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劈手夺过那个硬的几乎可以把人砸死的法棍,没好气的看着祁蘅嘀咕。
“吃饭!我吃饭好了吧!”
符珍每道菜就吃了一口,半桌宴席尝完,再也吃不下了,她看向祁蘅摆摆手,表示自己饱了。
祁蘅会意的停下手里还在处理的蓝鲫金枪鱼,看了眼符珍又看向文管家。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祁蘅不说话,看了符珍一眼,符珍有些懵,抿了两口柠檬水后,和文管家一起看向祁蘅。
“怎么了阿蘅?”
祁蘅垂眸,神色有些失落和委屈,低声开口。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啊?”
符珍疑惑的撑着下巴看他,戳了戳他有些气呼呼的脸。
祁蘅:“你不是有事要吩咐文叔的吗?”
符珍思索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心软又好笑。
忍不住弹了他额头一下,便如他所愿的跟文管家说道。
“文叔,麻烦你把我常用的东西搬到阿蘅的卧室去,以后我住他屋里。”
“咳咳咳...”正在大口挖鱼子酱吃的姜淮被呛了一口,看向两人。
“我..我说呢!你怎么天不亮来找我要什么生理知识的理论书!我还以为你要久病成医,准备把我踹了!结果你是被人宠幸了,老爷终于进你屋了是吧!”
“好的符珍小姐,我这就让人去办。”
文管家欣喜的招呼佣人,离开前看着祁蘅,有种大丫鬟看到自家夫人终于被老爷宠幸了的欣慰,嘴里念叨着。
“少爷总算是熬出头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快快快,你们几个都跟我一起,去把符珍小姐的东西搬到少爷屋里。”
祁蘅脸色不变,也不管他们说什么,撑着下巴眉眼弯弯的看着符珍,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说道。
“这下你赖不掉了。”
第52章 第一次治疗
书房的躺椅上,符珍按着祁蘅躺了上去,她转身拉上窗帘,打开一盏昏暗壁灯。
祁蘅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配合的躺在上面,眼神跟着符珍移动,温柔又专注。
他唇边扬起笑意,甚至能看那颗尖锐的虎牙,又魅又痞,他支起胳膊,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符珍。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符珍走到他身边坐下,朝他伸出一只手,祁蘅愣了愣,然后把下巴搁了上去,笑意嫣嫣的看着她,仿佛在问,这样对吗?
符珍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将祁蘅平日里冷厉深邃的五官捏成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手给我。”
祁蘅重新仰躺回去,像是慵懒的狮子,满足惬意的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了饲养员的手上。
祁蘅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瓷白的皮肤下,藏着脉络分明,蕴含蓬勃力量的青筋。
符珍与他十指交握,坐的离他更近了些,眼底藏着满满的温柔和疼惜。
那双柔软又专注的眼眸望向祁蘅,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对他说。
祁蘅心跳微乱,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符珍:“阿蘅,我想和你谈谈你的病。”
祁蘅瞬间抬眸看向她,眼底有震惊和一丝慌乱,符珍的手落在他心脏的位置,祁蘅听见她说。
“不是身体上的,是这里的,是阿蘅的心。”
祁蘅原本的从容不复存在,他缓缓坐了起来,交握的手心紧张的扣住符珍的手。
“我...”他嘴唇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符珍并不着急,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耐心的等着。
祁蘅抱紧她,声音极低带着轻颤的尾音,缓缓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也觉得我是疯子吗?”
符珍抬起他的脸,视线交汇,她心疼又专注的看着他。
“没有,我知道你不是。”
祁蘅叹了口气,他的面容凝固,眼神中透露出痛苦的神色,内心仿佛天人交战,第一次主动脱离了符珍的怀抱,垂下头闷声开口。
“我是,他们都说我是,我知道。”
祁蘅靠坐在椅背上,眼底寒霜遍布,垂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捏紧,再捏紧。
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更浓,紧蹙的双眉下,一双清澈的黑眸,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姐姐…我可以不去公司,不出门...如果你害怕,那就把我锁在地下室。我就在这里,只要你记得偶尔来看看我就好,这样行吗?”
“我可以吃药的,姜淮开的药我一定都吃下去,姐姐...你不能...不是!是求你不要害怕我好吗?至少...不要突然消失...”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飘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有种神思恍惚的迷离之色。
祁蘅从躺椅上起身,猛地跪了下来,他拉住符珍的手,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而又刺痛,他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昨晚...不是接受我了吗?为什么啊珍珍?我...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取代林乘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你,我什么都不要,祁氏我可以给,他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我只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行吗?”
符珍伸手去拉祁蘅,他却执拗的跪着,只是颤抖的紧紧抓着她的手,符珍将人抱住。
“阿蘅,阿蘅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要离开,我也不爱林乘风,你看着我,听我说。”
祁蘅紧咬着唇,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似乎都消失殆尽,他只是先摇头,然后又点头,仓惶不安的看着符珍。
“阿蘅!我不会走!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走。如果你是疯子,那我来,我陪着你疯。所以,相信我好吗?把自己交给我,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祁蘅明显一怔,眼泪一颗一颗砸下, 浸湿了符珍的肩颈,无人知晓他内心怎么样拼命的抗争,逼迫着自己去拒绝符珍的话。
他不敢面对符珍的爱和喜欢,他唯一的渴求,只是能在她身边就好,一旦他触碰了,陷入进去,符珍再一次抽离。
他真的会无法控制自己,他可以万劫不复,但是符珍不行,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做出伤害符珍的事,如果有那一天,他宁愿杀了自己。
“阿蘅,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祁蘅像是痛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一阵奇异尖锐的疼痛,符珍的话就好像是一刀刀刻痕,一笔一划刻在他心上,又深又重。
他用力地按住心口,弯腰大口喘息,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在地,他沙哑着嗓音,极为艰难的挤出一个字。
“好。”
他拒绝不了符珍,只要她说了,就算会让他痛死,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既然她想要他献出整颗心,那就给她吧。
大不了有一天她不要了,那自己就去死,他的疯狂与绝望绝不会刺向符珍。
“阿蘅,你先起来,我们坐下说。”
符珍将他扶起来,按着他坐下,祁蘅像是失去灵魂的牵线木偶,跟随着她的指令和动作,神色紧张不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后姜淮每个月给你复诊的时候,我会陪着你。每个月的药量保管在我这,我每天给你当天的药,阿蘅按照医嘱吃,每天完成这个任务,我都给你奖励。”
祁蘅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被符珍提出的奖励吸引,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奖励?”
符珍亲了亲他,凑近他轻声道。
“每天给阿蘅一个早安吻和晚安吻可以吗?”
祁蘅红着脸,眼里的蒙着淡淡雾气,声音极低。
“如果我没有完成,做错了,你会走吗?”
符珍指腹擦过他眼尾的泪痣,将那颗将要从眼角滑落的泪珠抹去。
“阿蘅能告诉我,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会走吗?我可以反复说无数遍我爱你,但是我想知道阿蘅在害怕什么?”
祁蘅听到这个话,身体颤抖了一下,像是触及了什么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全身绷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单手撑着额头,似乎被头疼折磨的难以忍受,紧咬的唇,很快溢出一抹血色。
符珍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着发病的征兆,躯体化的症状折磨着他,祁蘅站起身,身形不稳的晃了晃,躲开了符珍伸出来扶自己的手。
他步伐有些虚浮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阴鸷充满着符珍从未见过的疯狂,嗓音低哑痛苦。
“我没有那么贪心的珍珍…你骗我也好,想折磨我也好,都可以。这段你在我身边的时间,就像是我偷来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符珍感受他的情绪在逐渐的崩溃,祁蘅眼底的神色已经开始变得黯淡,他开始发病了,整个人有些迷糊。
她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不再逼他非要面对内心深处的创伤,祁蘅的痛苦让她心脏也跟着疼的无以复加,但是她必须狠下心,和他一起撕开这道不断溃烂的伤口,将里面腐烂的血肉挖出来,这是治疗的第一步,避无可避。
符珍看着他再次开口逼问,像是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
“阿蘅,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你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会爱你。”
祁蘅再次跌退两步,撞到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他殷红的双眸里满是阴狠的偏执,嘴角却扬起乖戾的笑,眼泪不断涌出来,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珍珍….我给过你机会的,其实你不该回来。三年前,我从益盛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时候,是你说会带我走。我才去在港口等了一夜,最后却等到林乘风带着祁言和祁家的保镖,林乘风说你通知他来接我,对吗?”
“订婚的那年,你就告诉过祁言,你心里有人。你们之间的交易我知道,他会帮你嫁给林乘风。”
“两年前我对林家出手时,他去国外找你,当时你对他说,祁蘅不好对付,让他不要和我硬碰硬,疯子一旦招惹上便再难甩掉。”
“你不是知道吗?招惹了我再难甩掉,又为什么要再来招惹我?”
祁蘅缓缓闭上眼,眉头骤然拧紧,他脱力靠着墙面仰起头,眼泪汹涌的不断从他的眼角滑落到下颌,一颗一颗滴落在他衣襟上。
他嘶哑的嗓音说着凶狠的话,神情却脆弱又委屈。
“我知道你可怜我,同情我在祁家的遭遇,是因为觉得我和你一样,困在一个没有人在乎,没有自由的监狱。可是我也知道,你的目光从来不在我身上,你看我的时候,只有怜悯。现在你突然找到我,说喜欢我,陪在我身边,甚至和林乘风翻脸,和符家决裂。我不懂….珍珍,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明明继续骗我就好,又为什么….为什么要追问到底。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我没有那么贪心,也不想知道你的答案。这段时间是我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为什么不可以…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
第53章 治疗
书房薄纱制成的窗帘被微风吹动,帘幕轻摆,透出一丝丝朦胧的光影。
一小滴的雨水打在了窗户上,随后细细密密的下了起来,给温暖的屋内带上湿冷的凉意。
符珍站在书房中央凝望着他,痛心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庆幸自己能重活一世,能有机会好好爱他。
祁蘅像是再也没了力气,他垂下头,将自己的神情藏进阴影里,晦涩不明。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一阵头晕目眩后,终于筋疲力尽的顺着墙面滑落下去。
符珍一步步靠近他,祁蘅却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埋进臂弯里,刚刚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自己要失去她了。
空旷的书房里,是符珍逐渐走近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像是即将来临的宣判。
他紧拽着双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心底翻涌的恐惧,但是躯体化的症状却无法控制。
心脏绞痛的感觉突然变得剧烈,他不受控制的猛烈咳嗽起来,耳鸣让他听不清符珍的话,整个人像是沉在海底,窒息压抑,烦闷沉重。
“阿蘅!”
见他躯体化症状开始显现,符珍没在给他适应自己靠近的时间,忍不住焦急的快步靠近他。
符珍抓住他颤抖的双手,判断着他身体出现的反应,随后松开了包里镇定剂的针管,选择了两颗药拿了出来。
祁蘅身体剧烈颤抖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可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太阳穴与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出来,疼痛让他呼吸急促。
祁蘅只得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嘴角被尖锐的虎牙咬破,猩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滑落,他极力抑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阿蘅乖,先把药吃了。”
符珍掐住他的下颌,想制止他的动作,可祁蘅不肯松口,避开了她。
他双眼失神,却突然发力起身,动作快到符珍来不及阻止。
“砰...!”
一声巨大的响动,书柜上摆着装饰品的那层,被祁蘅挥手全部打落在地,他再次脱力的跌跪下来,捡起地上摔碎的瓷器片紧握在手心。
鲜血瞬间不断从他掌心滴落,浸湿了地面,锋利的刺痛让他蹙眉,却也好像拉回了他一丝神智。
他看向符珍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露出一丝苦笑。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令符珍揪心的哽咽,符珍听见他说。
“珍珍,我确实是疯了...”
随后他高高扬起左手的瓷片,尖端毫不犹豫朝着右手手臂扎去。
“阿蘅!”
预感的疼痛却没有发生,祁蘅握着瓷片的手堪堪停住,符珍没有任何犹豫的在那一刻扑了过来,抱住了他,将他半个身子护在怀里。
瓷片从祁蘅手里掉落,砸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让符珍松了口气。
祁蘅带血的掌心瞬间抚上她的脸,顾不上自己头疼欲裂,和急促的喘息,他紧蹙着眉哑着嗓音低吼道:“有没有伤到?!”
符珍闻到脸上浓重的血腥味,那是祁蘅掌心的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祁蘅,眼底满是心疼,朝他摊开自己的手。
“阿蘅,吃药。”
祁蘅呼吸更重了几分,眼神怔怔的看着她掌心里那两枚小小的药片,符珍见他呆愣着喘息,立刻将药喂进他嘴里,顺手捂住他的口鼻轻声哄道。
“阿蘅看着我,慢慢呼吸...别怕,我会陪着你。”
二楼走廊围满了祁家的人,连花匠都被文管家一并叫了上来,所有人严阵以待,像是要去打仗。
整整齐齐的在书房门口站军姿,直到刚刚书房里传来东西砸落的声响,所有人立刻贴到书房门口的墙上,想要听里面的动静。
一群人像是爬山虎似的,紧紧贴着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