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赵怀玉木愣愣的点头，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哎，节哀。”大夫叹息一声提着药箱转身走远。
“怎么样，大夫是又说了什么？”陈秋月跟了出来，赵母去熬药了，她就过来问问情况，刚刚大夫只是说赵父是染上了风寒，其他的没有多说，但是陈秋月看着对方表情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就出来问问。
“秋月。”赵怀玉转身拥住眼前的人，将头埋在对方脖颈处。
“这是怎么了？”陈秋月感受着脖颈处湿热的触感，心里一惊，赵怀玉很少这样，刚刚大夫应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要不然夫君不可能会如此。
心里猜到怎么回事，陈秋月也不问了，现在赵怀玉的心情应该很不好，她安安静静陪着就好，不过想到赵父可能身体不大好了，陈秋月也难受起来。
他们公媳相处的不多，但是从陈秋月嫁进来赵家，除了在大房的事情上老两口犯了糊涂，其他方面陈秋月摸着良心说，老两口对他们还是关爱有加的，特别是这几年想明白以后，赵父赵母可能也是出于补偿的目的，对他们二房能帮就帮，这些好陈秋月也是记得的。
一柱香的功夫，赵怀玉才把心情调整好，这件事他暂时还不敢让赵母知道，怕人都承受不住，只能慢慢来。
“大夫是怎么说的？”等人平静下来，陈秋月还是问道，有什么他们能做的他们肯定全力去做。
“大夫说爹年轻时亏了身子，这些年不显，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要是有补药吊着最多能熬过这个冬天。”赵怀玉红着眼说道。
“竟到了如此地步。”陈秋月想到情况不好，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现在已经十一月，离年前也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我这就出去买药，大夫已经给了单子，我去拿些钱。”赵怀玉擦了擦眼睛说道。
“你快去，我回去看着爹。”陈秋月也催着人赶紧去，时间不等人的。
这边韩悠然也知道了祖父生病的消息，进了房间，陈秋月只让韩悠然远远的问候了几句就让人先出去了，韩悠然要照顾两个小孩子，现在本就是天寒易病的时候，万一染了病气就不好了。
“你回去吧，你的心意祖父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照顾好远哥儿和韵姐儿。”
“好，那祖父您好好喝药，早日痊愈。”
“恩恩。”赵父靠着床头轻轻的点头回应，一只手伸出来冲韩悠然摆摆手，韩悠然听话的转身出了门。
傍晚平平下值回来也得知了消息，来不及回房直接去看祖父。
“平平回来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染了风寒，吃些药就好了。”赵父心里最喜欢看重的就是平平，一见人就开始笑。
第301章 知情
平平进来前已经知道了祖父的病情，赵怀玉不会瞒着平平，作为赵父最喜欢的孙辈，这段时间平平必须要多抽时间回来陪陪老人。
“恩，爷爷喝了这些药慢慢就好起来。”平平眨眨眼睛笑着回应，正巧文婆子端了熬好的药过来。
“我来吧。”平平伸手接过来药碗。
一勺勺把药喂下去，就算药是苦的，赵父心里也是高兴的，不过一碗药下肚，药效一上来赵父就有些昏昏沉沉。
“平平，你赶紧去吃饭吧。”赵父眯着眼睛催孙子去吃饭，他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但是开口催促。
“好，我这就去吃饭，爷爷你睡会儿。”平平起身给祖父掖了掖被角乖乖应下。
赵父听到孙子的回话彻底昏睡了过去，平平坐回床边，安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祖父，眼眶不自觉开始泛红，之前一直是在强忍着，现在祖父已经睡去，也不用担心被看到。
不知不觉间祖父已经老去，这些年平平一心科举，加上之前赵父一直在乡下，相处的时间不多，直到他们搬到府城才住在一起，平平见到祖父最多的就是笑呵呵的抽着父亲给买的烟卷的样子。
如今再看被子下消瘦的身形，平平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对家人的关心不够，沉默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到下人过来叫人平平才缓慢起身走出去。
今天赵家的饭桌上格外静默，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没有心情说什么话，吃完饭就各自回房休息。
“祖父是不是身体有什么大问题？”晚上哄完两个孩子睡着，韩悠然看着一整晚情绪都不高的夫君轻声问道。
“是。”平平坐在桌边盯着手里的书发呆。
“你回回神，告诉我情况，看我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韩悠然一听立马坐到平平身边问道。
“大夫说祖父现在的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用补药吊着最好的情况下也就是熬过过年。”韩悠然听完就觉得不好，这种也不是寻医问药能解决的。
“我这里还有不少补品，明日让翠红去问问大夫，能用的都给用上。”
“恩。”平平伸手握着韩悠然的手放在自己脸边低声说道：“我是不是这些年太过专注学业，对家里人的关心太少了，我之前一直以为祖父的身子很好的。”
“怎么会，我嫁进来不久，但也知道你是祖父的骄傲，要是你整日陪着长辈在学业上没有长进，我想他们也不会放心，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怪你。”韩悠然伸手在平平肩头来回抚弄，难得看到夫君这么脆弱的时候，韩悠然这一刻心都攥起来了。
夫妻两个在这个冬日的夜晚互相依靠着，低语心中的脆弱。
韩悠然也写信回家跟她娘说了这件事，韩夫人叹息一声，吩咐刘嬷嬷去库房找一找年份久一些的人参那去送到赵家，也算是他们亲家的心意。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赵父又昏迷过去一次，这次赵父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不行了，之前还想着是年岁大了，加上冬日天冷才一直不见好转，这一次昏过去两三日，在人参吊着的情况下才回过来一口气。
“老二，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没有必要用那好药给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我这辈子已经活回本了，像我那些老伙计，那个不羡慕我。”赵怀玉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歇息好，现在坐在赵父床边，本就泛着血丝的眼睛更是红成一片。
“爹，你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你活着就是我们这些小辈的福气，什么必要不必要的，您自己要提着一股气，今年过年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说着说着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落下。
“哎，哎，好，我不说那些丧气话，你别哭。”看着而一向稳重的二儿子现在这幅样子，赵父有些手足无措，张张嘴劝道。
“你这老家伙，孩子们都担心你，你就好好争一口气。”赵母在一旁握着老伴的手气恼道。赵母在赵父喝了半个多月药一点都没有好转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当即就找儿子去问情况，赵怀玉看瞒不住也就跟她娘说了。
赵母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一种如遭雷劈又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们老两口是最知道对方情况的人，赵母知道老伴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病症出来，也只是以为是老了，慢慢好吃好喝养着就行，没想到这一来就已经到最后的地步。
不是不难受，但是赵母还不敢表露出来，看着每天还奇怪自己身体没有好转的老板，赵母只能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如今好了，这次老头子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大家也不用瞒着了，本来想着维持住现在的情况不变坏，好赖挺过年关也好，结果就来了这一出。
“我想回家了，想再看看老宅，看看我的老伙计们。”赵父既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就有了想要回乡的心思，落叶归根这是大部分人都想要的。
“好，儿子这就安排。”赵怀玉立马应下，本来赵怀玉还准备给赵大哥写信，让他带着人到府城过年，这应该是赵父生前最后一次过年，冬日路不好走，赵怀玉不想他爹再受颠簸，现在计划有变，只能带着人回乡。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因为两个孩子还小，韩悠然就先不跟着去，小孩子本就脆弱，冬日里出行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都不是大家想看到的。
“今年过年你带着孩子在娘家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家里的事情有什么情况我给你去信。”平平搂着韩悠然认真叮嘱道。
“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算是再伤心也要想想我和孩子们，不能什么都不顾。”
“我知道。”平平把人搂的更紧了。
这边赵怀玉把铺子里的东西打理好，就跟陈秋月把铺子先关了，家里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好，赚钱的事情也显得不那么重要，大不了就是生意变差一点，但是能陪老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302章 落叶归根
这次回去赵怀玉专门去车行找了十分宽敞的马车，能容得下赵父好好躺着，最底下垫上厚厚的稻草，上面再铺上两层厚被褥，枕头什么的都准备好。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赵父被赵怀玉从屋里背了出来放进马车里。
“娘，你和秋月上去，我们坐另外一辆车。”赵怀玉看着阴沉沉的天气催促人，这次回去赵怀玉不准备带着下人，只有青竹跟着平平。
“好。”陈秋月扶着赵母上了马车，赵怀玉驾着这辆马车， 平平安安和青竹坐的是钱叔驾的马车。
“走，出发了。”赵怀玉呼喝一声，钱叔跟着前面的车缓缓远去。
韩悠然站在家门口目送一行人远去，心里充满担心，这次祖父回去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
“姑娘，外面冷，咱们回去吧，姑爷到了会给我们来信件的。”翠红看着愣在原地发呆的韩悠然劝道。
“嗯。”深深叹一口气，韩悠然扶着翠红的手转身回了家里。
这一路赵怀玉尽可能驾好马车，不让赵父承受太多颠簸，就算如此，赵父的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每天清醒的时间都在变少，赵怀玉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希望这条路再短点再短点，让他带着他爹尽快赶到家乡。
赵母和陈秋月在车上时刻关注着赵父，每天就趁着停车休息的时候去熬药，再哄着人喝下。
现在赵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不舒服的时候连药都不想吃。
“老头子，你还没有见你那几个老伙计呢，你再坚持两天，咱们马上就到了。”赵母红着眼凑到赵父耳边轻声念叨。
“对，那几个老头子上次走的时候，还说等我给他们拿回来好的烟丝呢。”赵父浑浑噩噩中还惦记着这一茬，赵母听了又好笑又好气。
“车上给你带着你最爱的烟丝呢，到时候你当面给他们。”
“好好好，我当面给他们。”赵父勉强提着劲回应道，赵母趁机把药一点点给人喂了进去。
时间就在这种难熬的气氛中慢慢过去，等到看到芙蓉镇的牌匾的时候，赵母险些落下眼泪，终于是到家了，老头子这样子一路上让人心惊胆战。
他们这次没有再在镇上停留，直接驾车回了赵家村，平平则是指挥着钱叔去镇上请了大夫。
赵大哥已经收到了赵怀玉的信件，知道赵父时日无多的消息，抱头痛哭了一日才打起精神收拾家里，大房其他的小辈虽然也难过，但是这些年赵父赵母一直跟着二房在府城，感情还是淡了，只有虎子和苗苗得到消息真情实感的为祖父落了泪。
马车停在赵家门口的时候，赵大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情绪上来红着眼就往马车边跑。
“爹娘，你们终于回来了。”赵大哥说着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大哥，等我把车架进家里，爹现在还昏睡着，咱们先把人安置进屋里，这一路奔波爹受了不少颠簸。”赵怀玉坐在车架上冲赵大哥说道。
“好好，快进来。”赵大哥赶紧回身去把两扇大门打开。
等众人把赵父抬进屋里安置好，赵父才慢悠悠的转醒，这会大房的孩子也都来了屋里。
眼睛巡视一圈，赵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爹，您现在感觉如何？”赵大哥握着赵父的手轻声问道，仿佛怕自己声音大一点就惊扰到父亲。
“还好还好，睁开眼还能看到你们，我高兴。”赵父在回城的路上，自己都担心还不到家就挺不住，还好这把老骨头到底是活着到家了。
“你们快来给你们祖父问安。”赵大哥擦擦眼角的泪水，转头看向身后大房的孩子，虎子和林月容，棒槌和棒槌媳妇，苗苗让人去传信了还没到。
虎子和林月容因为之前张氏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再怀上孩子，因为这个缘故，夫妻两个现在关系不如以往亲密，貌合神离用来形容他们两个在合适不过。
至于棒槌和棒槌媳妇，两人看着感情倒是还好，棒槌媳妇嫁进赵家时间不长，还没有怀上孩子，所以赵家大房没有重孙辈的孩子，除了苗苗，但是那也不是他们赵家的子嗣。
众人听话的挨个上前给赵父问好，赵父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认真的看着每一个小辈的脸温和的笑。
虎子看着面容慈祥但是又消瘦的厉害的祖父，险些当场痛哭出声，到底是怕惊扰到病人，生生忍着不敢出声。
等众人轮番给赵父问候过，平平也带着大夫回来了。
“爹，大夫来了，快给爷爷再看看。”平平这一路也没有心安的时候，停车的时候就会去祖父所在的马车上照顾人，祖父醒着的时候平平就跟祖父聊天，将一些奇闻趣事，祖父昏睡着的时候，平平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众人赶紧让出一条路出来给大夫，回春堂的大夫看着这一幕就觉得情况不大好，坐下仔仔细细诊过脉，又施了针，赵父慢慢平静的睡了过去。
“大夫，我爹怎么样？”赵大哥在一旁焦急的问道。
“我们出去说吧，病人已经睡着了，你们也不要在这里打搅到他，等人醒了再来。”大夫说完收拾一下药箱就出门了。
“大夫，怎么样？”走到廊下，赵怀玉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希望他爹能挺住过完这个年，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再尽尽孝。
大夫摇摇头，看着面前一群面带担忧的老小，还是实话实说道：“病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短则三五日，晚则半个月，你们节哀。”
“可有药物能延缓？”赵怀玉强自镇定问道。
“你们刚刚给我的药方我已经看过了，很好，我再写也是大差不差，你们接着给病人吃原来的药就行。”大夫摇摇头说道，这种情况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他也没有办法。
“爹。”赵大哥听到这话，嘴里还不敢大哭出声，只一边流泪一遍喊爹，赵怀玉终于也忍不住了，兀自转身走到院子角落里蹲下来埋头落泪。
平平红着眼睛把大夫送走，转身看着满院子哀伤的亲人，心里的伤痛丝毫不少一分。
第303章 丧事
赵父最后还是没有挺过这个年，在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含笑闭上了眼，最后弥留之际，赵父看着一屋子小辈，在平平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年轻的时候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是夫妻感情和睦，两儿一女，子孙也算繁茂，特别是二房，给他狠狠长了脸，这一辈子赵父没有什么遗憾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亲眼看到平平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不过如今这样也已经很好了，回头到了地底下跟祖宗面前也是有交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