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些刚来江宁府的外地人,”容妙顿了顿,“最好是三四十岁的夫妇。”
碧水不解地看着容妙,有些不安道:“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反正你照我说得做就对了。”容妙加重了语气说道,“看起来落魄点的,一看起来就缺钱的。”
碧水皱紧了眉头,犹豫道:“只怕是不太好找。”
“没事。”容妙镇定自若道,“只要在二十那天找好人就行。”
二十?
二十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碧水有些纳闷。
“这五十两银子是定金。”容妙缓缓说道,“我要让他们帮我做一件事情。”
……
四月二十。
天色正好,是个踏青的好时日。
王弘译约着七八位好友一同去城外踏青,好不自在。
李锐思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地调侃道:“玉山,听说你最近和芙蓉馆的那位玉颜仙子打得火热啊?”
说起来他心中就是一阵惋惜。
要不是玉山先下手,他也想约约这位玉颜仙子。
毕竟上次一见着实是惊为天人。
这会儿玉山显然是已经看上人家了,他就是再心痒难耐也不好意思下手了。
李锐思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声。
王弘译笑道:“什么打得火热,李兄可别乱说。”
“现在咱们兄弟几个谁不知道啊,你又是时常跑去芙蓉馆,又是频频送礼的。”李锐思悄悄捣了捣他的肩膀,小声道,“子翰可私底下抱怨了,说你不厚道。”
王弘译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这事确实算是他不太厚道。
上次陈运杰明显就是对容妙有意思,结果没想到他王弘译突然出来横插一脚。
尤其是一开始还是陈运杰带他去的芙蓉馆。
所以王弘译还真无话可说。
王弘译含糊道:“我会亲自和子翰谈谈的,你别担心了。”
话虽如此,但是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合心意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拱手相让的。
不过江宁府里能让他王弘译退让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行吧。”李锐思拍了拍他的背,浑不在意地道,“反正都是兄弟,别为了个女人闹得不好看。”
王弘译微微颔首。
“玉山!锐思!你们俩还不过来,偷偷摸摸在那儿干嘛呢。”
远处的有人大声招呼道。
李锐思立刻转身扬声应道,“G!来了!”
说完,就拉住王弘译的手臂往那儿去。
几人骑着骏马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王弘译和陈运杰一前一后地骑着骏马,彼此之中的气氛却十分诡异安静,浑然没有踏青的休闲轻松之意。
又过了一会儿。
只见路边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了两个人,径直地扑到了王弘译的骏马上。
王弘译迅速地拉紧了缰绳,即便如此**的马还是有些受惊了。
“吁――”
王弘译拽着缰绳,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马安抚住了。
他满脸怒气地望向那两人。
还没等他开口问责,那两人倒是率先开口了。
那一男一女扑到他的马旁,下一刻直接大声哭嚎起来:“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我女儿命来!”
声量极高。
顿时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
王弘译的脸不由得一黑,眉头紧锁。
“你们在说什么?”王弘译沉着声说道。
什么女儿?
简直莫名其妙!
“就是你!”只见那男人突然抬起头,怒指着王弘译,愤怒道,“你当街强抢民女就算了,居然才短短几日就、就……”
说着他不由哽咽起来。
身侧的陈运杰投来震惊的目光,他这会儿甚至都顾不上与王弘译质气了。
没想到啊,玉山居然玩得这么狠吗。
“我命苦的女儿啊,今年才刚满十七,只不过早上一个人出门买点菜就被你抢了去!”另一个女子控诉道,“如今我女儿的头七还没过呢,你居然还能有心情出门踏青!”
她声声欲泣地说道。
王弘译顶着身旁友人异样的目光,和周遭陌生人鄙夷的视线。
这么丢人的场面是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
“玉山你……”
这会儿就连李锐思也睁大了眼睛,眼神诡异地看着他。
没想到玉山这个向来清高的人,居然……
王弘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环视了一眼周遭。他脸色铁青地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手上的青筋都寸寸爆起。
王弘译几乎是咬着牙关说道:“大伯、大娘,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只见那两人顿时大声哭嚎出声,凄厉尖锐的声音几乎要顶破天,“我们怎么会认错!我们那可怜的女儿啊,要不是因为你王秉,我可怜的女儿怎么会才没三天就没了!”
“就连副尸首都没能给我们留下,呜呜呜,我们就连替她收尸都做不到!”
如此悲惨的控诉让周遭人的视线愈发鄙夷。
王弘译的脸更黑了几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不、是、王、秉!”
“怎么可能!?”那男子愤怒地看着他,“你莫不是不想认账吧!”
直到这会儿,他身旁的友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玉山,是王秉那家伙。
难怪了,这两人是认错人了。
不知为何,他们几人脸上闪过几分像是没能听到热闹的失落。
不过他们还是仗义地替王弘译出声说话。
李锐思一夹马腹,走近了几步,拔高了音量说道:“喂,你们胡搅蛮缠什么呢!都说了不是王秉,听不懂人话!?要找事去找王秉去,缠着我们做什么!?”
“你们、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那男子分明涨红了脸,气结道,“我、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李锐思嗤笑了一声,用马鞭指了指身前的王弘译,嘲道:“那你去官府告啊,我也不瞒你们,这位就是江宁府王知府的亲孙子王弘译,你们倒是去告啊!”
“什么!?”那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江宁府王知府的亲孙子!?那人没和他们说啊!
“锐思!”王弘译皱着眉沉声呵斥道。
李锐思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你们会遭报应的!”
那两人指着他们磕磕巴巴地喊出这句话,下一刻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李锐思嗤道:“跑得倒还挺快。”
王弘译沉着脸,原本一张清秀儒雅的脸庞此刻黑得吓人。
王秉那个混账!
第35章 “你最近是不是又犯事!”王弘译冷着脸,劈头盖脸地问道。王秉看着前来兴……
“你最近是不是又犯事!”
王弘译冷着脸,劈头盖脸地问道。
王秉看着前来兴师问罪的王弘译,心中也陡生几分不忿。
“我犯什么事了!?”王秉梗着脖子道,“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我又没对她怎么样,王弘译你别欺人太甚!”
纵然他爹让他平日里要让着王弘译,但也不至于让他像孙子一样被他训斥吧。
王弘译却没工夫和他掰扯这个,他紧紧地盯着王秉,“你最近是不是强抢民女了?”
原来是这事啊。
王秉有些无趣地掏了掏耳朵,懒懒地道:“强抢民女?你说的哪一个?”
哪一个?
看来还不止一个。
王弘译简直就是怒火攻心,他怒不可遏道:“你!你是嫌自个儿活得太长了,想拉整个王家陪葬吧!”
他知道王秉平日行事嚣张,没想到他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什么强抢民女,明明是他们自己自愿将女儿卖给我的。”王秉面对王弘译的怒火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强行辩解道。
王秉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没给他们银子。”
“混账!”
王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被他骂得也有些火了,“王弘译你又不是爷爷,凭什么教训我!就算爷爷宠你,王家也还轮不到你当家作主呢!”
王弘译怒极反笑,“行,那就让爷爷决定吧。”
王秉心头一突,却仍强撑着气势,色厉内荏地道:“行啊,那你也别怪我把你在芙蓉馆的那个小情儿抖落给爷爷知道!”
……
容妙仔细地修剪着花瓶中的枯枝。
“姑娘!星月姑娘醒了!”碧云喜气冲冲地喊道。
容妙的手一抖,她转过头急切地问道:“真的?”
碧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容妙只觉得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她将手中的剪子放下,“走吧,咱们去瞧瞧。”
瓶中花团锦簇、枝繁叶茂,再也看不见一点枯枝烂叶。
……
星月半靠着床头,苍白着一张脸。
原本妩媚妖艳的脸庞也添了几分沉沉病气,只是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淡。
“来了?”
星月侧过脸看向门外的容妙轻声道。
她的眉眼微弯,带着几分笑意。
容妙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星月。她顿了顿,才迈开步子走到她的身边。
星月仰着头看着她坐到自己的床边,平视着她有些紧绷的小脸。
星月目光温和地看着容妙,轻声问道:“我听妈妈说,前段时间你在我这儿守了一夜?”
容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身上的伤……”
她认真地打量着星月的伤势。
这几日星月总是躺在床上昏睡着,偶尔醒过来一会儿也是浑浑噩噩的,今日总算是清醒起来了。
星月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不放心,她只得无奈地将自己的袖子微微撸起。
上面青紫的伤痕已经在慢慢消退了,有些伤口也已经结痂涂上了药膏。
“放心吧,我没事了。”星月笑着道,“而且这次妈妈还特意许我多休息半个月,你就不要替我担心了。”
容妙沉默地垂眸看着她原本白皙的手臂,低声道:“只怕等到王秉再来芙蓉馆闹,妈妈又只能‘无可奈何’地让你顶上。”
她的语气实在是戾气过重。
“妙儿!”星月加重了语气,警告般低喊道。
星月抬眼小心地环视了一眼四周,确保周遭没有人她才松了口气。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星月严肃道。
容妙目光沉沉,没有回话。
星月忍着疼痛,将容妙微微垂下的头颅抬了起来,正色道:“听到了没有?这种话要是被妈妈听到,哪怕你现在是芙蓉馆的花魁也讨不了好。”
“要是我不再是芙蓉馆的花魁呢?”容妙抬起眼直视着她反问道。
“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花魁!”
像个标了价格的傀儡一样,时刻要小心确保自身的价值不会贬损,每日摆在架上供人挑选。
就算再金贵,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星月望着容妙的神情,不由得怔了怔。
“那你又能怎么做?”星月从怔忪中抽离出来,皱着眉质问道,“忆秋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不榨干你身上的所有价值,妈妈根本不可能放你离开芙蓉馆的。”
容妙垂下眼睫,倔强地低声道:“……我已经找到方法了。”
“王弘译?”星月问道。
她对王弘译与容妙之事也略有耳闻,先前也从王秉口中听过几句不忿之词。
“不是。”容妙摇了摇头,“你别管了,反正我有法子。”
容妙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星月的眼睛。
“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的。”
……
“姑娘,那对夫妇已经出城了。”碧水低声说道。
容妙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对夫妇没想到碧水让他们找上的居然是知府家的公子,片刻都不敢停留拿了银子就跑路了。
不过也算是省了件麻烦。
碧水皱着眉问道:“姑娘,咱们这么做真的能让王秉消停一会儿吗?”
容妙勾了勾唇角,“当然不能。”
“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碧水大为不解。
容妙懒懒地靠在引枕上,将倒扣在桌上的诗集拿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道:“你猜猜,对于王弘译和王知府来说什么最重要?”
“什么呀?”碧水忍不住追问道。
容妙恨铁不成钢地将书册卷起来,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当然是仕途了。”
“王知府的儿孙众多,王家也盘根错节。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冥顽不化的纨绔子孙可远远抵不过他们的仕途更重要。”
王茂时在江宁府知府这个位置上待了足足十年了,这次这个常巡抚刚到江宁府,他就多次宴请招待,不就是抱着想往上再动一动的心思吗。
而王弘译就更不用说了。
王知府膝下的子孙林林总总地加起来也有几十个了,除非是像王弘译这样出众的孙子,否则一个不过是几十分之一,他能存有几分亲情?
碧水撅了撅嘴,“可是王秉在江宁府这么多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王知府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啊。”
容妙微微地挑了挑眉,将书册放在腹上,理智地道:“那是因为王秉所为并不会触及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会不知道这么多年王秉在江宁府做的这么多恶事吗?
不,他们纯粹就是懒得管罢了。
反正在自己的地盘上,旁人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容妙的眸光沉了沉。
所以只要让他们知道王秉犯下的罪孽足够影响到他们最在乎的事情――
一个不重要的子孙罢了,随时都能牺牲。
“对了姑娘,前几日我去寻你要我找的夫妇时,又碰见了几人……”
……
容妙扶着栏杆,和底下的王秉对视了一眼。
只见王秉一抬眼看见她,脸上就闪过几分戾气。
“哼!”
王秉不善地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从容妙身边擦过。
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容妙扬了扬眉,薄唇轻轻勾起。
看来是王弘译那儿起了作用。
……
翌日。
“王秉昨日又来芙蓉馆了?”王弘译眉头紧皱,语气不太好地问道。
容妙轻轻地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