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一直昏迷不醒,自己这两天悉心照料岂不是打了水漂。
“吁――”
马车缓缓停下。
“姑娘,到了。”何方说道。
碧水小心地搀着容妙下车。
还没等她踩到地面上,就看见了不远处像是等了她好久的清梦。
她的眉梢一挑。
只见清梦一看见她,就朝着她走来。
清梦走到容妙身前,隐晦地打量了她一眼,好像没什么异样。
清梦的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皱,下一瞬就见清梦突然拉起了容妙的手,她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妙儿,前几日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你怎么会撞到墙上去。”
“你还不计前嫌偷偷让人给我送饭,我、我……”
说着清梦就挤出了几滴清泪。
她的嗓门极大,几乎身旁的人都听得分明。
容妙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她的手还在偷偷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心中不由得冷嗤。
她浅笑着,反手握住了清梦的手,“无论你对我如何,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我总不能放着你不管。”
清梦埋着头低泣,暗地里却狠狠磨着牙。
容妙这家伙还真会做戏。
这话说得,只怕芙蓉馆的人又会觉得他们的容妙姑娘果然是个温和友善的大好人吧。
“容姑娘,妈妈找你。”
还没等两人进一步接着演,就见钟雁芙身旁的婢女绮兰走到她们身边说道。
清梦这才松开容妙的手,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容妙瞥了眼清梦,旋即点了点头。
清梦看着容妙跟着绮兰进了门,原本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消失,她咬紧了牙关,眼神阴郁。
“姑娘。”一旁的凌春战战兢兢地喊道。
清梦狠狠地剐了她一眼,“走!”
她刚才刻意摸了一把容妙的手。
容妙的指腹有些红肿,甚至还有琴弦的勒痕。
难不成容妙当真只是去练琴练晚了?
清梦捏紧了手。
……
“妈妈。”容妙轻声说道。
钟雁芙瞥了她一眼,“过来吧。”
容妙乖巧地走到她身旁。
“坐吧。”钟雁芙见状不由得笑道。
容妙依言坐了下来,身旁就有侍女端盆来为她净手。
她将毛巾递给一旁的婢女,拿起桌上的筷子。
钟雁芙伸手夹了一块鱼腹的肉放到她的碗中,“吃吧。”
“瞧你这几日消瘦了不少。”钟雁芙看着容妙略显单薄的身体,“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东西,那怎么成?”
容妙闻言笑了笑,“是,女儿知错了。”
“上次那五百两我也已经让人给你伯母了,今后你就别操心她们的事了。”钟雁芙收回视线,淡淡道。
“妈妈――”容妙抬眼惊呼道。
钟雁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加重了语气,“怎么?他们十年前就与芙蓉馆钱货两讫了,要知道他们可收了足足三百两。若是不乱挥霍,都够他们花上一辈子了!”
“结果呢?没过几年就上门找你想打秋风,看在你的份上我每次都给几两银子打发走了,否则我早让人打断他们的腿了!”
钟雁芙看着容妙有些红起来的眼眶,还是硬着心肠道:“他们这次从你这儿拿了五百两,以后会念着你的好吗?只会觉得你是个冤大头,今后还来找你要钱!”
容妙低垂着眉眼,低声道:“我和他们说过了,以后让他们自己好自为之。”
“呵。”钟雁芙轻嗤一声,“你向来性子温和,他们这次尝到了甜头,指不得今后又会得寸进尺。”
“你啊,你瞧瞧你还瞒着我给清梦那丫头送饭,你以为自个儿是好心呢?没一会儿清梦就捅给我知道了。”
第11章 那日前脚给清梦送饭的人刚走,后脚就被捅到她面前了。钟雁芙看着容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痢
钟雁芙看着容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行了,先吃饭吧。”钟雁芙叹气道。
容妙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用完饭回到房间里,容妙坐在软榻上,双手搭在膝上,手掌自然地舒展开。
指腹已经恢复如初,白皙粉嫩。
还好她在马车上时未雨绸缪,特意用丝线紧紧地勒住十指,否则真要露馅了。
……
“多谢容姑娘。”
萧翊半倚着床头,看着整理着拆下来的旧绷带的容妙,低声道。
容妙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大夫说你这几天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容妙端着药,走到他身侧。
萧翊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别扭,但也逐渐习惯了容妙喂他药。
他面不改色地将药喝完,说道:“容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不知容姑娘能否送我回之前的那间客栈?李卫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
按理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李卫也该回到城里了。
容妙看向靠着床头的萧翊,心中舒了口气,面上仍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可是你的伤……”
“无妨,大夫不也说过我的伤恢复得很好了吗。”
容妙轻叹了一口气,“好吧。”
将萧翊安全送到他下榻的客栈后,容妙和碧水架着他,何方候在门口放风。
“慢点,慢点……”容妙和碧水将他慢慢放到床上。
容妙这才缓缓吐了口气。
她姣好的小脸带着红晕,发丝也有些凌乱,细细地喘着气。
没想到萧翊这厮长得挺瘦,分量却一点儿也不轻。
容妙抹了把额上的细汗。
“你好好休息吧。”容妙说道,“这几日我恐怕不能时常过来照看你了。”
萧翊看着她,顿了顿,平静地道:“好。”
容妙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的床边,将一同带来的长剑轻轻地放在他的床边。
萧翊看着她的动作,神色有几分复杂。
容妙将剑放下,转身离开。
路过屋内的桌子,脚步一顿,她偏过头去。
桌上摆着一只靛青色的香囊。
容妙的脚步一顿,过了几息才伸出手将香囊拿起,香囊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萧翊半靠着床头望着她,她素白的小手握着靛青色的香囊,“容姑娘若是想将这香囊收回去,也请自便。”
容妙背对着他微微勾了勾唇,旋即语气淡淡地说道:“既是已经送出手的东西,又有什么收回去的道理,萧公子将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她转过身去看向躺在床上的萧翊,对上他的视线,将手中的香囊重新放回了桌上。
在她离开时,即将越过门槛那一刻,容妙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过头。
“这几日平昌侯府在全城大张旗鼓地搜捕盗贼,严查城关。”
容妙倏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萧翊猛然抬眸,眸光锋利。
……
“姑娘,明日我们……不来了?”碧水皱着眉小声问道。
容妙弯起唇角,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模样,“嗯,我们不来了。”
有这四五日就够了。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
容妙扶住车壁勉强稳住身形。
还没等她开口问何方出什么事了。
就听见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容妙与碧水对视一眼。
“姑娘,您先在车里坐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碧水稍稍掀开了车帘的一角,挤了出去。
她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只见孙夏兰扑在车辕上被何方拦着,她探着头想往车里看去,却被碧水挡得严严实实的,眼中不禁划过一丝失望。
不过她上次见过碧水。
碧水既然在车上,那容妙也必定在车上。
“妙丫头!是我啊,大伯母!”孙夏兰急急喊道。
“这位大娘,你没事大白天的在这儿拦车喊什么呢?”碧水一脸厌恶地道。
孙夏兰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双臂挥舞着,急切地喊道:“妙丫头是不是在车上?快让她下来,我有话和她说!”
碧水嗤了一声,“怎么?我们姑娘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孙夏兰见容妙迟迟没有下车,何方还一个劲地拦着她不让她爬上车。
她顿时急了,扯开嗓子就大喊道:“妙丫头,我是你伯母啊!你怎么能不见我!”
大嗓门顿时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侧目。
“要不是我和你伯父,你早就在十年前饿死了。”孙夏兰见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更起劲了,她哭嚎道,“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怎么能对我们见死不救啊!”
碧水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中更气。
“怎么办?”何方低声问道。
碧水紧咬着牙关,从牙缝挤出声音,发狠道:“能怎么办,直接打跑!”
“真的吗?”何方迟疑道。
被孙夏兰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何方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废话!”
自打上次孙夏兰和容鑫来过芙蓉馆之后,姑娘心中郁郁了那么久,碧水对这两个人可谓是深恶痛绝。
何方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半晌才下定了决心,“成!”
“碧水。”
只听到车内传来淡淡的一声。
“让她上来吧。”
碧水不由得喊道:“姑娘!”
她不甘地看着车帘,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孙夏兰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你上来吧。”
容妙坐在车内,目光沉沉地望着垂下的车帘。
她缓缓将紧攥的右手松开,她颤了颤鸦睫,将心中的暴戾阴暗等负面情绪尽数掩去。
车帘被掀开,她的眼眸瞬间恢复清明。
“大伯母。”容妙平静地望向进来的人。
“妙丫头!”孙夏兰眼睛一亮,就想朝容妙扑去。
却被碧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碧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做什么!?要是我家姑娘掉了一根头发,钟妈妈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孙夏兰心中暗暗啐了一口,什么钟妈妈的不就是个老鸨,却也还是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第12章 “妙丫头,你这次可要救救你堂哥啊!”孙夏兰急急道,“你要是不救他,就没人可以救他了!
容妙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孙夏兰,“上次不是已经给了五百两了吗。”
孙夏兰眼神闪烁,嚅喏道:“是、是给了五百两,可是……”
碧水瞪着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简直是难以置信,高声道:“五百两银子还不够?你们家是吃银子的吧,这才过去几天啊?”
孙夏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起头望着容妙,哭道:“妙丫头,你要救救你堂哥啊!他、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挣钱赎你出来,没想到、没想到又让人给骗了――”
说着她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碧水走到容妙身边,低声说道:“姑娘,不能再给了!”
这种人简直就像是狗皮膏药。
说什么赎姑娘出来,全都是屁话!
要不是碍着姑娘在场,她真想直接上去扇这老虔婆一巴掌。
一而再再而三,当她家姑娘是钱庄不成?
容妙沉默地垂眄着她皱成一团的老脸,淡淡道:“欠了多少?”
“姑娘!”碧水用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听到容妙这句话的孙夏兰眼睛都亮了,她膝行两步迅速爬到容妙面前,急忙道:“不多,不多,只有三百两。”
“三百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啊?”碧水忍不住高呼道。
这还不算多?
容妙看着她希冀的面孔,只觉得恶心至极。
“碧水,你把钱拿出来看看还剩多少。”容妙淡淡道。
碧水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掏出荷包,将荷包里的银子都倒出来,“喏,只有五十二两。”
容妙扫了眼碧水手里的银子,“大伯母,我这儿只有五十二两。”
“怎么会!”孙夏兰蹭的一下直起腰,“不是还有你那个什么、什么钟妈妈吗?你能不能再管她借一些?”
容妙顿了顿,“上次妈妈嘱咐过我了,不许我再借钱给别人。”
“为什么!?”孙夏兰狐疑道,“妙丫头,是不是你不愿意借钱给我们才故意这样说的?我可都听别人说了,你光是给别人弹一次曲儿都能挣几百两,你怎么会连三百两都没有呢!?”
容妙眸光一暗,缓缓道:“这些钱也落不到我的手上,都在妈妈那儿。”
对于容妙的话,孙夏兰是一丁点都不相信。
“你这么能挣钱,可不能不管你堂哥啊!要知道我们可是你唯一的亲人啊!”
碧水看着她这副恬不知耻的模样,真是怒火冲天。
她瞥了身旁的容妙一眼,只得把怒气硬生生压着。
“不如这样,你认识的客人总归是有钱的,就不能和他们借个三五百两吗?”孙夏兰突然道。
她一把抱住容妙的腿,“怎么都有法子的,你堂哥现在被人扣着,如果要不到钱就要他的命,你可要救救他啊!”
听到这儿,碧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上去粗暴地一把扯开她的手,“你这么有法子,你怎么不去管别人借啊?光逮着我们姑娘一个人可劲儿薅!客人的银子是那么好借的!?”
“我、我能有什么法子。”孙夏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人家都愿意为了听你弹曲儿花几百两,妙丫头你只要肯放下身段,他们一定肯借给你的――”
碧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个箭步上前。
“碧水。”
容妙的声线平静。
碧水咬着牙,容妙缓缓走到她身边,从碧水手中将银子拿过来。
她捏着手中的银锭,目光一滞,旋即说道:“馆内不允许私自向外客借钱,我这里只有五十二两,你如果要的话就拿去,多的我也没有了。”
孙夏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妙丫头,你、你怎么这样!?”
容妙将银子放到她跟前,重新坐了回去,“大伯母,并非我不帮你,而是我手里真的没那么多余钱。”
孙夏兰看着面前的银子,咬一咬牙,一把抓起银子放进怀里。
车厢内又只有两个人了。
碧水撅着个嘴,挺着身板坐在一旁,头撇了过去。
看得容妙有些忍俊不禁,她放缓了声音轻哄道:“这是怎么了?别生气了,回去我让人给你做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