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豆沙馅饼。”
王琪乐呵呵的收钱，把饼装在塑料袋中递给他。
韩洋只看了饼一眼，脚步定在原地，直接评价道。
“饼皮不够酥，油放的太多，差。”
王琪的脸立刻耷拉下来，“你是来找茬的”
韩洋理都不理他，咬了一口饼，又道：“豆馅不够烂，皮的存在感太强，糖放的也不够，差。”
王琪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抬起头来，上下扫了王琪两眼。
“长得丑，差。”
然后把咬了一口的饼扔回到他摊位上，人转身就走。
这三句差直接把王琪评价破防了。
他连生意都不管了，追着韩洋走出来。
“哪来的傻逼，差差差的，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有本事你站住！”
像他这种人，韩洋连介绍自己的身份怼他两句的兴趣都没有，头也不回的往二号摊位走。
王琪吃了个闷亏，又不能真不管后来的客人，只能憋着气回到摊位上做生意。
小摊贩们的号码不是按顺序排的。
二号摊位在学校大门的另一边，要走上两三分钟。
何婷婷遗憾的收回目光。
现在客人正多，她是看不到热闹了。
这人是专门来找茬的还是普通的挑剔客人
她正琢磨着，又听到二号摊主的大嗓门。
“你说谁不行！”
何婷婷的耳朵都竖起来了，下意识就抬起头来往那边看。
手上的动作还不停，一直在招待客人。
好在客人们大多也在看热闹。
人头攒动，何婷婷实在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只能用耳朵来听。
那一声之后，二号摊主就没动静了。
何婷婷正纳闷呢，忽然听到队尾有些骚动。
她的心中有些猜测，加快了打饭的速度。
果然，在十分钟后，看到了一张表情格外不同的面孔。
说他有多大的恶意倒也不是，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带着目的来的，眼神中满是挑剔，表情中又带着审视。
何婷婷一看他，就猜到了。
刚才引起骚乱的应该就是他。
韩洋对待她的态度跟前两位一样。
并没有因为她的排队人多，又或者是何婷婷长相漂亮就差别对待。
他先看了何婷婷几眼，发现她的衣着干净，摊位也算卫生。
再看锅里，韩洋的表情才微变。
这是什么
炖菜吗
他不想露怯，就算好奇，也没问，只道：“我要一份。”
何婷婷照常给他盛了一份。
韩洋还是不走，站在原地，拎着塑料袋，直接打开吃了起来。
盖饭这样吃很不方便，何婷婷看着，顺手递了个碗过去，让他能垫着吃。
韩洋没接受，硬是站在原地捧着吃了几口。
他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震惊。
这个味道，他从来没吃到过！
辛香料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复杂浓厚，吃一口，就裹在舌尖，强势的入侵味蕾，强调着存在感。
只*一口，就把他之前吃的那两样东西的味道压的荡然无存。
这真是一个小摊贩能做出来的吗
韩洋不可置信的又尝了一口。
这一口，他吃的是肉。
牛肉的肌理已经软烂入味了，轻轻用牙齿一咬就能切断。
这样浓郁的香辛料竟然没淹没牛肉的味道，反而让肉的香味更加明显。
韩洋是做厨师的，他能吃的出来，这块肉绝对新鲜，用的事好料。
正因为吃的出来，他才更加震惊。
这个价钱，能把饭做的这么好吃，还用料这么好，现在的小摊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一次，韩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差字了。
王永旺急匆匆的从宝来饭店赶过来。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格外热闹。
他的直觉告诉他，韩洋绝对就是热闹的中心，脚步不停，直接往人群里走。
挤进人群，果然看到了韩洋。
王永旺上去就给了他的肩膀一巴掌，对着何婷婷道歉。
“不好意思，我这个徒弟太不懂事了，总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他一把年纪了，还是微微欠身给何婷婷道歉，礼貌十足。
“他如果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忘了按一把韩洋的头，让他也鞠躬致歉。
结果这小子的头就像是铁做的，怎么也掰不动，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饭。
“你傻了刚才说什么了快给人家道歉！”
韩洋这才被他的声音叫回魂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的吓人。
“师父，好吃！真好吃啊！”
这句话给王永旺的惊吓更大。
他这徒弟不是专门来找茬的吗怎么突然变口风了
第18章
这小子抽什么风
王永旺简直想晃一晃韩洋的脑袋，看看里面的大脑跟别人的是不是不一样。
韩洋直接多了。
他一句话都不说，就把手上的塑料袋往师父手上送。
“师父你尝尝，真的好吃，我从没吃过这样的料理！”
王永旺今年四十岁，早年在首都闯荡，近两年才回到家乡发展。
他的见识比韩洋这个毛头小子多太多了。
韩洋不知道咖喱，王永旺却见过这种做法，还曾经尝过一次。
正是因为吃过年过，王永旺才更加惊讶。
他们这个小城市，竟然也有人会做咖喱吗
他讶异的看了何婷婷一眼，这才发现她是个极为年轻的小姑娘。
一般这样小的姑娘，出过市的都少，她是从哪儿知道这道菜，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来不及细想，韩洋已经把饭塞进王永旺嘴里了。
“反了你了。”
只来得及说四个字，王永旺就被味觉上的冲击惊艳到失去了言语。
舌尖刚接触的咖喱，尝到的是番茄的微酸，和浓郁香料的味道，汤汁浓厚到能均匀的包裹每种食材，又细腻的没有粉感，尝不出太过明显的香料的颗粒感。
只尝了一口，就让王永旺忍不住侧目看向这位小姑娘。
这跟他记忆中咖喱的味道有些不同。
多了几分蔬菜的醇厚和唇齿间的细腻。
但不可否认，这碗饭绝对承担得起好吃二字，甚至比他上一次吃到的咖喱更让他惊艳。
“怎么样师父是不是好吃”
王永旺拉着韩洋往边上退了一步，让开通路，让后面的客人能顺利买到食物。
细细品味了舌尖上的后调，才开口回答道。
“确实好吃。”
这句话打开了韩洋的话匣子。
“我以前从没吃过这样的炖菜，师傅，这属于哪个菜系呀你之前吃过类似的吗能尝出这里面用了什么香辛料吗”
他一口气问了好多个问题，让王永旺有些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所以索性不回答了，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说。
“这不是炖菜，这是咖喱，是外国菜，许多亚洲国家都有这个做法。”
韩洋听的眼睛发亮。
“师父，我也想学这道菜，回去你教我吧！”
王永旺只吃过，没研究过这菜是怎么做的，无奈摇了摇头，“你可真会给你师父出难题，这菜的菜谱我也不清楚。”
这菜连他师傅都不会做，摆摊的小摊主竟然会做！
韩洋再次看向何婷婷，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眼里再没有了初见时的瞧不起。
“喂！你还挺厉害的。”
何婷婷正忙着给客人打饭，听到这话只是笑了一声，“谢谢夸奖。”
谁料韩洋还有后半句。
“但我是专业的厨师，比你更强。”
他这一股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在何婷婷的耳中听来突然，只敷衍了一句，“对。”
她的态度让韩洋有些不爽。
恰好有位客人不想尝试新料理，买了份南瓜炖土豆，韩洋瞧见立刻来了精神。
“外国菜我赢不过你，但这道菜我一定赢。”
他说的十分自信。
何婷婷却根本不理他，让韩洋碰了一鼻子灰。
见到这个炮仗一样的小徒弟吃鳖，王永旺的眉间褶皱终于松开了。
他笑了一声道：“行了，都多大的人了，成天的就想着比来比去。”
韩洋还是不服气，干脆又掏了钱，买了份南瓜炖土豆盖饭。
相较于咖喱来讲，这道菜的汤水更加清淡。
与其说是盖饭，不如说是汤泡饭。
绵软的南瓜还有形状，但已经煮的十分到火候，像是柔软的冰淇淋，用筷子一戳，便成了泥。
土豆也基本保留着块状。
王永旺抢在韩阳之前看了一眼，心中暗赞这小姑娘有细节。
这南瓜和土豆一定提前用油炒过，不然长时间的炖煮会上两样东西完全散开，失去原本的形状。
他用筷子尝了尝味道，把饭还给韩洋。
“你小子还有的要学呢。”
味道适中，香味浓郁，仅靠两种素菜能做出这个味道，很不容易。
要么她正经学过厨师，要么她就是个天生的做饭奇才。
王永旺看着，何婷婷倒像是后者。
这年头的师父如师如父，厨房是辛苦活，力气活，会收女徒弟的师父本就不多。
教了本事再让徒弟来摆路边摊的就更没有了。
辛辛苦苦教出来徒弟，怎么说也该带去饭店里历练历练，没有抛弃的道理。
他见猎心喜，起了惜才之心。
这样好的天赋，要是加以培养，以后没准能往更上层走，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上去。
“小姑娘，你跟人学过厨没有”
何婷婷抽空回了句，“没有。”
如果非让她说一个师父，那就是三十年后发达的互联网。
一旁的韩洋看着师父的神色，再听这话，心中十分不得劲。
“她做的还能比我做的好吃不成”
外国菜他没学过，还能心甘情愿认输，可这土豆炖南瓜有什么难得，师父竟然也说让他多学学。
他不服气的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
米饭已经被汤汁浸满了，有些湿漉漉的。
汤汁是咸香的，仔细品味后，又能吃出属于南瓜的香味，和微微的甜意。
南瓜一进口，就化成了泥，绵软的绕着舌尖，只有挨着皮的那部分需要用牙齿咀嚼。
真嚼起来，属于南瓜的香气又十分明显。
韩洋怔了一下，回忆了一下自己做菜的口味。
他是个暴脾气，越回忆就越生气。
气的鼓起腮来，愤愤看着何婷婷。
王永旺又给了这小子一下，“你那么看着人家干嘛”
韩洋咬着牙道：“妈的，怎么做的这么牛逼！”
王永旺以为他要骂人，没想到他憋出这么一句。
他憋着笑，揉了揉韩洋的脑袋，“行了，你回去再练练以后也能这么牛逼。”
师徒俩和乐融融，这可扎了在外围观的王琪的眼。
他们不是来找茬的吗
怎么骂完了他，到何婷婷这变成夸奖大会了
王琪心中不平衡，越想越觉得这俩人是何婷婷请来专门恶心他的。
再想到这小子那三个差字，他胸口的愤怒更难以抑制，忍不住冲上前去。
“喂！小子，就是你！刚才就是你来我摊上捣乱是吧！”
为了显得凶悍，王琪特意把手边的竹竿拎上了，看着如同要与师徒二人动手一般。
韩洋见状，上前两步，挡在王永旺前面。
“就是我！”
他敢作敢当，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一点要低头的意思。
这可把王琪气的够呛。
“你他妈的算哪根葱啊，还来这当上评委了，我今天就替你妈妈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听到他这么质疑，韩洋也不忍了。
“我是厨师，我难道不能评价你吗”
他那骄傲的眼神，狠狠扎在了王琪的自尊心上。
王琪生平最恨人看不起他。
听见韩洋这么说，再看他高高在上的那副模样，心中更是来气。
“厨师又怎么了，世界上的厨师多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学徒，也点评上别人了，你好大的脸，想要点评我的手艺，至少也得你师父的水平！”
话出口，王琪才想起他的师父就在这。
他的嘴像是机关枪一样，不留插话的空隙。
“话说回来，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师父能是什么好人，多半也是个半吊子，平常就指着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装逼。”
这一通机关枪一样的骂声，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何婷婷这的客人本就多，有不少人直接买了饭，蹲在路边边看热闹边吃。
人一多，王琪的虚荣心上来了，骂的更狠了。
“一个两个，连灶摸过几回都不一定的人，还批评起我们这些天天做饭的人了，好大的脸，这么厚的脸皮，子弹恐怕都打不穿吧。”
“装逼装到你爷爷头上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三代做饼！”
他拿出一个馅饼，举的高高的给大家展示。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猪肉蘑菇馅饼，我倒要看看你们俩能评价出什么来。”
周遭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人都吃过这个，暗暗点头。
“老王家的猪肉蘑菇馅饼味道确实不错。”
“对，好久没吃了，我还怪想的。”
“这饼总不能说难吃了吧，看看人家专业的怎么说”
这泼天的热闹把原本忙碌的煎饼摊主老李也吸引过来了。
他听人说了经过，又踮着脚往里探头看了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被王琪指着鼻子骂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心中一惊，赶紧挤进人群。
“老王，可别说了！”
老李拉着王琪往后退了一步，贴在他的耳边说道。
“对面那人是宝来饭店的厨师长，在全国比赛上都得过奖的，你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王琪的表情登时变了。
这么个老头，竟然是宝来的厨师长
宝来饭店谁不知道啊，又大又红火，里面的饭菜也出了名的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