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年久失修，不断发出难耐的嘎吱响，好像下一秒就会掉落在地。
屋内，王远山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喧嚣声，面露惊恐之色，赌坊的人来要债了，他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喃喃道：“别找我，别找我……”
大汉看向曹世昌，请示道：“大哥，没人开门，王远山会不会不在家？”
曹世昌背着手，冷笑道：“没点耐心，给我继续喊。”
大汉脖子一缩，说话时不免带上了怨气：“王远山，你特么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开门，劳资砸门进去！”
大汉们喊话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耐烦，在见人就想砍的边缘不停徘徊。
曹世昌见他们的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兄弟们，直接破门，把王远山给我逮住！”
“冲！”
大汉们早就迫不及待，掏出武器就砍在了摇摇欲坠的门板上，几下把木门给砍烂了，一拥而上。
不多时，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曹世昌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并不意外，要债这么多年他已经要出了经验，凡是被赌坊找到的赌鬼，都是这个表现，祈求他们能宽限几日。
――别说是几日，就算给十几日，几十日，这钱都收不上来！
很快，鼻涕眼泪齐流的王远山被押到曹世昌面前，他哀求道：“曹哥，我现在实在周转不开，等过一段时间有钱了就立马还给赌坊。”
曹世昌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你已经没钱了，说出这番话我怎么相信你，莫不是你想拖延时间，好跑路吧。”
他倏地凑到王远山面前，放大的脸庞吓了王远山一跳。
“不敢，曹哥，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赌坊手眼通天，我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眼下我只想快点还清债务，曹哥，你给我几天时间，几天就行。”王远山凄厉地说道，因为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曹世昌带着羞辱性地拍了拍他的脸：“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你要是真想还钱，刚才怎么不开门，不会以为能躲过去吧。”
王远山疯狂摇头：“没有，我没有。”
“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钱还了，要么把手给剁了。”曹世昌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案板上的肉。
王远山瞳孔猛地放大，身体开始颤抖：“不要剁我的手，我可以还钱的，这房子值一些钱，你们拿走……”
曹世昌一下子拎住他的领子，狠声道：“你是不是以为劳资收破烂的，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塞！我真是给你脸了，兄弟们上，把他揍老实了！”
王远山被脖子的力道勒得呼吸不过来，他想开口求饶，结果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招呼在身上了，痛得他嗷嗷直叫。
“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王远山蜷缩着身体，声音虚弱，但是他的话对赌坊打手来说就是屁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依旧对他拳打脚踢。
“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声响起。
曹世昌警惕地转头：“谁！”
“别来无恙，这出戏唱得真好听。”桑玄云淡风轻地走出来，身上穿着的弟子服衬得她身形修长飘逸，嘴角的弧度勾得恰如其分，令人如沐春风。
曹世昌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如同当头棒喝，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戒备道：“怎么是你，你躲在暗处想做什么。”
“别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又不是来捣乱的，只是来取下经，头号你说是吧。”桑玄人畜无害地说道。
青年两手揣在身前，如同猫猫揣手，抬眸间，幽深的眼神破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可爱感，嗓音似是冷冽的泉水：“是的。”
曹世昌不明所以道：“取经？”
看似心神松懈，实际身体一直紧绷着，他打不过桑玄，而这个青年，他也看不透修为，他们无疑是两个劲敌。
富贵赌坊常有天封宗的弟子下来赌博，他托人打听过，他们都说，桑玄不是他们能碰的人。
因此，曹世昌非常忌惮桑玄。
桑玄像是没看到他的小心翼翼，径直往前走了几步，不料曹世昌同时退了几步，她哭笑不得道：“没必要吧，我就想近点说话。”
“你直说吧，我听得见。”不知何时大汉们松开了王远山，纷纷站在曹世昌后面，他深呼吸一口，壮胆道。
桑玄无所谓道：“也行，你应该知道我开了家打手店，但是目前为止都没有开张过，你说我能怎么办。”
“所以你找上了我们，不知有何高见？”曹世昌试探问道，他搞不懂对方的生意不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唯一的可能就是，敲诈勒索。
桑玄看到他古怪的眼神，嫌弃地挥挥手：“别乱想，我可不是你们，我是有道德感和法律意识的好公民。”
曹世昌：“……”
不懂，但又懂了。
不过要债这事，不坏点怎么干，想当初他初出茅庐时，发了次善心，结果把自己坑了，后来他变得铁血无情，终于在此时有所成就。
桑玄对头号示意：“你跟他说，我们要做什么。”
青年上前一步和桑玄并排，徐徐展开了宏图大业：“富贵赌坊欠赌债的人不少，有些债钱甚至追不回来，而我们可以帮你们追回，事后只需三七分，这样赌坊补上了亏损的钱，我们也有了生意，一举两得。”
曹世昌嘴角抽搐一下，这特么是取经吗，分明就是抢生意！
第18章 穷鬼店主
“首先，三七分指的是我们七，你们三。”桑玄见他误会了头号的意思，对他的话进行了纠正。
曹世昌：“！！！”
他缓缓放下了背在后面的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桑玄，被她的无耻程度震惊住了。
“其次，怎么能说我们不要脸，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不礼貌，还没有远见，这分明是双赢的举措，你仔细品品。”桑玄教育道。
曹世昌瞪大眼睛，他品个锤子，要不是打不过桑玄，他现在就把这个捣蛋的家伙暴揍一顿，再扔出巷子。
大汉们面面相觑，见曹世昌不说话，有人弱弱出声：“大哥？”
曹世昌转头递了个眼刀过去：“闭嘴。”
然后整理了下失控的表情管理，对桑玄说道：“道友，我们赌坊做的是生意，不是慈善，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劝你早点放弃这个念头。赌坊的老板后面有关系在，所以赌坊开了二十年都没事，一旦你惹怒了我们老板，到时候就算你是天封宗的弟子，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示弱，因为他不想和桑玄打起来，并且希望她能被他的话所震慑。
然而，在曹世昌紧张的情绪中，只听见桑玄轻描淡写地说道：“噢。”
噢？
噢是什么意思！
曹世昌差点开口质问，感情他说了那么多，桑玄完全没有放在眼里，难道她自恃武力高强，根本不惧赌坊的势力吗！
“道友，看来是没得商量了。”曹世昌面色一沉，紧握住大刀的刀柄，胯部一转，做出进攻的姿势。
大汉们见状，纷纷跟着大哥一起拔出大刀，刀锋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杀气腾腾。
就在他们想要挥刀的时候，桑玄说道：“谁说没得商量，既然和你这个小喽谈不拢，那我就跟你们老板谈，他应该没有这么鼠目寸光，怪我主次不分，搞错了谈判的对象。”
她边说边用嫌弃的目光扫过曹世昌，仿佛他已经无药可救。
曹世昌：“……”
淦！
虽然心中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但是能不打就不打，让她见老板也好，叫她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下场。
曹世昌想到这里，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丝安抚。
这时，有大汉问道：“大哥，还打吗？”
曹世昌放下大刀，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打什么打，空有蛮力都不知道动动脑子，回去绕着青红城跑三圈！”
大汉瞅着他，低声道：“那大哥你不是说过我们只要跟着你干，不用动脑子就行吗，怎么现在又换了套说辞。”
曹世昌：“……”
你个憨批，当着这么多人下他的面子。
曹世昌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手教训，身后传来桑玄的笑声，更是让他的面皮臊得慌。
“噗，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桑玄背过去，和头号说道，“我绝对不和他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朝令夕改，我制定的规矩万年不变。”
――店主都是对的，请听店主的话。
青年想起万恶的守店准则，不由得沉默了一瞬，然后脸上扬起合格的微笑：“当然，店主不是其他人，制定的规矩都有理可据。”
听到二人对话的曹世昌：“……”
这么光明正大地内涵他，真以为他听不出来吗，然而事实证明，即使他听出来了，也不能上去和他们理论。
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曹世昌郁气凝结在胸腔，对着大汉一顿输出：“多嘴，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就搁那瞎叭叭，话这么多，干脆别当打手了，去当说书的，每天赚几个子，穷不死你。”
大汉提着把大刀，一脸唯唯诺诺：“大哥，我错了，你消消气，别把自个的身体气坏了，我还准备跟你赚大钱呢。”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认错总归是没有错的。
曹世昌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道：“劳资早晚有一天被你们气死，长点心吧，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哎，哎。”大汉啥话都不说，只顺着他的话应声，果不其然，曹世昌骂够了，气也消了。
“咔嚓。”
这时，曹世昌听到奇怪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却看见桑玄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心头顿时梗了一下。
她是把他们当热闹看了啊。
“继续啊，不用管我们的。”桑玄左手捧着瓜子，右手拿起瓜子往嘴里递，姿势非常熟练，上下牙齿一碰，瓜子仁吃进嘴里，瓜子皮则吐到袋子里。
“呸！”
袋子正被青年拿在手里，精准地接住了桑玄吐出的每颗瓜子壳，期间他拒绝了桑玄送来的嗑瓜子邀请，矜矜业业地执行她交代的任务。
桑玄真想给他颁个奖，叫做――环境保护小能手。
曹世昌脸色一黑，眼不见为净地移开视线，落在了躲进门里的王远山身上，一声令下：“把他给我拖出来！”
大汉们齐刷刷动起来，不费吹飞之力就拎着王远山来到曹世昌面前，那场面就跟拎小鸡崽一样。
王远山抖若筛糠：“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没有，不如给我些时日，我定能凑出来。”
曹世昌指着泛着青斑的墙壁，不屑道：“你都沦落到住这种地方了，你告诉我你怎么才能凑出一万枚灵石！”
桑玄嗑瓜子的动作一顿：“这家伙欠这么多，一万灵石可以抵得上我一百个月的月例，也就是八年四个月。”
青年闻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最后得出了结论――店主是个穷鬼，虽然他没有记忆，但是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拿出一万是轻轻松松的。
王远山结巴：“我……我……”
几次组织不好语言，他脸上满是绝望，突然他看到了桑玄，眼睛一亮，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仙子，求求您帮帮我吧，我要是拿不出这个钱，他们就会把我的手指砍断，您这么善良，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大汉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愣了下，王远山趁机扑腾到桑玄面前，跪在地上，满脸脏污地看着她，方才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曹世昌面对她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她开口，曹世昌一定投鼠忌器。
“呸！”
桑玄一口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明所以地说道：“我怎么救你，你欠了赌坊的钱，现在他们派人来追债，我想救也救不了啊，毕竟我这个人最是讲理。”
她瞥了一眼曹世昌，若有所指。
曹世昌紧了紧手里的刀柄，她是在暗示自己放人吗，上次她管了那小女孩的闲事，这次又来管王远山的闲事。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他回去少不了吃老板的挂落，若是被老板认为他办事不力，叫人顶了他的位置，那他上哪哭去。
桑玄不知道曹世昌脑补了那么多，就听见王远山喊道：“仙子，不需要您做什么，您只要借我一万灵石还了这债。”
“？”
桑玄微微睁大眼睛，连瓜子都惊得不嗑了：“头号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找我借钱，还一口气借一万灵石？”
“店主没听错，我听的也是这话。”青年腹诽道，问穷鬼店主借一万灵石，王远山算是打错算盘了。
王远山不知所措地抬着头：“有……有问题吗？”在他看来，这等高阶修士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搞到很多钱，拿出一万灵石不是难事。
可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桑玄是个顶着高手名号的穷修士，她可以把其他人虐成渣渣，但是兜里掏不出以万为单位的灵石。
“没钱，不借！有也不借你，个赌鬼输光了钱，非亲非故的，我脑子坏掉了我借钱给你，是不是我脸上写着傻白甜三个字。请你圆润地滚开，要真帮了你，那就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候就是我追着你要债了。”桑玄才不干亏本买卖。
王远山被她的一串话轰得脸上挂不住，他以为女修同情心泛滥，必会答应他的请求，结果桑玄如此无情，借口没钱就算了，还辱骂于他。
明明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她竟然还不肯帮他。
“仙子，我不想为难你，可是他们要打死我啊，我也是没办法，求求你出手，只要你能帮我，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王远山自觉忍辱负重道。
曹世昌本来松了口气，又立刻提起来，祈祷桑玄千万不要被说动。
几双眼睛盯着，桑玄浑不在意，淡淡地说道：“我的话已经够清楚了，你欠的钱你自己去还，哪怕死了也是你的命，谁让你赌博欠钱。”
桑玄对赌鬼没有好印象，既然对方选择这么做，那他就应该想到后果。
曹世昌终于放下了心，看来她不准备插手这件事，那就好办了。
与此同时，王远山心中升起怨恨，连带着脸上的情绪泄露了出来，突然，他感觉面前袭来一个影子，随后面部便传来了剧痛。
“呕。”
一大口血吐出，血里还夹着几颗牙齿。
王远山惊恐地看向青年，对方一拳就打掉了他的牙齿，太可怕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本能地转身逃跑。
然而不到半秒，青年的大手便擒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往地上一摔，王远山立即发出一声惨叫，骨头碎裂，动弹不得。
“收起你卑劣的心思，我不介意废了你。”青年侧头瞥了众人一眼，若无其事地退回到桑玄身后。
曹世昌呼吸一滞，只觉得对方那一眼太过于有压迫感，差点让他喘不上气来，他骇然地发现，对方显露的那几招，自己竟是躲不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