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老妻，这辈子他们互相陪伴的时间是最长的，从年少到白发，如今自己要先走一步了，赵母此刻已经是满脸泪水。
“好好活着，帮我看看平平高中的样子，回头咱们在地底下团聚的时候，说给我听。”这一句话费尽了赵父最后一丝力气。
他说这些也不是真正的目的，只是不想老妻为自己太过伤神，有些老夫妻一个人走了，另一个没过多久也会离世，赵父不想赵母也这样。
赵母年轻的时候受了不少苦，老了老了该享福的时候就要好好活够本，他是没办法了，但是他希望自己的老妻能够子孙绕膝，安享晚年。
“好，好，好。”赵母已经泣不成声。
“别哭了，以后都要笑着过。”赵父想抬起手去给老妻拭泪，手抬到一半重重落下。
众人再去看赵父，人已经含笑闭眼，屋里顿时响起哀哭声，哭声传出很远很远。
这个年赵家都笼罩在悲伤中，强忍伤痛，赵大哥和赵怀玉风风光光的把赵父下葬了，跪在赵父的坟前，赵怀玉回想自己爹这一辈子，只觉人生短暂，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离去。
这一刻赵怀玉突然就释然了，他和陈秋月两人前半辈子都是在为孩子活着，不管是平平还是安安，他们都做了他们能做的，将来孩子们的路要如何走，赵怀玉不想管也不想过多去期待了，以前赵怀玉十分想让平平高中进士，安安也能找到自己可心的夫君。
现在想来，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他们做父母的已经把底子给打好了，以后日子过得如何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他和陈秋月也可以慢下脚步，好好享受享受平静祥和的日子。
赵父的丧事办完，赵家人也没有什么心思过年，赵母在赵父离世那天就病倒了，这些天每天陈秋月就盯着赵母吃药。
“娘，你得好好的，爹刚走，家里的人都很痛心，你要是万一有个好歹，这一家子可怎么办，你还要替爹看着平平呢，必须要好好吃药赶紧好起来。”陈秋月这些日子也不轻松，守灵照顾赵母，整个人都消瘦憔悴的厉害，但还是坚持着不能倒下。
赵母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陈秋月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赵母比赵父要年轻四岁，身子骨也比赵父好，要是真是因为伤心过度，没有求生的念头过去了，赵家岂不是要连办两次丧事。
不说其他人，赵怀玉肯定会受不住的，这几天陈秋月肉眼可以看出来的赵怀玉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的样子，昨天晚上睡觉给赵怀玉通发的时候，两鬓突生的白发让陈秋月险些落泪。
从个人感情上，陈秋月也希望赵母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母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管事，但是对自己和小辈很好的，有长辈在他们就还是孩子，要是赵母也不在了，他们就真的没有可以依赖亲近的长辈了，想到这里，陈秋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能是陈秋月的话起了作用，在吃了五天药以后，赵母的病终于有了起色，这段时间他们一家就一直在赵家老宅住着，等赵母的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元宵节。
晚上的饭桌上，赵怀玉提起了回府城的事情，赵大哥第一反应就是她娘能不能留在家里。
“娘怎么决定，还要跟着二弟去府城吗？”赵大哥看着赵怀玉皱着眉头问道。
这几年爹娘不在身边，再加上这次赵父匆匆离世，赵大哥只想在赵母身边尽孝，但是他爹去世前的话又想让赵母继续跟着老二一家，他这个做儿子又不能忤逆他爹的话，只能期待的看向赵母。
赵母心里也在做斗争，老头子这一出给了她很大的打击，一方面担心万一自己也突发疾病一病不起，到时候病死了也不能落叶归根，一方面又舍不得老二一家，特别是刚刚出生的双胞胎，最后就是老头子最后的嘱托。
看着大儿子希冀的目光，赵母还是下了狠心点了点头，她知道大儿子想让她在村里养老，但是说赵母自私也好，看着大房如今的样子，以后只怕也不会安生，光是虎子和他媳妇两个，将来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人老成精，赵母现在不想操心那么多事，就像老头子说的，好好享福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
“好吧。”赵大哥失落的低下头，尽管猜到是这样的回答，但是真的听到了心里还是难受，林月容则是松了口气，她现在跟棒槌媳妇斗得厉害，要是赵母回来了，有人在上头盯着，还要好生照顾对方，林月容可不想这样。
这些年因为仗着赵家亏欠自己，林月容在家里说一不二，当然大事情上林月容也没出什么错，赵大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虎子说过几次，林月容不听，加上虎子常年在镇上，夫妻两个感情越来越差，只维系着表面的和平。
不过自从棒槌媳妇进门，一山不容二虎，都是做儿媳的，什么事情都要对方答应，强势惯的林月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棒槌媳妇刚开始还忍着，时间久了两人开始了明争暗斗，棒槌媳妇是在赵家发达之后娶进门的，家世上比林月容要好上不少，所以两人斗的旗鼓相当。
不过因为这次二房回来，加上祖父病重，她们两个很有默契的都安生下来，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她们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其中的眉眼官司其他人也不是看不出来，陈秋月看出来了，赵母也看出来了，但是她们也懒得管。
第304章 想法转变
既然赵母决定要跟着他们回府城，赵怀玉就开始安排后续的事情，怕路途颠簸赵母病情反复，他们决定再过三天等赵母再好转一些就启程。
陈秋月没有意见，府城的铺子反正已经关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赵母慢慢恢复过来，陈秋月就已经松了一大口气。
“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母亲了。”启程出发的前一天，赵怀玉看着怀里瘦了一大圈的陈秋月温声道。
“我们之间说什么感谢的话，娘好好的是我们的福气。”陈秋月说着整个人往赵怀玉怀里埋了埋，这些日子她真的累的不轻，回到府城是要好好养养。
“这次回去，我们也别那么拼了，好好经营这铺子，给安安攒攒嫁妆，将来再找个好人家，等他们都成家了，我们也就能彻底放松下来了。”赵怀玉低声说道。
“恩？你这是怎么了，想法变了？”陈秋月疑惑的抬头，只能看见赵怀玉的下巴。
“就是突然觉得人生苦短，我们最好的时候都用来上进，现在家里已经慢慢好起来，我们也能歇一口气慢下来了。”
“是啊，咱们从年轻时候到现在好像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往前走，有时候累的狠了也只能挺着，后面两个孩子还靠着我们，不得不努力，如今平平已经中了举人，娶妻生子，安安也马上就要学成，我们确实可以慢下来了。”
陈秋月沉思一会儿附和道，人怎么会不累，她这些年就算是经常保护眼睛，如今也不比年轻时候，脖子现在更是经常酸痛，就算赵怀玉不说，陈秋月也打算以后撒开手，少挣一点钱总比生病了吃药强不是。
从什么都没到有很难，那段时间她和赵怀玉用了近十几年，但是如今他们有了底子，再积累就会容易很多，就像现在，他们的铺子，一年的利润差不多就有三百两，这是他们以前给东家做事的时候好几年才能攒下来的，现在只要他们好好经营铺子每年的收益就很稳定。
离安安出嫁还有好几年，足够他们准备一副好嫁妆了，所以他们真的可以慢下来停一停。
两人说开之后，都觉得轻松许多，这些年这种紧迫的感觉一直在后面催着他们，现在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该对自己好一点了。
“这次回去，你有空了就教我识字，以后我要自己看很多话本，闲着没事，我就要去茶楼听说书先生讲书。”
陈秋月一想这种日子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泡进蜜罐里，她很喜欢听故事，没有女人不八卦，那些每天呆在绣房里枯燥的日子，陈秋月现在都不想回想，不过也正是有了以前吃得苦，才能有现在的日子，陈秋月不后悔但是也不想回头看。
“好，回去我就做一个计划，每天咱们也不学多，就学三个字，一年到头常用的字也就学的差不多了，不过到时候还要看娘子你这个学生是否勤奋啊。”赵怀玉一想自己要当陈秋月的老师，瞬间也来了劲。
“那你可不能小瞧我。”陈秋月信心满满，她自觉学东西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虽然读书写字不简单，但是凭她的毅力，不说做文章，能写能读还是没问题的。
“好~”赵怀玉无奈笑笑。
“那你呢，你要是闲下来，想做什么呢？”陈秋月好奇的看向赵怀玉。
赵怀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好像也没什么喜欢的，小时候喜欢算账，现在算了这么多年账，好像也没有最开始的喜欢了。”
“没事，等闲下来了，咱们可以一起找找事情做，只要你别做什么不好的行当，有什么感兴趣的我都支持。”
“好，说不定，我以后也跟娘子一样，喜欢上看话本也说不定，到时候我们每天一起看，再讨论讨论剧情，岂不美哉。”赵怀玉想到这种画面就觉得也挺好。
“也不错，那我们真的就是妇唱夫随了。”陈秋月捂着嘴偷笑。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出发了，赵大哥依依不舍的含泪告别赵母，把人送到村口才停下。
“爹，回去吧。”虎子在一旁劝道。
“哎，走吧，回。”赵大哥知道她娘这一去，只怕好几年应该都不会回来了，路途奔波，她娘又上了年纪，想必二弟这几年应该都不会带着她娘回来。
赵大哥被虎子扶着往家走，心里想着等明年要不要抽时间去府城看她娘，不过一想这去一趟的花销，赵大哥又有些心疼。
其实赵家大房这几年因着平平举人老爷的势，做什么事情人家都给几分面子，日子过得也是越来越好的，吃喝不愁每年还有一笔不少的存银，但是可能是小时候苦日子的影响，赵大哥现在手里有了银钱也舍不得怎么花。
这几年赵父赵母在府城，逢年过节赵大哥都没有安排送什么节礼，他觉得找人送过去浪费钱，只赵怀玉带着人过年回乡的时候会给赵父赵母准备些东西，衣裳鞋袜什么的，有时候还会给赵父赵母塞一些银子，对于这种行为，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赵母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着村里越来越远，心里也泛起不舍，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次同样没有在镇上停留，一路顺顺利利到了府城。
韩悠然今年过年没有回去韩家，只在大年初二那天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一趟，家里长辈病重情况随时危急，韩悠然就想带着孩子在家里守着，因为只有她们三个主子，其中两个还是奶娃娃，这个年韩悠然没怎么准备。
特别是接到祖父离世的消息后，家里那些红红绿绿的东西韩悠然也都叫人收了起来，家里老人离世，公婆和他们小辈是要守孝的，大鱼大肉，饮酒作乐这种事情是不能有的。
韩夫人本来还想叫女儿来家里，但是知道赵家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后，也就不劝了，就这样，韩悠然一直在家里等着人回来。
第305章 守孝
正月二十这天赵怀玉一行人才赶回府城，听到动静，韩悠然就赶紧出来迎接，因为守孝，她穿着一身素淡的夹袄，平平一下车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碍于长辈在，平平尽量控制着自己，这段难过的日子平平很想韩悠然和孩子。
“祖母，爹娘你们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快快进家里休息，我已经让下人烧上热水，一会儿泡泡澡吃点热饭，躺下好好歇歇。”韩悠然说着上前扶住赵母。
一家人也没什么心思寒暄，韩悠然和平平扶着赵母在前面，身后是赵怀玉陈秋月和安安，外面的马车由钱叔照看着慢慢卸。
等把长辈们安置好，平平才带着韩悠然回他们的屋里。
“夫君看着消瘦许多。”其实这次回来，大家都看着瘦了不少，不过毕竟家里有老人去世，累是其一，吃素也是一部分原因。
“还好，你看着也比之前要瘦一些。”平平自上而下仔细打量韩悠然。
韩悠然从接到祖父去世的消息就开始吃素，除了给奶妈子的吃食没有变化，其他人都是跟着她一起茹素，所以也是清瘦了些的。
“走吧，去看看远哥儿和韵姐儿，两个人应该还睡得正香。”就是因为还没醒，所以韩悠然没有让翠红翠竹抱着出来迎接人。
“好，这么些天不见面，不知道两个孩子忘没忘记我。”平平无奈笑笑，婴儿的记忆都是很短暂的，他们一趟来回一个月的时间，可是不短了。
韩悠然笑笑：“等他们醒了就知道了。”
赵父去世后，一家人就要开始守孝，赵怀玉和陈秋月要守孝三年，平平作为孙辈要守孝一年。
韩悠然已经知道了平平要去游学的事情，本来定的时间是开春，如今出了祖父的事情，只能再等等，平平经过这一遭，人也成熟许多。
每天除了投入到念书里的时间，还会花一些心思陪伴家人。
一年后，春暖花开的时间，平平安排家里人一起出门去踏青，让大家都散散心。
因为不能食荤的缘故，这几个月家里研究出来不少奇奇怪怪的饭食，特别是韩夫人送来的菜谱，用料明明就是那些再常见不过的东西，但是就是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很得大家的喜欢。
今年安安学业就要完成了，以后就不用再去书院了，所以最近安安都有些不开心，就算是出来散心也还是皱着眉头。
“安安，怎么一直皱着眉头，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看看美景，哥哥知道你苦恼，但是世道就是这样，哥哥无力改变。”
平平知道安安心里的想法，但是女子本就限制多，安安已经十三岁了，到了待嫁的岁数，他们书院怕生事端，超过十三岁的学子就要离院。
“可是，我舍不得夫子和同窗，以后我们再也不能一起读书学习了，只能待在家中等着到了年岁嫁出去，我不想。”安安从小自由惯了，想到以后大部分时间都要呆在家里，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就开始闷闷不乐。
“哥哥明白，可是年纪大了本就不能如小时候般自由，就算你不去书院，平日里也可以跟着你嫂嫂参加一些聚会诗会，你嫂子可是才女，她们这些女子也有一些聚会，你可以跟着一起去。”
平平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安慰妹妹，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他们家不反对安安去参加一些聚会，出门进行社交。
“可是那些人我都不熟悉。”之前韩悠然就想过带安安去，但是安安觉得不自在就没去。
“慢慢就熟悉了，你和你的小姐妹也不是刚开始就熟悉的。”
看着被自己说动了些的妹妹，平平指着不远处坐在席子上的远哥儿和韵姐儿：“你去看两个小娃娃玩什么，这么高兴。”
安安被安抚了些心情，被哥哥一转移注意力，也就去逗侄子侄女了。
其实，就算安安不愿意，再等两年平平也会让韩悠然带着安安出门参加宴席，现在这个世道，对女子最重要的还是要找个靠谱的夫君。
