名的血书上写着王知府和王秉的种种罪状。
原本脸上带着几分不虞的王弘译瞬间变了脸色,他环视了一眼周遭。
显然周围的人也被这几对夫妇的哭喊煽动,义愤填膺起来。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惊动楼上的常巡抚。
必须尽快把这些人处理掉!
王弘译第一时间想道。
王秉这个混账!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立刻吩咐道:“你立刻去找些衙役过来驱散人群。”
侍从立刻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向人群中央的那几对夫妇,问道:“那这几个人呢?”
王秉脸上的线条紧绷起来,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通通抓起来――”
这些人分明是知道了今日他爷爷与常巡抚会来醉仙楼,才会挑在这时在醉仙楼门口想要挑起民愤,聚众闹事。
祖父正谋求着再进一步,一定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借机阻碍!
衙役很快就被召来。
他们大声喝退人群,推搡间已经有好几人受伤了。
场面逐渐焦灼起来。
……
王府。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知府呵斥道。
下面的王弘译攥紧了拳头,低着头道:“是我处事不周。”
“那些人应该是看准了今日爷爷您宴请常巡抚,所以才挑在醉仙楼闹事。”
王知府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些闹事的人呢?”
“当时衙役和群众起了冲突,这些人……趁乱跑了。”
王茂时怒极反笑,“跑了!?”
“是。”王弘译咬紧了牙关说道,“还请爷爷责罚。”
王茂时冷冷地扫了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孙子一眼,“那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弘译深吸了一口气,“是因为王秉。”
“王秉?”王茂时微微眯起眼睛回想着。
他的儿子孙子众多,大多数都不一定记得名字。
“对,就是三叔家的老大。”王弘译冷静地说道,“王秉平日里,行事较为嚣张。在江宁府中名声……也不大好。”
“呵,不大好?”王茂时冷哼一声,质疑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能够闹到今天这个阵仗,仅仅只是不大好就怪了!
“王秉行事的确有些过火。”王弘译也是憋着一股气,“平日里会让人强掳民女,甚至――”
他顿了顿。
王茂时怒目圆睁,加重了语气,“甚至什么!?”
“甚至有时候还闹出不少人命来。”
“混账!”
王茂时突然狠狠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被拍得发出泠泠的声响,倾倒下来。
冰凉的茶水在桌上流淌着。
“你之前怎么不说!?”
王茂时简直是怒火攻心,气得吹胡子瞪眼。
王弘译面对他爷爷的怒气和质问,也是有些无奈。
“孙儿是想和您说,只是三叔那边……”
三叔虽然是庶子,但是头脑很是精明,所以家中买卖经商之事大多都落在三叔的头上。
“去把你三叔喊来!”
……
城外。
有一女子戴着帷帽,将手中的银钱分给这几对夫妇。
她警惕地回头看了眼,扭过头和他们低声道:“你们现在马上离开江宁府,短期内不要再回来!”
“今日闹了这一回,估计王茂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
那几对夫妇纷纷点头,“好,我们早就已经收拾好家当了,姑娘放心。”
“那就好。”碧水点了点头,“王秉作恶多端,他一定会罪有应得的,你们放心。”
这些人是在她依照姑娘的吩咐找人时,不小心发现的。
几乎每一个家中的女儿都遇害了,甚至在为自己女儿上诉喊冤时,也或多或少遭到了王秉的报复和迫害,最后闹得家财尽散、妻离子散。
其中还有不少人被打伤打残。
他们与王茂时、王秉两人简直就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多谢姑娘。”其中一个人愤愤道,“反正囡囡死了,我们早就不想活了!”
“就是!就算我以后死了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王家人的!”
碧水看着他们如此悲惨愤怒的模样,也有些心生不忍。
“好了,不要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碧水劝道,“江宁府我们不能将狗官绳之以法,我们也可以上访到京城告御状。”
“在京城天子脚下,就算任王茂时和王秉他们在江宁府如何霸道嚣张,也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好!”
那群人纷纷点头。
反正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第36章 “把他们送走了?”容妙抬眸望去,总算是回来了。碧水先把门小心关上,才转过……
“把他们送走了?”
容妙抬眸望去,总算是回来了。
碧水先把门小心关上,才转过来点了点头。
“要不是姑娘你教我和他们说可以上京告御状这话,否则还没这么快能送走呢。”碧水叹道。
要是走得再慢点,被王家的人逮到了……
碧水忍不住有些后怕。
“送走了就好。”
容妙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翳。
……
天晴水碧,船桨拨开水波。
容妙左手支颐,侧过脸望着岸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小贩,叹道:“难得能出来透透气。”
坐在她对面的萧翊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收回视线,将手中杯子放到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道:“前几日醉仙楼那儿出事了。”
容妙的眸光一滞,她惊讶地抬头看向萧翊,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萧翊顿了顿,“据说是控诉王知府纵容子孙王秉在江宁府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容妙的眉心狠狠地皱了起来,“王秉?”
萧翊点了点头。
“然后呢?”容妙追问道。
她一脸的惊讶疑问,对这件事仿佛全然不知。
萧翊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黑眸沉了沉,“他们找了衙役来驱赶民众,不过好在那些夫妇逃走了。”
容妙疑惑道:“夫妇?”
萧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大多数都是那些被王秉折磨死的女孩的父母。”
“什么?”容妙瞪圆了眼睛,“太过分了!”
她温和的眉眼此刻写满了愤怒和厌恶。
“王秉真是……”
容妙的眉心紧锁。
“那他现在如何了?”
萧翊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一道泠泠的磕碰声。
“被王知府派人关起来了。”萧翊淡淡道。
容妙轻呵了一声,面上的愤慨不减。
这么多女孩和她们父母的性命换来的却仅仅只是对王秉的禁足。
萧翊将容妙的神情尽收眼底,“你很讨厌王秉?”
容妙待人处事总是十分友善温和,很少强烈地表达出对一个人的厌恶。就连先前孙夏兰那般对待她,她还能看在亲情容忍一二。
容妙垂着眼眸,淡淡道:“江宁府又有哪几个青楼女子不讨厌王秉?”
她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萧翊,胸膛忍不住也跟着起伏几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愤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